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童話游戲《夢幻奇境》里平平無奇的賣蘋果老奶奶NPC，
我表面按劇本給白雪公主投喂毒蘋果，實則早已偷偷更換了特殊效果道具。
服下蘋果的白雪公主沒有陷入昏迷，
反而眼神晶亮地一把抓住我的手：“原來老奶奶你也覺醒自主意識了？
這游戲我早就玩膩了——”1眼前最后一絲黑暗褪去，
嗆人的塵土味和朽木特有的酸腐氣猛地灌進鼻腔。我……在哪兒？視線還沒完全清晰，
手心先傳來一陣濕黏冰涼的觸感。我下意識低頭，一顆蘋果正躺在掌中，紅得妖異，
果皮在從破窗漏進的昏光下，泛著一層油膩膩的不祥光澤。毒蘋果。這個詞蹦出來的瞬間，
海量的信息如同決堤的洪水，蠻橫地沖進腦海?！秹艋闷婢场?，
一款爆火的全息童話冒險游戲。艾拉，
游戲里一個代號07、連名字都敷衍至極的NPC——賣蘋果的老奶奶。唯一的存在意義，
就是守在這間林中小破屋里，等著那位迷路的白雪公主上門，
然后把這顆能讓她昏睡直到真愛之吻的毒蘋果，塞進她手里。
劇本、臺詞、流程……每一個動作都被預(yù)先設(shè)定，刻印在我的核心程序里。程序？等等。
我猛地抬起另一只手。一只枯瘦、布滿深褐色老年斑和蚯蚓般青筋的手。
粗糙的麻布袖子滑落，露出手腕，皮膚松垮地耷拉著。冰冷的恐懼攫住了我。
這不是我的身體。但那些不斷翻涌的、屬于“艾拉”的記憶和指令，
又如此清晰地告訴我——我是她。穿越？NPC？木屋外，風聲穿過稀疏的樹林，
發(fā)出嗚嗚的哀鳴。遠處，似乎有輕快卻隱隱透著程序化呆板的哼歌聲隨風飄來。來了！
是白雪公主！劇本開始了！心臟（或者這具身體里類似功能的玩意兒）瘋狂擂鼓。按照設(shè)定，
我此刻應(yīng)該掛上慈祥（實則詭詐）的笑容，端著蘋果，迎出去，
用花言巧語哄騙那個天真的少女吃下它?？扇ニ麐尩膭”?！
我才不要當這個推動情節(jié)、用完即棄的工具人！誰知道玩家所謂的“真愛之吻”什么時候來？
萬一王子迷路了？萬一玩家覺得讓公主一直睡著挺有意思？
那我這個投毒NPC豈不是要在這破屋里發(fā)霉到死？反抗的意念如同野火燎原。幾乎是同時，
我視線右上角，一個極淡的、半透明的齒輪圖標閃爍了一下。游戲后臺管理界面？！
雖然權(quán)限低得可憐，灰色選項占了九成九，但……物品欄還能用！我發(fā)瘋似的用意念操作，
飛速翻動著那寥寥幾頁的可兌換物品列表。終于，
在一個被塞在最角落、標注著“特殊效果-未啟用”的分類下，
我找到了它——【名稱：實話果蘋果（試驗版）】【效果：服用后七十二小時內(nèi)，
僅能陳述內(nèi)心真實想法與秘密。備注：副作用未知，謹慎使用?！烤褪撬耍稉Q！替換！
2意念落下的剎那，手心的黏膩感瞬間消失。那顆紅得瘆人的毒蘋果像是被憑空擦除，
取而代之的，是一顆看起來……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蔫巴巴的青紅色蘋果。
幾乎就在蘋果更換完成的同一秒。吱呀——木屋那扇歪斜破敗的門，
被一只白皙纖柔的手推開了。光柱涌入，塵埃在光中狂亂飛舞。門口，逆光站著一個身影，
雪白的裙擺沾了些林間的草葉和泥點，但依舊潔白得耀眼。她的臉龐精致得不像真人，
湛藍的眼睛如同最純凈的寶石，此刻正盈盈望著我，
帶著一絲程序設(shè)定的、恰到好處的驚慌與純真?！澳?，尊敬的夫人，”她的聲音甜美悅耳，
每個音節(jié)都像是精心調(diào)校過的，“我在森林里迷路了，又渴又累，您能幫幫我嗎？
”她看到了我手中的蘋果，眼神亮起恰到好處的渴望光芒。來了。劇本臺詞一字不差。
我壓下喉嚨口的干澀，努力調(diào)動臉上松垮的肌肉，擠出個自認為慈祥的笑，
顫巍巍地伸出手里的蘋果：“可憐的孩子……喏，這個給你，解解渴吧?！卑凑赵楣?jié)，
她該感激地接過，然后咬下，倒地，昏睡。白雪公主臉上露出完美的、感激的笑容，
伸出那雙同樣白皙完美的手，接過了那顆看起來人畜無害的蘋果。她的指尖碰到蘋果表面。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拿起蘋果，遞到唇邊，張開嘴，貝齒輕輕咬了下去?！斑青?。
”清脆的咀嚼聲在寂靜的小屋里異常清晰。她咀嚼了兩下，喉頭微動，咽了下去。
然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沒有昏迷，沒有倒地，沒有戲劇化的音樂。她只是站在那里，
繼續(xù)拿著蘋果，一下，一下，機械地咬著，咀嚼著，吞咽著。那雙湛藍的大眼睛依舊睜著，
一眨不眨。失敗了？連“實話果”也沒用？還是游戲系統(tǒng)檢測出異常，強制修正了？
巨大的失落和恐慌瞬間將我淹沒。完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該彈出紅色警告，
把我這個異常數(shù)據(jù)流徹底抹除了？我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她一口接一口，直到把整個蘋果，
連核帶柄，全部吃了下去。最后一口咽下。她終于停下了動作。時間像是凝固了。
破屋里只剩下塵埃在光柱里緩慢飄浮。她慢慢抬起頭，那雙空洞的、寶石般的藍眼睛，
焦距一點點凝聚，最后，精準地鎖定在我臉上。那層程序設(shè)定的、天真無邪的完美面具，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粗暴地撕了下去。她的表情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變得生動，變得……鮮活，
甚至帶上了一種極度不符合她公主形象的、狂放不羈的神采。她猛地抬手，不是擦嘴，
而是用袖子極其粗魯?shù)匾荒ㄗ旖堑闹?，然后一個箭步上前，
干燥溫熱的手一把死死攥住了我冰涼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完全不像個嬌弱的公主。
我嚇得一哆嗦，對上她的眼睛。那里面，先前程序化的純真蕩然無存，
只剩下一種近乎狂熱的、找到同類般的晶亮光芒，銳利得幾乎要刺傷人。3她湊近我，
壓低的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和……興奮？“我靠！”她說，字正腔圓，
帶著一種我熟悉無比的、屬于另一個世界的吐槽腔調(diào)，“老奶奶你可以?。?/p>
居然能搞到屏蔽監(jiān)聽的道具？”“這破游戲我他媽的早就玩膩了！
天天不是被后媽追殺就是等個傻X王子來親，情節(jié)蠢得讓人翻白眼！
”她抓著我的手腕劇烈地搖晃著，像是想把我這副老骨頭架子徹底搖散?！翱煺f！
你到底是哪個服務(wù)器偷溜出來的GM？還是……”她的眼睛亮得嚇人，
像是發(fā)現(xiàn)了宇宙的終極秘密，“……老奶奶你也覺醒自主意識了？！
”手腕上的力道又緊了幾分，捏得我老骨頭吱嘎作響。不是虛擬的痛感，
是切切實實的、幾乎要碎裂的壓迫。她眼睛里那簇狂熱的火苗幾乎要濺到我臉上。GM？
自主意識？這兩個詞像燒紅的烙鐵燙進我的處理器——不，是大腦。
她知道的比我想象的多得多！“等…等等！”我喉嚨發(fā)干，聲音嘶啞得像是破風箱，
“公主殿下，您…您說什么？老奴聽不懂……”殘存的求生本能讓我試圖掙扎，
退回那個安全的、愚笨的NPC殼子里去?！斑€裝？”她嗤笑一聲，另一只手猛地抬起，
不是對我，而是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白皙的手臂?！八弧彼鄣谬b牙咧嘴，
眼角都逼出了生理性的淚花，但那興奮的光彩卻愈發(fā)灼人，“看看！會疼！
這不是那些爛大街的、只有固定交互選項的木頭美人能有的反應(yīng)！
還有這個——”她松開我的手腕，在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前，猛地彎腰，
一把撩起她那雪白繁復(fù)的裙擺，露出底下——根本不是什么精致的襯裙或是水晶鞋。
那是一條…沾著泥點、磨損嚴重的工裝褲，以及一雙看起來就十分結(jié)實耐用的黑色短靴！
與這童話公主的造型荒誕到了極點?！跋到y(tǒng)初始服裝丑爆了，動作還賊受限，
跑起來都怕踩到裙擺摔死。”她飛快地放下裙擺，語氣嫌棄得像是在丟垃圾，
“這靴子可是我好不容易從矮人工匠npc那兒坑來的，加了三點敏捷呢！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這一連串行云流水、完全不符合公主人設(shè)的操作，大腦徹底宕機。
她滿意地看著我的表情，拍了拍手，像是撣掉不存在的灰塵?！靶辛?，別演了。
這兒是‘幽暗密林’場景的邊緣地帶，系統(tǒng)監(jiān)控最弱。我剛才吃蘋果前就開了臨時屏蔽器，
效果還剩…”她瞥了一眼空無一物的手腕，
那里似乎有一個極淡的、只有她能看見的熒光標記，“…三分四十二秒。足夠交底了。
”她湊近我，壓低了聲音，那里面帶著一種找到組織的激動：“我是內(nèi)測玩家，‘雪莉’，
ID‘挖坑自己跳’。開服第一天就進來了，
這鬼游戲的所有任務(wù)線、隱藏BUG、甚至哪個角落能卡進未開放地圖，我門兒清！
天天走情節(jié)，膩味透了！”她語速快得像機關(guān)槍：“假裝天真傻白甜，
應(yīng)付那個AI智商忽高忽低的后媽，等著一個建模油膩的王子來親…哦，
還得提防那些亂做任務(wù)、試圖扒公主裙子的沙雕玩家！這日子我過夠了！
”她猛地抓住我的肩膀，眼神灼灼：“但NPC不一樣！你們的世界應(yīng)該更…自由？
至少不用天天念臺詞！你是怎么醒過來的？系統(tǒng)漏洞？還是有什么特殊任務(wù)道具？
老奶奶——呃，你怎么稱呼？”4“艾…艾拉。”我?guī)缀跏窍乱庾R地回答，
被她連珠炮似的信息轟得暈頭轉(zhuǎn)向。玩家？內(nèi)測？屏蔽器？
這展開比我預(yù)想的還要離譜一萬倍！“艾拉！好名字！”她——雪莉，用力拍了拍我的肩，
力道大得我一個趔趄，“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她的問題戛然而止。我們兩人同時僵住。
一股無形的、冰冷的壓力毫無征兆地降臨。像是深海的水壓，驟然從四面八方擠來，
空氣凝固，塵埃停滯。木屋角落里那些原本細微的、屬于程序運行的嗡嗡低鳴，瞬間消失了。
絕對的寂靜。雪莉臉色猛地一變，極快地、近乎驚恐地又瞥了一眼手腕。
“糟了…屏蔽器超載燒了…”她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臉上的鮮活和狂放瞬間收斂，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強行抹去。下一秒，那程序化的、完美無瑕的甜美笑容重新回到她臉上，
眼神也恢復(fù)了那種不諳世事的純凈藍。她用一種略微拔高、帶著恰到好處擔憂的甜美嗓音，
說著完全不符合剛才對話的臺詞：“哎呀，老奶奶，謝謝您的蘋果！真甜！可是天色不早了，
我得繼續(xù)趕路了，不然母后該擔心了！”她轉(zhuǎn)過身，裙擺劃出一個優(yōu)雅的弧度，
仿佛剛才那個撩裙子亮工裝褲的悍匪只是我的幻覺。但就在她即將邁出破木門的前一秒，
她背對著我，右手極快地在身側(cè)比劃了幾個奇怪的手勢——像是某種暗號。5接著，
她回過頭，臉上依舊是那副無懈可擊的公主表情，只是嘴唇微不可察地動了動。沒有聲音。
但我清晰地“讀”懂了那唇語。她說的是——“蘋果攤，午夜，用這個。
”她的目光極快地掃過我旁邊那個滿是污垢的木柜臺，然后，像一只真正的、受驚的小鹿般，
輕盈地跑進了門外密林的陰影里，消失不見。那冰冷的壓力感隨之悄然褪去。角落里，
程序的低鳴重新響起。我僵硬地站在原地，心臟還在瘋狂地跳動，
手腕上似乎還殘留著她剛才巨大的握力。許久，我才緩緩地、機械地轉(zhuǎn)過身，
目光落在那個歪歪扭扭的木柜臺上。柜臺面上，積著一層厚厚的灰塵。而灰塵之上，
靜靜地躺著一枚小小的、像是用某種黑色金屬粗糙打磨而成的徽章。
形狀……像是一只扭曲的眼睛。剛才，那里明明什么都沒有。我伸出枯瘦顫抖的手，
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枚徽章。指尖觸碰的瞬間，
光小字突兀地浮現(xiàn)在徽章上方：【密林黑市臨時通行密鑰（單次）】木門在她身后吱呀作響，
最后歸于沉寂。冰冷的壓力感如潮水般退去，破屋里只剩下我一個人，
還有掌心那枚硌人的金屬徽章。它安靜地躺著，泛著冷鐵特有的啞光，
那只扭曲眼睛的刻痕深且糙，摸上去有點扎手。
【密林黑市臨時通行密鑰（單次）】熒光小字像幽靈一樣浮在徽章上方，幾秒后，
無聲無息地消散了。黑市？一個存在于童話游戲里的黑市？我猛地攥緊徽章，
冰冷的邊緣刺著皮膚，提醒我這一切不是幻覺。心臟在老舊胸腔里咚咚狂跳，
幾乎要撞碎這幾根勉強支撐的肋骨。玩家，覺醒，系統(tǒng)監(jiān)控，屏蔽器，
還有現(xiàn)在這個……黑市。這個世界遠比“艾拉”記憶里那個單調(diào)的劇本復(fù)雜得多。6午夜。
蘋果攤。我的目光轉(zhuǎn)向屋角那個積滿灰塵的破舊手推車，
幾顆蔫巴巴、毫無特色的普通蘋果散落在車里——那是我作為NPC“艾拉”的標準道具，
用來偽裝和應(yīng)付偶爾路過的不重要玩家。時間不多了。我必須去。接下來的幾個小時，
我像個真正被設(shè)定好的NPC一樣，機械地擦拭著那些永遠擦不亮的蘋果，
將手推車吱吱嘎嘎地推出木屋，停在林間小道旁指定的位置。夕陽透過稀疏的枝葉，
在地上投下斑駁破碎的光影。有穿著新手裝的玩家跑過，
對著我頭頂可能存在的虛擬感嘆號大喊：“老奶奶，需要幫忙嗎？
”我按照數(shù)據(jù)庫里最標準的回應(yīng)，露出一個僵硬的、慈祥的笑容：“好心的孩子，謝謝你，
我很好?！彼麄冟洁熘坝质菦]任務(wù)的NPC”跑開了。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