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燼像一尊被遺忘在冰原深處的石像,凝固在蕭明璃床前。
那聲玉佩落地的輕響,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最后一顆石子,漣漪尚未蕩開,便被更洶涌的黑暗瞬間吞噬。
他的世界,在她那句“暖不了你了”的余音中,在她染血倒下的瞬間,徹底分崩離析。
“殿下!!”
尖利的女聲劃破死寂,奉命守在殿外的老嬤嬤和宮女聽到異響,不顧一切地沖了進來。
當看到伏在錦被上、嘴角染血、人事不省的公主,和地上那觸目驚心的半塊帶血玉佩時,殿內(nèi)瞬間炸開了鍋!
“天??!公主!”
“血!好多血!”
“快!傳御醫(yī)!快傳御醫(yī)!”
“是他!一定是他對公主做了什么!”
一個宮女指著僵立的林燼,聲音因恐懼和憤怒而尖銳變調(diào)。
混亂如同沸騰的油鍋。
哭喊聲、尖叫聲、雜亂的腳步聲瞬間塞滿了整個空間。
幾名孔武有力的太監(jiān)沖上來,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和恐懼,粗暴地試圖推開林燼。
林燼的身體被推搡著,踉蹌了一下。
他像是終于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被強行拽醒,眼底那片空茫的痛苦驟然被另一種更深的、更狂暴的東西取代——一種被徹底激怒的兇獸般的戾氣!
“滾開!”
一聲低沉的咆哮從他喉嚨深處迸出,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不容置疑的威壓。
他猛地一振臂,一股無形的氣勁驟然爆發(fā)!
沖在最前面的兩個太監(jiān)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銅墻鐵壁,悶哼一聲,竟被硬生生震得倒飛出去,“砰”、“砰”兩聲重重摔在遠處的桌椅上,杯盤碎裂,一片狼藉!
殿內(nèi)瞬間死寂!
所有哭喊聲、斥罵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驚恐萬狀地看著那個如同煞神般矗立在床前的男人。
他周身散發(fā)著冰冷刺骨的殺意,眼神掃過之處,空氣仿佛都凝結(jié)成了冰渣。
沒有人再敢上前一步。
林燼不再看任何人。
他俯下身,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僵硬的輕柔,小心翼翼地將昏迷不醒的蕭明璃抱起。
她的身體輕得像一片羽毛,蒼白冰涼,嘴角那抹刺目的猩紅灼痛了他的眼睛。
他用自己的外袍將她緊緊裹住,仿佛要隔絕外界所有的寒冷和惡意。
抱著她,他一步一步,無視所有驚懼的目光,無視聞訊趕來、堵在門口、刀劍出鞘卻不敢上前的侍衛(wèi),徑直朝著殿外走去。
每一步都沉重如山,踏在冰冷的地磚上,發(fā)出沉悶的回響。
他抱著她,沒有走向太醫(yī)院的方向。
那個地方,充滿了皇帝的爪牙和冰冷的算計。
他抱著她,徑直走向皇城最深處、守衛(wèi)最森嚴的地方——皇帝的寢宮,乾元殿!
他要一個答案!
一個關于冷宮,關于玉佩,關于她口中那“睡著”的嬤嬤,關于她身上那揮之不去的舊傷和絕望氣息的答案!
乾元殿前,燈火通明,甲胄森然。
禁軍統(tǒng)領帶著一隊精銳,如臨大敵般攔在丹陛之下,刀鋒在火光下閃爍著寒芒。
“血狼!放下公主!你想造反嗎?!”
統(tǒng)領厲聲喝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林燼的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
他抱著蕭明璃,如同抱著一件失而復得卻即將碎裂的珍寶,一步步踏上冰冷的漢白玉臺階。
他的目光越過攔路的刀鋒,直直刺向乾元殿那扇緊閉的、象征著至高權力的蟠龍金漆大門。
“讓開?!?/p>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是從九幽之下傳來,帶著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和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
“或者,死?!?/p>
最后一個“死”字出口的瞬間,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殺意如同實質(zhì)的潮水,轟然從他身上爆發(fā)出來!
那是在尸山血海中淬煉出的、最純粹的毀滅氣息!
攔在面前的禁軍精銳,在這股狂暴的殺意沖擊下,竟不由自主地齊齊后退了一步!
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顫抖,臉色煞白。
他們毫不懷疑,眼前這個人,絕對會說到做到!
就在這時——
“吱呀——”
沉重的蟠龍金漆殿門,緩緩從里面打開了。
一個身著深紫色蟒袍、面白無須的老太監(jiān)出現(xiàn)在門口,正是皇帝身邊最得力的心腹大總管,曹正淳。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目光掃過臺階下劍拔弩張的場面,最終落在抱著公主、渾身浴血般殺氣的林燼身上。
“陛下口諭,”
曹正淳的聲音尖細而平穩(wěn),穿透了凝滯的空氣,
“宣——血狼,攜公主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