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驚雷破靜京城禮部侍郎蘇府的西跨院,總飄著淡淡的梔子花香。
蘇云卿斜倚在美人靠上,手里捏著本翻舊的《牡丹亭》,
看的卻是窗臺上那盆剛綻開的白茉莉。穿越到這個世界三年,她從最初的惶恐不安,
到如今早已習慣了這望門寡的清閑日子?!肮媚?,夫人讓廚房燉了燕窩,說是給您補身子。
” 貼身丫鬟晚晴端著食盒進來,腳步輕得像貓。蘇云卿合上書,接過白玉碗。
燕窩燉得軟糯,還加了她愛吃的杏仁露?!案绺缁貋砹藛??” 她舀了一勺,
溫熱的甜意滑入喉嚨。“剛回,正和老爺在書房說話呢?!?晚晴替她揉著肩膀,
“聽說今日朝堂上議了揚州鹽政的事,林大人似乎又上了道奏折?!绷执笕恕?/p>
蘇云卿的手頓了頓。林如海,揚州巡鹽御史,
那個在《紅樓夢》里出場不多卻至關重要的男人,
也是她那位做了三年望門寡的 “未婚夫” 的遠房表親。說來可笑,她穿越過來的原主,
本是定了親的,偏巧婚期前三天,未婚夫騎馬摔死了,
她就這么稀里糊涂成了人人惋惜的 “貞潔烈女”?!肮芩裁醋嗾郏c我們何干。
” 蘇云卿放下碗,起身想去園子里摘幾朵梔子花。這三年來,她在蘇府過得如魚得水,
父母疼惜,哥哥蘇明哲更是把她護得滴水不漏,誰要是敢提 “改嫁” 二字,
他能當場掀了桌子。正走到月亮門邊,忽然天際滾過一聲驚雷,震得廊下的風鈴叮當作響。
六月的天說變就變,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下來,打濕了她的裙擺?!肮媚锟旎匚?!
” 晚晴慌忙拿過油紙傘。蘇云卿卻望著天邊的烏云發(fā)愣。這雷聲太響,像要把天劈開似的。
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事要發(fā)生。果然,晚飯時,
父親蘇侍郎沉著臉沒說話,母親王氏一個勁給她夾菜,眼圈紅紅的。蘇明哲坐在她對面,
幾次欲言又止,手里的筷子轉來轉去?!坝性捑驼f,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樣子。
” 蘇云卿放下筷子,心里已有了預感。蘇明哲嘆了口氣,聲音艱澀:“云卿,
今日…… 今日林如海林大人派人遞了信?!碧K云卿的心沉了下去。林如海?
他找蘇家做什么?“林夫人賈氏…… 上月沒了?!?蘇侍郎終于開口,聲音低沉,
“林大人…… 有意續(xù)弦?!蓖跏夏税蜒蹨I:“海家與咱們是世交,
你哥哥和如海又是同科進士。他來信說,知道委屈了你,可…… 可黛玉姑娘才五歲,
不能沒有母親照料啊?!碧K云卿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賈敏死了?林如海要續(xù)弦?
而他們說的這意思……“你們想讓我嫁去揚州?” 她的聲音有些發(fā)顫,不是害怕,
是覺得荒唐。她在蘇府過著神仙日子,憑什么要去給人做填房,還是個有女兒的鰥夫?
“云卿,我知道這委屈了你?!?蘇明哲握住她的手,眼神愧疚,
“可林大人是個難得的君子,學問人品都是頂好的。他說了,過門后你只管教養(yǎng)黛玉,
府中庶務不用你操心,還說…… 還說會以正妻之禮待你?!薄罢拗Y?” 蘇云卿冷笑,
“說到底不還是填房嗎?我在蘇家吃穿不愁,何苦去看人臉色?”“不是看人臉色!
” 蘇侍郎猛地拍了下桌子,“如海是你哥哥的同年,又是朝廷重臣,你嫁過去不是吃苦!
再說……” 他頓了頓,語氣軟了些,“你總不能一輩子守著蘇家。”窗外的雷聲再次響起,
比剛才更響,仿佛在催促著什么。蘇云卿看著父親嚴肅的臉,母親含淚的眼,
還有哥哥滿臉的愧疚,忽然想起了那個在書里命運多舛的林妹妹。林黛玉。
那個才貌雙全卻體弱多病的姑娘,那個最終淚盡而逝的薄命人。如果…… 如果她嫁去林家,
是不是就能護她周全?“我嫁?!比齻€字出口,滿桌皆驚。
蘇明哲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云卿,你可想好了?”蘇云卿點頭,心里忽然安定下來。
去揚州也好,至少能親眼見見那個讓她心疼了無數(shù)次的林妹妹。
至于林如?!?書里說他 “雖系鐘鼎之家,卻亦是書香之族”,想來不會太差。
“只是我有條件。” 她看向蘇明哲,“我要帶晚晴和幾個得力的下人過去,
府里的中饋我不管,但黛玉的教養(yǎng),必須我說了算。”“這有何難!” 蘇明哲松了口氣,
“我這就回信給林大人,讓他都依你?!贝巴獾挠隄u漸小了,天邊透出一絲微光。
蘇云卿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人生將駛向一條全新的航道。而那條航道的盡頭,
或許有她意想不到的風景。第二章 揚州初遇揚州的夏日常有梅雨,
淅淅瀝瀝下得人心頭發(fā)潮。蘇云卿坐在搖搖晃晃的烏篷船里,看著兩岸粉墻黛瓦漸漸后退,
心里竟有了幾分期待?!肮媚?,前面就是林府了?!?晚晴撩開船簾,
指著不遠處那座氣派的宅院。朱漆大門,銅環(huán)獸首,門口站著兩排穿著青布長衫的仆役,
一看就知道是官宦人家。船剛靠岸,就見一個身著藏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迎了上來。
他面容清癯,眉眼溫和,頷下留著三縷短須,正是林如海?!霸魄涔媚铮宦沸量嗔?。
” 林如海的聲音溫潤,帶著江南口音特有的軟糯,“拙荊已逝,家中雜亂,
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海涵?!碧K云卿屈膝行禮,抬頭時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那雙眼睛很亮,像映著瘦西湖的水,沒有絲毫輕視,只有恰到好處的尊重?!傲执笕丝蜌饬恕?/p>
”走進林府,庭院深深,處處透著江南園林的雅致。繞過月洞門,
就見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廊下,穿著件藕荷色的小襖,梳著雙丫髻,手里捏著片荷葉,
正踮著腳看池子里的錦鯉。是黛玉。蘇云卿的心跳漏了一拍。比書里描寫的還要可愛,
只是臉色有些蒼白,眉眼間帶著點與年齡不符的憂郁?!坝駜海^來見過蘇姨娘。
” 林如海的聲音放柔了許多。黛玉轉過身,怯生生地看了蘇云卿一眼,
然后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個禮,聲音細弱蚊蠅:“見過蘇姨娘。”“快起來。
” 蘇云卿連忙扶起她,指尖觸到她冰涼的小手,心里一陣憐惜,“這孩子,怎么穿這么少?
”林如海嘆了口氣:“她自小體弱,總怕熱?!碧K云卿從晚晴手里拿過個小巧的香囊,
里面裝著曬干的艾草和薄荷,是她特意準備的,能安神驅蚊?!斑@個給你玩?!?她蹲下身,
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柔,“里面的花是我自己曬的,聞著香不香?
”黛玉好奇地接過香囊,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然后點了點頭,嘴角露出個淺淺的梨渦。
看著女兒難得的笑容,林如海的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對蘇云卿多了幾分感激。
賈敏去世后,玉兒就像變了個人,整日沉默寡言,連笑都少了。“安置的院子就在玉兒隔壁,
叫‘聽濤軒’,姑娘看看還滿意嗎?” 林如海引著她往里走。聽濤軒果然雅致,
院里種著幾竿修竹,窗前有棵巨大的芭蕉,風吹過沙沙作響,真如濤聲一般。“很好。
” 蘇云卿真心贊嘆,“比我在京城的院子好看多了?!绷秩绾Pα诵Γ骸肮媚锵矚g就好。
廚房已經備了些江南小菜,都是清淡的,姑娘一路勞累,先墊墊肚子。
”飯桌上的菜果然精致,清蒸鰣魚、莼菜羹、翡翠燒賣,都是蘇云卿在書里見過卻沒吃過的。
黛玉就坐在她身邊,起初還有些拘謹,后來見她總給自夾菜,也漸漸放松下來,
小口小口吃著碗里的粥?!斑@鰣魚是今日剛從江里撈的,姑娘嘗嘗。
” 林如海給她夾了塊魚肉,細心地剔掉魚刺,“揚州的鰣魚,和京城的做法不一樣。
”蘇云卿嘗了一口,鮮嫩的魚肉混著酒香,果然名不虛傳?!按_實好吃。
” 她也給黛玉夾了一塊,“玉兒也吃?!摈煊窨戳烁赣H一眼,見他點頭,才敢吃下去。
一頓飯吃得安靜卻溫馨。蘇云卿發(fā)現(xiàn),林如海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樣嚴肅刻板,他說話溫和,
舉止有禮,對黛玉更是疼愛有加,只是不善于表達。飯后,林如海要去衙門理事,
臨走前囑咐管家:“蘇姑娘有任何需要,都要盡力滿足。”他走后,
蘇云卿帶著黛玉在園子里散步?!坝駜鹤x過書嗎?” 她牽著小姑娘的手,軟軟的,
像握著團棉花?!暗涛艺J過幾個字?!?黛玉的聲音比剛才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