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弄堂里的時間裂縫1999年的上海夏天，梧桐葉把弄堂頂遮得密不透風，
蟬鳴裹著熱氣往人毛孔里鉆。林夏蹲在“老陳修表鋪”門口的石階上，手里捏著塊黃銅懷表，
指腹反復蹭著表背——那里有個模糊的紋章，像朵被雨水泡過的花，辨不出形狀?！把绢^，
這表真修不了?！崩详悘匿佔永锾匠鲱^，老花鏡滑在鼻尖上，“機芯銹得粘成塊了，
指針卡得死死的，你看——”他用鑷子撥了下表盤，時針紋絲不動，依舊停在三點十四分。
林夏“嗯”了聲，沒抬頭。這表是三年前爸媽走后留下的，
跟他們的研究筆記、半箱舊書一起，被外婆塞進了樟木箱底。那天也是個大熱天，
外婆紅著眼說“別總翻這些了”，可她還是趁外婆午睡時，把表揣進了書包。
表蓋內側刻著行小字，被氧化得發(fā)黑，她用橡皮蹭了半天才看清：“7.22，等雨停。
”7月22日，是爸媽失蹤的日子。外婆說那天刮了場怪雨，天暗得像傍晚，
雨點砸在地上是鐵銹色的，
好多人說看到街上的東西在“變”——比如隔壁阿婆的自行車突然變回了新的，
又突然銹成了廢鐵。但等雨停了，沒人再提這事，像集體忘了。只有林夏記得，
那天爸媽出門前，媽媽摸了摸她的頭，說“回來給你帶奶油冰棍”，然后就再也沒回來。
“算了陳叔，不修了?！绷窒陌驯泶Щ乜诖?，站起來時膝蓋麻得發(fā)顫。剛轉身，
就聽見身后“哐當”一聲——是修表鋪門口的鐵皮招牌掉了。她回頭，愣住了。
剛才還掛著“老陳修表”四個紅漆字的招牌，此刻落在地上，漆皮剝落得干干凈凈，
露出底下的木頭底子，上面用毛筆寫著“上海鐘表行”，字跡褪色發(fā)白。而老陳站在鋪子里，
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褂子，竟變成了件的確良襯衫，袖口還別著副紅袖章。
“你這小姑娘，蹲這兒做什么？”老陳的聲音也變了，少了些沙啞，多了點少年人的脆生，
“要買表？我們這兒有上海牌的，剛到的貨！”林夏攥緊了口袋里的懷表，指節(jié)發(fā)白。不對。
老陳都快六十了，怎么會突然變年輕？還有這招牌——“上海鐘表行”是幾十年前的名字，
她在弄堂口的老照片上見過。風突然涼了，梧桐葉“嘩啦啦”響，像是被什么東西掃過。
她往弄堂口望，心臟猛地一縮——剛才還停著幾輛自行車的路口，
此刻停著輛綠色的郵政自行車，車斗上印著“1980”的字樣。
穿白襯衫的郵遞員推著車走過，嘴里哼著的歌是《年輕的朋友來相會》，
那是媽媽說過的、她小時候聽的歌。周圍的人也在變。
穿T恤的阿姨變成了穿碎花布衫的大嬸，背著書包的小孩手里的塑料水槍，
變成了鐵皮青蛙玩具。有人拎著網兜往家走，網兜里是兩條活蹦亂跳的鯽魚，
嘴里喊著“阿囡，今晚喝鯽魚湯”——那是林夏小時候聽鄰居張奶奶說過的話。
時間好像在倒著走?！拔?！小心！”一聲清亮的女聲拽回林夏的神。她剛回頭，
就見一個穿深綠色風衣的女孩朝她跑過來，風衣下擺掃過地面，帶起一陣風。
女孩身后跟著個穿白襯衫的女生，抱著本厚厚的筆記本，跑得氣喘吁吁?！皠e站在這兒！
”風衣女孩一把抓住林夏的胳膊，她的手很涼，指尖帶著股淡淡的墨水味，
“這里的時間在回溯，再待下去會被‘錨定’的！”林夏沒聽懂“錨定”是什么意思，
只覺得被她抓住的地方，皮膚像貼了塊冰，剛才因恐慌而發(fā)暈的頭清醒了些。
她下意識往口袋里摸，懷表還在，冰涼的金屬硌著掌心。“你是誰？”林夏掙了下，沒掙開。
“維爾汀。”風衣女孩言簡意賅，眼睛掃過她的口袋，目光在她捏著懷表的手上頓了頓，
“圣洛夫基金會的。”“圣洛夫基金會？”林夏皺起眉，
這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在爸媽的研究筆記里見過，夾在某頁的空白處，
寫著“警惕S基金會介入”?！跋葎e問了！”維爾汀身后的白襯衫女生追上來，
把筆記本往腋下一夾，從口袋里掏出個小玻璃管，里面裝著半管透明的液體，“維爾汀姐，
該用‘穩(wěn)定劑’了！”維爾汀點頭，接過玻璃管，拔掉塞子，將液體往空中一灑。奇怪的是，
液體沒落地，而是化作一層薄薄的白霧，慢悠悠地散開。白霧飄過的地方，
周圍的景象開始“噼啪”作響，
像電視信號不良——穿的確良襯衫的老陳又變回了滿臉皺紋的樣子，
鐵皮招牌上的“上海鐘表行”淡去，“老陳修表”的紅漆字重新顯出來，
郵政自行車變成了剛才的普通自行車，連空氣里的蟬鳴都熱得變回了原樣。
只有林夏口袋里的懷表，在白霧散開時，輕輕震了一下，像有只小蟲子在里面動了動。
“呼……穩(wěn)住了?！卑滓r衫女生松了口氣，扶了扶眼鏡，對林夏露出個有點靦腆的笑，
“你好呀，我叫十四行詩。剛才沒嚇到你吧？”林夏沒回答，
眼睛盯著維爾?。骸澳銈冋f的‘時間回溯’是什么？還有……三年前那場怪雨，
是不是跟這個有關？”維爾汀看著她，眼神比剛才柔和了些，
卻也多了點探究：“你知道‘暴雨’？”“我爸媽就是在那天失蹤的?！绷窒拿鰬驯?，
舉到維爾汀面前，黃銅表殼在陽光下泛著舊舊的光，“他們留下了這個。
”維爾汀的目光落在表背的紋章上時，瞳孔微不可察地縮了一下。她伸手，
指尖懸在紋章上方，沒碰，只是輕輕掃過空氣，像在感受什么?！斑@是……時間錨點的標記。
”維爾汀低聲說，聲音里帶了點她自己都沒察覺的驚訝，“沒想到會在這里找到。
”“時間錨點？”林夏握緊了懷表，“那是什么？跟我爸媽的失蹤有關嗎？
”維爾汀還沒開口，弄堂口突然傳來一陣“叮鈴哐當”的聲響，
像是有什么金屬東西掉在了地上。緊接著，一股奇怪的味道飄了過來——不是夏天的汗味，
也不是弄堂里的飯菜香，是種……鐵銹混著腐爛的味道。十四行詩臉色一變，
迅速翻開筆記本：“維爾汀姐，是‘異常殘留’！濃度在上升！
”維爾汀立刻轉頭看向弄堂口，風衣的領子被她立了起來，遮住了半張臉，
聲音冷了下來：“有人在故意刺激錨點。”她看向林夏，“把表收好，跟我們走。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林夏下意識把懷表揣回口袋，
指尖還能感覺到表殼上的溫度——比剛才燙了點。她看著維爾汀和十四行詩往弄堂口走，
腳步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她不知道“圣洛夫基金會”是什么，
也不懂“時間錨點”意味著什么。但她知道，這塊停在7月22日的懷表，
還有剛才那場詭異的“回溯”，一定藏著爸媽失蹤的原因。弄堂口的陽光刺眼，
林夏跟著維爾汀的背影往前走，口袋里的懷表又輕輕震了一下，這次更明顯，
像是在提醒她——有些被時間藏起來的東西，要開始露出來了。
第二章：筆記里的“F”與暗巷的鴉羽弄堂口的風裹著鐵銹味往肺里鉆，
林夏跟在維爾汀身后，指尖一直沒離開口袋里的懷表。
剛才那陣“噼啪”的時間紊亂聲還沒徹底消散，她看見街角的郵筒底座上，
幾道新的銹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露出原本灰撲撲的水泥色——像是有只無形的手，
正把被揉皺的紙慢慢展平?！笆恰P蝕時間’的殘留?！笔男性娕e著筆記本小跑跟上，
筆尖在紙上飛快劃動，“能量波動很弱，應該是對方在試探，沒敢全力出手。
”維爾汀沒回頭，風衣下擺掃過路邊的梧桐樹根：“試探也是信號。他們知道懷表在這兒了。
”她頓了頓，側頭看林夏，“你家離這兒遠嗎？先去你家，把你父母留下的東西整理出來，
尤其是筆記?！绷窒狞c頭：“不遠，就在前面兩條街的老房子里?！彼诉瑧驯?，
“我外婆住那兒，她……不知道這些事，能不能……”“我們會注意。”維爾汀打斷她，
語氣比剛才軟了些，“基金會不干涉普通人的生活，除非必要?！贝┻^兩條街，
拐進一條爬滿爬山虎的巷子，就是林夏家的老房子。是棟兩層的磚木小樓，
墻頭上還留著上世紀的紅漆標語，被雨水泡得發(fā)淡。外婆大概在廚房忙活，
老遠就聞見醬油燜筍的香味，林夏心里緊了緊——剛才在弄堂里的混亂，要是被外婆撞見，
又該讓她擔心了?！拔蚁冗M去說一聲，你們在門口等會兒？”林夏停在院門口，
回頭看維爾汀。維爾汀靠在巷口的老槐樹上，點頭：“別露破綻。我們在這兒守著。
”她抬手理了理風衣領口，林夏才發(fā)現她風衣內側別著枚銀色的徽章，
形狀像只銜著鑰匙的鳥——和爸媽筆記里偶爾畫的小記號有點像。林夏推開門時，
外婆正把燜好的筍盛進盤子里?！班镟锘貋砝?？修表鋪老陳沒刁難你吧？
”外婆擦著手迎上來，目光掃過她的口袋，“那破表還揣著？別總擺弄了，看著心煩。
”“沒刁難，就是……表太舊了，修不好?！绷窒谋荛_外婆的眼，往樓梯跑，
“我回房寫作業(yè)啦！”二樓的房間是她的，也是爸媽以前的書房。靠墻的樟木箱還立在那兒，
蓋著塊藍布，三年來外婆沒動過里面的東西。林夏掀開藍布，箱子鎖早就銹壞了，一掰就開。
里面除了半箱舊書，就是幾本硬殼筆記本——爸媽的研究筆記。她蹲在箱子前翻找，
指尖拂過筆記本的封面，有的已經褪色，有的還留著茶漬。翻到第三本時，
指尖頓住了——這本的封皮上，用鋼筆描了個淡淡的紋章，
和懷表背面的“F”幾乎一模一樣，只是線條更清晰，像朵展開的四瓣花。
林夏把筆記本抽出來，剛翻開第一頁，就聽見樓下傳來外婆的聲音：“囡囡，
門口是不是有你的同學？”她心里一緊，趕緊把筆記本塞進書包，又抓起最上面的兩本筆記，
往樓下跑。到了門口，看見維爾汀和十四行詩站在院外，十四行詩正對著外婆笑：“奶奶好，
我們是林夏的同學，來問她道題?！蓖馄挪[著眼睛打量她們，
目光在維爾汀的風衣上停了?！@天氣穿風衣確實奇怪，但她沒多問，
只擺擺手：“進來吧進來吧，剛燜了筍，嘗口再走?！本S爾汀沒動，只朝林夏遞了個眼色。
林夏趕緊把書包往背上一甩：“外婆，我們去書房做題，不打擾你啦！
”說著就把兩人往二樓拉。進了房間，林夏反手鎖上門，
從書包里掏出那本帶“F”紋章的筆記本：“你們看這個！”維爾汀接過筆記本，
指尖在紋章上摸了摸，眼神沉了沉：“是‘費爾南德斯洋行’的標記?！彼_筆記本，
里面的字跡是林夏媽媽的——娟秀的鋼筆字，偶爾會被墨水暈開的痕跡打斷。
“‘1996.8.12：“星髓”的能量波動與“暴雨”頻率重合度92%，
需找到穩(wěn)定錨點。’”維爾汀念出聲，眉頭越皺越緊，
“‘費爾南德斯洋行舊址的地下實驗室有“時間夾縫”殘留，或許是最佳選擇?！薄靶撬瑁?/p>
”林夏湊過去看，“就是你昨天說的……和懷表有關的東西？
”“是能穩(wěn)定時間裂隙的核心物質?！笔男性娨矞愡^來看，筆記本上夾著張泛黃的照片，
是爸媽站在一棟老建筑前的合影——建筑門口有根雕花的石柱，
柱頭上刻著和筆記本封面一樣的“F”紋章，“這是外灘的費爾南德斯洋行舊址！
我在基金會的資料里見過，1940年前后就停了業(yè)，現在是空樓。
”林夏的指尖落在照片上媽媽的臉——那時候媽媽還沒留短發(fā)，扎著馬尾，
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她突然想起外婆說過，爸媽失蹤前幾天，總在夜里關著燈看地圖，
嘴里念叨著“外灘”“地下”之類的詞?！八浴麄儺斈晔窍氚选撬琛厝パ笮信f址？
”林夏的聲音有點發(fā)顫。維爾汀點頭，又往后翻了幾頁，
突然停在一頁被撕過的紙頁上——殘留的邊角上，
用鉛筆寫著半句話：“守鐘人那邊不同意用懷表當錨點，說太冒險……”“守鐘人？
”林夏猛地想起昨天在弄堂里幫她解圍的老者，“我見過一個老人，
他好像也有塊類似的懷表！”話音剛落，
樓下突然傳來“哐當”一聲——是院門被撞開的聲音。緊接著是外婆的驚呼：“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