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宋靈兒的目光在江云身上落了一下,緊接著又嘆了一聲,匆匆移開,宋乾不由得戲謔一笑。
“話說回來,靈兒剛才不是挺看好這入贅的嗎,何不讓他一試,說不定有哪個宗門瞎了眼呢?”
宋靈兒雙頰瞬間漲得通紅。
她煉氣巔峰,想通過選拔都難如登天,更別說成為內(nèi)門弟子了。
放眼整個宋家,這么多年來,也只有宋乾這妖孽有這個機會。
讓江云去參加,不是明擺著自取其辱嗎?
見宋靈兒不敢回應(yīng),宋乾嗤的一笑,泛著冷意的目光,逐一掃過她這一脈的眾人。
目光所到之處,眾人皆不自覺地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宋乾臉上的得意愈發(fā)明顯,可沾沾自喜間,卻發(fā)現(xiàn)這一群目光躲閃的人里,江云的頭仰得格外明顯,像是壓根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抬眼,索然打量他一下,便懨懨移開目光。
宋乾瞬間無名火起。
為助宋明登上家主之位,他不惜借助藥物,強行將自身修為推至筑基巔峰。
根基雖然已經(jīng)受損,卻也十分享受這種被仰望的感覺。
沒想到,整個喜堂都跪成一片妒火,偏偏這入贅而來的螻蟻,卻如此淡定!
這簡直是羞辱!
“哼……!”
宋乾冷哼一聲,陰沉的眼神上下打量江云好幾圈,“大家都在笑話靈兒呢,你是他相公,話都不敢說一句,實在是……嘖嘖嘖嘖……不像個男人啊……”
宋靈兒此時心里的屈辱還沒有散去,聽宋乾這么說,又想起江云方才在府外被嘲弄都不敢發(fā)作,嘴角不由得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怎么是這樣?
聽著耳畔響起一陣又一陣刺耳的輕笑,她不由得雙拳緊握,眼中泛紅。
從懂事起,她就明白身為世家之女,終有一天會因為利益聯(lián)姻,被迫嫁給那些只知尋花問柳的紈绔子弟。
于是,她拼了命修煉,沒日沒夜,無數(shù)次累到昏迷,醒來又繼續(xù),只希望能打破這既定的命運。
可天不遂人愿,好不容易修煉到煉氣巔峰,還沒來得及參加宗門選拔,家族內(nèi)斗就襲來。
眼看著父親那日益衰老的背影,還有愈發(fā)猖狂的長老們,她只能放棄自己的期許,為自己這一脈爭取一線生機。
可到頭來,卻換來這么一個笑話。
“怎么是這樣……”
宋靈兒忍不住在心中埋怨江云的懦弱,可埋怨之余,又有幾分同病相憐的苦澀。
畢竟,在這宋府之中,她又何嘗不是處處受限,被人隨意擺布,卻又無力改變呢?
喜堂內(nèi),龍鳳燭在桌臺上靜靜燃著,將整張喜帳映成半透明的血膜,映著她睫毛上懸著的淚珠,族人們的身影在猩紅光暈里扭曲變形,把她身側(cè)江云的臉都擠在陰影中。
沒人能看清他此刻的神色,只見他喉結(jié)極輕地滾動了一下,像是無奈的嘆了一聲。
宋乾臉上的得意勁更甚,玩味的湊近江云,繼續(xù)怪聲怪氣的打壓笑道:“嗯?怕了?也是,上屆也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贅婿,被尸蟲啃剩半截身子,爬了三天才咽氣……這細胳膊細腿的,怕是——”
話音未落,一直默不作聲的江云突然伸出手,宋乾下意識一躲,卻見江云的手在半空一頓,轉(zhuǎn)而卷起袖口,拭去宋靈兒眼角的淚珠。
這個動作讓宋靈兒渾身一顫,記憶中她還從未和其他男性,有過這般親昵舉動。
“誒,這嫁妝,我便收下了…”
江云眼中閃過一抹憫然,轉(zhuǎn)頭看向宋乾時,神色瞬間索然幾分,“區(qū)區(qū)宗門選拔,說得多唬人似的。”
話音剛落,眾人皆是愣了半晌,復(fù)雜的神色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要不是眾人的目光恰好在這邊,甚至以為聲音是從別處傳來的。
宋乾更是看傻子一樣看著江云。
早在江云入贅之前,就已經(jīng)被他們查了個底朝天。
野山獵戶一枚,毫無修為,更無天賦可言。
對修仙的認知,跟大多數(shù)凡人一樣,只在道途聽說的皮毛之上,渾然是個擠不進圈的失敗者。
而就是這樣一個廢物,如今竟然為了圖一時的口舌之快,撞到他的槍口上。
“呵,唬人?諸位可聽清了?咱們的姑爺在笑話咱呢!”
宋乾這話觸動了不少族人的內(nèi)心。
這些人,即便是最年輕的一代,也都修行十多年時間了,甚至還有人已經(jīng)耗費了幾十年之久,但都沒能通過宗門考核。
哪里受得了一個贅婿如此公然冒犯。
“狂妄!”
“一個毫無修為的廢物,竟然敢大言不慚!”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但凡有點骨氣,至于入贅么,還敢如此囂張!”
霎時間,喜堂之中,譏諷聲此起彼伏。
宋靈兒俏立一旁,心中頓時又羞又急,她確實盼著江云能有幾分骨氣,卻也沒想他如此之狂妄,把自己往死里推。
見江云自己惹火上身,宋乾嘴角勾起一抹譏笑,雙手虛壓,示意眾人安靜,嘲弄地笑道:“諸位安靜!念在他出身低賤,沒登過大雅之堂,只要他現(xiàn)在賠不是,這事就算了,如若不然——”尾音陡然劈裂,筑基巔峰的威壓,震得梁間的紅綢獵獵翻飛。
霎時間,本想為江云說話的宋靈兒,被這股威懾壓得臉色慘白,嘴唇顫抖,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而那些原本保持中立的族人,在親眼目睹宋乾的修為后,立場早已開始偏向大長老,面面相覷間,紛紛開始借機加入討伐的行列。
“聽到?jīng)]有,還不速速滾過來磕頭認錯!”
“宋大哥宅心仁厚,不愿與你這等淺薄之徒一般見識,但不代表我們會原諒你,你今日若不跪下,就要你好看!”
“臭不要臉的玩意,實力底下,還敢在這里亂叫!”
聽著眾人越發(fā)高昂的叫嚷,宋乾下巴高高揚起,俯瞰著江云,臉上輕蔑的笑意愈發(fā)濃烈。
立威嘛,見血封喉多無趣?
要教人跪看自己眉間三分傲,一寸寸碾進疤痕里生根,才算烙下永世剜不掉的屈辱。
正得意間,卻見江云目光冷冽,穿透叫嚷的眾人,如寒刀過境,直抵他眉心。
剎那間,宋乾心頭一顫,只覺這眼神殺氣滔天,竟與祖父發(fā)怒時的威嚴有幾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