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卻是一場無聲的海嘯。
周云嵐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煞白。那只包對她的意義非凡,是蘇振國少有的浪漫,也是她社交圈里炫耀的資本。丟失時,她曾大發(fā)雷霆,差點把家里的傭人都開除了?,F(xiàn)在,這根刺被我重新拔了出來,還帶著蘇雅的血肉。
“你胡說!”蘇雅的聲音陡然拔高,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所有的柔弱偽裝在這一刻盡數(shù)撕裂,“我沒有!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媽媽,你別信她,她就是想趕我走,故意栽贓我!”
她轉(zhuǎn)向周云嵐,眼淚流得比剛才洶涌百倍,這一次,倒有了幾分真實的驚惶。
周云嵐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掙扎和懷疑。她下意識地想相信這個自己疼了十九年的女兒,但我的話卻像魔咒一樣在她耳邊回響——那道獨一無二的劃痕。
我沒有理會蘇雅的歇斯底里,只是慢悠悠地走到周云嵐面前,用一種近乎惋惜的語氣說:“媽媽,或許真是我看錯了。畢竟,我只匆匆瞥了一眼。而且……我記得你當時說,那只包在送去干洗店之前,內(nèi)襯的拉鏈旁邊,不小心濺到了一點點很淡的咖啡漬,怎么都洗不掉。想來,蘇雅衣帽間里那只嶄新的包,應該沒有這個痕跡 吧?”
我故意放慢了語速,清晰地吐出每一個字。
這是我為蘇雅精心準備的陷阱。
關(guān)于那道劃痕,是我從周云嵐過去的采訪雜志上看到的細節(jié)。而那個咖啡漬,則是我剛剛編造出來的。
現(xiàn)在,球踢給了蘇雅。
如果她說她的包上沒有咖啡漬,那就正中我的下懷,因為周云嵐的真包上,根本就沒有什么咖啡漬。如果她說有,那她就是不打自招。這是一個無法破解的邏輯閉環(huán)。
信息差,就是神明賜予我的權(quán)杖。
果然,蘇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大聲反駁:“對!我的包里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姐姐,你肯定是看錯了!媽媽,她就是編故事騙你!”
她的話音剛落,我就看到周云嵐的身體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她的眼神,從掙扎變成了徹骨的冰冷和失望。
她比我更清楚,她的那只香奈兒包里,到底有沒有咖啡漬。
答案是沒有。
蘇雅的急于自證,反而成了最致命的證據(jù)。她暴露了一個事實:她根本不清楚那只真包的細節(jié),她只知道她偷來的那只,里面是干凈的。
“雅雅……”周云嵐的聲音干澀而沙啞,帶著一絲顫抖,“你再說一遍,你的包里,沒有什么?”
“什么都沒有啊媽媽!”蘇雅還在極力辯解,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掉進了陷阱,“姐姐她就是嫉妒我,她看不得我好……”
“夠了!”周云嵐厲聲打斷了她,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婦如此失態(tài)。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指著二樓的方向,一字一句地命令道:“王叔,上去,把二小姐房間衣帽間里那只白色的香奈兒包,拿下來!”
管家王叔愣了一下,看了看蘇振國,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蘇雅,最終還是在周云嵐凌厲的目光下,低頭應了一聲“是”,快步上了樓。
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
蘇雅的身體開始發(fā)抖,她求助地看向蘇振國,哀求道:“爸爸……爸爸你幫幫我……”
蘇振國此刻的臉色,比窗外的天色還要陰沉。他不是傻子,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他已經(jīng)猜到了七八分。家丑,尤其是一個偷竊養(yǎng)母奢侈品的養(yǎng)女,這簡直是把他蘇家的臉面按在地上摩擦。他看著蘇雅的眼神,第一次帶上了毫不掩飾的厭惡。
幾分鐘后,王叔拿著一只用防塵袋裝著的包走了下來。
當那只熟悉的、帶著獨特劃痕的白色香奈兒包被放到茶幾上時,一切塵埃落定。
周云嵐甚至沒有打開檢查,她只是死死地盯著蘇雅,眼里的光一點點熄滅,最后只剩下無盡的疲憊和失望?!盀槭裁??”
“我……我不是故意的……媽媽,我只是太喜歡了,就拿來看一看……我本來想還給你的……”蘇雅語無倫次地哭著,所有的辯解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看一看?”周云嵐氣得笑出了聲,“看一看需要藏在你的衣帽間最里面?看一看需要騙我說包丟了?”
這場鬧劇,終于以蘇雅的完敗而告終。
我靜靜地看著,心中沒有絲毫波瀾。這不過是我送給他們的第一份見面禮。
最終,蘇振國疲憊地揮了揮手,對蘇雅說:“你先回房去,冷靜一下。”然后又對我說,“姜熾,你贏了。那間房是你的了?!?/p>
他的語氣里沒有歉意,只有一種被攪亂了棋局的不耐煩。
我不在乎。我微笑著點頭:“謝謝爸爸。”
然后,在蘇雅怨毒的注視下,我讓傭人把我的行李搬進了那間屬于我的、闊別了十九年的房間。
房間很大,帶著一個獨立的衣帽間和陽臺??諝饫镞€殘留著蘇雅慣用的香水味,甜得發(fā)膩。我推開所有的窗戶,讓帶著濕氣的風吹進來,試圖驅(qū)散這股不屬于我的味道。
蘇雅的東西已經(jīng)被匆匆打包搬走,但依舊留下了許多痕跡。粉色的床品,玩偶,梳妝臺上散落的廉價首飾。我讓傭人把這些東西全部清理出去,扔掉。
“所有東西,都換成新的。我不喜歡用別人剩下的?!蔽业胤愿馈?/p>
傭人喏喏應是,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敬畏。
這個家里的平衡,從我踏入的那一刻起,就被打破了。他們很快就會明白,我回來,不是為了乞求那點可憐的親情,而是來拿回屬于我的一切。
包括這個家。
晚上,我洗完澡,換上舒適的絲質(zhì)睡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蘇家燈火通明的花園。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加密信息。
發(fā)信人是“老師”。
信息內(nèi)容很簡單:【首戰(zhàn)告捷,勿驕勿躁。蘇家那潭水,比你看到的要深。蘇振國的公司,最近資金鏈有些問題?!?/p>
我回復:【明白。他很快會來找我的?!?/p>
放下手機,我端起桌上的紅酒,輕輕晃動著杯中殷紅的液體。
老師說得對,蘇家的水很深。蘇振國和周云嵐的商業(yè)聯(lián)姻早已名存實亡,兩人在公司里各自為政,明爭暗斗。而他們還有一個兒子,蘇家真正的繼承人——蘇凜,此刻正在國外讀博,對家里的事情不聞不問。
這些,都是我手中的信息。而他們對我,除了一份十九年前的DNA報告,一無所知。
他們不知道,我這十九年,是在一個怎樣的環(huán)境里長大的。老師是金融界的傳奇,也是個性格古怪的瘋子。他從孤兒院里挑中了我,不是因為善心,而是因為他說,我的眼神像一匹餓了三天的狼。
他教我金融,教我心理學,教我格斗,教我如何利用人性的一切弱點。他把我培養(yǎng)成了一把最鋒利的刀,而我的第一個目標,就是蘇家。
“拿回你的一切,然后,毀掉它?!边@是老師在我臨行前對我說的話。
我并不恨蘇家,對他們也沒有任何親情的期待。對我來說,這只是一場游戲,一場精心布局的狩獵。
“叩叩叩?!?/p>
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走過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周云嵐。她換了一身家居服,臉上的妝容已經(jīng)卸去,露出了眼角的細紋和無法掩飾的憔悴。
“我們可以……聊聊嗎?”她試探地問。
我側(cè)身讓她進來。
她在沙發(fā)上坐下,沉默了許久,才開口:“今天的事……對不起。是我們沒有教好雅雅?!?/p>
“她不是你們的孩子,教得好與不好,似乎也與你們無關(guān)。”我毫不客氣地戳破她的自我安慰。
她的臉色又白了幾分,苦笑道:“你說話,總是這么直接嗎?”
“我不喜歡浪費時間?!蔽艺f。
她看著我,眼神復雜。“你和你母親,年輕的時候真像。一樣的漂亮,一樣的……咄咄逼人?!?/p>
我心中一動。我的親生母親,那個據(jù)說在我出生時就難產(chǎn)去世的女人。蘇振國從未在我面前提起過她。
“是嗎?”我給自己倒了杯水,狀似無意地問,“她是個什么樣的人?”
“一個……很厲害的女人。”周云嵐的眼神有些飄忽,“她叫姜曼。蘇家的公司,有一半是她打下來的江山??上Вt顏薄命?!?/p>
原來,我隨了她的姓。
這又是一個他們從未告訴我的信息。
周云嵐似乎不想多談這個話題,她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絲絨盒子,推到我面前?!斑@個,是媽媽給你的補償。歡迎你回家?!?/p>
我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條璀璨的鉆石項鏈,看設計和火彩,價值不菲。
又是錢。他們似乎覺得,所有的虧欠,都可以用錢來彌補。
我收下了?!爸x謝。”
“明天晚上,家里會辦一個家宴,正式把你介紹給親戚們認識。你哥哥蘇凜也會從國外飛回來?!敝茉茘拐f,這才是她今晚來找我的真正目的。
“好。”我答應得很干脆。
她似乎有些意外我的爽快,但還是松了口氣。“那你早點休息?!?/p>
送走她之后,我把那條項鏈隨意地扔在梳妝臺上,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傳來一個年輕慵懶的男聲:“喂?”
“是我。”
“喲,大小姐,首戰(zhàn)感覺如何?有沒有把那群蠢貨殺得片甲不留?”
“差不多?!蔽易叩酱斑叄粗鴺窍禄▓@里,蘇雅房間的燈還亮著,像一只受傷野獸窺伺的眼睛?!懊魈焯K凜回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瞬間正經(jīng)了起來:“蘇家那位不問世事的天才繼承人?他可是個硬骨頭,你打算怎么做?”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著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輕聲說:“硬骨頭,才好玩。明天晚上的家宴,給我送一份‘禮物’過來。地址你知道?!?/p>
“什么禮物?”
“一份能讓蘇家今晚的鬧劇,變成明天頭版頭條的禮物。”
掛掉電話,我將杯中最后一口紅酒飲盡。
蘇雅,周云嵐,蘇振國……他們以為今天只是一場關(guān)于房間和包包的爭奪。
他們錯了。
這只是一個開始。明晚的家宴,才是真正的好戲開場。我為他們每個人,都準備了一份意想不到的“驚喜”。
而我那位素未謀面的“好哥哥”蘇凜,我對他,更是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