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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春山如焚 紺釉 21238 字 2025-08-22 13:5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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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春山舊夢1. 青杏微雨建昭十七年的春,來得又輕又緩,

像是怕驚擾了誰。春山館后山的青杏林剛結(jié)出指頭大小的果子,翠生生地掩在嫩葉里,

經(jīng)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微雨,便掛上了一層透亮的水光,空氣里彌漫著清澀的微香。

一道洗得發(fā)白的青色身影靈巧地避過巡山弟子的視線,悄無聲息地掠下濕滑的石階。

沈鳶足尖輕點,落地?zé)o聲,蒼白的面容上一雙眸子清亮,眼尾那一點朱砂小痣,

被這氤氳水汽襯得愈發(fā)殷紅。他懷里揣著幾枚偷偷攢下的銅錢,想去山下鎮(zhèn)里沽一壇桑落酒。

師父管得嚴,平日只許飲清茶,可他記得,今日是阿九的生辰。阿九說,

北地的桑落酒最是醇烈,男子漢當飲此酒。想到謝珩,沈鳶嘴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那孩子,

明明比自己還小兩歲,卻總愛擺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管束起自己這個師兄來倒毫不含糊。

剛繞過最后一道山門,身前的老杏樹后,忽地轉(zhuǎn)出一個人來?!皫熜?,去哪兒?

”聲音還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越,語氣卻已有了幾分日后的沉靜。沈鳶嚇了一跳,

抬眼便見謝珩斜倚在樹干上,抱著臂,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十三歲的少年,身量已開始抽條,

穿著春山館統(tǒng)一的素白弟子服,襟口袖邊卻用玄色絲線暗暗繡了云紋,

顯出一份不動聲色的別致。他鳳目微挑,薄唇輕抿,

腰間那枚質(zhì)地普通卻被他時刻擦拭得瑩潤的白玉佩,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了一下。

“阿九……”沈鳶下意識想把懷里的銅錢藏得更深些,面上浮起一絲被逮住的心虛,

“我……我去后山練劍?!薄熬殑π枰獛с~錢?”謝珩走近一步,目光落在他微鼓的衣襟上,

嘴角噙著笑,“還是說,師兄又想偷溜下山,去買那勞什子的桑落酒?”沈鳶抿唇不語,

默認了。謝珩嘆了口氣,伸手替他拂去發(fā)梢沾染的杏花花瓣,動作自然熟稔:“師父知道了,

又該罰你面壁思過。上次的《靜心咒》抄了一百遍,手不酸?

”“你的生辰……”沈鳶低聲道。謝珩眸光微動,看了他片刻,

忽然伸手將他往旁邊茂密的樹叢里一推,低聲道:“在這等著?!辈坏壬蝤S反應(yīng),他已轉(zhuǎn)身,

快步朝著山門處走去,故意弄出了些聲響。守門弟子聞聲而來,

很快便傳來了呵斥聲和少年清朗卻帶著倔強的回應(yīng):“弟子謝珩,欲私自下山,請師兄責(zé)罰。

”沈鳶躲在樹叢后,手指緊緊攥著衣角,聽著戒律堂的弟子將謝珩帶走,心里又急又愧。

三十杖。謝珩回來時,臉色有些發(fā)白,步履卻依舊穩(wěn)定。他走進沈鳶的房間,反手關(guān)上門,

從懷里掏出一小壇酒,壇身上沾著點點濕泥,還帶著他的體溫?!吧B渚?。

”他將酒壇放在桌上,語氣平淡,仿佛剛剛挨打的人不是他,“下次想去,告訴我,

我陪你一起受罰便是?!币估?,雨又密了些,敲打著窗欞。沈鳶取了金瘡藥,

小心翼翼地給趴在榻上的謝珩上藥。少年背脊清瘦,肌膚溫?zé)?,一道道杖痕紅腫著,

看上去觸目驚心。沈鳶鼻子發(fā)酸,手下動作放得極輕:“疼嗎?”謝珩側(cè)過臉,

燭光映著他一半臉頰,睫毛長而密:“疼的是你吧?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鄙蝤S沒說話,

只是更仔細地涂抹藥膏。上完藥,謝珩坐起身,拿過那壇桑落酒拍開泥封,

酒香瞬間溢滿狹小的房間。他仰頭灌了一口,被辣得蹙了蹙眉,卻還是把酒壇遞給了沈鳶。

沈鳶接過,學(xué)著他的樣子喝了一口,烈酒燒喉,他忍不住咳嗽起來,蒼白的臉頰泛起薄紅。

謝珩低低地笑,從窗外探手,摘了一顆濕漉漉的青杏,咬了一口,酸得他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卻把剩下的大半個遞到沈鳶唇邊?!八岬?,替我吃了吧?!鄙蝤S就著他的手,

默默吃下了那半顆酸澀的青杏,酸得舌根發(fā)麻,眼眶更熱,卻舍不得吐。窗外雨聲潺潺,

屋內(nèi)一燈如豆,兩個少年分飲著一壇烈酒,酸澀的杏子滋味混著桑落的醇烈,

無聲地滲入骨髓,成了往后十年里,沈鳶唯一能取暖的舊夢。

2. 折春初鳴春山館并非尋常江湖門派,暗中亦接些護送、探查的營生。館主,

亦即沈鳶和謝珩的師父,深知兩個弟子身份特殊,平日管教極嚴,卻也難免有疏漏之時。

一次,師父外出訪友,館中由大師兄暫管。恰有山下富戶求助,其幼子被拍花子拐走,

疑與附近一伙流寇有關(guān)。大師兄派了幾名弟子下山探查,謝珩聽聞,竟偷偷跟了去。

沈鳶練劍歸來,得知消息時,謝珩已離去半日。他心下一沉,謝珩雖天資聰穎,

武藝進展神速,但畢竟年少,江湖經(jīng)驗淺薄。那股流寇據(jù)傳兇悍異常。不及多想,

沈鳶提起他那把從未真正開過刃的短劍“折春”,匆匆下山。折春,

據(jù)師父說是撿到他時便帶在身邊的,劍身比尋常短劍更短,似是從中斷裂,僅剩半尺有余,

卻鋒利無匹,師父曾告誡,此劍出鞘必飲血,非生死關(guān)頭勿用。他循著蹤跡追至城外荒山,

在一處破廟找到了那伙流寇的暫棲之地。廟內(nèi)火光閃爍,人聲嘈雜,隱約可聞孩童啼哭。

沈鳶屏息靠近,于窗縫間窺看,心猛地一緊——謝珩被反綁著雙手,堵著嘴,丟在角落,

額角有血跡滲出,顯然已是吃了虧。那富戶幼子卻不見蹤影,想必已被轉(zhuǎn)移。

流寇們正在飲酒吹噓,言語間透露明日便將這“細皮嫩肉的小子”賣往南風(fēng)館。

沈鳶握緊了折春,手心全是冷汗。他從未傷過人,更遑論殺人。但聽著寇匪污言穢語,

看著謝珩受辱,一股冰冷的怒意自心底竄起,壓過了恐懼。他深吸一口氣,猛地踹開廟門,

身影如青煙般掠入??芊藗兇篌@,紛紛抄起兵刃。沈鳶目光只鎖定在謝珩身上,

折春短刃在昏暗的廟內(nèi)劃出一道冷冽的弧光。第一個撲上來的寇匪喉間一涼,鮮血噴濺而出,

溫?zé)岬囊后w濺了沈鳶滿臉滿身。他愣住了,握著折春的手微微顫抖?!靶⌒?!

”謝珩猛地掙開繩索,撲過來撞開他,避開了身后砍來的一刀。殺戮一旦開始,

便無法輕易停止。沈鳶腦中一片空白,全憑本能揮動短刃。折春果然如師父所言,

出鞘必見血,每一次閃動都帶起一蓬血花。他身形瘦削,動作卻快得驚人,

青衫迅速被鮮血染透,眼尾那點朱砂痣也濺上了血,模糊一片。不知過了多久,

廟內(nèi)安靜下來。血腥氣濃重得令人作嘔。沈鳶站在原地,喘息著,看著滿地狼藉和尸體,

臉色蒼白如紙,身體抖得厲害。一雙溫?zé)岬氖峙踝×怂哪?。謝珩不知何時已解開了束縛,

用袖子一點點擦拭他臉上的血跡,動作有些笨拙,卻異常輕柔。他擦得很仔細,

連眼尾那點朱砂痣上的血污也小心拭去?!皠e怕,阿鳶?!敝x珩的聲音低啞,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疼惜,“是他們該死?!鄙蝤S抬起眼,看向謝珩。少年鳳目深沉,

里面映著他狼狽不堪的身影,卻沒有絲毫恐懼或厭惡,只有一種近乎灼熱的專注?;氐缴缴?,

沈鳶當夜便發(fā)起了高燒,并非受傷,而是驚懼交加,又引動了體內(nèi)深植的寒毒。冷,

刺骨的冷,仿佛血液都要凍結(jié)成冰,他蜷縮在榻上,牙關(guān)緊咬,意識模糊。朦朧中,

有人撬開他的齒關(guān),溫?zé)岬?、帶著鐵銹腥氣的液體渡入口中,勉強壓下那徹骨的寒意。

他下意識地吞咽,尋求那一點暖意的來源。他聽到謝珩在他耳邊低語,聲音發(fā)狠,

像是立下某種不容違背的誓言:“以后誰敢動你,我要他的命?!贝稳招褋?,

謝珩手腕上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他卻只說是昨夜不小心劃傷。沈鳶看著他蒼白的臉色,

想起口中那揮之不去的血腥氣,心中巨震,卻什么也沒問出口。那條命,

是謝珩用血換回來的。這個認知,從此沉甸甸地壓在了他的心上。

3. 燈市驚變又是一年上元節(jié)。山下小鎮(zhèn)燈火如晝,人潮如織。沈鳶和謝珩偷得半日閑,

溜下山來看燈。經(jīng)過上次之事,師父對他們看管更嚴,但終究拗不過少年心性。

加之謝珩即將隨一位師叔遠行歷練,歸期未定,此次燈市,

或許是一段時期內(nèi)最后一次相伴同游。兩人穿梭在熙攘人流中,看各式花燈爭奇斗艷。

沈鳶在一個面具攤前駐足,拿起一個青面獠牙的鬼王面具,轉(zhuǎn)頭嚇唬謝珩。

謝珩配合地做出害怕表情,眼底卻滿是笑意,順手將一個精致的小兔燈籠塞進他手里。

行至河邊,無數(shù)河燈順流而下,燭光點點,載著放燈人的祈愿流向遠方?!拔覀円卜乓粋€吧。

”謝珩買了兩盞素白的荷花燈,將其中一盞遞給沈鳶。沈鳶接過,背過身,

認真地在燈紙上寫下愿望。謝珩亦然。兩盞河燈并肩放入水中,隨著水流緩緩漂遠。

“你寫了什么?”謝珩問?!霸赴⒕艢q歲平安?!鄙蝤S輕聲道,目光追隨著那盞漸遠的燈,

“你呢?”謝珩看著沈鳶被燈火柔和的側(cè)臉,眼尾那點朱砂痣在光影下格外清晰,他笑了笑,

聲音很輕:“愿阿鳶一生自由。”自由。沈鳶心尖微顫。他是前朝遺孤,身負血海深仇,

雖得師父庇護,但“自由”二字,何其奢侈。唯有謝珩,會如此祈愿?;厣降穆飞?,

歡樂的氣氛漸漸沉寂。山風(fēng)漸起,吹得林木簌簌作響。行至半山腰僻靜處,

數(shù)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自林中掠出,將他們團團圍住。來人皆著黑衣,面覆黑巾,身手矯捷,

殺氣凜然,絕非尋常匪類?!白?!”謝珩第一時間將沈鳶護在身后,短劍出鞘,迎向來敵。

黑衣人目標明確,攻勢狠辣,招招致命。謝珩武藝雖高,但對方人多勢眾,且配合默契,

很快便落了下風(fēng)。沈鳶抽出折春,與謝珩背靠背迎敵,折春飲血,鋒芒畢露,

一時間竟也逼得對方無法近身?;鞈?zhàn)中,一枚冷箭破空而來,直射沈鳶后心。謝珩眼角瞥見,

猛地將沈鳶推開,自己卻避之不及,箭鏃沒入肩胛?!鞍⒕牛 鄙蝤S驚呼。謝珩悶哼一聲,

反手折斷箭桿,攻勢更見狠厲,全然不顧自身傷勢,只將沈鳶護得密不透風(fēng)。然而敵眾我寡,

兩人漸漸力竭。謝珩肩頭鮮血浸透白衣,動作漸緩。一名黑衣人瞅準空檔,

凌厲一掌拍向謝珩胸口。謝珩舊傷未避,新力未生,眼看便要中掌。沈鳶想也未想,

撲身去擋。就在此時,異變再生。另一批人馬突然殺入戰(zhàn)團,與先前那批黑衣人纏斗在一起。

場面頓時更加混亂?;靵y中,有人高喊:“殿下!快走!”謝珩聞聲,身形猛地一滯,

眼中閃過極其復(fù)雜的神色,震驚、掙扎、決絕……最后化為一片深沉的晦暗。

他深深看了沈鳶一眼,那目光沉重得讓沈鳶心悸。下一刻,

謝珩猛地將沈鳶推向趕來救援的那批人方向,自己卻轉(zhuǎn)身,迎向了追兵最密集處?!鞍⒕?!

”沈鳶嘶聲喊道,想要沖過去,卻被人死死拉住。刀劍碰撞聲,慘叫聲,不絕于耳。

沈鳶眼睜睜看著謝珩的身影消失在混戰(zhàn)的人群中,如同被黑暗吞噬。混亂平息得極快。

后來的那批人似乎并不戀戰(zhàn),救下沈鳶后便迅速帶著他撤離。沈鳶掙扎著回頭,

只在最后一眼,看到地上遺落著一枚玉佩——是謝珩終日佩戴不曾離身的那枚白玉佩,

此刻已從中裂開一道縫隙,孤零零地躺在塵土與血跡之中。

4. 血洗春山沈鳶被那批神秘人護送回春山館附近,便被告知前方恐有變,

讓他自行小心回館。他心中惶惑不安,謝珩失蹤前的那個眼神,那批訓(xùn)練有素的救援者,

裂開的玉佩……一切的一切都透著詭異。他踉蹌著奔回春山館,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告訴師父,救阿九!然而,還未至山門,便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

看到了沖天而起的火光。春山館,已陷入一片火海。喊殺聲、兵刃交擊聲、慘叫聲不絕于耳。

無數(shù)身著朝廷制式鎧甲的兵士正揮舞著屠刀,館中弟子奮力抵抗,卻節(jié)節(jié)敗退,

血染紅了石階,尸體橫陳四處。沈鳶如遭雷擊,僵在原地?!吧僦?!

”渾身是血的師父發(fā)現(xiàn)了呆立在山道上的他,猛地沖過來,一把將他拽到隱蔽處,“快走!

從后山暗河走!永遠別再回來!”“師父!怎么回事?他們是誰?”沈鳶聲音發(fā)顫。

“是朝廷的人!我們被出賣了!”師父目眥欲裂,急急將一個冰冷的物件塞入他手中,

是那把折春短刃,“活下去!鳶兒,活下去!別忘了春山館,別忘了你的身份!”說罷,

不容沈鳶再問,師父運足內(nèi)力,將他狠狠推向后山懸崖的方向。沈鳶跌落在地,回頭望去,

只見師父已怒吼著沖入敵陣,身影很快被火光和刀劍淹沒?;鸸庑苄?,映得夜空亮如白晝。

沈鳶掙扎著爬起,想要回去,卻見火光深處,緩緩走出一個人。玄衣金線,身姿挺拔,

盡管隔得遠,面容模糊,但那身影,沈鳶絕不會認錯——是謝珩。他手中提著一把劍,

劍身染血,血珠正沿著劍尖滴落。他站在那片尸山血海之前,站在焚毀一切的大火之前,

目光似乎穿透混亂的人群,精準地落在了沈鳶身上。冰冷,陌生,再無一絲往日溫情。

沈鳶只覺得渾身血液瞬間凍結(jié),比寒毒發(fā)作時更冷千百倍。為什么是他?怎么會是他?

巨大的震驚和悲痛攫住了他,喉頭涌上腥甜。下一刻,追兵已至身后,他再無思考余地,

轉(zhuǎn)身躍下了師父所指的后山懸崖,墜入冰冷刺骨的暗河之中?;杳郧白詈笥橙胙酆煹?,

依舊是那片吞噬一切的烈火,以及烈火前,那個提劍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5. 十年生死冰冷的河水裹挾著他,撞上礁石,沉入黑暗。再次睜開眼,已不知過了多久。

他躺在一張簡陋的床榻上,身處一間陌生的竹屋。

一個身著灰布衣、面容冷峻的中年人站在床邊?!澳阈蚜??!蹦侨寺曇羝降瓱o波,

“我是風(fēng)露閣閣主。春山館已不復(fù)存在,從今日起,你是風(fēng)露閣的刃?!憋L(fēng)露閣,

江湖中最為神秘亦正亦邪的殺手組織。沈鳶沒有說話,眼中是一片死寂的灰敗。春山館沒了,

師父沒了,師兄弟都沒了……而謝珩,那個他曾用生命去守護、也以為會守護自己的人,

卻站在了仇敵那一邊,手提滴血的劍。恨嗎?自然是恨的。但恨意之下,

是更深沉的絕望和毀滅般的痛楚。他活了下來,像師父囑咐的那樣。但這條命,已是偷來的,

浸滿了血和恨。此后十年,沈鳶成了風(fēng)露閣最利的一把刀。折春飲血無數(shù),他蒼白清瘦,

眼尾那點朱砂痣在殺人時愈發(fā)妖異,洗到發(fā)白的青衫下,是累累傷痕和日益深入骨髓的寒毒。

每月朔夜,寒氣噬心,痛不欲生,需以特制藥湯壓制,而那藥引,需加入他自己的心頭血。

他以一種近乎自毀的方式磨礪著自己,任務(wù)完成得漂亮,卻沉默得如同啞巴。只有閣主知道,

他與當今權(quán)傾朝野的攝政王謝珩,有著怎樣的過往。謝珩。先帝第九子,

當年春山館一役后不久先帝駕崩,幼主登基,他便以雷霆手段掃清政敵,

成為權(quán)傾天下的攝政王。冷血無情,笑里藏刀,是朝野皆知的評價。十年間,

兩人似兩條平行線,再無交集。直到這一日。風(fēng)露閣閣主將一枚玄鐵令擲于沈鳶面前。

“目標,攝政王謝珩?!鄙蝤S抬起眼,眸中靜如深潭,不起波瀾。只有握著折春的手,

指節(jié)微微泛白?!盀楹问俏??”“據(jù)說,攝政王近年來頗好音律,尤其愛聽一曲《折柳吟》。

”閣主語氣意味深長,“而你的琴藝,曾是春山館一絕。這是接近他的最好機會。

”“他麾下能人眾多,戒備森嚴,刺殺難度極大?!薄罢螂y度極大,才需你這柄最利的刃。

”閣主看著他,“還是說,你對他,仍存有舊情?”沈鳶沉默片刻,緩緩收起玄鐵令。

“屬下,領(lǐng)命?!彼K于,要去殺他了。

Chapter 2 金殿囚鸞1. 夜探王府攝政王府邸森嚴,飛鳥難渡。

沈鳶易容成一個面容平凡的琴師,抱著一把半舊的桐木琴,跟在王府管事身后,垂首斂目,

行走在高墻深院之中。今夜王府宴客,需樂師助興。他指尖冰涼,內(nèi)心卻異常平靜。

十年飲血,早已磨去了大部分情緒,唯有胸腔深處那顆心,在想到即將見到那人時,

會不受控制地蜷縮、刺痛。宴會廳堂燈火通明,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

沈鳶坐在樂師席位的角落,目光低垂,卻能感受到主位上那一道如有實質(zhì)的視線。無需抬頭,

他便知道那是謝珩。十年過去,當年的少年已長成真正的男人。

玄色王袍以金線繡著蟠龍紋路,襯得他面容愈發(fā)俊美凌厲,鳳目幽深,

薄唇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慵懶地倚靠在軟榻上,把玩著手中的玉杯。

他周身散發(fā)著久居上位的威壓和一種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冷漠。偶爾投向下方的目光,

看似隨意,卻帶著洞察一切的銳利。沈鳶撥動琴弦,奏響《折柳吟》。曲調(diào)哀婉,訴盡離愁。

他當年練此曲,謝珩總嫌太過悲切,不如《春山謠》歡快。如今,春山已焚,只剩離殤。

一曲終了,滿堂寂靜。賓客皆沉醉于琴音余韻之中。主位上的謝珩緩緩撫掌,打破了寂靜。

“好一曲《折柳吟》。不知這位琴師,可否近前為本王獨奏一曲?”他的聲音低沉悅耳,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沈鳶心臟猛地一跳,依言起身,抱著琴,一步步走向主位。

垂下的眼簾掩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緒。行至階下,他微微躬身?!疤痤^來。

”謝珩的聲音近在咫尺。沈鳶緩緩抬頭,目光平靜地迎上那雙鳳目。

易容術(shù)足以改變他的容貌,但他知道,有些東西是改變不了的,比如眼神,

比如細微的習(xí)慣動作。謝珩看著他,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嘴角那絲笑意更深,也更冷。

他揮退了左右侍從,偌大的廳堂,仿佛只剩下他們二人?!皬棸?。

”謝珩示意他坐在早已備好的琴凳上。沈鳶坐下,指尖撫上琴弦。然而,他撥動的并非琴弦,

而是藏在琴身內(nèi)的機括!一道寒光自琴底暴射而出,直取謝珩咽喉!正是那把折春短刃!

速度快到極致,角度刁鉆狠辣!然而,謝珩似乎早有預(yù)料。他甚至沒有移動身體,

只是袖袍微微一拂。數(shù)道肉眼難以察覺的金絲自他袖中激射而出,

精準地纏住了疾射而來的折春刃,輕輕一絞,便將去勢洶洶的短刃蕩開。與此同時,

另一道金絲如毒蛇般纏向沈鳶的手腕。沈鳶疾退,但金絲更快,瞬間纏繞上他細瘦的腕骨,

猛地收緊,勒入皮肉,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禁錮感。他悶哼一聲,

已被那金絲強大的力道帶得向前一個踉蹌,跌入一個冰冷的懷抱。

濃郁的龍涎香氣混合著酒氣襲來,令他一陣眩暈。謝珩的手臂鐵箍般環(huán)住他的腰身,

另一只手卻溫柔地撫上他的臉頰,指尖用力,擦去了他易容的偽裝,

露出底下蒼白清瘦的真容,以及眼尾那一點驚心動魄的朱砂痣。他低頭,

溫?zé)岬暮粑鼑娡略谏蝤S耳畔,聲音輕得如同情人低語,卻帶著令人齒冷的笑意:“阿鳶,

你終于來殺我了?!北涞拇?,印上那點朱砂痣,輾轉(zhuǎn)廝磨,如同烙印?!笆瓴灰?,

一見面就送這樣的大禮?!敝x珩低笑,手臂收緊,幾乎要勒斷他的腰,“你說,

我該如何回報你?嗯?”沈鳶掙扎,卻被金絲和手臂禁錮得動彈不得,腕骨劇痛。他咬牙,

聲音從齒縫里擠出:“謝珩,放開!”“放開?”謝珩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話,

笑聲更低沉,也更危險,“十年前讓你跑了,這次……”他頓了頓,唇貼近沈鳶的耳廓,

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囚你一輩子,好不好?

”2. 寒毒與心疾沈鳶被囚禁在攝政王府最深處的院落。院外守衛(wèi)森嚴,院內(nèi)陳設(shè)奢華,

一應(yīng)用度皆是最好,卻空蕩寂靜得可怕。他腕上的金絲已被取下,

換上了一副精巧的玄鐵鐐銬,鎖鏈很長,允許他在屋內(nèi)活動,卻無法離開這方寸之地。

謝珩每日都會來。有時是夜里,帶著一身酒氣或寒氣,什么也不說,只是屏退左右,

靜靜地抱著他,下巴擱在他的發(fā)頂,手臂收得極緊,仿佛要將他揉碎融入骨血。

沈鳶僵硬地任由他抱著,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玩偶。有時是白天,

謝珩會帶來一些東西——或許是新裁的錦衣(被沈鳶棄之于地),

或許是精致的點心(原封不動地涼透),又或許,只是一枝帶著露水的杏花(在案頭枯萎)。

他絕口不提春山館,不提那場大火,不提十年間的種種。仿佛他們之間,

從未有過背叛與殺戮,只是鬧了一場漫長的別扭。沈鳶亦沉默以對。

除了最初激烈的反抗和斥罵,他很快便沉寂下來。大多數(shù)時候,他只是坐在窗邊,

看著庭院里四方的天空,眼神空茫,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朔月之夜。寒毒如期而至,

來勢洶洶。冰冷刺骨的寒意從四肢百骸鉆出,瘋狂啃噬著經(jīng)脈血液。沈鳶蜷縮在榻上,

渾身顫抖,牙關(guān)磕碰,臉色白得透明,連眼尾的朱砂痣都失了顏色。

侍女送來的湯藥被他打翻在地。他寧愿痛死,也不愿接受謝珩的施舍。腳步聲響起。

謝珩揮退驚慌的侍女,走到榻前,看著蜷成一團、痛苦不堪的沈鳶,眸色深沉如夜。

他端起重新煎好的藥碗,喝了一口,然后俯下身,捏住沈鳶的下頜,強迫他張開嘴,

以口渡了過去??酀乃幹熘环N奇異的腥甜氣息涌入喉間。沈鳶劇烈掙扎,

卻被謝珩死死按住。一口藥渡完,謝珩并未立刻離開,而是細細舔舐過他冰冷顫抖的唇瓣,

仿佛猛獸在品嘗獵物?!把氏氯?。”他的聲音命令道,帶著不容抗拒的壓迫。

沈鳶死死瞪著他,眼中是屈辱的恨意。寒毒帶來的痛苦和這種屈辱的喂藥方式讓他幾欲崩潰。

第二口藥又渡了過來。這次,沈鳶猛地合上牙關(guān),狠狠咬了下去。

濃郁的血腥味瞬間在兩人口腔中蔓延開。謝珩吃痛,卻并未退縮,反而更深地吻了下去,

將那口混著兩人鮮血的藥汁強行渡入沈鳶喉中?!翱瓤瓤取鄙蝤S被嗆得咳嗽起來,

嘴角溢出血沫,不知是他的,還是謝珩的。謝珩終于放開他,用指腹擦去他唇角的血跡,

眼神幽暗熾熱,又冰冷駭人?!扒笪??!彼麚崦蝤S冰冷的臉頰,聲音低啞,“求我,

我就給你藥?!鄙蝤S喘著氣,寒毒一陣猛似一陣,眼前陣陣發(fā)黑。他看著謝珩近在咫尺的臉,

那張曾無數(shù)次入夢的臉,此刻卻如同地獄來的修羅。他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極冷極諷的笑,

聲音破碎,卻清晰無比:“謝珩……你讓我覺得惡心。”謝珩的動作頓住了。

眼底翻涌的熾熱瞬間冷卻,凝結(jié)成萬年寒冰。他猛地掐住沈鳶的脖子,

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喉骨。沈鳶閉上眼,毫不反抗,甚至帶著一種求死的快意。然而,

預(yù)期的死亡并未到來。頸間的力道驟然松開。謝珩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臉上再無一絲表情,只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快極深的痛楚,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很好?!彼淅涞赝鲁鰞蓚€字,轉(zhuǎn)身拂袖而去。那夜,

沈鳶在極致的寒冷和痛苦中幾度昏厥又醒來,始終緊咬著牙,未再發(fā)出一聲呻吟,

也未再求饒一句。而主院書房內(nèi),燭火亮了一夜。次日清晨,侍從進去收拾時,

發(fā)現(xiàn)王爺臉色蒼白得可怕,案上的宣紙被攥緊的手捏得粉碎,地上還有零星幾點暗紅,

似是干涸的血跡。3. 舊佩裂心謝珩并未因那夜的沖突而放松對沈鳶的囚禁,

反而看管得更加嚴密。但他來的次數(shù)明顯減少了,即使來,也多是隔著一段距離,

冷冷地看著,偶爾說幾句刺人的話。沈鳶依舊沉默,像一塊被冰雪封凍的玉石。

轉(zhuǎn)機發(fā)生在一個午后。沈鳶腕間的鐐銬不知為何有些松動,他嘗試了數(shù)次,

竟真的被他掙脫開來?;蛟S是守衛(wèi)的疏忽,或許是……別的什么。他已無暇多想。

他必須離開這里。避開巡邏的守衛(wèi),他悄無聲息地潛入謝珩的書房。

這里或許有通往府外的密道圖紙,或者別的什么能助他逃脫的東西。書房陳設(shè)冷硬,

一如主人此刻的性情。沈鳶快速而謹慎地翻查著,指尖掠過書架上的一排排書卷,

忽然觸碰到一個異常光滑的物件。那是一個隱藏在書卷后的暗格。他猶豫片刻,

輕輕推開暗格。里面沒有圖紙,沒有機密文件。只放了兩樣?xùn)|西。

一盞已經(jīng)褪色、甚至有些破損的素白荷花河燈。燈紙上,墨跡早已模糊,

但依稀可辨“歲歲平安”四字,是他當年的筆跡。旁邊,是那枚裂了一道縫的白玉佩,

被小心地放在柔軟的錦緞上,裂縫處似乎被嘗試修補過,卻終究無法復(fù)原。

沈鳶的手指猛地一顫,呼吸停滯了一瞬。他記得這盞河燈,記得那個上元夜,

記得自己寫下的愿望。他以為這一切早已隨著春山館的大火化為灰燼。為何謝珩會留著它?

還如此珍而重之地收藏起來?一個荒謬的念頭不受控制地鉆進腦海。難道……“你在找什么?

”冰冷的聲音自身后響起,打斷了沈鳶的思緒。謝珩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玄衣金線,

鳳目含霜,正冷冷地看著他,以及他手中那盞殘破的河燈。沈鳶緩緩轉(zhuǎn)過身,

舉了舉手中的河燈,聲音干澀:“這是什么?”謝珩目光掃過河燈,

眼底閃過一絲極復(fù)雜的情緒,快得抓不住,隨即又恢復(fù)冰冷:“舊物而已。怎么,

沈少主如今連本王的舊物也要惦記?”“舊物?”沈鳶往前走了一步,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你既然恨我,恨春山館,為何要留著這個?還有這玉佩,既然裂了,為何不扔了?

”謝珩嗤笑一聲:“本王樂意,不行嗎?”“謝珩!”沈鳶聲音提高,

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激動和一絲渺茫的希望,“春山館那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你為什么會在那里?你……”“發(fā)生了什么?”謝珩打斷他,一步步走近,目光銳利如刀,

仿佛要將他剝皮拆骨,“你看得不夠清楚嗎?朝廷得了密報,春山館窩藏前朝逆黨,

意圖不軌。父皇下旨,剿滅亂黨,格殺勿論?!彼T谏蝤S面前,逼視著他:“而我,

奉命監(jiān)軍?,F(xiàn)在夠清楚了嗎?我的好師兄。”“奉命監(jiān)軍……”沈鳶臉色更白,

踉蹌著后退一步,撞在書架上,“所以,那些兵,是你帶來的?

師父他們……是你……”“是我又如何?”謝珩語氣平淡,卻字字如刀,“成王敗寇,

自古如此。要怪,就怪你們是前朝余孽,礙了新朝的眼?!弊詈笠唤z希望徹底粉碎。

沈鳶只覺得心口劇痛,仿佛被那柄折春刺穿。他看著謝珩冷漠的臉,忽然覺得無比可笑,

也無比可悲。原來那些模糊的、不敢深想的猜測,竟然都是真的。

他猛地揮開謝珩試圖伸過來的手,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絕望:“所以,你救我,囚禁我,

又是為了什么?折辱我?還是覺得,我這把刀,還能為你所用?”謝珩抿緊了唇,

下頜線條繃緊。沈鳶笑了起來,笑聲蒼涼而破碎:“謝珩,你真是……讓我惡心透了。

你以江山為牢,困住我,就能掩蓋你的背叛和血腥嗎?”“閉嘴!”謝珩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眼中翻涌著駭人的風(fēng)暴,“你以為你是誰?階下之囚,

也配質(zhì)問本王?”“是啊,我不配?!鄙蝤S不再掙扎,任由他抓著,眼神空洞地望著他,

“那你殺了我啊。就像當年,殺了我?guī)煾?,殺了春山館上下那樣,殺了我。

”謝珩死死盯著他,胸口劇烈起伏,眼底猩紅一片,仿佛下一刻就要失控。但最終,

他只是猛地將沈鳶甩開,聲音冷得結(jié)冰:“想死?沒那么容易。沈鳶,你這輩子,

都別想逃出我的掌心?!?. 囚籠之舞宮中設(shè)宴,款待西域使臣。

攝政王謝珩攜“眷屬”出席。所謂的“眷屬”,便是沈鳶。

他被強行換上了一身華美的緋色宮裝,墨發(fā)挽起,簪著步搖金釵。蒼白的臉色,清瘦的身姿,

以及眼尾那點無法遮掩的朱砂痣,在這身艷麗裝扮下,顯出一種驚心動魄的、易碎的美感。

然而,他的腳踝上,卻鎖著一條細長的金色鏈子,鏈子的另一端,

隱沒在謝珩寬大的袍袖之下。如同豢養(yǎng)一只珍奇的雀鳥,即便帶出來炫耀,

也絕不松開掌控的鎖鏈。宴席之上,歌舞升平,觥籌交錯。

西域使臣目光驚艷地落在沈鳶身上,言語間多有試探和曖昧。謝珩慵懶地靠著椅背,

一手把玩著酒杯,另一只手在桌下,指尖有意無意地摩挲著那冰冷的金鏈,

感受到另一端傳來的細微顫抖。他嘴角噙著笑,應(yīng)對自如,卻時不時側(cè)首,對沈鳶低語幾句,

姿態(tài)親昵,仿佛真是恩愛眷侶。沈鳶垂著眼,面無表情,任由擺布。只有緊握的拳頭,

透露出他內(nèi)心的屈辱和憤怒。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各種目光,

好奇的、探究的、鄙夷的、淫邪的……如同針一樣扎在他身上。酒過三巡,氣氛愈加熱絡(luò)。

西域使臣起哄,要攝政王的“美人”獻舞一曲。謝珩笑著應(yīng)允,拍了拍沈鳶的手背,

語氣溫柔卻不容拒絕:“去吧,讓諸位使臣見識見識?!鄙蝤S猛地抬頭,看向謝珩。

對方鳳眸中含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只有冰冷的命令和一絲殘忍的玩味。殿中樂聲起。

沈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腳踝上的金鏈微微晃動,折射著璀璨的燈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謝珩的笑容淡了些,袖中的手微微一動,金鏈收緊,

帶來一陣清晰的痛感,像是在催促。沈鳶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一片死寂的平靜。

他緩緩起身,走到大殿中央。他沒有起舞。而是猛地抬手,拔下了發(fā)間最長最鋒利的金簪!

與此同時,他足尖用力,竟生生掙斷了腳踝上那根精巧卻堅韌的金鏈!嘩啦一聲脆響,

金鏈斷裂落地。全場嘩然!侍衛(wèi)們驚呼著沖上前。謝珩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霍然起身,

目光死死盯住沈鳶。沈鳶看也未看沖來的侍衛(wèi),手腕一翻,金簪化作一道寒光,

并非刺向任何人,而是直直射向御階之上、龍椅之旁的那面象征著皇權(quán)的巨大銅鏡!

“哐啷——!”銅鏡應(yīng)聲碎裂,碎片四濺。驚呼聲中,沈鳶身形如青煙般掠起,直撲御階!

目標,竟是那面巨大的屏風(fēng)之后!“護駕!”尖叫聲四起。侍衛(wèi)刀劍出鞘,寒光閃閃,

攔在他面前。沈鳶手中并無兵刃,只有那半截斷裂的金鏈。但他身法詭異靈動,

在金殿之中穿梭,如同鬼魅,竟避開了所有攔截。折春雖不在手,

但他十年殺手生涯練就的本能仍在。所過之處,血花飛濺。有侍衛(wèi)的血,

也有他被刀鋒劃傷濺出的血。緋色宮裝迅速被鮮血染透,顏色更深,近乎墨黑。

他最終未能接近御階核心。無數(shù)兵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將他死死壓跪在地。他喘息著,

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濺了幾點血跡,眼尾朱砂痣紅得妖異,目光卻越過層層人群,

精準地落在了謝珩身上。自始至終,他沒有試圖攻擊謝珩一下。甚至在他沖破阻攔,

最接近謝珩的那一瞬,他也只是擦身而過,留下一個冰冷的、染血的眼神。謝珩站在原地,

一動不動。玄衣金線,襯得他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看著被壓跪在地、渾身是血卻脊背挺直的沈鳶,袖中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一場鬧劇,以“刺客”被制服告終。西域使臣驚魂未定,朝臣議論紛紛。

謝珩一步步走下御階,來到沈鳶面前,揮退了押著他的侍衛(wèi)。他蹲下身,

伸手抬起沈鳶的下巴,迫使他對上自己的視線。兩人臉上都沾著血,一個冰冷,一個陰沉。

“你想做什么?”謝珩的聲音低啞,帶著壓抑到極致的風(fēng)暴。沈鳶看著他,

忽然極輕地笑了一下,聲音破碎,卻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快意:“謝珩……你看,

你的籠子……關(guān)不住我?!?. 風(fēng)雪夜逃宮宴風(fēng)波后,沈鳶被秘密押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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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2 13:5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