1 雨夜抉擇人這一生，總得做幾次選擇。有人選擇體面，有人選擇茍活，有人選擇沉默。
可如果有一天，你收到一份合同，只要你簽字，就能用三年時間換來五百萬——你簽，
還是不簽？那天深夜，雨下得像一場清洗，而我的人生，正好等著被清算。
我接到那單代駕時，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半。細雨淋得整條城市像個沒擦干的傷口，
霓虹燈在積水里碎成星光。客戶的地址在市中心附近的一家高檔KTV，
我一邊騎著電動車趕過去，一邊在心里盤算著這單能不能給我母親第二天的復(fù)診湊齊醫(yī)藥費。
手機震了一下，是醫(yī)院發(fā)來的催費短信。她的心臟病不能再拖了，
可我現(xiàn)在連繳住院押金的錢都掏不出來。以前我是做銷售的，
進出寫字樓、穿西裝、打領(lǐng)帶、喝著咖啡談著提成，可裁員那天，人事只用了兩分鐘，
就把我從“高潛人才”變成了“資源優(yōu)化對象”?？蛻羯宪嚂r穿了件深色風(fēng)衣，戴著墨鏡。
雨夜里這打扮挺突兀，但我沒敢多看。代駕這行講的就是忍氣吞聲，不多問，不多嘴，
不多記。他坐在副駕，點了根煙。我提醒他車內(nèi)不能吸煙，他笑笑，把煙掐了。他沒報地址，
反而扔給我一個U盤，說：“你開到高架橋下那個老公交總站，十五分鐘能到嗎？”我點頭，
接過U盤時，他盯著我看了一眼。那一眼里有種說不出的分量，不像是在看人，
更像是在挑選工具。車開到一半，他說要下車買包煙，讓我原地等他。我沒多想，
車窗搖了一半，雨水順著窗縫滴進來。我看著那只黑色的U盤，心里發(fā)毛，
不知道哪來的直覺：這個東西，會改變我接下來的命運。五分鐘過去，他沒回來。
我等了二十分鐘，打了他兩次電話都無人接聽。我本想報警，但又覺得不對勁。
這單代駕是在第三方平臺接的，資料顯示客戶名叫“張偉”，
身份證、電話、支付信息全是新的，像是剛注冊不久的賬號。
我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被誰推上了某個無形的臺階，一步一步，不得不往下走。
我把U盤帶回家。出租房墻皮斑駁，漏水的燈泡一閃一閃。母親睡得沉，
呼吸還帶著氣管炎的哮聲。我坐在她床邊，一邊聽著她的喘息聲，
一邊把U盤插進老舊的筆記本電腦里。里面只有一個文件，名字叫“你有選擇”。點開，
是一個短短的協(xié)議書，只有八行字——“你即將接手一份協(xié)議，需代他人承擔(dān)一次輕微刑責(zé)。
全程配合，所有資料已為你準備完畢。完成后，首筆款項五十萬元即時到賬。
其余酬金根據(jù)協(xié)議條款逐步發(fā)放。本協(xié)議一旦開啟，視為默認參與。
你有三天時間決定是否簽署。不簽，將承擔(dān)信息泄露帶來的一切后果。簽署，
請按下‘接受’按鈕。”我盯著這段話看了很久，腦子里浮現(xiàn)的不是法律后果，
而是醫(yī)院繳費單上那個七千六百元的數(shù)字。我曾經(jīng)告訴自己，哪怕落魄到賣車賣房，
也不會讓母親吃苦?？涩F(xiàn)在連“賣”都沒有資格了。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像有人在窗子外邊用力地敲。手機又響了，是條匿名短信：“你已經(jīng)接觸協(xié)議，
放棄選擇權(quán)即視為違約。別試圖退出?！蹦且豢蹋医K于意識到，我早已被人盯上。
就像我還沒學(xué)會游泳，就被推下了水池。水不深，但足夠讓我嗆幾口，然后開始懷疑，
這是不是溺死的節(jié)奏。2 命運之簽第二天一早，我去醫(yī)院交了押金。
一張收據(jù)放在我手里熱得燙人——五萬塊，到賬了。我不記得我是怎么走出醫(yī)院的。
空氣里全是藥水味和焦慮味，我隔著手機屏幕，看著那筆轉(zhuǎn)賬記錄，
突然意識到自己早已不是自由人。我不是簽了合同，而是簽了一個不能反悔的命。
天快黑的時候，我收到一個電話，是個女聲，聲音溫和，
像小時候收音機里的主持人：“先生，您的協(xié)議已經(jīng)生效，請配合我們的后續(xù)安排。第一步，
是去公安局自首——我們已經(jīng)為您準備好一份盜竊案的完整證據(jù)。”我還想問什么，
那邊已經(jīng)掛了電話。風(fēng)比前一天更冷，街邊小賣部的LED燈閃著紅字：別信陌生人。
我當(dāng)然知道，可是現(xiàn)在，我連自己都不信了。就在我走進那家小派出所大門的一刻，
手機又響了一下，一條新短信跳了出來：“歡迎加入——替代者。
”派出所的燈光總是比外面更刺眼，像是要把人從骨頭縫里照穿。值班民警頭也沒抬，
只是指了指排隊區(qū)：“自首的排左邊，報案的右邊。”我腳底發(fā)虛，走向左邊那張冷板凳。
周圍的人大多低頭刷著手機，沒人抬眼看我，
我卻覺得自己像個馬上要被拎出來游街示眾的罪人。我不是沒有遲疑過。從那通電話掛斷，
到我邁進派出所的這一小時里，我給“控方事務(wù)中心”回撥過五次，
對方都是機器人語音回復(fù)：“系統(tǒng)處理中，請勿重復(fù)撥打?！倍枪P轉(zhuǎn)賬的錢，
還安安穩(wěn)穩(wěn)躺在我銀行卡里，尾號三三八九，余額五萬整。
我試圖從中尋找這場交易的真實感，可除了恐慌，一無所有。“你叫什么？
”一個年輕協(xié)警走過來，舉起登記板?！傲忠??！薄笆裁词拢俊蔽液韲祫恿藙樱骸拔蚁胱允?。
”“什么罪名？”我腦中空了一拍：“盜竊?！眳f(xié)警眉毛挑了一下：“偷了什么？
”我支支吾吾：“一個錢包?！薄霸谀睦铮俊蔽颐摽诙觯骸澳仙降罔F站。
”他冷笑了一聲：“身份證拿出來。”我把證件遞過去，指紋按下去的一瞬，手機震了一下，
是條短信彈出：“第一階段指紋綁定完成，請配合口供錄入，系統(tǒng)已同步原案證據(jù)。
”我徹底明白了，他們早就準備好一切了——不只是讓我坐牢，
是讓我像個“完美嫌犯”一樣坐牢。警員走開的一刻，我腦中飛快運轉(zhuǎn)。
他們要我坐的“盜竊案”，肯定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但我不能出錯，一旦我說漏了、露餡了，
就不是“配合替罪”那么簡單，是直接把命搭進去。3 替罪深淵值班警官叫我進了小屋子，
屋里除了他，還有另一個穿便裝的中年人，滿臉疲憊卻眼神銳利。他沒自我介紹，
只是坐在那里看著我：“南山站，錢包案。你自己說吧?！蔽以囂街_口：“那天晚上，
我沒吃晚飯，走到那站臺邊……看到那個人手機掉了，順手拿走了。
”便裝男人眼神一緊：“誰掉的？”我裝出猶豫的樣子：“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四十多歲，
走得很快，我當(dāng)時……”我話沒說完，那人已經(jīng)拍了桌子站起來：“你撒謊！案發(fā)當(dāng)晚，
是個孕婦被偷錢包！”空氣陡然僵住。我差點當(dāng)場冷汗狂流，
強撐著說：“我記錯了……我那天喝了酒……真的記不清……”他死死盯著我?guī)酌腌姡?/p>
才重新坐下，冷聲道：“再編個版本試試?！边@時候，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
是個女警探頭進來，低聲說：“證據(jù)材料到了?！北阊b男人和警官出去，我趁機抓出手機，
點開那條短信鏈接，里面出現(xiàn)了一段文字：“請立即背誦以下口供內(nèi)容。
錯漏超過三處將影響合約兌現(xiàn)。
是一段話——準確描述了孕婦當(dāng)晚的穿著、包的品牌、站臺編號、案發(fā)時間、目擊證人方位。
我只用了一分鐘，就背得滾瓜爛熟。再進屋的時候，我把那段口供一字不差地復(fù)述出來，
表情麻木、語氣自然，像是演練過一百遍。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颁浛诠┌??！本僬f。
我簽完筆錄，剛準備離開，便裝男人攔住我：“等等。”我背脊發(fā)涼。他走過來，
伸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遞給我：“你是第三個說自己是‘林也’的了。”我一愣，
下意識接過。他瞇起眼：“希望你這次是真的?！蔽覚C械地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出派出所門口的時候，我手心全是汗。風(fēng)吹得臉生疼，
紙條上只寫了一句話：“控制自己的選擇權(quán)，否則它遲早被別人掌控。
”我騎著電動車回家的時候，雨又下起來了。手機響了一下，那邊是一個全新的陌生號碼，
語音不帶感情：“恭喜完成第一階段。第二階段將在48小時內(nèi)啟動，請勿離開本市。
”我沒接話。耳邊傳來一陣鳴笛，我?guī)缀踝采弦惠v逆行摩托車。對方?jīng)_我破口大罵，
我卻一句話都沒回，只是把車騎得更快了。我不是不害怕，
我只是開始明白一件事：我以為自己是在做選擇，其實那只是他們給我設(shè)定好的選項。
我回到出租屋時，母親正好醒來，臉色慘白，
嘴里叫著我的名字：“也子……我夢見你坐牢了……”我走過去，把她的手握住，
低聲說：“不會的，媽，我只是……最近壓力有點大?！彼銖娦πΓ]上眼睛，
像是相信了。但我知道，這一切才剛剛開始。那晚我徹夜未眠，盯著手機上的倒計時界面，
心跳像鼓一樣敲打著我的每一根神經(jīng)。48小時。還剩47小時58分鐘。
我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什么，但我清楚一點——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但這是我必須活下去的方式。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對著自己的身份證照片練習(xí)微笑。
那笑得不大不小，不真不假，就像我接下來每一次面對別人的時候都得用得上。
4 真相邊緣倒計時只剩下36個小時。對他們來說，那是程序設(shè)定的時間點；對我來說，
每一秒鐘都像是往胸口壓一塊磚。我去了小胖的車行。他在城南修理廠邊租了間玻璃房，
靠收二手事故車和翻新輪胎混口飯吃。他見到我時眼睛里是有火氣的，
像我欠了他八輩子的錢。“你真簽了？”他蹲在車胎邊，牙縫里蹦出一句話。
我點了點頭：“五萬到賬了，我媽現(xiàn)在能住院。”他罵了句臟話，
把扳手往地上一摔：“你知道有幾個簽過這玩意兒的人現(xiàn)在在哪兒嗎？不是失聯(lián)就是出事，
剩下那個——我最后見他是在靈堂?！蔽页聊徽Z。他遞給我一罐啤酒，我沒接，
他自己拉開喝了一口，扯了扯嘴角：“那幫人是干信息脫責(zé)的，表面上說得好聽，替罪，
結(jié)果背后是替命。你以為他們在跟你做買賣？不，他們在清庫存?！薄笆裁磶齑?？”我問。
“人?！彼麎旱吐曇?，
“像你這樣背債、沒人脈、動機充分、查不到底——是最干凈的‘替身貨’。干完就抹掉。
”我脊背發(fā)涼。可說到底，我也沒得選了。五萬塊是救命錢，是我唯一能換來的喘息。
可喘息之后呢？“能不能查查他們是誰？”我問他。他摸了摸鼻子：“不敢碰太深。
但我認識一個人，以前搞灰產(chǎn)的，后來洗白了，現(xiàn)在賣數(shù)據(jù)安全服務(wù)。名字叫韓君。
”“能見面嗎？”“你要是真想見，我?guī)湍慵s。地點我挑。”我們約在一個地下電玩城。
地方光線昏黃，像電影里的廢土世界。我走進VIP區(qū)域時，
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的瘦高男人正拿著遙控器切換監(jiān)控畫面。他眼袋很重，
像是幾年沒睡過一個完整覺?！傲忠玻俊彼麤]有看我，嘴里咬著牙簽，“小胖跟我說了，
你是新‘參與者’？”我沒答話。他笑了笑，遙控器啪地一聲關(guān)掉了屏幕：“說吧，
你想知道什么？”“那份協(xié)議，是怎么運作的？”他把遙控器丟到一邊，
從抽屜里拿出一份圖表，攤在桌上。是個協(xié)議流程圖，像鏈條一樣，每個節(jié)點都標了代號。
“你現(xiàn)在處在B鏈條第六位，前面五個都已經(jīng)‘完成處理’，后面三個還沒簽。
這個鏈條的特點是涉輕罪，但會逐步升級，直到走到C鏈，那就不好說了。
”我指著圖表：“他們是誰？控權(quán)局？”韓君抬眼看了我一下，
眼神突然變得警惕：“這個名字你從哪聽來的？”我不答。他沉了幾秒，
把圖表收回：“聽著，控權(quán)局不是公司，是結(jié)構(gòu)。
它的本質(zhì)是一種‘行為代理模型’——你們是資產(chǎn)，他們是運營者。而我，
只是個看數(shù)據(jù)的人?！薄澳俏夷懿荒芡顺觯俊薄翱梢?，代價是你名下所有數(shù)據(jù)將被重定向。
也就是說，你名下將掛上別人的罪。你承擔(dān)不起。”我開始喘不上氣。他說得很慢，
可每個字像塊冰，往我的心里砸。
他忽然遞給我一個U盤：“這里是你下一階段任務(wù)目標的原始資料。建議你提前看。
能不能活到最后，看你命硬不硬了。”我沒接，他把U盤硬塞進我兜里。
“你知道他們?yōu)槭裁凑夷愫瀰f(xié)議嗎？”他問。我搖頭。
他笑了笑：“因為你不是個徹底的壞人，但你肯動手。”我回出租屋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透。
母親坐在床邊，手里翻著一張老照片，是我大學(xué)時候的獎狀。
她指著照片說：“你小時候多聰明啊，怎么長大反而過成這樣了？”我沒說話。
照片上的我意氣風(fēng)發(fā)，站在領(lǐng)獎臺上笑得像個擁有全世界的傻子?，F(xiàn)在的我，
連自己的身份證都可能是別人的替罪牌。夜深了，我打開U盤。里面是一個加密壓縮包，
解壓后彈出一張人臉識別照片，和一段視頻——畫面里是個瘦小男人，穿黑夾克，
坐在馬路邊捂著肚子，血流了一地。有人在喊救護車。
他對著鏡頭艱難地說了一句話：“我沒偷……他們讓我說我偷了……”視頻戛然而止。
我盯著屏幕，看了好久好久，直到眼前開始模糊。這不是任務(wù)資料，這是警告。
是他們給我的下一個目標，也是他們給我看的鏡子。我必須做個決定。
5 暗網(wǎng)追查手機突然響了一聲。短信上寫著：“B鏈任務(wù)進度已更新，
請在24小時內(nèi)完成‘事件陳述’并提交材料。逾期視為脫離協(xié)議?！蔽揖従徍仙想娔X，
起身，拉開窗戶，夜風(fēng)灌進來，像一只手在我后背推著。我終于明白，他們不需要我做好事，
也不在乎我做壞事。他們只是要我成為，另一個他們能控制的，故事。凌晨兩點，
我坐在電腦前，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那段視頻。那個黑夾克男人癱在地上，臉色蒼白，
嘴角帶血，說完那句“他們讓我說我偷了”后，就被人拖走了。畫面最后一幀，
他眼睛還睜著，死死看向鏡頭，像是想把自己活著的痕跡釘在某個誰也拆不掉的地方。
我點開U盤里附帶的說明文檔，只有一句話：“請按照以下口供格式提交材料，
并務(wù)必在規(guī)定時間前完成簽署。”他們不是給我選擇，而是在分派角色。我把電腦合上，
給小胖發(fā)了條信息：“我不想演下去了。”他沒回。外面開始下雨。
城市在雨里像個長期泡水的傷口，哪兒都隱隱發(fā)疼。我站在窗前看著街對面便利店的燈亮著，
腦子里突然冒出個荒唐的念頭：如果我現(xiàn)在報警，講出這所有一切，會不會有人信？
會不會就此結(jié)束？可我轉(zhuǎn)念就笑了。連我自己都不敢把這事說出口，
怎么指望別人相信一個失業(yè)代駕能卷進一場黑色劇本？我重新點開U盤，嘗試篡改材料。
可每一次修改都會彈出警告提示：“未授權(quán)內(nèi)容更改，行為將記錄。
”他們連我篡改的念頭都預(yù)判好了。天亮的時候，我走到地鐵站B出口，
在那里等了整整三個小時，終于見到那段視頻里的“現(xiàn)場”。
站臺旁的角落還留著被水沖刷干凈的血跡，旁邊堆著兩袋沒有運走的建筑廢料。我拍了張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