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帶著鐵銹和消毒水味道的空氣灌入肺葉,白瑤月猛地睜開眼,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眼前不再是浮生樓第一層那扭曲的、由凝固陰影構(gòu)筑的迷宮,而是熟悉的、低矮壓抑的金屬天花板——她在守夜人第七臨時庇護(hù)所分配到的“鴿子籠”。
汗水浸濕了額發(fā),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她急促地喘息著,指尖無意識地?fù)高M(jìn)身下堅硬的行軍床邊緣,直到骨節(jié)發(fā)白。意識深處,那座九層浮生樓的虛影正緩緩沉降,如同退潮后顯露的礁石,帶著揮之不去的冰冷觸感。第一層通關(guān)了,代價是幾乎被那陰影囚徒的低語撕碎理智,而獎勵…她攤開掌心。
一枚拇指蓋大小的、非金非石的黑色鱗片靜靜躺在那里。觸感冰涼光滑,邊緣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鋒銳感。意念微動,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感知力便以她為中心蔓延開來,穿透薄薄的金屬墻壁,“聽”到了隔壁房間另一個新兵翻身的囈語,“聽”到了走廊盡頭管道里冷凝水滴落的聲響。
“影瞳”——陰影之蛇托特被解放時剝離的感知碎片。 這就是浮生樓給予的“神眷”。代價是精神深處殘留的、如同附骨之蛆的陰冷窺視感。
她閉上眼,強(qiáng)迫自己不去回想托特那無數(shù)細(xì)碎聲音重疊的低語,將鱗片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這力量…是福是禍?
“嗚——嗚——嗚——”
凄厲得如同瀕死巨獸哀嚎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黃昏的寂靜!刺目的紅光瞬間從門縫、從通風(fēng)口、從每一個縫隙涌入狹窄的房間,將一切都染上不祥的血色。
白瑤月的心臟驟然縮緊,猛地從床上彈起。門外,雜亂的腳步聲、金屬碰撞聲、驚恐的呼喊聲瞬間炸開!
“一級警報!一級警報!東三區(qū)外圍防線被突破!影犬群入侵!重復(fù),影犬群入侵!”
“所有非戰(zhàn)斗人員立刻進(jìn)入地下掩體!所有守夜人,立刻到指定位置集合!快!快!”
通訊頻道里,一個沙啞到變調(diào)的男聲在咆哮,背景是密集得如同爆豆般的槍聲、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和…某種野獸興奮的低吼。
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白瑤月的脊椎。影犬!那些被黑暗侵染扭曲、只剩下獵食本能的怪物!它們速度極快,爪牙足以撕裂鋼鐵,更可怕的是它們成群結(jié)隊出現(xiàn)時的瘋狂與數(shù)量!東三區(qū)…離新兵營太近了!
她幾乎是憑著本能沖到門邊,一把拉開金屬門?;靵y的走廊如同沸騰的蟻巢,穿著灰色作訓(xùn)服的新兵們臉色慘白,有的茫然失措,有的跌跌撞撞奔向集合點,幾個教官在竭力嘶吼維持秩序,但聲音在刺耳的警報和恐慌面前顯得如此微弱。
一個佝僂卻異常迅捷的身影逆著人流沖了過來。是陳守夜。他那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種近乎凝固的專注,洗得發(fā)白的守夜人制服外套敞著,露出里面同樣陳舊的戰(zhàn)術(shù)背心。他渾濁的眼睛在警報紅光下亮得驚人,一把抓住白瑤月的手臂,力道大得讓她踉蹌了一下。
“發(fā)什么呆!新兵蛋子!”他的聲音不高,卻像帶著鐵銹的砂紙,狠狠刮過白瑤月的耳膜,瞬間壓下了她心頭的慌亂?!跋牖蠲?,就跟緊我!掉隊了,老子可沒空給你收尸!”
沒有多余的動員,沒有慷慨激昂的口號。只有最簡單粗暴的生存指令。陳守夜拽著她,像一條在激流中逆行的破船,蠻橫地分開混亂的人流,朝著與地下掩體相反的方向——槍聲最密集的東側(cè)通道口沖去。白瑤月被他拖拽著,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布滿老繭的手上傳來的、細(xì)微卻不容置疑的顫抖。那不是恐懼,是力量被催發(fā)到極致、身體繃緊如弓弦的征兆。
通道口已經(jīng)淪為地獄的前廳。
臨時構(gòu)筑的合金路障被撕開了幾個巨大的豁口,扭曲的金屬邊緣還滴淌著粘稠的、散發(fā)著惡臭的暗綠色液體。幾具穿著守夜人制服的尸體以一種扭曲的姿態(tài)倒在血泊里,殘破的肢體散落,被踐踏得不成樣子??諝庵袕浡鴿獾没婚_的血腥味、硝煙味和一種…如同腐爛沼澤散發(fā)出的腥臊惡臭。
殘存的幾名守夜人依托著殘破的掩體在瘋狂射擊。能量光束撕裂昏暗的光線,打在沖來的怪物身上,爆開一團(tuán)團(tuán)惡心的粘液和焦黑的皮肉。但這些攻擊似乎只能稍微遲滯它們。
影犬!
它們的外形依稀還能看出犬類的輪廓,但體型膨脹得如同小牛犢,渾身覆蓋著油膩、仿佛不斷蠕動的暗影皮毛,肌肉虬結(jié)賁張,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它們的眼睛是兩團(tuán)燃燒著的、沒有任何理智可言的猩紅火焰。最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是它們的嘴,撕裂開直達(dá)耳根,露出交錯的、如同匕首般慘白的獠牙,涎水混著血沫不斷滴落。它們四肢著地奔跑,速度快得像一道道貼地飛行的黑色閃電,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低沉咆哮,充滿了純粹的毀滅欲。
“開火!壓制!別讓它們沖進(jìn)生活區(qū)!”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老守夜人聲嘶力竭地吼著,手中的制式脈沖步槍噴射出憤怒的火舌,將一頭試圖從豁口鉆進(jìn)來的影犬頭顱打爆。腥臭的漿液濺了他一身。
然而,更多的影犬如同潮水般從豁口涌入,悍不畏死。它們無視同伴的死亡,踩著尸體,利爪在金屬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火星,直撲掩體后的守夜人。慘叫聲不時響起,一個年輕的守夜人稍慢一步,被一頭影犬撲倒在地,那恐怖的獙口瞬間咬住了他的肩膀,骨頭碎裂的“咔嚓”聲清晰可聞,隨即便是撕心裂肺的哀嚎和被拖走的血痕。
絕望的氣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這小小的防御圈。彈藥在飛速消耗,守夜人一個接一個倒下。
“媽的!頂不住了!老陳!帶新兵撤!往B7通道退!快!”刀疤臉守夜人打空了最后一個彈匣,猛地抽出腰間的合金戰(zhàn)刀,朝著撲來的影犬反沖過去,試圖用身體為其他人爭取時間。他的吼聲帶著最后的決絕。
陳守夜死死盯著前方慘烈的廝殺,佝僂的背繃得如同拉滿的強(qiáng)弓。他沒有回頭,只是猛地將白瑤月往身后一個相對完好的金屬通道口一推,力道之大幾乎讓她摔倒。
“進(jìn)去!”他低吼,聲音如同砂石摩擦,“沿著通道一直跑!別回頭!聽到爆炸就趴下!”
白瑤月被推得一個趔趄,撞在冰冷的金屬墻壁上。她看到陳守夜猛地扯開自己破舊制服的前襟,露出里面纏滿身體的、粗糲的灰色布條。那布條上,赫然綁著幾個用粗鐵絲和膠帶死死固定住的、銹跡斑斑的金屬罐——那刺鼻的、熟悉的煤氣味源頭!
“教官!”白瑤月失聲喊道,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天靈蓋。她明白了陳守夜要做什么!這個平時叼著煙、說話帶著市井氣、背都挺不直的邋遢教官,此刻眼中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平靜光芒。
就在這時,一聲更加暴戾、充滿了壓迫感的咆哮,如同悶雷般壓過了所有影犬的嘶吼,震得通道頂部的灰塵簌簌落下!
豁口處,一頭體型遠(yuǎn)超同類的巨大影犬?dāng)D了進(jìn)來!它肩高幾乎頂?shù)酵ǖ理?,虬結(jié)的肌肉塊壘分明,覆蓋的暗影皮毛濃稠得如同實質(zhì)的墨汁,流淌著令人心悸的邪惡光澤。它那雙猩紅的巨眼掃過戰(zhàn)場,帶著一種殘忍的戲謔和冰冷的饑餓感。普通的能量彈打在它身上,只留下淺淺的白印,如同撓癢。刀疤臉守夜人怒吼著揮刀砍去,卻被它隨意一揮巨爪,連人帶刀拍飛出去,撞在墻壁上發(fā)出骨骼碎裂的悶響,再無聲息。
精英影犬!絕望如同冰水,徹底澆透了所有殘存守夜人的心。這根本不是他們能抗衡的存在!
巨獸猩紅的目光,瞬間鎖定了通道口,鎖定了陳守夜和他身后被推入通道的白瑤月。那眼神,如同在看砧板上待宰的魚肉。它低吼一聲,邁開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讓地面微微震顫,利爪在金屬地面上犁出深深的溝壑,目標(biāo)明確地朝著陳守夜和白瑤月沖來!那恐怖的威壓,如同實質(zhì)的墻壁,狠狠擠壓過來,讓白瑤月幾乎窒息。
陳守夜沒有動。他甚至沒有去看那頭帶來死亡陰影的巨獸。他佝僂的背影在警報的紅光中,在巨獸咆哮掀起的腥風(fēng)中,像一塊扎根在懸崖邊的頑石。他猛地擰開了手中兩個煤氣罐的閥門!
“嗤——!”
更加濃郁刺鼻的氣體猛烈噴涌而出,瞬間彌漫在狹窄的通道口。陳守夜整個人都被籠罩在這致命的白霧之中。他背對著白瑤月,一只手緊緊抓著兩個嘶嘶作響的煤氣罐,另一只手,掏出了那個從不離身、卻永遠(yuǎn)不點燃的舊打火機(jī)。
“跑!”他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通道深處嘶吼,聲音穿透了煤氣的嘶鳴和巨獸的咆哮,帶著一種撕裂聲帶的沙啞。
那頭精英影犬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猩紅的眼中閃過一絲暴怒,猛地加速!龐大的身軀帶著摧毀一切的氣勢,獠牙巨口張開,腥風(fēng)撲面!
白瑤月的雙腿像是灌了鉛,恐懼和一種說不出的東西死死攫住了她。她看到陳守夜猛地轉(zhuǎn)過身,那張沾滿了灰塵和汗水的臉上,沒有任何對死亡的恐懼,只有一種近乎兇狠的、屬于底層小人物被逼到絕路后的瘋狂和…嘲弄?
他面對著洶涌而來的死亡陰影,面對著那近在咫尺、足以將他撕成碎片的獠牙巨口,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然后,他按下了打火機(jī)的開關(guān)。
“守夜人陳守夜——”他用盡胸腔里最后的氣力,對著手腕上那個破舊的通訊器嘶聲吶喊,聲音在煤氣的嘶鳴和巨獸的咆哮中,竟顯得異常清晰,如同戰(zhàn)場上最后的號角,狠狠撞進(jìn)白瑤月的耳膜,烙印進(jìn)她的靈魂深處!
“——申請點火?。?!”
“嚓!”
橘紅色的火苗,在濃烈的、致命的煤氣白霧中,驟然跳躍而起!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又被狠狠壓縮。
白瑤月看到了那簇小小的火苗,在陳守夜布滿老繭的拇指下燃起,映亮了他渾濁眼底那點瘋狂而決絕的光。
她看到了那頭精英影犬猩紅巨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恐懼——對那簇渺小火焰的、源自本能的恐懼!它龐大的身軀因為沖刺的慣性無法停止,那燃燒著毀滅之火的瞳孔在視野中急速放大!
然后——
“轟?。。。。。。。。。?!”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巨響!
那不是單一的爆炸,而是無數(shù)道毀滅之音匯聚成的終極咆哮!橘紅色的烈焰混合著狂暴的沖擊波,如同從地獄深淵噴發(fā)的毀滅之潮,瞬間吞噬了陳守夜佝僂的身影,吞噬了那頭剛剛撲到近前的精英影犬,吞噬了通道口所有掙扎的怪物和殘破的掩體!
熾熱的氣浪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白瑤月的背上,將她整個人像破麻袋一樣掀飛出去!世界在瞬間失去了聲音,只剩下尖銳的嗡鳴和刺目的、翻滾的烈焰!灼熱的空氣燙傷了裸露的皮膚,無數(shù)碎裂的金屬片、混凝土塊如同暴雨般砸落在她周圍和身上,帶來一陣陣鈍痛。
她重重摔倒在冰冷的通道地面上,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耳朵里只有尖銳的蜂鳴,眼前一片模糊的赤紅。喉嚨里全是鐵銹般的血腥味。她掙扎著想抬頭,想看向那吞噬一切的火焰,想看清那個身影…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堅硬、帶著滾燙余溫的小物件,“?!钡囊宦?,彈跳著,滾落到她眼前的地面上。
那是一枚守夜人的徽章。
但已經(jīng)不再是記憶中的模樣。黃銅色的金屬被爆炸的高溫?zé)频门で冃?,邊緣翻卷,表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黑灰和粘稠的、暗綠色的怪物血液。原本清晰的劍盾標(biāo)志幾乎被熔掉了一半,只剩下模糊的輪廓。它靜靜地躺在冰冷的金屬地面上,殘留的溫度灼燒著空氣,也灼燒著白瑤月的眼睛。
通道口方向,烈焰還在熊熊燃燒,發(fā)出噼啪的爆響,將殘存的鋼鐵結(jié)構(gòu)燒得通紅扭曲。濃煙滾滾,遮蔽了一切。那個佝僂的、總是罵罵咧咧的身影,連同那頭恐怖的巨獸,都徹底消失在那片毀滅的煉獄之中。
“暗夜終臨不是結(jié)局…只要還有一個人記得點燈…薪火…就他媽的不熄!”
沙啞而堅定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她混亂的腦海中炸響,蓋過了爆炸的余音和耳中的嗡鳴。觀暗臺上那盞在寒風(fēng)中搖曳的孤燈,此刻在靈魂深處灼灼燃燒!
“呃…咳咳…”白瑤月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胸腔火辣辣的疼痛。她掙扎著想爬起來,手腳卻軟得不聽使喚??謶?、悲傷、還有一種被強(qiáng)行塞入胸膛的、滾燙的、名為“守護(hù)”的東西,在她身體里瘋狂沖撞,讓她幾乎要炸開。
“嗬…嗬…”
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聲,如同附骨之蛆,從火焰和濃煙尚未完全覆蓋的通道豁口處傳來!幾頭渾身皮毛被燒焦、冒著黑煙、顯得更加猙獰可怖的影犬,正用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通道里倒地的白瑤月!它們顯然被爆炸震懾,受了傷,但嗜血的本能和對活物的貪婪壓倒了對火焰的恐懼。它們低伏著身體,獠牙外露,涎水混著血水滴落,一步步,朝著這個唾手可得的獵物逼近!那燃燒著貪婪和毀滅欲望的猩紅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鬼火。
完了!
白瑤月的心沉入冰窟。影瞳賦予的超凡感知此刻成了酷刑,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怪物肌肉繃緊,后肢蓄力,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將她撕碎!她下意識地摸向腰間,只有一把訓(xùn)練用的、未開刃的合金匕首。浮生樓賦予的“影瞳”能看清死亡逼近的軌跡,卻無法提供絲毫反抗的力量!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她的心臟。
就在這時——
“錚!”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金屬摩擦聲,突兀地切入了這片充斥著死亡低吼和火焰燃燒的嘈雜空間。
像是某種極鋒利的武器,在冰冷的鞘中,被主人隨意地、帶著一絲不耐地輕輕推動了一下。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仿佛能凍結(jié)空氣。
那幾頭逼近的影犬,動作猛地一僵!它們?nèi)紵澙返男杉t瞳孔深處,驟然掠過一絲本能的、源自食物鏈底層的恐懼!它們低伏的身體瞬間繃緊,喉嚨里發(fā)出不安的“嗚嗚”聲,竟然下意識地停止了逼近,警惕地望向濃煙彌漫的通道深處。
白瑤月也循著那聲音望去。
彌漫的硝煙和尚未散盡的灼熱氣浪中,一個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出來。
他穿著簡單的白色訓(xùn)練服,一塵不染,與周圍地獄般的景象格格不入。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頭披散下來的、如同月光凝結(jié)而成的銀白色長發(fā),在警報的暗紅光芒下流淌著冷冽的光澤。他的面容極其年輕,卻籠罩著一層拒人千里的冰霜,俊美得近乎虛幻,也冷漠得如同極地寒冰。他腰間懸著一柄樣式古樸的長刀,刀鞘漆黑,沒有任何紋飾,剛才那聲輕微的“錚”鳴,正是源自于此。
他踏過粘稠的、尚未凝固的暗綠色獸血和焦黑的殘骸,步履從容,仿佛腳下并非修羅場,而是無人踏足的雪原。白色的鞋底沾染上污穢的血色,他卻毫不在意,目光平淡地掃過那幾頭因他出現(xiàn)而焦躁不安、卻又不敢上前的影犬,如同看著幾塊礙眼的石頭。最后,那冰封般的視線落在了倒在地上、狼狽不堪的白瑤月身上。
煙塵在他身后緩緩沉降,勾勒出他孤高清絕的身影。通道里燃燒的火焰在他冰冷的眼眸中跳躍,卻無法帶來絲毫暖意。
他走到白瑤月面前幾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雙眼睛,是比最深的夜還要純粹的黑色,里面沒有任何情緒,只有一片凍徹骨髓的漠然。
薄唇輕啟,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火焰的噼啪和影犬的低吼,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砸在白瑤月耳中:
“還能動?”他頓了頓,目光掠過她沾滿血污和灰塵的臉,掠過她因恐懼和脫力而微微顫抖的身體,最終落在那枚滾落在地、扭曲變形的守夜人徽章上,眼神似乎有極其細(xì)微的一絲波動,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能動就起來?!彼穆曇魶]有一絲波瀾,如同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事實。
“跟我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