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紗灑進來,秦墨已經(jīng)穿戴整齊。肩傷結(jié)了痂,一動仍會隱隱作痛,但他已顧不得這些。今日是他作為東宮司馬第一次正式上朝,絲毫馬虎不得。
銅鏡中,一身深綠色官服的青年面容消瘦,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秦墨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這具身體雖然與他現(xiàn)代時一模一樣,但經(jīng)歷了這一個多月的風(fēng)霜,已有了幾分滄桑。
"秦大人,馬車備好了。"李順在門外輕聲稟報。
東宮正門前,十余名侍衛(wèi)已列隊等候。見秦墨出來,為首的校尉抱拳行禮:"奉太子令,護送秦大人入宮。"
秦墨微微頷首。短短幾日,他的地位已今非昔比。從一介布衣到東宮司馬,這樣的躍升在等級森嚴(yán)的唐朝幾乎前所未有。
馬車緩緩駛向皇宮,街道兩旁的百姓紛紛避讓。幾個孩童好奇地探頭張望,被母親急忙拉回。秦墨掀開車簾一角,看見路邊墻上還貼著通緝李世民的告示,墨跡新鮮。
"大人,前面就是承天門了。"校尉在車外提醒。
秦墨整了整衣冠。今日大朝會,李淵將在太極殿召集群臣,宣布對玄武門事件的處置和對太子的進一步授權(quán)。作為關(guān)鍵功臣,他必將成為焦點。
承天門外,文武百官已排成長隊等候入宮。秦墨的馬車徑直駛到前列,引來不少側(cè)目。他剛下車,就感到數(shù)十道目光齊刷刷射來,有好奇的,有嫉妒的,更多的是審視。
"這位就是秦司馬?"
"聽說就是他識破秦王陰謀,設(shè)計玄武門防御..."
"年紀(jì)輕輕,怎有如此能耐?來歷可疑..."
竊竊私語聲隨風(fēng)飄入耳中,秦墨面不改色,心中卻繃緊了弦。在這權(quán)力場中,一步走錯便是萬丈深淵。
"秦司馬!"一個洪亮的聲音打破了周圍的低語。秦墨轉(zhuǎn)頭,看見一位身材魁梧、滿臉虬髯的武將大步走來,"久仰大名!某家程知節(jié),現(xiàn)為左武衛(wèi)將軍。"
程咬金!秦墨心頭一震,這位演義中的混世魔王在正史中可是李世民的死忠。他怎么會主動搭話?
"程將軍大名,如雷貫耳。"秦墨謹慎地回禮。
程知節(jié)豪爽地拍拍他的肩,正好拍在傷口上,秦墨疼得眼角一抽。"秦司馬妙計破秦王,某家佩服!不過..."他忽然壓低聲音,"秦王待我等恩重如山,此事...未必就此了結(jié)。"
秦墨心頭警鈴大作。這是警告還是試探?不等他回應(yīng),宮門大開,宦官尖細的聲音傳來:"百官入朝——"
太極殿內(nèi),李淵高坐龍椅,面色疲憊但目光銳利。李建成立于御階之下首位,氣度沉穩(wěn)。秦墨按品級站在中列,能清晰感受到朝堂上微妙的氣氛——支持太子的官員昂首挺胸,曾與秦王交好的則低頭縮肩。
"眾卿皆知,逆子世民謀反事敗,現(xiàn)已潛逃。"李淵聲音沙啞,"太子建成忠孝兩全,挫敗奸謀,朕心甚慰。即日起,加太子監(jiān)國之權(quán),總領(lǐng)朝政。"
群臣跪拜稱頌。秦墨偷眼觀察,發(fā)現(xiàn)李建成表情平靜,看不出喜怒。
"另,東宮司馬秦墨,獻策有功,特晉為太子左庶子,賜金魚袋,紫金服。"
這道旨意如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太子左庶子是從四品上的要職,且有資格穿紫金官服——這可是三品以上高官才有的殊榮!秦墨感到背后刺來的目光更多了。
"臣...謝陛下隆恩。"秦墨出列跪拜,聲音因震驚而微微發(fā)顫。
"秦愛卿平身。"李淵竟露出一絲笑意,"朕聽聞你不僅精通兵法,還擅治國之策。今日朝后,朕要單獨召見你。"
這下連李建成都轉(zhuǎn)頭看了秦墨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秦墨額頭滲出細汗——皇帝單獨召見,是福是禍?
朝會結(jié)束后,一名宦官領(lǐng)著秦墨穿過重重宮門,來到一處幽靜的偏殿。殿內(nèi)陳設(shè)簡樸,唯有墻上懸掛的一幅《江山社稷圖》彰顯著主人身份。
"坐。"李淵已換下朝服,著一身素色常服,看上去就像個普通老者,"嘗嘗這茶,蜀地新貢的。"
秦墨小心跪坐,雙手接過茶盞。茶湯碧綠,香氣清幽,但他此刻哪有心思品茶?
"秦愛卿,朕很好奇。"李淵啜了一口茶,突然問道,"你是如何提前知曉世民會發(fā)動政變的?"
秦墨的手微微一抖。這個問題他早有準(zhǔn)備,但面對李淵銳利的目光,仍感到一陣心虛。
"回陛下,臣并非未卜先知,只是觀察到一些蛛絲馬跡。"他放下茶盞,聲音盡量平穩(wěn),"秦王頻繁調(diào)動心腹將領(lǐng)入京,卻無突厥犯邊的確切消息;玄武門守將常何與天策府秘密往來;再加上..."
"再加上什么?"
"再加上秦王功高蓋主,難免..."秦墨適時住口。
李淵冷笑:"難免有非分之想?愛卿直言無妨。"他放下茶盞,突然話鋒一轉(zhuǎn),"秦愛卿師從何人?年紀(jì)輕輕,見識不凡啊。"
又來了!秦墨心中警鈴大作。他重復(fù)了之前編造的師從隱士周天正的故事,但李淵顯然比魏征更難糊弄。
"周天正..."李淵若有所思,"朕倒從未聽聞終南山有此隱士。不過..."他忽然從案幾下拿出一個布包,"愛卿可認得此物?"
布包打開,赫然是秦墨的手機和筆記!
秦墨的血液瞬間凝固。這些東西怎么會在李淵手里?魏征上交給皇帝的?那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
"這...這是..."
"魏征說此物非金非玉,做工精巧絕倫;這些文字似漢字而非漢字。"李淵銳利的目光直視秦墨,"朕倒覺得,這些文字似是漢字之簡寫,而這器物..."他按下早已沒電的手機電源鍵,"似有機關(guān),只是不知如何啟動。"
秦墨心跳如鼓,腦中飛速思考對策。李淵的洞察力遠超他的預(yù)期。
"陛下明鑒,此物確是臣師所傳,名為'天機匣',需特定之法方能開啟。這些文字確是古漢字一種簡寫,師門獨傳..."
"哦?"李淵挑眉,"那愛卿師門倒是奇特。朕查閱過,長安縣學(xué)并無秦墨此人,終南山一帶也無周姓隱士。愛卿就像..."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憑空出現(xiàn)一般。"
冷汗順著秦墨的背脊流下。李淵和魏征的調(diào)查比他想象的深入得多。此刻任何謊言都可能被當(dāng)場拆穿。
"陛下,臣..."秦墨正欲辯解,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陛下!緊急軍報!"一名侍衛(wèi)在門外高呼。
李淵皺眉:"進來。"
侍衛(wèi)快步入內(nèi),跪地呈上一封加急文書:"洛陽急報,發(fā)現(xiàn)秦王蹤跡!"
李淵猛地站起,接過文書快速瀏覽,臉色越來越沉:"逆子!竟敢聯(lián)絡(luò)山東豪族,意圖再起!"他轉(zhuǎn)向秦墨,"愛卿先退下吧,此事改日再談。"
秦墨如蒙大赦,連忙行禮退出。走出殿門,他的官服已被冷汗浸透。李淵對他的懷疑遠超預(yù)期,而李世民的迅速行動更是出乎意料——歷史上此時的李世民應(yīng)該已經(jīng)伏誅或投降,但現(xiàn)在他竟能迅速組織反抗?
回到東宮,秦墨剛踏入自己的辦公間,就發(fā)現(xiàn)薛萬徹已在等候,臉色凝重。
"秦司馬,有要事相告。"薛萬徹確認門外無人后低聲道,"我跟蹤魏征大人三日,發(fā)現(xiàn)他昨夜秘密會見了幾個陌生人。"
秦墨心頭一動:"什么人?"
"不清楚,但他們談話中提到'天機'、'異人'等詞。"薛萬徹從懷中取出一塊布條,"這是我從他們會面地點找到的。"
布條上繡著一個奇特的圖案:一個圓圈內(nèi)套著五芒星,星中央是一只眼睛。秦墨心頭一震——這圖案怎么看都不像唐代的風(fēng)格,反而有種現(xiàn)代神秘組織的味道。
"還有一事。"薛萬徹繼續(xù)道,"被俘的那個'秦王替身'在審訊中透露,真正的秦王早有準(zhǔn)備,在長安城外多處埋藏了兵甲糧草,還派了幾名替身分赴洛陽、太原等地。"
秦墨倒吸一口涼氣。李世民這是做好了長期抗?fàn)幍臏?zhǔn)備!歷史上他若玄武門失敗就是死路一條,但現(xiàn)在卻有了卷土重來的機會。
"薛將軍,繼續(xù)監(jiān)視魏征,但要加倍小心。"秦墨沉吟道,"另外,我想見見那個替身。"
"這...恐怕不易。替身關(guān)押在大理寺密牢,由魏征親自審問。"
正說著,門外傳來李順的聲音:"秦大人,太子殿下召見!"
李建成在東宮后花園的涼亭里接見秦墨。初夏的花園姹紫嫣紅,亭邊一池碧水中錦鯉游弋,景致宜人,但太子的臉色卻陰沉如水。
"秦卿,父皇與你談了什么?"李建成單刀直入。
秦墨心中一凜??磥硖訉实蹎为氄僖娝拇娼娴佟?陛下詢問了玄武門之變的細節(jié),以及臣的出身。"
"就這些?"
"還有...魏征大人上繳的臣的一些私人物品,陛下很感興趣。"
李建成目光一冷:"什么私人物品?"
秦墨暗叫不好。太子顯然不知道魏征沒收他東西的事。"只是一些筆記和...師門傳下的小物件。"
李建成盯著秦墨看了許久,突然笑了:"秦卿不必緊張。你救我一命,我自是信你。"他拍拍秦墨的肩,"只是朝中局勢復(fù)雜,有些人見你驟升高位,難免眼紅。魏征他...有時過于謹慎了。"
"臣明白。"
"對了,二弟在洛陽現(xiàn)身一事,你聽說了吧?"
秦墨點頭:"薛將軍剛告知臣。"
"父皇命我全權(quán)處理此事。"李建成冷笑,"我已下令調(diào)集十萬大軍,準(zhǔn)備一舉剿滅叛逆。秦卿可有良策?"
秦墨思索片刻:"殿下,臣以為不宜貿(mào)然出兵。秦王在民間素有威望,若大軍壓境,恐激起民變。不如先派使者招安,同時暗中分化其黨羽..."
"招安?"李建成打斷他,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二弟謀反證據(jù)確鑿,按律當(dāng)誅!秦卿莫非心軟了?"
秦墨心頭一震。歷史上的李建成被描述為相對寬厚,但眼前這位太子眼中的殺意令人膽寒。是他改變了歷史導(dǎo)致了李建成的性格變化,還是史書記載本就有所偏頗?
"臣不敢。只是擔(dān)心師出無名,反令秦王得逞。"
李建成神色稍緩:"秦卿多慮了。不過..."他忽然壓低聲音,"父皇近來對你頗為關(guān)注,此事倒可利用。我想請你明日再去面圣,提議由你親自出使洛陽,假意招安,實則..."
"實則探查秦王虛實?"秦墨接話。
"不,實則下毒。"李建成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玉瓶,"此乃西域奇毒'百日眠',無色無味,服后百日方發(fā)作,神仙難查。"
秦墨如墜冰窟。李建成竟要他毒殺李世民!這與歷史上的手足相殘有何區(qū)別?他改變了玄武門的結(jié)果,卻改變不了權(quán)力斗爭的殘酷本質(zhì)。
"臣...遵命。"秦墨艱難地接過玉瓶。
李建成滿意地笑了:"秦卿放心,此事若成,我登基后必封你為相。"
離開涼亭,秦墨的腳步異常沉重。玉瓶在袖中仿佛有千斤重。他不想毒殺李世民,但若拒絕,李建成會如何對他?更糟的是,李淵和魏征對他的懷疑日益加深,身份隨時可能暴露。
回到住所,秦墨發(fā)現(xiàn)李承義正在院里等他。孩子一見他就飛奔過來:"秦師父!阿爺說要給我找個真正的師父學(xué)武,我不要別人,就要你教!"
秦墨勉強笑笑:"小公子,臣公務(wù)繁忙,恐怕..."
"我不管!"李承義撅著嘴,"我跟阿爺說了,要是他不答應(yīng),我就絕食!"
秦墨心中一暖,蹲下身與孩子平視:"小公子,臣可以抽空教你一些簡單的,但你要答應(yīng)臣好好吃飯。"
李承義歡呼一聲,突然湊到秦墨耳邊:"秦師父,我告訴你個秘密。東宮后面有個小門,通到外面的小巷。我經(jīng)常偷溜出去玩兒,沒人發(fā)現(xiàn)過!"
秦墨心頭一動。這或許是個有用的信息。"小公子要答應(yīng)臣,別告訴其他人這個秘密,包括你阿爺。"
"拉鉤!"李承義伸出小手指,然后蹦蹦跳跳地跑了。
夜幕降臨,秦墨在燈下反復(fù)端詳那個玉瓶。他不可能真的毒殺李世民,但違抗李建成命令也是死路一條。必須想個兩全之策。
一陣輕微的響動從窗外傳來。秦墨警覺地吹滅油燈,摸出枕下的匕首。
"秦司馬,是我。"薛萬徹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秦墨開窗讓薛萬徹進來。將軍臉色異常緊張:"大事不好!我剛得到消息,魏征派人去終南山查訪周天正,發(fā)現(xiàn)根本不存在此人!他已向太子報告你身份可疑!"
秦墨如墜冰窟。身份徹底暴露了!
"還有更糟的。"薛萬徹繼續(xù)道,"我偷聽到魏征與那些神秘人的談話,他們提到'天機閣'在尋找'異世之人',而你很可能就是目標(biāo)!"
"天機閣?"秦墨心頭一震,想起那塊繡著奇怪圖案的布條,"他們是什么人?"
"不清楚,但魏征似乎與他們有聯(lián)系。秦司馬,你必須立刻離開長安!"
秦墨握緊手中的玉瓶,突然有了決定:"薛將軍,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次日清晨,東宮突然傳出消息:太子左庶子秦墨連夜出城,前往洛陽招安秦王!而與此同時,長安城南的一間偏僻民宅內(nèi),一個身著布衣的青年正對著銅鏡,小心地貼上胡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