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施恩鋪?zhàn)拥氖諗偙韧赵缌税雮€(gè)時(shí)辰，幾個(gè)下人擦著額角的汗，臉上卻堆著笑——最后一袋干糧分給了街角那個(gè)瘸腿的老婆婆，對方塞來的野山楂還揣在懷里，酸溜溜的甜勁兒混著熱氣，倒也消解了幾分疲憊。
“走快點(diǎn)，晚了怕是趕不上府里的晚飯了?！币蝗诵χ屏送橐话?，腳步輕快地往宋家大宅趕?？稍娇拷侵炱岽箝T，空氣里的燥熱竟像被抽走似的，后背的汗瞬間涼透。
“邪門了，這涼快得有點(diǎn)不對勁……”另一人摸了摸胳膊，話音剛落，就見大門“哐當(dāng)”一聲從里向外崩碎，木屑飛濺中，一道人影像斷線風(fēng)箏般砸了出來，正正撞在他們身上。
“哎喲！”幾人被撞得滾作一團(tuán)，抬頭看清那人衣襟上的家徽——是府里的護(hù)衛(wèi)修士！對方胸口插著半片斷刃，血沫從嘴角涌出，抓著最前面那名下人的手腕，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快……走……”
下人們哪見過這陣仗，魂都嚇飛了，連滾帶爬地想逃，可還沒跑出三步，一道銀亮的劍影破空而來，“噗嗤”幾聲，穿透了他們的胸膛。
“走去哪兒？閻羅地獄嘛？”
渾厚的聲音在宅院里回蕩，帶著金屬般的冷硬。宋家大廳內(nèi)，高階修士們東倒西歪地靠在梁柱上，錦袍被血浸透，平日里梳理得一絲不茍的發(fā)髻散亂著，嘴角的血跡和眼底的不甘撞在一起，顯得格外狼狽。
宋道川被無形的力量釘在玉柱上，白袍撕裂開數(shù)道口子，露出的皮膚上布滿細(xì)小的血痕，他死死盯著站在廳中持劍的身影，牙縫里擠出幾個(gè)字：“無涯……你好歹是武鍛三境修士，竟對我宋家晚輩出手，不覺得羞恥嗎？”
宋晴婉被定在他身旁，發(fā)絲凌亂地貼在汗?jié)竦哪橆a，淬目清瞳此刻盈滿怒火，卻因境界壓制連指尖都動(dòng)不了分毫。
宋家家主捂著不斷滲血的胸口，咳著血道：“死在天涯劍下，宋家認(rèn)栽?？晌蚁胫溃蟽x天洲何時(shí)需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斬除異己了？”
無涯手持天涯劍，劍身流轉(zhuǎn)著冷冽的光，他掃過廳內(nèi)，目光在宋道川身上頓了頓——那隱隱流轉(zhuǎn)的道韻，是天生道體獨(dú)有的靈光；再看向宋晴婉，那雙清瞳即使盛滿恨意，也難掩瞳底那抹能看破虛妄的瑩光。
“我說了，我來斬的不是宋家，是你們的未來。”他淡然一笑，指尖輕彈劍脊，劍鳴如龍吟，“極天葉洲的天才太多，留著，總是礙事。”
“你！”一名長老氣得渾身發(fā)抖，掙扎著想沖上前，卻被無涯隨手一揮，劍氣掃過肩頭，頓時(shí)血濺當(dāng)場。
天涯劍緩緩抬起，劍尖對準(zhǔn)宋晴婉的眉心。宋道川目眥欲裂，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的低吼；宋家家主拼盡最后力氣想要阻攔，卻只換來更重的傷勢。
“不可！”
一聲微弱卻清晰的呼喊響起，眾人循聲望去——竟是那個(gè)幾日前被宋晴婉施舍過饅頭的乞丐！他不知何時(shí)出現(xiàn)在廳中，衣衫襤褸，臉上還沾著泥污，此刻正張開雙臂擋在宋晴婉面前，瘦骨嶙峋的身子在天涯劍前像片隨時(shí)會被吹走的葉子。
無涯的劍頓在半空，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他能清晰感覺到對方體內(nèi)毫無靈力波動(dòng)，就是個(gè)徹頭徹尾的凡人?？僧?dāng)天涯劍穿透對方肩胛時(shí)，預(yù)想中的鮮血淋漓并未出現(xiàn)——?jiǎng)庀袷谴倘肓艘粓F(tuán)綿密的云，竟有些滯澀。
“不可殺她……”乞丐死死攥住劍身，指腹被割得鮮血直流，那些血珠卻像有生命般，順著劍刃向上攀爬，與劍身上的靈力糾纏、相融。他抬起頭，臉上的泥污被冷汗沖開，露出縱橫交錯(cuò)的舊疤，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她……給過我一個(gè)饅頭，熱的?！?/p>
無涯皺眉，試圖抽回劍，卻發(fā)現(xiàn)劍身像是被磁石吸住，那乞丐的血竟在修復(fù)他劍上的細(xì)微缺口?！皯{你？”他冷哼一聲，加大靈力灌注，想震開對方，乞丐卻踉蹌著站穩(wěn)，握劍的手反而更緊了。
“噗——”劍刃終于抽出，乞丐被震得跪倒在地，血窟窿里的血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jié)，他咳著血，視線卻死死鎖著無涯。
宋晴婉看著那道單薄的背影，清瞳中紫光驟然爆閃——時(shí)間在這一刻停滯！無涯的劍僵在半空，宋道川的怒吼凝固在嘴角，連飛濺的血珠都懸在原地。可這停滯只維持了一瞬，就被無涯的靈力沖碎，她猛地噴出一大口血，半跪在地，視線模糊中，只見那乞丐緩緩站了起來。
不知何時(shí)，乞丐身上的傷口已不再流血，那些滲入體內(nèi)的天涯劍靈力，正順著血管游走，在他眼底燃起一點(diǎn)幽光。他抬手，不是握拳，而是虛虛一斬——
“嗤啦！”
無涯的左臂應(yīng)聲而斷，鮮血噴涌而出。他驚愕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左肩，又看向乞丐，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忌憚：“你……”
“告訴那人，極天葉洲的未來，不是誰能斬滅的?！逼蜇さ穆曇糇兞?，不再嘶啞，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下次，斷的就不是手臂了?！?/p>
無涯捂著傷口，怨毒地瞪了宋晴婉一眼，又深深看了眼乞丐，單臂夾起斷臂，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廳外。
時(shí)間恢復(fù)流動(dòng)，宋家眾人癱軟在地，大口喘息。宋道川掙脫束縛，第一時(shí)間扶住搖搖欲墜的宋晴婉；而她卻推開他的手，跌跌撞撞地?fù)涞狡蜇っ媲啊獙Ψ窖壑械挠墓庖淹嗜?，正向后倒去，她伸手接住，只覺得那身體輕得像片羽毛。
“一定要救活他！”宋晴婉的聲音帶著哭腔，看向家主時(shí)，淚水混著血污劃過臉頰，“求家主，用宋家最好的療傷藥！”
家主望著那乞丐胸口緩緩起伏的微弱弧度，又看了眼宋晴婉決絕的神情，疲憊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來人，抬到靜室，用‘還魂草’！”
“一定要救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