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集團總部頂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都市的鋼鐵森林，車流如織，霓虹初上。
一場決定下半年戰(zhàn)略方向的董事會正進行到白熱化階段。
長條會議桌主位上，顧承澤如同一尊冰雕的帝王。
他靠在寬大的真皮座椅里，姿態(tài)看似放松，實則每一寸線條都繃緊著蓄勢待發(fā)的力量。
深色西裝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膀和勁瘦的腰身，領(lǐng)帶一絲不茍地束在喉結(jié)下方。
他修長的手指正無意識地、緩慢地轉(zhuǎn)動著一支昂貴的鉑金鋼筆，金屬筆身在燈光下流轉(zhuǎn)著冰冷的光澤。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逐一掃過在座每一位董事的臉。
薄唇緊抿成一條沒有溫度的直線，下顎線繃得像拉緊的弓弦。
整個會議室籠罩在他強大而壓抑的氣場之下，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鉛塊，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胸口。
“……綜上所述，我認為對西海岸項目的風(fēng)險評估過于保守，顧氏需要更激進的擴張策略！否則市場份額將被陸氏徹底蠶食！”一位頭發(fā)花白、神情激動的董事猛地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面上，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對面人的臉上。
“激進的擴張？王董，你這是要把顧氏往懸崖上推！”對面立刻有人拍案而起，臉色漲紅，“現(xiàn)金流壓力、政策風(fēng)險、還有陸子昂那條毒蛇在暗中窺伺，哪一樣不是致命的？我們需要的不是冒進，是穩(wěn)扎穩(wěn)打！”
“穩(wěn)扎穩(wěn)打就是坐以待斃！”
“你這是不顧股東利益！”
爭吵如同點燃的引信，瞬間引爆了整個會議室。
原本就緊張的空氣被徹底撕碎，各種觀點激烈碰撞，聲音越來越高亢，指責(zé)和質(zhì)疑如同亂飛的流彈。
董事們面紅耳赤，青筋暴起，平日里精心維持的體面蕩然無存。
會議桌上昂貴的骨瓷茶杯被激動的手肘碰倒，深褐色的茶水迅速洇開，像一塊丑陋的污漬，浸染了攤開的雪白文件。
混亂，嘈雜，劍拔弩張。
就在這失控的漩渦中心，顧承澤依舊沉默著。
他轉(zhuǎn)動鋼筆的手指驟然停下。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森冷的白色。
額角處，太陽穴的位置，一根淡青色的血管猛地凸起，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地搏動。
一下，又一下。
像有什么兇獸在他堅硬的顱骨下瘋狂沖撞，試圖破籠而出。
熟悉的、撕裂般的劇痛毫無預(yù)兆地襲來，如同冰冷的鋼針狠狠扎進大腦深處，然后瘋狂攪動！
他搭在扶手上的另一只手猛地收緊，真皮扶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咯吱聲。
冷汗瞬間從他額角滲出，順著冷峻的側(cè)臉線條滑下，在下頜處凝聚，滴落在他深色的西裝前襟上，留下一點深色的、不起眼的濕痕。
他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壓抑，每一次吸氣都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冰封的平靜被徹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瀕臨失控的、野獸般的暴戾和痛苦。
混亂的爭吵聲浪，此刻聽在耳中，如同無數(shù)根鋼針狠狠扎刺著脆弱的神經(jīng)，加劇著那滅頂?shù)念^痛。
“夠了！”
一聲低沉壓抑、卻如同悶雷炸響在每個人頭頂?shù)呐?，驟然爆發(fā)！
顧承澤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實木會議桌上！
“砰——！”
巨大的聲響讓整個會議室瞬間死寂！
所有爭吵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顧承澤身上散發(fā)出的恐怖戾氣震住，驚恐地看向主位。
文件被震得散落一地，那杯被打翻的茶水，沿著桌沿滴滴答答地落下，在昂貴的地毯上暈開更深的水漬。
顧承澤撐在桌面上，手背青筋虬結(jié)，指骨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急促地喘息著，頭痛如同滔天巨浪，幾乎要將他僅存的理智徹底吞噬。眼底翻涌著駭人的血絲和狂躁，仿佛下一秒就要擇人而噬。
“滾……”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從緊咬的齒縫間擠出，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全都給我……滾出去！”
無人敢質(zhì)疑，無人敢停留。
董事們臉色煞白，如同躲避瘟疫般，手忙腳亂地收拾起散落的文件，倉惶起身，跌跌撞撞地逃離了這間瞬間變成修羅場的會議室。
沉重的雕花木門被最后一個人慌亂地帶上。
“咔噠”一聲輕響，隔絕了外面世界。
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下顧承澤粗重痛苦的喘息聲，在死寂中回蕩，如同瀕死的困獸。
他痛苦地彎下腰，雙手死死抱住仿佛要炸裂開的頭顱，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可怕的青白色，身體無法控制地微微痙攣。
冷汗浸透了他昂貴的襯衫，緊貼在寬闊的脊背上。
黑暗和劇痛如同粘稠的沼澤，將他一點點拖入窒息。
就在意識被無邊痛楚撕扯、即將沉淪的瞬間——
一縷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旋律，如同穿透厚重云層的月光，絲絲縷縷地滲入了這片死寂的黑暗空間。
叮叮咚咚……
叮叮咚咚……
是鋼琴聲。
音色有些陳舊，帶著老式立式鋼琴特有的溫潤和微啞。
彈奏的技法并不十分純熟，偶爾會有一兩個音符的遲疑。
但那旋律本身，卻擁有一種奇異的、撫慰人心的力量。
簡單，干凈，舒緩得如同春日午后潺潺的溪流，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遙遠的熟悉感。
像母親哼唱的搖籃曲，又像……很久很久以前，某個夏夜庭院里，隨風(fēng)飄來的不成調(diào)的音符。
顧承澤死死抱著頭的手，力道在不知不覺中松懈了一絲。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猛地抬起，如同在無盡黑暗中捕捉到唯一光源的溺水者，穿透冰冷的玻璃幕墻，死死地、難以置信地望向那旋律傳來的方向——
那是……總裁辦公室的方向！
旋律還在繼續(xù)，不疾不徐，像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撫過他被劇痛撕裂的神經(jīng)末梢。
每一個音符落下，都仿佛帶著微弱的電流，試圖撫平那狂暴的痛楚漩渦。
顧承澤急促的呼吸，在琴聲中，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平復(fù)下來。
那幾乎要撕裂他靈魂的劇痛，如同退潮般，雖然依舊洶涌，卻不再具有那種摧毀一切的狂暴。
他依舊彎著腰，汗水順著額發(fā)滴落，砸在光潔如鏡的桌面上。
但那雙深黑的眼眸中，翻涌的暴戾和混亂，正被一種更深沉的、如同幽潭被投入石子的復(fù)雜情緒所取代。
困惑，驚疑，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強行安撫下來的脆弱。
他艱難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視線穿透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玻璃墻，死死地、難以置信地鎖向那旋律確切傳來的方向——
那是總裁辦公室外，供他短暫休憩的小會客室！
隔著兩層玻璃，他模糊地看到，那架幾乎被他遺忘在角落、蒙塵已久的舊立式鋼琴前，坐著一個纖細的身影。
柔和的頂燈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專注的側(cè)臉輪廓。
是蘇晚。
她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有些生澀地移動著，彈奏著那首仿佛帶有魔力的、安撫了他靈魂風(fēng)暴的曲子。
顧承澤撐著桌面，喘息著，汗水沿著冷硬的下頜線滴落。
他死死盯著那個身影，目光復(fù)雜得如同打翻的調(diào)色盤。
那琴聲……她怎么會……
頭痛的余波還在神經(jīng)里隱隱作痛，但更洶涌的，是一種陌生的、幾乎讓他感到恐慌的悸動，伴隨著那簡單卻致命的旋律，一下下撞擊著他冰封的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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