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舟津,大燕國最大的巨港。濕潤的海風(fēng)裹挾著魚腥、機油與重油味和遠(yuǎn)方大陸的氣息撲面而來。巨大的“渡云寶船”如同漂浮的鋼鐵山巒,在無數(shù)船只的簇?fù)硐戮従徤?,船體上巨大的符文陣列亮起柔和的光芒,對抗著地心引力,駛向懸浮于九天罡風(fēng)層之上的閬風(fēng)道境港口。
其中一艘裝潢考究典雅的寶船貴賓艙室內(nèi),大燕國最高法院院長,同時兼任寰宇三法司首席大法官的李正明,正襟危坐于書案前。他面容剛毅,線條如刀削斧鑿,一雙眼睛銳利如鷹隼,此刻卻微微蹙著眉頭。桌上攤開著關(guān)于“凌曦月”案的卷宗副本,旁邊放著一杯早已涼透的清茶。
他的思緒,還停留在午餐時寶船餐廳聽到的議論。閬風(fēng)道境定波城的幾位商人,談?wù)撈稹傲桕卦隆卑笗r義憤填膺。
“玉真公主鎮(zhèn)守北境百年,誅殺的魔物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定波城能安享太平,全賴公主神威!如今竟因殺幾個魔崽子爪牙被押去受審?簡直荒謬!”
“就是!南州那案子我聽說過,那四個畜生害了多少孩子?死有余辜!公主這是替天行道!”
“道境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怕是早忘了人間疾苦,只知道死摳條條框框。”
那些帶著煙火氣的憤慨和毫不掩飾的崇敬,像一根細(xì)微的刺,扎進了李正明信奉的、由冰冷條文構(gòu)筑的司法壁壘。他端起冷茶抿了一口,苦澀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卷宗里,是明法宮正式移送的案卷和證據(jù)——玄漠提供的溯影玉牌影像副本,以及大燕國南州府刑偵支隊王剛提取的警用遠(yuǎn)距取證儀畫面。影像冰冷而片面。
寰宇三法司懸浮于九天清虛之中,由三塊巨大的玄晶石平臺呈品字形構(gòu)成,象征著三界法度的平衡。平臺之間以流光溢彩的虹橋相連,下方是翻騰不息、隔絕凡塵的九天罡風(fēng),發(fā)出永恒的呼嘯,如同亙古的悲鳴。主審判庭莊嚴(yán)肅穆,穹頂繪制著象征公正、智慧與平衡的古老星圖,柔和而神圣的天光灑落,照亮了中央巨大的審判臺,卻驅(qū)不散彌漫的寒意。
審判臺上方,懸浮著縮小版的“閬風(fēng)律典”虛影,散發(fā)著淡淡的、卻令人心悸的法則威壓。三位大法官端坐其上,分別代表著維系寰宇秩序的三大基石:
閬風(fēng)席大法官焰允,玄漠真人親傳弟子,面容嚴(yán)肅如鐵板,眼神銳利如刀,代表著道境超然的法度與意志。
中立席大法官葉云羅,中立賢者,半精靈,銀月秘盟祭司與人類之子。淡金色長發(fā)如瀑布般垂下,若流波般澄澈的眼睛深處藏著歲月的智慧,耳尖淡青色的精靈紋路若隱若現(xiàn),氣質(zhì)沉靜,象征著獨立與平衡。
宗藩席首席大法官李正明:人稱“鐵面護法”。宗藩席由大燕國、大涼國、伯希尼諾帝國、克利弗王國等道境宗藩國度最高法院院長擔(dān)任,作為人界司法權(quán)威與利益的代言人。李正明面容剛毅如刀削斧鑿,眼神銳利如鷹,此刻眉頭卻微鎖著沉凝。
被告席上,凌曦月靜立。真力被特制的鎮(zhèn)靈符印壓制,絲絲縷縷的冰冷感從符印處蔓延全身,如同寒毒侵脈,令她臉色略顯蒼白。素白衣衫在肅穆的法庭中依舊纖塵不染,卻仿佛被無形的重?fù)?dān)壓著,少了幾分往日的飄逸仙姿,多了幾分沉凝與堅韌。她脊背挺得筆直,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前方,如同風(fēng)暴中心的一塊孤石。
庭審開始。李正明作為主審,當(dāng)庭播放了明法宮呈上的溯影玉牌影像及南州府刑偵支隊的警用遠(yuǎn)距取證儀證據(jù)。光幕展開,畫面冰冷而充滿誤導(dǎo):
凌曦月破窗而入,白衣如雪,在昏暗環(huán)境中格外刺眼。
碎心簪金光飛出——其映照罪影的神異被刻意模糊淡化。
趙奎烈、錢濤、馮彪、孫永虎四人臉上帶著驚恐、憤怒、不甘,接連倒斃在血泊中——刻意突出其“凡人”特征,魔氣被隱去。
取證儀畫面更是只有殺戮片段,沒有前因,沒有洛菲勘探站,只有白衣女子抬手間四人斃命的凌厲無情。
影像結(jié)束,法庭陷入一片死寂。隨即,旁聽席上爆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幾個眼神躲閃、顯然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家屬”——實為幕后主使者安排的頂替者撲倒在地,捶胸頓足,涕淚橫流,表演著極致的悲憤:
“草菅人命??!還我丈夫命來!”
“什么公主!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青天大老爺做主啊!我兒死得冤??!”
哭喊聲在肅穆的法庭中顯得格外刺耳和虛假。
被告席上,凌曦月神色依舊平靜,仿佛周圍的哭嚎與指責(zé)只是拂面微風(fēng),無法撼動她分毫。她微微抬首,聲音清晰、穩(wěn)定地傳遍法庭,帶著一種穿透喧囂的冷冽力量:
“這四個人,是魔界的爪牙,勾結(jié)域外洛菲異族,以邪術(shù)殘害童稚,抽取靈能,出賣青嵐星核心防御機密,為洛菲異族入侵效力之罪,罪孽滔天。那個時候,人間律法因他們的保護傘而失效,制裁之劍懸而未落。我的做法,不是為了私仇,是代行天罰,斬斷魔爪,為三界除害,為枉死孩童討還公道?!?她的聲音里沒有辯解的急切,只有陳述事實的堅定。
李正明的目光如兩道實質(zhì)的探照燈,牢牢鎖住凌曦月,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打在寂靜的法庭上,也敲打在每一個關(guān)注此案的人心頭:
“替天行道?”他重復(fù)著這四個字,語氣中帶著沉甸甸的質(zhì)疑,仿佛在掂量這四個字的千鈞重量,“公主殿下,若人人皆以替天行道為名,便可越過律法,行私刑殺伐之事,誰來界定何為正義?誰來裁定何為該殺?今日你凌駕于法度之上,破此先例,明日他人便可效仿,借正義之名,行泄憤報復(fù)、鏟除異己之實。長此以往,律法尊嚴(yán)何在?秩序基石何在?此例一開,人間豈非陷入以暴制暴、弱肉強食的深淵?文明與野蠻,界限又在哪里?” 他的質(zhì)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旁聽席上的哭嚎,讓法庭陷入更深的死寂,只剩下那沉重的余音在星圖下回蕩。
著名精靈律師露澤?星諾,身著一襲繡著藤蔓紋飾的墨綠色長袍,如同森林中走出的智者,緩緩起身。他走到法庭中央,先向三位法官躬身行禮,姿態(tài)優(yōu)雅而莊重。然后轉(zhuǎn)向凌曦月,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敬意。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李正明那剛毅而凝重的臉上。
“尊敬的三位法官,”露澤的聲音清越而富有穿透力,如同山澗清泉流淌,“本案的核心,并非簡單地衡量凌曦月是否違反了某個具體條款。而是拷問我們所有人:當(dāng)律法的執(zhí)行機制本身被系統(tǒng)性腐蝕,淪為罪惡的保護傘;當(dāng)程序正義被惡意利用,成為拖延制裁、庇護真兇的工具;當(dāng)無辜者面臨即刻的、無法通過現(xiàn)有司法體系阻止的滅絕性威脅時——我們是否還要死守僵化的條文,坐視災(zāi)難發(fā)生?”
他指向光幕上定格的影像,語氣變得沉重而有力:“檢方提供的證據(jù),刻意剝離了背景,孤立地展示殺戮。然而,我們必須正視那被掩蓋的真相:南州四兇,絕非普通凡人!他們已深度魔化,與異星洛菲勾結(jié),犯下的是反文明的滔天罪行——殺害童稚,測繪我青嵐星靈脈,為異星入侵鋪路,他們的行為,是在摧毀青嵐星的根基?!?/p>
露澤的目光如燃燒的星辰,直視李正明:“李法官,您強調(diào)程序正義是文明的堤壩,這點我深表贊同。程序正義是文明社會的基石,是防止權(quán)力濫用、保障個體權(quán)利的關(guān)鍵。 然而,任何堤壩的建立,其根本目的都是為了保護堤壩內(nèi)的生命與文明。當(dāng)?shù)虊蔚氖刈o者不僅失職,反而與洪水勾結(jié),意圖摧毀堤壩內(nèi)的一切;當(dāng)洪水已經(jīng)決堤,洶涌地?fù)湎蚝翢o防備的無辜者——此時,一位擁有力量的旁觀者,是應(yīng)該袖手旁觀,等待那永遠(yuǎn)不會到來的官方救援,還是應(yīng)該挺身而出,堵住潰口,哪怕其方式并非堤壩設(shè)計圖所載?”
他轉(zhuǎn)向?qū)徟信_,聲音帶著法理的鋒芒與悲憫:“自然法告訴我們,存在著高于人定法的永恒正義原則:生存權(quán)及保護無辜者的神圣責(zé)任。 當(dāng)人定法體系徹底失效,甚至成為壓迫的工具時,個體依據(jù)自然法原則采取行動,并非踐踏法律,而是在呼喚法律精神的回歸。凌曦月的行動,正是基于這種最高層級的自然法義務(wù)——阻止正在進行的極端罪行,保護無法自救的無辜生命?!?/p>
露澤稍作停頓,讓法庭內(nèi)沉重的氣氛發(fā)酵,然后繼續(xù),語氣更加專業(yè)而犀利:“此外,從法律體系的有效性角度考量:”
“其一,司法救濟途徑已實質(zhì)斷絕: 南州司法系統(tǒng),從基層警署到地方節(jié)度使衙署,甚至閬風(fēng)道境南州鎮(zhèn)守府,均被四兇及其背后勢力深度滲透、控制或賄賂。受害者家屬求告無門,正直官員如陳光耀教授慘遭滅口。通過正常程序?qū)で笾撇?,在?dāng)時情境下,是完全不可能實現(xiàn)的幻想?!?/p>
“其二, 威脅的緊迫性與不可逆性: 洛菲勘探站的運作正在持續(xù),靈脈數(shù)據(jù)每分每秒都在被竊取,傳輸出去將直接威脅整個青嵐星的安全。同時,四兇持續(xù)綁架、殘害兒童的行為亦在進行中。每一刻的延誤,都意味著更多無辜生命的逝去和星球核心機密的泄露。這種威脅具有即刻性、重大性和不可逆性?!?/p>
“其三,行動的必要性與比例性: 凌曦月并非首先選擇了殺戮。她本意是拘捕,是四兇拒捕并悍然襲殺在先。在那種情境下,面對四個深度魔化、窮兇極惡且擁有一定魔功的敵人,以及地下潛藏的洛菲武裝力量,她的反擊是迫不得已的自衛(wèi),同時也是阻止更大災(zāi)難的唯一有效手段。其使用的力量精準(zhǔn)打擊目標(biāo),摧毀魔巢,救出幸存兒童,行動相對于所阻止的災(zāi)難而言,具有明確的目的性、必要性和最小損害性?!?/p>
“因此,”露澤的聲音斬釘截鐵,字字千鈞,“凌曦月的行動,是在司法體系崩潰、青嵐星面臨迫在眉睫的威脅這一極端、特殊情境下,基于自然法賦予的守護責(zé)任,行使了實質(zhì)上的緊急避險權(quán)——盡管法典未明文規(guī)定其適用于此層級,以及自衛(wèi)權(quán)。她的行為,其正當(dāng)性根植于對最高正義原則和生命價值的捍衛(wèi),而非對具體條文的僭越?!?/p>
他最后環(huán)視整個法庭,語氣帶著深沉的警告:“三位法官,此案的判決,其意義遠(yuǎn)超對凌曦月個人的評判。若判其有罪,無異于向世界宣告:”
“面對系統(tǒng)性腐敗導(dǎo)致的司法癱瘓,公民只能引頸待戮,無權(quán)自救或救他;面對正在進行的極端罪行,有能力阻止者選擇袖手旁觀才是守法;自然法賦予的生命守護權(quán),在僵化的條文面前一文不值;律法的形式,高于律法保護的生命本身?!?/p>
“這樣的判決,非但無法維護律法的尊嚴(yán),只會讓律法徹底淪為罪惡的幫兇,讓公義之心徹底冰封。它將摧毀人們對法律能保護弱者的最后一絲信任,其惡劣影響將遠(yuǎn)超今日南州四兇的罪惡,請三位法官明鑒,做出一個既能正視現(xiàn)實黑暗,又能昭示公義不滅的判決。”
露澤的辯護,深刻剖析了案件的極端背景,從自然法、法律體系失效、緊迫性、必要性、比例性以及判決的社會影響等多重專業(yè)角度,構(gòu)建了一個強大而令人信服的正當(dāng)性論證框架。他的話語,如同在冰冷的法庭中點燃了一簇不滅的理性與道義之火。李正明的眉頭緊鎖,眼神銳利依舊,但那份沉凝之中,顯然在進行著激烈的內(nèi)心權(quán)衡。
庭審結(jié)束后,“鐵面護法”李正明并未因凌曦月身份特殊而懈怠,更未因洶涌的民意和露澤犀利的辯護而動搖。他深知此案干系重大,真相必須查清。他立刻簽發(fā)了調(diào)查令,派出自己最信任的得力干將——警探林肅,率領(lǐng)一支精干的特別調(diào)查組,秘密前往南州府,全力調(diào)查“南州四兇”的深層罪證及其背后勢力,尤其是凌曦月所提及的“洛菲勘探站”線索。
然而,調(diào)查甫一開始,便遭遇了銅墻鐵壁般的阻力。
鸞澤南道節(jié)度使衙署,這座巍峨的府衙,此刻在林肅眼中卻像一座密不透風(fēng)、散發(fā)著腐朽氣息的堡壘。他手持三法司簽發(fā)的調(diào)查令,要求調(diào)閱四兇案相關(guān)卷宗、尤其是涉及南州糖廠及異常靈能輻射的原始記錄時,遭遇了令人窒息的推諉與拖延。負(fù)責(zé)接待的衙署官員笑容可掬,態(tài)度恭敬得近乎諂媚,但行動卻如同陷入泥潭般遲緩。
“林警探,實在抱歉,您要的卷宗涉及部分機密,需要層層審批……請您理解,程序如此?!?語氣謙卑,卻字字推諉。
“哦,南州糖廠的勘探記錄?哎呀,庫房管理混亂,那批檔案正在整理歸檔,您看能否寬限幾日?我們一定盡快!” 借口拙劣,卻讓人無從反駁。
“靈能輻射異常報告?陳教授那份?我們這邊沒有收到正式備案???您是不是……搞錯了信息源?” 干脆矢口否認(rèn)。
更令林肅心頭發(fā)寒的是南州官場那盤根錯節(jié)、深不見底的關(guān)系網(wǎng)。當(dāng)他試圖接觸一些可能知情的中層官員時,對方要么避而不見,要么言辭閃爍,顧左右而言他。一位曾與林肅有過數(shù)面之緣、還算正直的警官,在一個昏暗的小巷里攔住他,壓低聲音,帶著濃濃的恐懼:“林隊,聽我一句,收手吧。這潭水太深太渾了,四兇背后……不只是趙奎烈。上面有人,跟鎮(zhèn)守府、甚至可能跟道境某些大人物……都有勾連。你查下去,小心把自己,還有你帶的兄弟,全搭進去。” 而那些關(guān)鍵卷宗,要么被篡改得面目全非,邏輯混亂,要么干脆以“意外失火”、“檔案庫房受潮損毀”等荒謬?yán)碛?,徹底消失在塵埃之中,不留一絲痕跡。
林肅不死心,決定從受害者家屬入手,尋找更直接的人證。他相信,總有人會為死去的孩子站出來說話,哪怕只有一絲微光。他歷盡艱辛,躲過明槍暗箭,終于在一個暴雨傾盆、電閃雷鳴的深夜,于城中村最骯臟破敗、污水橫流的棚戶區(qū)深處,找到了其中一位失蹤兒童的母親——張萍。
低矮潮濕的窩棚里彌漫著刺鼻的霉味和藥物的苦澀氣息。張萍蜷縮在角落冰冷的草席上,形銷骨立,眼窩深陷得如同骷髏,整個人只剩下最后一絲活氣。當(dāng)林肅頂著風(fēng)雨闖入,表明身份和來意,希望她能出面作證,指控四兇及其背后勢力時,張萍枯槁的身體猛地一顫,眼中爆發(fā)出極致的、如同被猛獸盯上的恐懼。她像受驚的兔子般拼命縮到更深的角落,雙手死死捂住嘴,發(fā)出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
“不……不……林警探,求您……求您別問了……”她聲音嘶啞破碎,充滿了絕望,“走!你快走!他們……他們背后有非人撐腰!是魔……是洛菲,那些東西不是人,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我們……我們要是敢說一個字……全家……全家都活不成啊。我還有個癱在床上的老娘……求您了……放過我們吧……” 她涕淚橫流,對著林肅連連磕頭,額頭撞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發(fā)出沉悶而令人心碎的響聲。
那深入骨髓、刻入靈魂的恐懼,像無形卻堅韌的鎖鏈,牢牢捆住了她的喉嚨,也捆住了林肅尋找真相的最后希望。他站在昏暗漏雨的窩棚里,看著眼前這個被恐懼徹底摧毀的女人,聽著窗外瓢潑大雨砸在鐵皮屋頂?shù)霓Z鳴,只覺得一股冰冷的無力感從腳底迅速蔓延至全身,連心臟都仿佛被凍住。南州,這塊被血與淚浸透的土地,其下的黑暗,比他想象的更加粘稠,更加深不見底,更加令人窒息。真相,仿佛沉入了無底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