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的動作快得像一道殘影,在顧昭的神經(jīng)末梢剛剛傳遞出“被吻了”這個爆炸性信號的瞬間,他已經(jīng)退回了原位,帽檐重新壓了下去,遮住了大半張臉。
顧昭完全僵在了原地。
唇上那一點微涼的觸感如同烙印般鮮明,帶著對方身上那股極淡的皂角氣息。
他瞳孔放大,大腦一片轟鳴,所有的思維、所有的反應能力,都被這突如其來、完全超乎想象的一吻徹底炸飛了!
地下停車場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遠處車輛駛過的模糊回響,襯得這方寸之地更加落針可聞。
林澈微微喘著氣,帽檐下的陰影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緊抿的唇線,似乎比剛才更用力了些。
他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強行壓抑后的平靜,甚至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
“預知到了。”
他盯著顧昭,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像是在宣讀一個早已寫好的判決。
“就在三秒后?!?/p>
話音落地的瞬間,顧昭感覺一股滾燙的熱流“轟”地一聲,從脖頸直沖上頭頂!
耳根,臉頰,甚至連后頸的皮膚,都像被點燃了一般,燒得滾燙!
他活了二十幾年,被無數(shù)人仰望追逐,自詡掌控一切,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人這樣……堵在墻角,以這種方式“驗證”預言!
羞惱、震驚、一種被徹底打敗掌控權的失控感,還有那該死的、越來越清晰的唇上觸感,像無數(shù)細小的電流在他身體里亂竄!
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個音節(jié)都發(fā)不出來。
平日里舌燦蓮花的頂流巨星,此刻像個被掐住脖子的笨拙木偶。
只能死死瞪著眼前這個膽大包天、渾身是謎的預言家。
林澈似乎被他這副罕見的、徹底宕機的模樣取悅了,又或者是那點微妙的尷尬也讓他無法久留。
他最后看了一眼顧昭紅透的耳尖,飛快地丟下一句:“……下次預告快點?行,我盡量?!?/p>
聲音里竟然還帶著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捕捉不到的笑意?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身影如同靈活的游魚,迅速沒入旁邊兩排高大車輛之間的狹窄通道,腳步聲在空曠的車庫里回蕩了幾下,便徹底消失不見。
留下顧昭一個人,僵立在原地,像個被施了定身術的傻瓜。
唇上殘留的微涼觸感和對方身上那點干凈的皂角味,頑固地縈繞著。
他下意識地抬起沒受傷的右手,指尖輕輕碰了碰自己的下唇,那溫軟的、仿佛帶著微弱電流的奇異感覺讓他指尖一麻。
“……靠?!?/p>
半晌,一聲低啞的、帶著濃濃挫敗感和完全無法理解的混亂的咒罵,才終于從他齒縫里擠了出來,飄散在冰冷空曠的停車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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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的生活,被那個地下車庫的吻,徹底劈成了涇渭分明的“之前”和“之后”。
左臂的骨裂和軟組織挫傷被紅姐當成了天大的由頭,強制按在了家里休養(yǎng)。
豪華公寓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璀璨的都市夜景。
室內(nèi)頂級音響流淌著舒緩的輕音樂,空氣里彌漫著昂貴的香薰味道,一切都舒適奢華到極致。
然而顧昭卻像個困獸,煩躁地在客廳巨大的羊毛地毯上來回踱步。
他的腦子里,像被強行植入了一個無法卸載的程序,無時無刻不在循環(huán)播放那個地下車庫的畫面:
昏暗的光線,爆裂的燈管碎片,林澈抬起帽檐時那張年輕得過分、又帶著決絕的臉,還有唇上那短暫、微涼、卻帶著核爆威力的觸感。
“預知到了。就在三秒后?!?/p>
那句清冽又帶著點顫抖的話,如同魔咒。
“查!繼續(xù)查!”
顧昭猛地停下腳步,對著剛送完營養(yǎng)餐、正準備離開的阿城低吼,眼底是壓抑不住的煩躁和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亮光。
“林澈!我要他所有的信息!從出生到現(xiàn)在!幼兒園在哪兒上的都給我挖出來!
他住哪兒?平時去哪兒?靠什么生活?他那個見鬼的‘預知’到底怎么回事?!”
阿城被他眼中那股近乎燃燒的火焰驚了一下,沉穩(wěn)的臉上露出為難:
“顧哥,我們的人一直在查。但這個林澈……太干凈了。就像一滴水融進了海里。
身份信息是真實的,但極其普通,沒有任何社會污點記錄,也查不到任何異常的醫(yī)療或精神科就診記錄。
住址……登記的是一個老舊小區(qū)的出租屋,但鄰居都說很少見到人。
工作經(jīng)歷幾乎空白,銀行流水干凈得只有零星幾筆小額入賬……他就像是……刻意把自己活成了一個透明人。”
“透明人?”
顧昭嗤笑一聲,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腳下流動的車河,指尖煩躁地敲擊著冰冷的玻璃。
“一個能預知未來、還敢在車庫里強吻我的‘透明人’?阿城,你信嗎?”
阿城沉默了。
不信,但現(xiàn)實就是如此詭異。
這林澈的過往,普通得近乎刻意,干凈得像被精心擦拭過,反而透著一股濃重的不真實感。
挫敗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顧昭淹沒。
他揮揮手讓阿城離開,巨大的公寓瞬間只剩下他一個人。
寂靜像有重量般壓下來。他走到沙發(fā)邊,頹然坐下,目光無意識地掃過茶幾上散落的幾份劇本。
其中一個劇本封面上,《時光預言者》幾個大字異常醒目。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了手機。沒有林澈的任何聯(lián)系方式。
他只能點開微博,在搜索框里,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沖動,輸入了“林澈”兩個字。
搜索結果寥寥無幾。只有幾個重名者的零星信息。
他手指懸在屏幕上,猶豫了幾秒,指尖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小心翼翼的試探,點開了微博的私信界面。
收件人……空白的。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敲:
車庫的燈管,修好了嗎?
發(fā)送。
沒有期待會有回復。
這更像是一種對著虛空發(fā)泄的、毫無意義的舉動。
他丟開手機,仰頭靠在昂貴的沙發(fā)靠背上,閉上眼。
腦海里依舊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清澈,坦蕩,深不見底,帶著洞悉一切的疲憊和……一絲他無法解讀的復雜情愫。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十分鐘,也許半小時。
“叮咚。”
一聲極其輕微的消息提示音,在空曠安靜的客廳里響起,卻如同驚雷!
顧昭猛地睜開眼,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他幾乎是撲過去抓起手機,屏幕亮起。
微博私信欄,一個陌生的、系統(tǒng)默認頭像的賬號,靜靜地躺在列表最上方。
沒有昵稱,只有一串亂碼般的數(shù)字ID。
點開。
修好了。物業(yè)效率還行。
你……肩膀還疼么?
簡單兩行字。
沒有稱呼,沒有表情符號。
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
可顧昭卻感覺一股滾燙的熱流瞬間從心口炸開,涌向四肢百??!
他死死盯著那兩行字,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他看到了!他回應了!
而且……他在問自己的傷?
一種巨大的、難以言喻的興奮感和一種被回應的隱秘滿足感瞬間沖垮了之前的煩躁。
顧昭立刻坐直身體,指尖飛快地在屏幕上敲擊,仿佛怕對方下一秒就會消失:
疼。疼死了。
某人干的好事,不用負責?
發(fā)送。
他緊盯著屏幕,呼吸都不自覺地屏住了。
幾秒后。
……
預言里沒這一項。
好好養(yǎng)傷。
一個省略號,帶著點無語的意味。
后面兩句,依舊是那種平淡的陳述語氣,可顧昭卻莫名從中讀出了一絲……別扭的關心?
他忍不住低笑出聲,胸腔的震動牽扯到左肩的傷,帶來一陣刺痛,他卻毫不在意。
一種奇異的、帶著點幼稚的勝負欲冒了出來。
那下次預言,記得把“顧昭需要止痛藥”加進去。
要進口的,效果最好的那種。
發(fā)送。
他想象著屏幕那頭林澈看到這條信息時的表情,嘴角的弧度越揚越高。
這一次,回復隔了稍久一點。
……
知道了。事多。
依舊是省略號開頭,依舊是平淡的語氣,但最后那兩個字“事多”,卻像一根羽毛,輕輕搔在了顧昭的心尖上。
一種難以言喻的酥麻感,混合著得逞的愉悅,瞬間彌漫開來。
“哈……”
顧昭忍不住笑出聲,把手機按在心口,身體放松地陷進柔軟的沙發(fā)里。
窗外璀璨的城市燈火似乎都變得柔和起來。
左臂的疼痛依舊存在,但胸腔里那股翻騰了許久的焦躁和無處發(fā)泄的憋悶,奇跡般地消散了大半。
原來,找到他,或者說,被他允許“找到”,是這樣的感覺。
一種全新的、帶著點隱秘刺激的聯(lián)系,在這冰冷的電子信號中悄然建立。
顧昭看著那個默認頭像的對話框,第一次覺得,被迫在家養(yǎng)傷的日子,似乎也沒那么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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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公寓那扇厚重的、隔音效果極佳的入戶門被推開一條縫時,一股濃烈刺鼻的血腥味混合著消毒水的氣息,如同無形的重拳,狠狠砸在顧昭的嗅覺神經(jīng)上!
他正窩在客廳沙發(fā)上,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時尚雜志,左臂還吊著。
聞到這味道的瞬間,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動作快得完全不像個傷員,牽扯到傷處也顧不上,眼神瞬間銳利如刀鋒,直刺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