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正弓著腰，那張滿是風霜溝壑的臉幾乎貼在車底斷裂處，

佝僂的背上打著兩個惹眼的補丁。這老家伙頭發(fā)亂糟糟如枯草，一雙手黝黑粗糙，

指甲縫里全是泥垢油污，身上常年一股劣質(zhì)煙葉和牲口的氣味，

怎么看都只是個卑微老憊的車夫。他看著斷裂的車軸，唉聲嘆氣，拍打著大腿，

一副天塌了的窩囊樣子，完全沒留意到自家世子眉宇間那越來越濃重的煩躁。“娘的，

定是昨兒那場雨泡軟了根基。”老黃一邊絮叨，

一邊小心翼翼地卸下那段斷成兩截的沉重車軸。動作笨拙，

像是隨時會被這沉重物件壓垮他那把老骨頭。斷裂面參差不齊，露出里面木頭的紋理。

“找找有能用的家伙什兒！”徐鳳年語氣冷硬，

不耐地掃了一眼驛站外圍墻根下堆積的破爛雜物，大步走了過去，靴底碾碎一塊松動的瓦片，

發(fā)出清脆的破裂聲。姜泥猶豫了一下，擔憂的目光掃過世子挺直的背影，

又落在費力對付斷軸的老黃身上，最終還是輕手輕腳地跟了上去。風愈發(fā)急了，

吹得驛站墻頭半枯的荒草瘋狂搖擺。幾縷灰白的發(fā)絲被風吹起，掠過老黃那布滿皺紋的眼角。

渾濁的老眼深處，卻驟然掠過一絲與車夫身份全然不符的、刀鋒般銳利的光。他枯瘦的手指，

看似不經(jīng)意地拂過斷裂的車軸斷口，指腹感受著木質(zhì)特有的濕潤與冷硬。

這觸感…太細密均勻了。尋常車軸所用木料，斷裂茬口，無論怎樣處理，

總帶著木材天然的粗糲。然而這裂口邊緣的質(zhì)地，細密平滑得近乎詭異。

指尖在那略顯異色的斷口處反復(fù)摩挲片刻，老黃的呼吸滯了一下。

他那雙渾濁的老眼猛地聚焦，一絲精芒瞬間刺破眼底的渾濁。

他佝僂的腰桿竟挺直了微不可查的一線，整個人無聲無息地繃緊。左臂輕輕一震，

搭在臂彎上的一把不起眼的、裹著油膩麻布的老舊柴刀，悄無聲息地滑落到右手掌心，

被他寬大衣袖遮掩住。柴刀的舊布刀鞘褪下半截，刀刃的邊緣極薄，

帶著一種沉淀了太久歲月、反而褪去鋒芒、只留下純粹鋒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