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鏡頭總對不上焦江臨的身影。 直到臺風天被困蘆葦蕩,他渾身濕透沖進來,
把定位器塞進我懷里:“裝了三年,再敢刪試試?” 手機突然震動,
閨蜜消息彈出:“晚晚,江臨為借越野車,踹爛了我男友診室的門!
”】我抬頭看他發(fā)紅的眼眶,突然想起十七歲暴雨夜。 他攥著我撕碎的抑郁癥診斷書,
在雨里站了一整夜。 ——原來所有我躲閃的鏡頭,早被他溫柔地收進了余生焦點里。
---雨點噼里啪啦砸在咖啡館巨大的落地窗上,織成一片朦朧晃動的雨簾,
將外面濕漉漉的街景暈染成一幅模糊的水彩畫。
空氣里彌漫著暖烘烘的咖啡香和甜膩的焦糖氣息,我縮在角落最軟的沙發(fā)里,
像只找到了完美殼的寄居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相機機身。取景框是我的盾牌。
透過那方小小的、安全的天地,我謹慎地觀察著窗外。
一個熟悉的身影毫無預兆地撞進鏡頭邊緣,在密集的雨簾里快速移動,
目標明確地沖向咖啡館門口。寬肩,頎長挺拔,即使被雨水澆得透濕,
那份干凈利落的氣質也像是刻在骨子里。是江臨。心臟莫名其妙地快跳了一拍。
手指下意識收緊,指尖按在快門上。取景框里那個身影靠近門口時,
被櫥窗邊巨大綠植的葉片擋了一下,輪廓瞬間模糊。相機發(fā)出輕微的提示音,
對焦的紅點徒勞地閃爍了幾下,最終放棄,畫面重新陷入一片溫柔的虛焦。又是這樣。
我無聲地嘆了口氣。相機像是被施了咒,只要是江臨,永遠無法清晰地框住他。鏡頭里,
他永遠是一片溫暖的、晃動的光暈?!皣W啦——”門被用力推開,
帶進一股裹著水汽的涼風和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氣味?!傲滞?!”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
幾縷濕透的黑發(fā)緊貼著他光潔的額頭,水珠順著下頜線滾落。他大步流星地朝我走來,
目光精準地落在我這個角落?!半娫捲趺床唤??”我 把臉從相機后面微微探出來,
聲音悶在圍巾里:“靜音了,沒聽見?!逼聊簧系漠嬅嬉琅f朦朧一片。他沒多問,
幾步跨到桌前,動作極快地脫下自己那件被雨水浸透的羊絨外套。
帶著他體溫的、干燥的內襯觸碰到我的肩膀,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
將我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外套很大,帶著他特有的清冽氣息和暖意,瞬間將我包裹?!白撸?/p>
”他自然地伸手,接過了我放在桌上的相機包,沉甸甸的器材在他手里輕巧得像玩具,
“車在外面?!薄拔易约骸蔽倚÷曕洁?,指尖剛碰到相機包的帶子?!坝甏螅櫤米约?。
”他聲音低沉,另一只手卻輕輕扶了一下我的胳膊肘,半推半護地引著我朝門口走去。
推開玻璃門,外面風雨的喧囂瞬間放大。冰冷的雨點蠻橫地往臉上、脖子里鉆。
我縮了縮脖子,把半張臉埋進他外套寬大的領子里。江臨側過身,像一堵移動的墻,
精準地擋在我和風雨最猛烈的方向之間。他撐開大黑傘,傘面穩(wěn)穩(wěn)傾斜,幾乎完全罩住了我。
而他自己的大半個肩膀和后背,瞬間暴露在冰冷的雨水里,深灰色的襯衫顏色迅速加深,
緊緊貼在他寬闊的背脊上。他渾然未覺,護著我快步走向路邊的黑色SUV。
---周末的江家小院,陽光慷慨,空氣里浮動著蓮藕排骨湯濃郁的香氣和梔子花的甜香。
廚房里鍋碗瓢盆碰撞出熱鬧的聲響。我坐在院子的藤椅上,攤著厚厚的攝影集。
江臨坐在對面小馬扎上,膝蓋上放著醫(yī)學期刊,鏡片后的目光專注。
江媽媽端著切好的水果走過來,目光在我和江臨之間流轉,帶著心照不宣的熱切:“小晚呀,
你看你江臨哥哥,一有空就回來,還總惦記著帶你回來喝湯。這孩子,心思細著呢。
”她意有所指地拍了拍江臨的肩膀。江臨從書頁上抬起眼,無奈地看了母親一眼:“媽,
湯好了嗎?我聞到香味了。”“哎呀,好了好了!”江媽媽成功被轉移注意力。
我媽端著一盤葡萄也走過來坐下:“就是!小臨這孩子,從小就穩(wěn)重可靠。
你看他對小晚多上心?!彼f著,把一粒最大的葡萄塞進我手里,眼神亮得讓人無法直視。
我捏著那粒冰涼的葡萄,臉頰發(fā)熱,含糊應道:“嗯…江臨哥是很好?!碧僮老拢?/p>
我的腳尖不自覺地往回收了收?!靶⊥碜罱ぷ髅Σ幻Π。俊蔽覌屽浂簧?,
“周末多跟小臨出去走走嘛!”“阿姨,林晚最近在準備影展,時間緊?!苯R放下期刊,
適時開口,替我擋下。他拿起水壺給我媽添水,動作自然流暢。“她拍得很好,需要安靜。
”我媽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綻開更大的笑容:“瞧瞧!還是小臨最懂你!不過小臨啊,
你也得多提醒她注意身體……”“我會的?!苯R應承著。他端起水杯,
目光越過杯沿落在我身上。很輕,像一片羽毛拂過,帶著無聲的安撫和理解。那一瞬間,
藤椅的硬木棱角似乎不再硌人。我捏著那顆葡萄,悄悄松了口氣?!巴硗?!
”清脆的喊聲打破寧靜。蘇蔓像陣風一樣卷進來,撲到我旁邊的藤椅扶手上,
一把挽住我的胳膊。她身后跟著江臨的大學死黨,心理醫(yī)生秦川,臉上掛著無奈又縱容的笑。
“秦醫(yī)生也來啦?快進來!”江媽媽招呼?!鞍⒁毯茫 碧K蔓活力四射,
“秦川是被我硬拉來的!”她朝我壓低聲音,帶著興奮,“晚晚,我發(fā)現個絕佳的外拍地!
城西新開發(fā)的濕地公園深處,一大片原生蘆葦蕩!夕陽絕美!關鍵是,人!特!別!少!
”原生蘆葦蕩?夕陽?人少?這幾個詞瞬間勾住我?!罢娴??”“千真萬確!美呆了!
就是位置有點偏,路不太好走。”“想去?”江臨的聲音插進來。我下意識點頭,
又猶豫:“嗯…就是有點偏……”“想去就去。”江臨語氣平淡篤定,“注意安全,
手機充好電,帶上驅蚊水?!薄皩Γ 碧K蔓立刻附和,“秦醫(yī)生開車!我們四個一起!
”秦川扶了扶眼鏡,笑得溫文爾雅:“榮幸之至?!苯R看向我:“幾點去?我下午有會診,
結束過去接你?”“不用接!”蘇蔓搶答,“我們下午三點出發(fā),秦川載我們。
你開完會直接去公園入口匯合!”我連忙點頭:“嗯,這樣挺好?!薄昂??!苯R點頭。
陽光暖融融的,聽著蘇蔓興奮的描述,秦川溫和的補充,
廚房里傳出的笑聲……心里那點遲疑被溫暖的安心感悄然覆蓋。---車子駛離城區(qū),
景致逐漸疏朗。下午的陽光帶著慵懶的金色。蘇蔓坐在副駕駛,放著輕快的音樂。
我抱著相機包看著窗外,心情輕飄飄的?!翱?!前面右拐!”蘇蔓指著一條不起眼的土路。
車子駛上顛簸不平的小路,穿過一片茂密的次生林。顛簸持續(xù)了十分鐘,視野豁然開朗。
一片遼闊的濕地出現在眼前。遠處,連綿起伏的灰綠色蘆葦蕩在風里輕輕搖擺,
夕陽開始為它們鑲上金邊?!暗搅?!”蘇蔓跳下車,“車只能停這兒!得走進去!”下了車,
濕地邊緣的風帶著水汽和植物的清新。我們沿著一條被踩出來的小徑深入蘆葦叢。
蘆葦比人還高,密密匝匝,形成天然屏障。四周異常安靜,
只有風吹蘆葦的沙沙聲和水鳥的鳴叫。“夠野吧?一個人都沒有!”蘇蔓壓低聲音,
帶著得意。我點點頭,興奮感攀升。光線透過葦葉間隙灑落,形成夢幻的光柱。我停下腳步,
掏出相機。“咔嚓?!笨扉T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懊腊桑俊碧K蔓湊過來看。“嗯!
”我用力點頭,被眼前的景象完全吸引。我們繼續(xù)深入。夕陽顏色越來越濃烈,
將蘆葦蕩染成醉人的金紅。我沉浸其中,快門聲此起彼伏?!巴硗?,看那邊!
”蘇蔓指著前方一片開闊的水域,水面倒映著漫天晚霞和蘆葦剪影,宛如巨幅油畫。
我被震撼,立刻架好三腳架拍攝。就在全神貫注時,
一陣突兀的、沉悶的雷聲毫無預兆地從天邊滾過。轟隆隆——我心頭一跳,猛地抬頭。
剛才絢爛的天空,已被大片濃重的鐵灰色陰云吞噬??耧L平地而起,帶著冰冷的濕氣,
蠻橫地撕扯著蘆葦叢,發(fā)出尖銳的呼嘯。寧靜瞬間被狂暴取代?!拔业奶?!”蘇蔓驚呼,
被強風吹得踉蹌,秦川扶住她。豆大的雨點毫無緩沖地砸落,又急又密。
天地間一片喧囂混亂。“糟了!臺風提前了?!”蘇蔓聲音尖利驚慌?!翱?!往回走!
”秦川當機立斷,拉住蘇蔓手腕,另一只手試圖拉我??耧L裹挾冰冷的雨水抽打,
眼睛幾乎睜不開。腳下的泥地瞬間濕滑泥濘。
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瘋狂搖擺的蘆葦叢中艱難穿行,來時的小徑早已被覆蓋,難以辨認。
蘆葦像無數狂舞的綠色手臂,不斷抽打在身上臉上?!斑@邊!”蘇蔓聲音帶著哭腔。
雨勢越來越大。冰冷的雨水很快浸透單薄的外套,帶來刺骨寒意。我緊緊抱著相機包,
牙齒開始打顫。“不行!方向不對!”秦川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聲音凝重,“繞暈了!
手機沒信號了!”我慌忙掏手機,屏幕漆黑——沒電了。絕望像冰冷藤蔓爬上脊背。
蘇蔓的手機信號格也是一片空白?!霸趺崔k啊秦川!”蘇蔓聲音帶哭音,瑟瑟發(fā)抖。
秦川眉頭緊鎖,脫下薄外套裹在蘇蔓身上,把我們拉近,用身體盡量遮擋風雨。
我們三人緊緊靠在一起,在及膝的冰冷泥水中艱難挪動。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寒冷和恐懼中,
時間被拉得無比漫長。四肢僵硬麻木,絕望漫過心頭。就在意識因寒冷疲憊開始模糊時,
一個聲音,穿透狂暴的風雨,如同撕裂黑暗的閃電,清晰地、帶著無法言喻的焦急和力量,
破空而來——“林晚——?。?!”那聲音嘶啞變調,卻瞬間燙穿了我麻木的神經!是江臨!
我猛地抬頭,心臟瘋狂擂動!循著聲音,在倒伏的蘆葦縫隙里,
一個身影踉蹌著、不顧一切地朝我們沖來!雨水像瀑布澆在他身上,深色外套緊貼身體,
勾勒出爆發(fā)力量的輪廓。頭發(fā)凌亂,雨水不斷流淌。他手里什么都沒有,
只是在泥濘中奮力跋涉,目光死死鎖定我!“江臨!這邊!”秦川激動回應。
江臨的身影更快了!幾乎是撲過來,腳下打滑毫不在意。幾秒鐘后,
那個帶著滿身冰冷雨水和滾燙氣息的身影,重重撞破狂舞的蘆葦屏障,沖到我們面前!
他一把將我扯過去,動作粗暴失控,雙臂像鐵箍,瞬間將我死死圈進他同樣濕透冰涼的懷里!
力道之大,撞得我生疼?!澳恪蔽衣曇舯粌龅弥щx破碎。下一秒,
帶著他體溫的、一件相對干燥的沖鋒衣內膽劈頭蓋臉罩下,被他兇狠地緊緊裹在我身上!
布料殘留的暖意隔絕了部分冰冷。他急促沉重的喘息聲在我頭頂,氣息滾燙顫抖。
“定位器……”他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劇烈喘息和無法抑制的顫抖,
“裝你相機包里……三年了……”他更用力收緊手臂,
將我更深裹進他濕透卻散發(fā)驚人熱力的胸膛,仿佛要將我揉碎嵌入骨血。
他冰涼帶泥的手指用力捏我肩膀,力度生疼,帶著后怕和失而復得的兇狠,
“這次……不準再刪!”他胸膛劇烈起伏,心臟失控般的狂跳像戰(zhàn)鼓在我耳邊擂響。
他通紅的眼眶,在昏暗天光下刺痛我的眼睛,
里面翻滾著濃烈的恐懼、狂怒和近乎失態(tài)的脆弱。雨水順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就在這時,
護在沖鋒衣內膽口袋里的手機,尖銳地連續(xù)震動!屏幕頑強亮起,是蘇蔓的微信消息!
我凍得麻木的手指顫抖著劃開屏幕?!韭浚骸巴硗?!江臨為借越野車,
踹爛了我男友診室的門!秦川那輛破轎跑根本進不來這爛泥路!他瘋了?。。?/p>
”“踹門”兩個字像帶著電流擊中我。我猛地抬頭,撞進江臨通紅的雙眼。
雨水順他緊繃的下頜線滑落,滴在我臉上,冰冷又滾燙。十七歲那場暴雨夜,
記憶的閘門轟然沖開。我把自己關在房里,
手里攥著那張被我視為恥辱烙印的輕度抑郁癥診斷書。窗外瓢潑大雨。最后一絲理智崩斷,
我將紙撕得粉碎,蒼白的紙屑飄落冰冷地板。我以為沒人知道。第二天清晨,雨停。
我推開房門,看到江臨渾身濕透站在我家院門外,像一尊沉默的、被雨水澆透的石像。
晨光熹微,他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濕發(fā)貼額角,水珠不斷滴落。
他手里緊緊攥著一個被雨水泡爛的紙團,
指節(jié)泛青——那是我昨夜扔出去的、撕碎的診斷書一角。他站了多久?一整夜?
在冰冷的雨里?為了……撿回那些碎片?為了……守護那個我想撕碎的秘密?
心臟被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疼得無法呼吸。十七歲的夜雨與眼前臺風暴雨重疊。
原來他一直都在。在我所有躲閃、狼狽、黑暗的角落,
在我模糊不清、刻意回避的鏡頭之外……他始終站在那里,沉默固執(zhí)地,
將我收進他恒定溫柔的焦點里。冰冷的雨水滑落,流進嘴角,咸澀。視線徹底模糊,
洶涌的滾燙液體混雜雨水失控奔流。我看著他通紅的眼,嘴唇哆嗦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