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份悄然降臨的福澤,如同黑暗中的螢火,終究引起了某些貪婪目光的注視。
趙閻羅自那日雪地受驚,連滾爬爬逃回他那青磚瓦房的大宅院后,連著好幾夜噩夢纏身。夢里全是那捆自動飛舞歸攏的柴火,和雪窩里李青山那雙在絕望中驟然亮起、仿佛藏著鬼火的眼睛。他越想越怕,越想越不甘心??謶譂u漸被一種更加熾烈、更加燒心的情緒取代——貪婪!
那窮鬼李木頭手里,一定有寶貝!一件能憑空攝物、能改變死物的稀世珍寶!趙閻羅的心像被貓爪子狠狠撓著,抓心撓肝地難受。他姐夫在縣衙當差,他趙閻羅橫行鄉(xiāng)里多年,什么好東西沒見過?可這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物,價值幾何?他簡直不敢想象!若是能弄到手……
這個念頭一旦生根,便如毒藤般瘋狂滋長,將他心中那點殘存的恐懼徹底吞噬。他派出了手下最機靈的眼線——那個瘦高個幫閑,綽號“油葫蘆”的,日夜監(jiān)視著李家破草屋的動靜。
油葫蘆起初也是心驚膽戰(zhàn),遠遠地趴在李家對面山坡的灌木叢后,只敢用一只眼睛偷瞄??梢贿B數(shù)日,李家風平浪靜,除了那破屋子似乎……莫名地整齊干凈了些,屋后那口枯井竟神奇地冒出了清泉,引得附近幾戶窮鄰居都去李家打水,李母的氣色也眼見著好了不少,并無其他異常。
油葫蘆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一日黃昏,他趁著李青山又去附近山頭砍柴(自從有了玉鈴,李青山砍柴輕松了許多,只需搖一搖,散落的柴火便自動歸攏捆扎),李母在屋里歇息,他躡手躡腳地溜到李家那低矮破敗的土墻外。他扒著墻頭一塊松動的土坯,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想看得更真切些。
院子里靜悄悄的。幾只瘦骨嶙峋的雞在悠閑地踱步,啄食著地上的草籽。屋門虛掩著。一切都顯得那么普通,甚至有些過于安靜祥和了。
油葫蘆有些失望,正想縮回腦袋,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院子角落。那里放著一個破舊的石臼,里面盛著些清水。旁邊地上,隨意地丟著幾件李青山換下的、滿是補丁和泥污的粗布衣衫。
就在油葫蘆的目光掠過那堆臟衣服時,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發(fā)生了!
只見其中一件沾滿泥巴、袖口還刮破了的舊褂子,突然無風自動!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拎了起來,抖了兩抖,然后,如同一條靈活的魚,自己“游”進了石臼的清水中!緊接著,衣服在清澈的水里自行翻滾、揉搓起來!泥污迅速在水中暈開,被滌蕩干凈。更神奇的是,那刮破的袖口處,幾根細若游絲的草莖(油葫蘆發(fā)誓他絕對沒看錯!是草莖?。{空出現(xiàn),如同最靈巧的繡娘手中的絲線,飛快地穿梭、編織,不過幾個呼吸間,那破口就被修補得嚴絲合縫,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出來!
“我的親娘咧!”油葫蘆嚇得魂飛魄散,手一軟,扒著的那塊土坯猛地脫落!他整個人失去平衡,“噗通”一聲,結結實實地從墻頭摔了下來,不偏不倚,一頭栽進了李家墻根下積著雨水的臭泥溝里!
“哎喲!呸!呸呸呸!”油葫蘆掙扎著從惡臭的泥水里抬起頭,吐出滿嘴的污泥腐液,臉上、身上糊滿了黑乎乎的爛泥,狼狽不堪。巨大的驚恐讓他忘記了疼痛,手腳并用地從泥溝里爬出來,連滾爬爬,像只受驚的兔子般,頭也不回地朝著趙家宅院的方向狂奔而去,留下身后一串烏黑的泥腳印和空氣中彌漫的惡臭。
“趙爺!趙爺!不得了了!真……真有鬼??!不,是寶……寶貝!天大的寶貝!”油葫蘆一路鬼哭狼嚎地沖進趙家那氣派(在村里而言)的堂屋,撲倒在正摟著小妾喝酒的趙閻羅腳邊,語無倫次地哭喊著,把方才所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尤其著重渲染了那衣服自動清洗、自動縫補的詭異景象。
趙閻羅一把推開懷中的小妾,小眼睛里爆射出駭人的精光,臉上再無半分酒色,只剩下一種混合著狂喜和狠戾的猙獰!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盤亂跳,咬牙切齒地低吼道:“好你個李木頭!果然藏著天大的寶貝!能憑空御物,能點石成金(他自動腦補了枯井出水),還能修補萬物……這他娘的是聚寶盆!是搖錢樹!”
貪婪的火焰徹底燒紅了他的眼睛,燒盡了他最后一絲理智和顧慮。什么山神顯靈,什么妖術鬼魅,在潑天的富貴面前,統(tǒng)統(tǒng)不值一提!他猛地站起身,肥碩的身軀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對著門外厲聲吼道:“來人!抄家伙!把家里能喘氣的都給老子叫上!去李家!把那寶貝給老子‘請’回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那寶貝也得姓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