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城商業(yè)街的夜晚，比龍躍想象中要熱鬧得多。即便是深夜，街上依舊有三三兩兩的學生，燒烤攤的煙火氣和年輕人的笑鬧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了城市另一面的鮮活。
龍躍將警用摩托停在路邊，沒有立刻走向報案人所說的綠化帶。他摘下頭盔，掛在車把上，像個普通的巡邏警察一樣，不緊不慢地在街邊走著。他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每一個路人，實則五感已經(jīng)提升到了極致。滿級的先天一炁在他體內(nèi)平穩(wěn)流轉，讓他對周圍環(huán)境的感知力，遠超常人。
空氣中，除了燒烤的孜然味和廉價啤酒的麥芽味，他隱約聞到了一絲……泥土的腥氣。很新鮮，就像是剛被翻開過一樣。
這絲氣味，將他的注意力引向了商業(yè)街盡頭，靠近大學南門的一片小樹林。那里燈光昏暗，是監(jiān)控的死角，也是情侶們鐘愛的約會圣地。
龍躍不動聲色地朝著那個方向走去。他沒有開啟手電，在黑暗中視物對他而言已經(jīng)不成問題。
穿過幾排冬青，眼前的景象讓他眉頭一挑。
一片新翻的泥土，突兀地出現(xiàn)在草坪中央，形成一個長方形的淺坑，看上去……像個沒來得及填上的墳。
而在坑邊，一個穿著藍色“哪都通快遞”工服的身影，正蹲在那里，手里拿著一把锃亮的工兵鏟，一下一下地，似乎在……夯實泥土？
那是個女孩。
她梳著簡單的齊劉海和長發(fā)，身材嬌小，側臉在稀疏的月光下顯得有些呆滯。她干活的動作很認真，也很機械，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龍躍的目光落在她腳邊的快遞三輪車上，車上空空如也。
深夜，快遞員，工兵鏟，新挖的坑。
要素齊全，嫌疑拉滿。
龍躍清了清嗓子，邁步走了過去。他的皮鞋踩在落葉上，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
女孩的動作停住了。她緩緩地抬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毫無波瀾地看向龍躍，眼神里沒有驚訝，沒有慌亂，甚至沒有好奇，就像是機器人感應到了移動物體。
“警察，例行檢查。”龍躍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他習慣性地保持著一米五的安全距離，“這么晚了，在這里做什么？”
女孩看著他，歪了歪頭，似乎在處理一個復雜的指令。過了幾秒，她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語調(diào)，慢吞吞地回答：“埋人?！?/p>
“……”
饒是龍躍這種樂子人，也被這耿直到堪稱恐怖的回答給噎了一下。
他眼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目光下意識地掃向那個剛被夯實的長方形土堆。
“埋的……是什么人？”
“張錫林?！迸⒒卮鸬靡琅f很干脆。
龍躍的腦子飛速運轉。他沒聽說過轄區(qū)內(nèi)有叫這個名字的失蹤人口。他掏出警務通，一邊輸入名字查詢，一邊繼續(xù)盤問：“他跟你是什么關系？因為什么原因死亡？尸體現(xiàn)在在哪里？”
女孩指了指腳下的土堆，表情認真地說：“關系不曉得。自己死的。埋完了。”
龍-躍查詢的手指停住了。他抬起頭，用一種全新的、審視的目光看著眼前的女孩。他體內(nèi)的先天一炁，能感覺到對方體內(nèi)也蘊含著一股龐大而精純的炁，只是這股炁沉寂如海，沒有絲毫波動。
這是個異人。
而且，是個腦子……好像不太正常的異人。
“你叫什么名字？”龍躍換了個問題。
“我？他們都喊我寶寶?！迸⒒卮?。
“姓什么？”
“不曉得?！?/p>
“家住哪里？”
“不曉得。”
“身份證號碼？”
“那是什么？”
一問三不知。典型的三無人員。
龍躍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不管她是不是異人，眼前的情況已經(jīng)足夠構成“重大刑事案件嫌疑”了。
“你手里的鐵鍬，屬于管制器具。你本人，身份不明，且涉嫌一起……命案?！饼?躍的語氣變得公式化，“現(xiàn)在，請你跟我回一趟派出所，配合調(diào)查。”
馮寶寶看著他，那雙澄澈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困惑。她似乎不太理解“派出所”和“配合調(diào)查”是什么意思。
龍躍見她不動，便上前一步，準備采取強制措施。“請你放下手里的工具?！?/p>
馮寶寶沒有放下，反而將工兵鏟握得更緊了。她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警惕。她能感覺到，眼前這個穿著奇怪制服的人，對自己沒有惡意，但他說的話，她不想聽。她只想把人埋好，然后回去。
就在氣氛逐漸凝固的時候，一個略帶焦急和諂媚的聲音，從不遠處的樹后傳了過來。
“哎哎哎！警官！警官！誤會！都是誤會！”
一個人影從黑暗中竄了出來，陪著笑臉，快步跑到兩人中間。
來人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穿著普通的T恤牛仔褲，長相普通，但眼神滴溜溜地轉，透著一股機靈勁兒。
正是暗中觀察了半天的張楚嵐。
他本來以為，憑寶兒姐的身手，隨便就能打發(fā)掉這個多管閑事的片警?？伤f萬沒想到，這個片警居然能在寶兒姐面前站這么久，還隱隱形成了對峙之勢。他能感覺到，這個警察身上有炁，而且非常強，強得讓他心驚肉跳。
他不敢再等下去了，萬一真動起手來，事情就鬧大了。
“警官，您辛苦了！這么晚還出來巡邏?！睆埑挂贿呎f，一邊熟練地從口袋里摸出一包華子，遞了過去，“我叫張楚嵐，這是我……表姐，她腦子有點……嗯，您懂的。我們就是出來……呃，種樹！對，植樹造林，綠化環(huán)境！”
他指了指那個墳包一樣的土堆，臉不紅心不跳地胡扯。
龍躍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又看了看他遞過來的煙，眼神沒有絲毫變化。
“第一，執(zhí)勤期間，不準接受群眾饋贈。”
“第二，根據(jù)《城市綠化條例》，未經(jīng)批準，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擅自占用城市綠化用地。你們的行為，涉嫌破壞綠化?！?/p>
“第三，你是他什么人？你說她是-你表姐，她承認嗎？”龍躍看向馮寶寶。
馮寶寶耿直地搖了搖頭：“我不認得他。”
張楚嵐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豬隊友！這絕對是天底下最強的豬隊友！
龍躍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他看著張楚嵐，語氣變得更加嚴肅。
“現(xiàn)在，我懷疑你們兩人，共同涉嫌一起殺人埋尸案。并且，你還試圖賄賂執(zhí)法人員，妨礙公務?！?/p>
他后退一步，一只手按在了腰間的對講機上，另一只手則指向了張楚嵐。
“你，站到她旁邊去。雙手抱頭，蹲下！”
張楚嵐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縱橫校園，靠著一張嘴和審時度勢的本事，無往不利?？山裉?，他所有的“機智”，在這個油鹽不進、句句都是法條的警察面前，全都變成了給自己挖的坑。
他看著龍躍那張寫滿了“公事公辦”的臉，又看了看旁邊一臉狀況外的馮寶寶，一種前所未有的荒誕感和無力感涌上心頭。
這他媽……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怪物?。?！
馮寶寶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她將張楚嵐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手中的工兵鏟橫在胸前，擺出了一個防御的姿態(tài)。她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死死地鎖定了龍躍。
她決定了。
要把這個妨礙她埋人的人，也埋了。
空氣中的炁，開始變得粘稠而危險。
龍躍看著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的兩人，非但沒有緊張，心中反而涌起一股壓抑不住的興奮。
又來了，又是這種熟悉的味道。
一個三無人員，一個妨礙公務的共犯。
這簡直是送上門的業(yè)績，是行走的技能書！
他非但沒有呼叫支援，反而松開了按在對講機上的手。他緩緩地活動了一下手腕，發(fā)出一陣清脆的骨骼爆鳴聲。
“看來，有必要給你們上一堂生動的普法教育課了?！?/p>
“課題就是——《論暴力抗法的嚴重后果》?！?/p>
話音未落，他腳下的地面猛地一陷，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瞬間沖向了馮寶寶！
滿級先天一炁，毫無保留地爆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