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認“刀槍說話”。張煌言甚至能想象出他命人打造五千副夾棍時的模樣：眉眼擰成一團，

手里掂著燒紅的鐵條，眼神里只有對官紳的刻骨恨，

半分沒有政治家的考量——在劉宗敏眼里，所有穿長衫的，都是該刮層油的“蛀蟲”。

“將軍，”張煌言定了定神，聲音壓得平和，卻帶著不容錯辨的篤定，“晚生不是反對追餉，

是反對用酷刑。”他稍作停頓，目光落在李過的臉上——沒急著往下說，

先察看著對方的神色。李過的眉頭還皺著，卻沒開口打斷，顯然愿意聽下去。

張煌言才繼續(xù)道：“將軍試想，留在京城的官紳，無非兩類”“一類是沒來得及跑的，

家眷、產(chǎn)業(yè)都在這兒；一類是心存觀望的，想看看大順到底能不能坐穩(wěn)江山。

若是一上來就動夾棍，不分青紅皂白往死里拷打——他們會怎么想？

”李過摩挲刀柄的手停了。他雖是武將，卻不是不通世故的粗人。

這幾日帶著親兵在街上巡查，他見了太多：百姓見著兵卒就往巷子里躲，

懷里揣著半塊窩頭都要藏；前朝的舊吏蹲在墻根，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眼神里滿是驚懼，

連咳嗽都要捂住嘴。這些細節(jié)，他都記在心里，只是沒說出口?！八麄儠X得，

大順軍和土匪沒兩樣?！睆埢脱越幼±钸^的目光，語氣加重了幾分，

每個字都像落在青石板上?！暗綍r候，咱們占了京城，卻站不住腳——城里的人盼著咱們走，

城外的人不敢來投?！薄敖系哪切┕偌?，本就對咱們心存疑慮，若是聽說京城的慘狀，

只會更堅定地抱成團，跟咱們作對。將軍您想，江南富庶，是糧餉的根本，若是江南不附，

咱們守著這座空京城，能撐多久？”這話像塊冷石，砸在李過心上。

他想起叔父李自成常掛在嘴邊的“得民心者得天下”——當年在陜西，

百姓提著小米、揣著窩頭來送他們，喊著“闖王來了不納糧”。可如今，北京城里的百姓，

見了他們就像見了豺狼。民心這東西，抓不住，就像沙子似的從指縫里漏，等漏光了，

江山也就沒了。“可銀子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