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的時候，沈燼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旋轉(zhuǎn)門里。玻璃門外是濃得化不開的黑，
門內(nèi)暖黃的光漫在猩紅色地毯上，空氣中飄著舊木頭與消毒水混合的味道。三十六個陌生人，
神態(tài)從驚恐到茫然，像被無形的手扔進同一個玻璃罐?！皻g迎來到‘終局**’。
”天花板的音響突然出聲，電子合成音平得沒有起伏，
“各位均因‘無牽無掛’被選中——沈燼先生，您的父母死于十二年前的火災，
唯一的遠親上周死于車禍，系統(tǒng)判定‘零社會聯(lián)結(jié)’，符合入場標準。
”沈燼的指尖在身側(cè)微動。他記得那個遠房舅舅，死于醉酒駕車，新聞里提過一句。
原來真的有人在數(shù)著這些，像清點貨架上的商品。周圍響起細碎的抽氣聲，
有人顫抖著問“什么意思”，有人試圖撞開旋轉(zhuǎn)門，卻被看不見的屏障彈回來，
額頭磕出紅痕。沈燼沒動，目光掃過墻面——沒有時鐘，沒有窗戶，只有三扇緊閉的木門，
門牌上用燙金字體寫著“賭局入口”?！耙?guī)則如下?！币繇懤^續(xù)說，“每扇門后是一場賭局，
籌碼為‘生命’。贏者奪走輸者的全部‘剩余局數(shù)’，累計獲得36局者，
可通過最內(nèi)側(cè)的銀門離開。”一個穿西裝的男人突然暴怒：“你們是誰？這是非法拘禁！
我要報警！”沈燼瞥了他一眼。男人左手無名指有淡淡的戒痕，
卻在剛才的混亂中沒喊過任何人的名字，系統(tǒng)判定“無牽無掛”，
說明他的家庭早已是形同虛設(shè)的空殼?！暗谝痪?，‘記憶梭哈’?！币繇憻o視了男人的咆哮，
“請各位抽取門內(nèi)的卡牌。每張卡牌對應您人生中的一段記憶，越珍貴，點數(shù)越高。
一局定勝負，輸者當場‘清零’。”“清零？”有人追問，聲音發(fā)飄?！熬褪撬馈?/p>
”沈燼開口，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他已經(jīng)走到第一扇門前，
指尖撫過冰涼的金屬門把，“記憶的價值由自己判定，卻由系統(tǒng)量化。比如，
有人覺得童年某顆糖最珍貴，有人覺得某次背叛最刻骨——本質(zhì)上，是讓你們用自己的命，
去賭自己究竟有多在乎自己。”他推門的動作平穩(wěn)，仿佛要去的不是死亡賭局，而是便利店。
門內(nèi)的燈光更暗，一張長桌，三十六張背面朝上的卡牌，像等待被裁決的墓碑。
身后有人瑟縮著不敢動，有人互相打量，試圖從對方眼中找到同盟的可能。沈燼坐下，
隨手抽了張牌?？ㄅ品D(zhuǎn)的瞬間，他看見十二年前的火。紅色的焰舌舔舐著窗簾，
母親最后推他出門的手，溫度像還留在背上。
系統(tǒng)提示音在他腦海響起：【記憶價值判定：9.8（極高），可作為‘王牌’使用】。
對面的男人臉色煞白，手里的卡牌在抖。沈燼看著他，眼神像在看一道待解的數(shù)學題。
“開嗎？”他問，語氣里沒有絲毫波瀾。窗外的黑暗似乎更濃了些，
像在催促著這場以命為注的第一局，盡快開始。而沈燼知道，
從他被判定“無牽無掛”的那一刻起，這里就不是**，是屠宰場——而他，
要做那個站到最后的屠夫。男人的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卡牌邊緣被捏得發(fā)白。
“我……我還沒準備好?！彼穆曇魩е耷?，視線掃過周圍瑟縮的人影，
試圖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們能不能不玩？這根本不是堵伯，是謀殺！”沈燼沒說話，
只是將自己的卡牌輕輕拍在桌面上。9.8的評分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
像一塊淬了冰的烙鐵。他注意到男人的卡牌邊緣隱約露出一點灰黑色，
那是醫(yī)院走廊的顏色——系統(tǒng)判定的“珍貴記憶”往往藏著最隱秘的軟肋?！澳憧?，
”沈燼的指尖點了點自己的卡牌，“十二年前的火，我父母沒出來。
系統(tǒng)說這是‘極高’價值，大概因為這是我最后一次有‘失去’的感覺?！彼а?，
目光平靜得像在陳述天氣，“你呢？是某場手術(shù)的記憶？還是……某個沒救回來的人？
”男人猛地抬頭，眼里的驚恐炸開，像被戳破的氣球?！澳阍趺粗溃俊彼穆曇舳溉话胃?，
卡牌從顫抖的手中滑落，背面朝上摔在地上。沈燼彎腰，用兩根手指捏起那張牌。
翻轉(zhuǎn)的瞬間，畫面清晰地映出來：ICU的監(jiān)護儀拉成直線，
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對著鏡頭，肩膀抖得厲害?！居洃泝r值判定：7.2（較高）】。
“醫(yī)生？”沈燼將卡牌扔回男人面前，“救死扶傷，卻留不住想留的人。
所以這記憶對你來說，是勛章還是疤？”男人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周圍有人開始竊竊私語，有人看向沈燼的眼神里多了層恐懼——這個人不僅不怕，
還在像解剖標本一樣剖析別人的痛處?！伴_牌吧?！鄙驙a的聲音依舊很輕，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7.2對9.8，規(guī)則說點數(shù)低的輸?；蛘吣阆胪涎樱?/p>
系統(tǒng)沒說可以超時，對吧？”他話音剛落，天花板的音響突然發(fā)出刺耳的電流聲。
男人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他看著自己的卡牌，又看看沈燼那張印著火焰的牌，
突然像瘋了一樣將卡牌撕碎：“我不玩了！我退出！”“退出即視為棄權(quán)。
”電子音冰冷地響起，“棄權(quán)者，清零?！蹦腥诉€沒反應過來，
身體突然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緩緩向墻角的陰影處移動。他發(fā)出凄厲的尖叫，
伸手去抓旁邊的人，卻被對方驚恐地躲開。沈燼坐在原地沒動，
甚至伸手拂去了落在自己袖口的一點卡牌碎屑。陰影吞噬男人的最后一秒，
沈燼聽見他模糊地喊了個名字。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翱磥硪膊皇峭耆珶o牽無掛。
”沈燼低聲自語，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節(jié)奏均勻，像是在計算什么。
系統(tǒng)提示音在他腦海響起：【獲得1局，當前累計1/36】。周圍的人徹底慌了，
有人癱坐在地上，有人互相推搡著想往后退。沈燼站起身，目光掃過剩下的三十五個人，
像在挑選下一局的籌碼?！跋乱粋€。”他說。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被推了出來，
手抖得像篩糠。沈燼看著他，突然想起剛才男人被吞噬時，這個年輕人是躲得最遠的那個。
“你的牌?！鄙驙a指了指桌面。年輕人哆哆嗦嗦地抽了一張，卡牌翻轉(zhuǎn)，是空蕩蕩的出租屋，
墻角堆著沒開封的快遞。【記憶價值判定：2.1（極低）】?！版萑灰簧??！鄙驙a笑了笑，
那笑意卻沒到眼底，“這種記憶，連當籌碼的資格都勉強。
”他抽出自己的另一張牌——是上周舅舅車禍的新聞截圖，白紙黑字，沒什么溫度。
【記憶價值判定：3.5（低）】?！?.5對2.1?！鄙驙a將牌推過去，
“你可以選擇換牌，或者直接認輸?！蹦贻p人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僥幸：“換……換牌！
”他顫抖著抽了新的卡牌，翻轉(zhuǎn)的瞬間，臉色卻比剛才更難看——是張空白牌。
【記憶價值判定：0（無價值）】?！翱磥砟氵B值得記住的事都沒有。
”沈燼的語氣里聽不出嘲諷，只有陳述事實的平淡，“系統(tǒng)說，零價值即判定為自動放棄。
”年輕人張了張嘴，還沒發(fā)出聲音，就被陰影卷了進去。比剛才的男人更快，
連慘叫都沒來得及出口?！精@得2局，當前累計2/36】。沈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尖干凈，沒有沾染任何東西。他想起十二年前的火，母親推他出門時，
手上的溫度燙得像要燒進骨頭里。可現(xiàn)在，他連握住一張卡牌的力氣都覺得多余?！斑€有誰？
”他問，聲音在死寂的房間里回蕩。沒人敢應聲。只有墻上的三扇門，像沉默的嘴，
等著吞噬更多的生命。沈燼知道，這只是開始。在這里，同情是最沒用的東西，
就像那些被撕碎的記憶，燒盡了，就什么都剩不下。而他，從踏入這扇旋轉(zhuǎn)門開始，
就沒打算留下任何灰燼。第三扇門后飄出鐵銹味。沈燼指尖捻著剛贏來的第七張卡牌，
畫面是個穿工裝的男人蹲在工地角落吃盒飯，安全帽放在旁邊，沾著沒干的水泥。
【記憶價值判定：5.8】。對面的壯漢已經(jīng)癱在椅子上，
冷汗浸透了T恤——他剛親眼看著自己最寶貝的兒子蹣跚學步的記憶被系統(tǒng)判定為4.7，
輸?shù)酶筛蓛魞??！扒辶??！彪娮右袈湎聲r，沈燼正盯著壯漢手腕上的紅繩。那繩子磨得發(fā)亮，
尾端拴著顆褪色的塑料珠子，像極了他小時候弄丟的那串。但這念頭只在腦海里閃了半秒，
就被陰影吞噬壯漢的聲響蓋了過去?！纠塾?/36】。他站起身，骨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脆響。
三天里，三十六個名字已經(jīng)劃掉了二十一個，剩下的人看他的眼神從恐懼變成了麻木的順從，
像待宰的牲畜看著持刀人，知道反抗無用，只盼著死得痛快點?！跋乱粓?，‘概率輪盤’。
”音響突然切換了規(guī)則，“輪盤共三十六格，對應各位剩余局數(shù)。
每格標注‘增’‘減’‘置換’，指針停下時，贏家可奪取輸家的隨機記憶。
”有人倒吸冷氣。“置換？”一個穿碎花裙的女人顫聲問，“是……換記憶嗎？
”沈燼沒理會。他走到輪盤前，金屬盤面泛著冷光，刻度像被血浸過。
他注意到最內(nèi)側(cè)那格沒有標注任何字樣，只有一道極細的劃痕，形狀像個未閉合的環(huán)。
“第一組，沈燼對劉蕓。”穿碎花裙的女人猛地抬頭，臉色比她的裙子還白。
她的累計局數(shù)是3，手里捏著張泛黃的照片，是個梳麻花辮的女孩在油菜花田里笑。
【記憶價值判定：8.9】?！澳憧梢赃x放棄?！鄙驙a轉(zhuǎn)著輪盤，指尖感受著金屬的涼意，
“直接清零，省得被抽走這張牌?！迸怂浪肋掌?，
指節(jié)泛白：“這是我妹妹……唯一的照片?！薄八?？”沈燼松手，輪盤開始轉(zhuǎn)動，
發(fā)出嗡嗡的低鳴，“親情在這地方，值多少點數(shù)？”指針晃悠著停下時，
整個房間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沈燼看著那格“置換”，又看了眼女人瞬間慘白的臉，
突然笑了——不是之前那種沒溫度的笑，而是帶著點玩味的弧度?！跋到y(tǒng)，”他開口，
聲音不大卻清晰，“置換范圍包括贏家的記憶嗎？”電子音頓了半秒，像是在檢索：“是。
”女人的瞳孔驟然收縮。沈燼看見她喉結(jié)動了動，顯然在盤算——用自己妹妹的照片，
換沈燼那張9.8的火災記憶？這買賣聽起來像賺了。“開始置換?！鄙驙a按下按鈕。
沒有光，沒有聲響，只有一陣短暫的眩暈。沈燼低頭，發(fā)現(xiàn)掌心多了那張油菜花照片，
而腦海里關(guān)于火災的畫面突然蒙上了層霧，母親推他出門的溫度淡了些，像隔著層毛玻璃。
女人則捂著頭，眼里先是茫然，隨即爆發(fā)出驚恐——她看見了那場火，
看見紅色的焰舌舔舐窗簾，聽見自己的尖叫混在沈燼母親的哭喊里。
“不……不是我的……”她抱著頭蹲下去，渾身發(fā)抖。沈燼將照片塞進褲袋，
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是他從壯漢手腕上解下來的紅繩，剛才趁亂撿的。
系統(tǒng)提示音響起：【獲得3局，累計10/36】。“下一個?！彼f。
輪盤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房間里的人越來越少。當累計到35局時，只剩下一個穿風衣的男人。
他看著沈燼的眼神很怪，像在看鏡子，又像在看獵物?！白詈笠痪?，‘終局猜謎’。
”音響的電子音似乎帶了點波動，“請猜：銀門后是什么？”男人突然笑了：“我猜是自由。
”沈燼看著他，緩緩開口：“我猜，是另一張賭桌?！蹦腥说男θ萁┰谀樕?。
系統(tǒng)提示音尖銳地響起：【沈燼，回答正確。累計36局，獲得銀門通行權(quán)。
】風衣男人瞬間被陰影吞沒，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沈燼走到銀門前，門把是冰涼的銀質(zhì)，
刻著繁復的花紋，仔細看才發(fā)現(xiàn)是無數(shù)交錯的卡牌圖案。他推門的瞬間，聽見身后有人低語。
回頭時，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那三扇木門，其中一扇的門牌松動了，
露出后面的字——“第一層”。門外不是想象中的陽光，而是更亮的燈光，更寬的地毯，
空氣中飄著雪茄與香檳的味道。無數(shù)張賭桌延伸至視線盡頭，每張桌上都坐著人，
神態(tài)與他剛來時的那些人如出一轍。一個穿燕尾服的侍者走過來，遞給他一枚純金籌碼，
上面刻著“36”?！皻g迎來到‘輪回**’，沈燼先生。”侍者的聲音像淬了蜜，
“這里的籌碼是‘局數(shù)’，累計到360局，可去下一扇門?！鄙驙a捏著那枚籌碼，
金屬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他突然想起風衣男人最后的眼神，想起那扇松動的門牌，
想起自己被選中的理由——“無牽無掛”，原來不是篩選條件，是最合格的賭徒資質(zhì)。
遠處傳來輪盤轉(zhuǎn)動的聲音，像在催促。沈燼抬頭，看見最高處的賭桌后坐著個模糊的人影，
正低頭看著手里的牌，動作像極了他自己。他笑了笑，將金籌碼放在最近的賭桌上。游戲，
才剛剛開始。燕尾服侍者的領(lǐng)結(jié)打得一絲不茍，沈燼注意到他左手手套有處極淡的褶皺，
像藏著根細針?！暗诙拥馁€局需要‘入場券’?！笔陶邚澭?，指尖劃過沈燼掌心的金籌碼，
“您可以用它兌換初始記憶卡牌，或者……”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沈燼褲袋里露出的紅繩，
“用身上的‘非系統(tǒng)物品’抵押?！鄙驙a摸出那根紅繩。塑料珠子在燈光下泛著啞光，
他突然想起壯漢被吞噬前，這繩子纏在對方指節(jié)上的弧度——像在死死攥著什么。
“抵押這個，能換多少？”侍者的笑容深了些：“特殊物品，
可兌換三張‘鎖定卡’——能指定抽取對手的某段記憶?！鄙驙a將紅繩推過去。記憶這東西，
本就是燒剩的灰，留著無用。倒是那鎖定卡，聽起來像把趁手的刀。
新的賭桌比第一層寬了三倍，桌面嵌著流動的光紋，像凝固的星河。
對面坐著個穿白襯衫的男人，袖口挽到小臂，露出道整齊的疤痕。“我叫陳默。
”他主動開口，聲音平穩(wěn)得像在談生意，“累計210局?！鄙驙a挑眉。210，
意味著他已經(jīng)從6個像第一層那樣的房間里走了出來?！暗谝痪?，‘邏輯迷宮’。
”電子音在這層變成了低沉的男聲，“雙方各持五段記憶碎片，
需在十分鐘內(nèi)拼湊出對方的‘核心執(zhí)念’。猜錯者，被抽取一段隨機記憶。
”陳默推過來的碎片里，有張是醫(yī)院的繳費單，
日期與沈燼父母去世那天重合；還有張是張退學申請，簽名處的字跡被水洇過，模糊難辨。
沈燼的指尖在碎片上停頓。他注意到陳默的視線總不自覺飄向自己的左手——那里空空如也，
只有道淺淡的戒指印。而自己的碎片里，那張油菜花照片被系統(tǒng)自動歸為“無關(guān)項”，
單獨列在角落。“你的核心執(zhí)念，是‘救贖’?！鄙驙a在最后一秒開口，
“你當年沒救成某個人，所以反復進入賭局，試圖用贏來的局數(shù)兌換改寫過去的機會。
”陳默的瞳孔驟縮。桌面上的光紋突然炸開，
他的一段記憶碎片被彈到沈燼面前——是個穿病號服的女人靠在窗邊笑，
手里捏著張褪色的結(jié)婚證?！居洃泝r值判定：9.9】?！澳阍趺粗?？
”陳默的聲音終于破了功?！袄U費單日期，退學時間，還有你看我左手的樣子。
”沈燼將那張9.9的碎片推回去，“你在找跟你有相似經(jīng)歷的人，
想證明自己不是唯一的失敗者?？上?，這里沒有‘救贖’，只有籌碼?！标惸瑳]再說話，
只是將頭埋得更低了些。沈燼注意到他袖口的疤痕在燈光下泛白，像被反復切割過的舊傷。
【累計39局】。接下來的三天，沈燼又贏了172局。
他見過抱著嬰兒照片哭到窒息的女人，也見過把自己的犯罪記錄當王牌的逃犯。
他們的記憶碎片在賭桌上堆疊又消散，像場盛大的煙火，絢爛過后只?；覡a。
當累計到359局時，陳默突然出現(xiàn)在他身后?！皠e碰最后那扇門。
”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疲憊，“我見過從第三層出來的人，他們眼神里的光全沒了，
像被抽走了魂魄?！鄙驙a回頭。陳默的頭發(fā)白了大半，曾經(jīng)整齊的襯衫皺得像團廢紙。
他的累計局數(shù)停留在358，只差2局就能進入下一層?！澳阍囘^？”沈燼問。
陳默苦笑：“我在第二層卡了半年。每次快到360，就會故意輸?shù)簟！彼破鹦淇冢?/p>
那道疤痕已經(jīng)變成了猙獰的溝壑，“第三層的賭局，籌碼是‘存在痕跡’。贏了，
能抹去別人對你的記憶；輸了，自己就會從所有認識的人生命里徹底消失。
”沈燼的指尖頓了頓。他想起十二年前那場火，消防員在廢墟里找到的唯一屬于他的東西，
是塊燒變形的手表。如果連這點“存在痕跡”都被抽走，那他算什么？“你怕了？
”陳默的語氣里帶著點嘲諷。沈燼沒回答，只是走向那扇通往第三層的門。門把是黑色的，
上面刻著串數(shù)字——3600。那是進入第四層需要的局數(shù)。推門時，
他聽見陳默在身后喊：“沈燼！你父母的葬禮上，有個穿黑裙子的女人站在最后排，
她手里捏著跟你小時候弄丟的那串紅繩一模一樣的東西！”沈燼的腳步頓住了。紅繩？
他明明已經(jīng)抵押給了侍者。回頭時，陳默已經(jīng)被陰影卷了進去，
下句模糊的話：“這**……是用‘未完成的執(zhí)念’搭成的……”第三層的空氣里飄著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