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八歲那年的某個夜里，偶然醒來的我，聽到娘和父親談起哥哥的事。娘說哥哥十二歲了，
再過幾年便要娶妻，可是家里卻只有三間草屋?，F(xiàn)在村里適婚男子娶妻都需要三間瓦房，
家里的錢卻只夠蓋一間。爹嘆了口氣：我聽說城里新來的富商在買丫鬟，
隔壁村的張老頭賣了他的小女兒，有二十兩。娘小聲的嗚嗚哭起來：可是大丫才八歲，
還這么小。隨后屋子里就再也沒有說話聲了。我從小就比別的孩子懂事早，
此刻雖在閉著眼裝睡，心里卻開始難受起來。都是母親的孩子，哥哥十二歲，
父母就開始為他謀劃娶親的事，我八歲，他們卻商量賣掉我了。第二天一早，
我仍舊和往常一樣早早起來，做好一家人的飯，再去幫弟弟妹妹穿衣。
娘的眼睛一看到我便紅紅的，今天的雞蛋她竟然沒有給弟弟吃，反而剝好了遞給我。
看著因此哭鬧的弟弟，又看著眼睛紅紅的娘，我知道她是內(nèi)疚，便沒有推辭。雞蛋真好吃啊，
蛋白軟軟的，蛋黃香香的，這可是我難得能吃到的好東西啊。吃到這么好吃的東西，
我應(yīng)該高興才對，不知道為什么，眼淚卻止不住地涌出來。此后三天的雞蛋，都是給我吃的。
爹突然說，要帶著我一起進城辦事。我知道，這一天終究是來了。
認命一般把我偷藏起來舍不得用的紅頭繩綁在妹妹頭上，讓她以后不要再讓著弟弟了。
娘抱著弟弟哭：「我苦命的大丫」，她卻沒有阻止我跟著爹離開。這還是我第一次進城里呢，
人來人往的，很熱鬧，比鎮(zhèn)上的廟會都熱鬧。爹帶著我來到那家富商家門口，
卻被門房的小廝告知，府上的丫鬟已經(jīng)買夠了，讓我們回去吧。我滿心竊喜，
這樣我就可以回家了，就不用被賣掉了。我高興的看向父親，卻發(fā)現(xiàn)他并不同我一樣高興，
反而眉頭皺的更緊了。高興的心也隨著落下了。02爹把我?guī)У搅艘患曳比A的酒樓門口，
從路邊扯了根黃草插在我頭發(fā)上。我看著人來人往的酒樓，
知道自己是逃不過被賣掉的命運了，只祈求能有個好心人買了我，買回去只讓我干活，
不要打我罵我就行，反正在家里我也是要干活的。身后的酒樓里會時不時傳來陣陣肉香氣，
讓站了一下午的我忍不住肚子咕咕的響起來了。
此時有個身穿紅色羅裙的小女孩從我身邊經(jīng)過，這樣鮮艷的裙子，我從來沒有穿過。
余光瞥見她嘴角翹了起來，她肯定是聽到我肚子叫了。想到此，臉頰不由自主的變熱了起來，
這也太丟人了。我看了看爹，他并沒有關(guān)注我，而是在緊盯著來往的人群，
似乎在思索著什么。我知道他肯定也發(fā)愁，那戶富商不需要丫鬟了，他如果還想賣我，
就只能去牙行。但是去牙行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好結(jié)果呢，好一點被人買去做丫鬟，
差一點就會被賣到煙花巷。在我的肚子不知道第幾次咕嚕咕嚕叫時，
我聽到身后有脆生生的童音：「你是不是餓了？」回頭看去，正是那個剛剛笑話我的小女孩。
如今正對著她，我才發(fā)現(xiàn)她的紅色羅裙不止顏色鮮艷，裙擺上刺繡了好多蝴蝶，
腰帶上掛著一個紅色的繡花荷包，頭上還有一對小金花。「給你一個?！顾f過來一只雞腿，
自己另一只手上也拿著一只在啃。黃澄澄的雞腿，香味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飛進我的鼻子，
想吃。我咽了口唾沫，回頭看看我爹，他卻看向了小女孩身后。
一位穿著綢緞衣服的中年男子走到小女孩身邊，溫柔的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對我笑呵呵說「吃吧，是阿玉特意拿下來給你的?！刮业肆送莆?，「快給好心老爺磕頭」。
我立馬就要下跪，中年男子眼疾手快的摁住了我，「不用不用，你說謝謝阿玉就行了?！?/p>
于是我接過雞腿立馬啃起來，邊啃邊含糊的對小女孩說：「謝謝阿玉小姐」。
她一小口一小口不緊不慢的吃著，我跟餓死鬼一樣風卷殘云的啃完了，
還舍不得丟這根雞骨頭，多嗦了一會。阿玉小姐吃完雞腿之后，用帕子擦干凈手，
然后往我頭上一伸，「你頭發(fā)上有根草，我?guī)湍隳玫簟！惯@個舉動太突然了，
以至于好心老爺都沒來及得攔下她。「哎呀，這個草不能拿?！埂笧槭裁?？」
好心老爺語塞了一下，他似乎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的女兒解釋，
這根草的意思是別人要賣掉自己的女兒。此時我爹出了聲：「小姐，誰拿了這根草，
就要買了我女兒?！剐〗阒赡鄣耐暲餄M是不解：「你為什么要賣掉這個小妹妹呀？」
我拿回小姐手里的草插回自己頭上：「是我家里沒錢，有弟弟妹妹要養(yǎng)，我爹也沒辦法的。」
好心老爺拉過小姐，給我爹遞上了一顆碎銀子「是我沒看好女兒，
這點心意就當給您的補償了。」我爹接過銀子，
露出諂媚的笑「小姐哪里懂得我們窮苦人家的規(guī)矩，是我們沒有和小姐說明白。」
老爺拉著小姐要轉(zhuǎn)身回酒樓，小姐卻一動不動的看著我，「爹爹，買她要多少錢，
我想買她給我當妹妹?！?3「也行?！估蠣斨皇锹晕⑺妓髁艘幌?，便決定讓小姐買下我。
「。。。二十兩。」我爹猶猶豫豫的報出這個價格。「我知道你也有你的不容易，
我給你五十兩。」老爺朝酒樓里揮了揮手，有個小廝跑了出來?！改銕麄儌z去衙門，
小姐要買下這個丫頭?！剐P帶我們?nèi)パ瞄T簽字畫押，我知道這個手續(xù)一成，
我就再也不能回家了。我娘，弟弟妹妹，我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了，忍不住哭著喊道「爹！」
我爹抹著眼角，「大丫你別怪爹娘，爹娘也是不容易的，我瞧著這家老爺小姐都是好的，
你以后肯定不會吃苦的?！箯难瞄T出來，我爹頭也不回的走了。小廝抱住哭著想追的我，
嘆了口氣「唉，別哭了，你給你爹娘換了五十兩，也算報了他們的養(yǎng)育之恩了，
以后要只想著你自己，好好活著就行了。」我被帶回客棧，
小姐看我穿補了好幾個補丁的舊衣服，當即就把她的衣服拿給我穿。
我知道自己是被買來當丫鬟的，不敢穿小姐的衣服。小姐哄著我說是她的舊衣服，
她穿不下了才送給我的。小姐的嬤嬤看出了我的顧慮，挑了一件小姐最舊的衣服給我，
說這一件已經(jīng)小了，小姐確實穿不了了，我才敢換上小姐的舊衣服。雖然我與小姐同歲，
但是我比小姐矮了半個頭，又瘦巴巴的，穿上小姐舊衣服還仍舊有些寬大。
小姐滿意的看著我穿她的衣服，問我：「我叫薛琢玉，你叫什么名字？」「王大丫?！?/p>
「這個怎么能算名字呢，我?guī)湍阆胍粋€好聽的名字好不好？」「好。」
「我的名字出自禮記——玉不琢不成器，我也幫你找一個好的?！拐f罷小姐去翻她帶的書，
翻了許久之后，她指著書里的字：「珠出島國翠，人因?qū)氋F珍。你以后叫珍珠怎么樣？」
我看不懂那一串黑色的字，但是珍珠聽過，是很貴的珠寶，我也可以用這么好聽的名字嗎？
「嗯?！刮胰滩蛔≥p輕點頭，王珍珠可比王大丫好聽多了。晚上小姐抱著我睡覺，
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小姐說：「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我們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玩。
隔壁的張家小子總欺負我，到時候我們一起打他...」聞著小姐身上的香味，我心里暗想，
要做小姐的好丫鬟，好好伺候小姐。04第二天天剛亮，我和小姐就被帶上了馬車。
坐上馬車之后，我才知道，老爺小姐并不是本地人，買下我也實屬偶然。小姐一家姓薛，
是江州做藥材生意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戶。老爺和小姐去青城探親，
回來的路上因為想嘗嘗本地特色菜，才在酒樓門口遇到了我。我和小姐坐在馬車里，
小姐開開心心的和我說著她家中的一切。小姐說她不喜歡算帳讀書，只喜歡畫畫，
也很討厭學彈琴下棋，想到一回家又要學這些，她就會很苦惱。我則很羨慕的說，
在我們鄉(xiāng)下，讀書識字是只有男孩子才能學的，家里有個識字的人都很了不起了。
小姐很驚訝我居然不識字，她表示回家之后，她要教會我讀書識字。我心里有隱隱的開心，
好像被賣給人家做丫鬟，也不是那么差。我居然能學識字了，
要知道我們村里會認字的人沒有十個呢。一路上吃喝玩樂走走停停，馬車又走了半個月，
才到小姐的家。這半個月里，我偷偷觀察了，無論是小姐的嬤嬤還是老爺?shù)膸讉€小廝，
他們相處的氛圍都是非常融洽的，跟老爺一樣都喜歡笑呵呵，有的小廝還會跟老爺開玩笑，
一點也不嚴肅。我不禁松了一口氣，看來小姐一家子都是和善的人，我應(yīng)該不會挨打挨罵了。
馬車到了薛府門口，夫人帶著十幾個丫鬟仆人迎接。小姐一下馬車就拉著我撲到了夫人懷里，
她抱著夫人撒嬌，「娘，我好想你?！狗蛉艘恢皇直е〗?，一只手抱著我，
她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懷了多了一個陌生人。老爺在一旁解釋「這是個老實孩子，
阿玉很喜歡她，嚷嚷著買下來做妹妹。既然有緣，就讓她做阿玉的玩伴吧?！?/p>
夫人蹲下來仔細看著我，問到：「真討喜的女娃娃，你以后要陪阿玉長大好不好？」
我狠狠的點頭，「大丫會伺候小姐一輩子的?！剐〗銖姆蛉藨牙锲鹕?，「你叫珍珠啦，
不叫大丫啦?！谷敫?，我因水土不服病了整整一個月。前半個月我病的提心吊膽，
怕被夫人小姐嫌棄，因為小姐花錢買了我，我還沒來得及伺候小姐，就生病了。
但是小姐并沒有嫌棄我，一直在照顧我，還會給我端藥，換濕巾。
夫人有空也會陪著小姐一起看我，拉著我的淚盈盈的念著「可憐的孩子」。
后半個月我身體漸好，想去伺候小姐，夫人不允，硬是讓我又修養(yǎng)了半個月，
才允許我去小姐院里。修養(yǎng)的半個月里，我也漸漸從別人口中得知了小姐一家的情況。
老爺夫人成婚多年，卻難有子嗣，小姐是老爺夫人年過三十才剩下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
因此一直把小姐捧在手心里養(yǎng)著，對小姐也是有求必應(yīng)。雖說是把小姐當眼珠子疼，
卻不溺愛，把小姐教育的不矜不伐，平易近人。闔府上下都很喜歡小姐，
丫鬟仆人都稱贊小姐人美心善，關(guān)于小姐的差事都搶著干。老爺，夫人，小姐，
這一家子人真好。去小姐院里的路上，看著明媚的陽光和湛藍的天，
我心里發(fā)誓一定要好好伺候小姐。05說是伺候，其實更像是玩伴。
小姐其實不需要人怎么伺候，穿衣吃飯她都是自己來，我頂多給她端茶倒水，
更多的時候是陪她一起玩鬧。因為小姐說過要教我識字，我去她院里的第一天，
我們兩個人整整寫了一天的字。當然，我寫的不是字，是黑色的墨團。寫寫鬧鬧的，
最后兩個人臉上都成了小黑貓。老爺晚飯時得知此事，哈哈大笑，他勸小姐別教了，
他說小姐自己寫的字都跟狗爬一樣，還當起了夫子。小姐說自己只是教我認字，
又不是教書法，只要會認會寫就可以了，不需要寫的好看。老爺說字如其人，
讓小姐別把我?guī)牧恕Ｈ绻也桓〗銓W，我寫的字一定比小姐好看。小姐不服，
說自己靜下來的時候，寫的字還是沒那么差的，不信我后學的能比她好。于是兩人打起賭來，
賭的是我半年內(nèi)寫字肯定比小姐好。老爺找來之前小姐的啟蒙女夫子，
讓女夫子從頭開始教我，我也很珍惜能認字的機會，學的很認真。于是在同一間書房里，
小姐苦著臉跟賬房先生學算帳，我皺著眉對著字帖練字。一天下來，我倆癱在椅子上，
我說我練字練的手疼，小姐說她算數(shù)算的腦子疼。半年之約快到的時候，
小姐某一天看到我練的字，突然如臨大敵，她喃喃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居然寫的比我還好點?！巩斕煲估铮野l(fā)現(xiàn)小姐半夜偷偷起來練字。
她應(yīng)該是怕老爺發(fā)現(xiàn)她偷偷練字我的傻小姐，也不怕夜里點燈傷眼睛。我讓小姐別擔心，
到時候我故意寫難看一點就好了，沒想到小姐反而生氣了，「打賭就打賭，
我寫的難看我就練字，你怎么能故意寫難看呢，你這是作弊，也是羞辱我！」
我羞愧的低下了頭，我的字寫比小姐好看有什么用，小姐人品比我高潔啊。
但是也不能讓小姐繼續(xù)夜里練字，這樣很傷眼睛。我勸小姐白天在書房練字即可，
老爺又不在，不會發(fā)現(xiàn)的。就算發(fā)現(xiàn)了又怎么樣，你們打賭也沒有說你不可以練字，
你也可以練字的！小姐一聽也是，第二天就跟我一起練字了。半年過去，
小姐的字果然還是比我的字更好。老爺笑呵呵的看著我倆的字，
捻著胡子說：「你之前一直不肯好好練字，你看看，練字也沒那么難嘛，
你現(xiàn)在練的不就挺好的嗎？」小姐得意的說，「我早就說過，我的字也不差的?！?/p>
我好像知道老爺為什么要打這個賭了。小姐上當啦！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06作為老爺小姐唯一的女兒，小姐日后要接管薛家家業(yè)的，學的東西自然很多。
小姐不喜歡算帳，賬房先生一來教她，她就說頭痛。算盤撥了半天，我旁觀的都學會了，
小姐卻只是撥著算盤珠子聽個響。于是往后學算賬的時候，
老爺干脆給我發(fā)個算盤讓我在邊上一起學，這樣小姐以后就不用算帳了，全都交給我。
小姐也不喜歡掌家管店，夫人帶她一起去店里的時候，小姐能認識所有伙計的長相，
卻照顧不到每個老主顧的偏好和折扣。夫人說這叫人情世故，干脆讓我拿個本子好好記，
這樣以后小姐管理的時候，我就可以幫她出主意。因為薛府主要做藥材生意，
小姐需要熟識各類藥材的品質(zhì)，但是小姐總是記不住口訣。小姐每次去藥房的時候，
總要帶著我，說我不僅記東西快，鼻子也很厲害，有些藥一聞就知道是什么品質(zhì)，
能幫她早點清點好收購的藥材數(shù)量。有些藥材需要聞一下才能確定品質(zhì)，
小姐聞多了會嘔吐起來，但對我來說，這些藥材只是單純氣味上不同，并不會給我?guī)聿贿m。
關(guān)于這一點我也很高興，只要能幫到小姐，我做什么都可以。去的次數(shù)多了，
反而是我和藥材鋪的大夫和伙計更加熟稔。漸漸的，老爺發(fā)現(xiàn)我學的很快，
干脆把小姐名下的店面交給我管理了。夫人也慢慢讓我參與府里的大小事物，
也算半個后宅管家了。此后的八年里，我和小姐的感情愈加濃厚，小姐待我親如姐妹，
老爺和夫人也把我當半個女兒。小姐經(jīng)常對老爺夫人說，「多虧了有珍珠，不然我會累死的。
」對此我也非常驕傲，小姐一家花重金買下我，我總算是能體現(xiàn)出自己的價值了。我知道，
算賬管家想這些小姐不是學不會，只是不喜歡學習，面對小姐喜歡的，她可認真了。
小姐真正想學的是畫畫，不僅從小喜歡畫畫，而且極有天賦，
寥寥數(shù)筆就能畫出來所見之物的形意。前兩年老爺結(jié)識了回江州養(yǎng)老的大畫家吳夫子，
花重金讓小姐拜在他門下。自那之后，小姐的畫功更了不得了，連吳夫子都贊不絕口，
經(jīng)常拿出小姐的畫作讓他的好友欣賞，久而久之，小姐就成了咱們江州小有名氣的才女。
但是小姐并不在乎這些虛名，照舊拉著我四處采風。對于小姐來說，花鳥魚蟲，一年四季，
皆可入畫。小姐最喜春和景明之日，常常以詩會為由，帶著我去郊外騎馬踏青。微風和煦，
楊柳拂過美人面，小姐說這楊柳桃花最宜入畫。夏日炎炎，酷暑難耐，
我們一起窩在鄉(xiāng)下莊子上避暑。月光如水，鳥鳴蟲叫，小姐點上一盞燈，
細細描摹窗外的荷塘月色。秋高氣爽之時，小姐央求夫人帶她來古寺拜佛，
她自己只是匆匆拜過，便拉著我一起去后山觀景。小姐看著滿山楓葉如火，忍不住掏出紙張，
畫林間的紅楓古剎。冬日嚴寒，小姐不喜出門。常常同我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圍爐煮茶，
閑話之余，便拿筆畫畫小院的白雪映紅梅。老爺夫人關(guān)愛小姐，小姐對上孝敬，對下和善，
薛家家仆無不感慨，真是遇到了個好主人家。小姐 16 歲生日的這天，
老爺夫人對小姐說出了他們?yōu)樾〗愕拇蛩?。他們膝下就小姐這么一個女兒，
不忍小姐嫁到別人家受委屈，打算為小姐招上門女婿，只需品行端正的良善之輩便可。
如果小姐有中意的，他們便去托人打聽對方的為人。小姐應(yīng)該沒有中意之人吧，
我整天與小姐在一塊，連外男都很少見，并更別說小姐對哪位男子有特別之處。
小姐只說了一句：「單憑父母做主。」老爺夫人很高興，說這兩天就會安排下去，
找愿意入贅的好人家相看。回院子的路上，小姐問我的終身大事怎么辦，要回去老家嗎？
兩年前老爺夫人就把我的賣身契還了我，還幫我在江州立了女戶，我現(xiàn)在是良籍自由身。
回家是不可能的，回去了也會被爹娘嫁人換彩禮，還不如繼續(xù)跟在小姐身邊?！感〗悖?/p>
珍珠不想嫁人，想一輩子都跟小姐在一起?！刮依⌒〗愕氖?，言辭懇切?！敢埠茫?/p>
到時候你還照樣為我掌家。」小姐握住我的手，眼里也都是對未來的期待。
自從小姐招婿的消息傳出去之后，我與小姐外出時，便經(jīng)常會遇到各種殷勤的男人。
有想與小姐成婚，卻不想做贅婿的，有毛遂自薦想幫小姐管理家業(yè)的，
還有一個不要臉的想直接把自己過繼給老爺夫人的。每每遇到這種人，我便出面破口大罵，
小姐便在我背后連連附和：就是就是！兩個月過去，小姐沒有遇到適合做上門女婿的人，
卻遇到了那個噩夢一樣的男人。07那日是吳夫子生辰，小姐帶我來給夫子送賀禮。
我抱著禮物走在后面，小姐在前，經(jīng)過一個轉(zhuǎn)角，小姐差點撞上了一個年輕男子。
小姐連連道歉，那個男子毫不掩飾，直勾勾的盯著小姐的臉，輕佻地用扇子去抬小姐的下巴。
我出聲呵斥：「哪來的登徒子，這可是吳夫子的府上！」那男子收回扇子，卻只是呵呵一笑，
并不理會我，反而問向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小姐并不理他，轉(zhuǎn)身欲走，
那男子還想再攔，我連忙擋住了他：「公子自重，今日夫子生辰，
府上來客皆是博文約禮之人，如果驚擾他人，公子如此行徑不怕被文人墨客恥笑嗎？」
說罷他果然不再攔，只是臉上始終掛著那讓人不適的笑。我和小姐走遠之后，
確認那人沒再跟來，忍不住跟小姐抱怨：「這男人真是無恥下流！」
小姐有點擔憂：「我看他穿著非富即貴，但是他給我的感覺非常不舒服，
不知道他會不會記仇?！刮乙查_始擔憂了，臨走時那個笑意令人非常毛骨悚然，
仿佛毒蛇緊盯獵物一樣的眼神，給我?guī)聿辉數(shù)母杏X。過了三日，有媒人上門。
媒人說受榮安侯府所托，府上的世子爺要納小姐為良妾，特來恭喜老爺。
老爺當場就被嚇得站不穩(wěn)了，榮安侯府在京城，離我們江州十萬八千里，
怎么會突然上門要納小姐為妾？媒人說世子爺偶然得見小姐真容，對小姐一見鐘情，
執(zhí)意要小姐為妾。老爺夫人自然不想同意，只推脫說小姐身體有疾，不適婚嫁，
愿意奉上百兩黃金請世子爺另娶。媒人丟下一句不知好歹便甩手離去。第二日，
官府來人封了薛家最大的藥材鋪，說懷疑有賊人藏匿，需要好好調(diào)查。老爺說不怕，
大不了以后不做生意，也不能把女兒嫁過去做妾。又過了半個月，
官府說老爺賣出去的藥有毒，藥死人了，把老爺直接下了獄。夫人前去探望，
看到大牢里被打了板子的老爺和鼠蟻同居一室，回來就病了。老爺被打了板子受了傷，
再住在那樣臟亂的牢房里，身體遲早要撐不住。夫人病后，小姐也去探望了老爺，
哭得差點暈過去，小姐說對不起老爺夫人，作為女兒還沒來得及報答父母，卻先連累了父母。
其實我們心里都知道罪魁禍首是誰，只是對方有權(quán)有勢，我們好像也沒得選了。
我恨自己作為一個丫鬟，幫不到小姐，只能多多打點牢頭，希望他們多照顧些老爺。
小姐從牢里回來，給夫人侍奉了湯藥，回到房間枯坐了一夜，怎么勸也不理我。
第二天小姐流著淚對我說，「我認命了，不能眼睜睜看到爹娘受罪?！?/p>
于是我們又把媒人請上門。小姐答應(yīng)嫁給做妾，只要求先放老爺出來，再選個日子出門子。
老爺隔日便被放了出來，我和小姐去接老爺，老爺也哭了，責備自己沒用，
讓女兒犧牲自己來換他。小姐安慰老爺，嫁到侯府也不是壞事，也和在家里一樣衣食無憂，
勸老爺夫人放心。老爺回家才不過三天，侯府的馬車就來接小姐了。
老爺夫人匆忙給小姐備了很多嫁妝，侯府卻都不許帶，只許帶些貼身的珠寶首飾。
我作為小姐的貼身丫鬟，和小姐一起上了馬車。上車前，我對老爺夫人保證，
一定會保護好小姐的。08車夫把馬車趕得很急，馬車搖搖晃晃，半個月的路程，
十天就到了。到的時候是晚上，小姐剛下馬車就被一頂小轎抬進了偏門。
小姐的新婚之夜什么也沒有，剛進小院，一堆丫鬟就過來服侍小姐洗澡。剛洗完澡，
世子就來了。是他，是那個在吳夫子院里碰到的男子，他和毒蛇一樣地纏上了小姐。第二日，
天還沒亮，小姐就被喊起來給夫人請安。小姐起來洗漱梳妝，世子也要去上朝了。昨天夜里，
我用一把碎銀子，把這府里的情況摸了個大概。世子爺剛剛年滿三十，
和世子夫人卻一直沒有子嗣，所以他幾乎每年都要納妾。只是妾室都納了十幾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