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倆正趴在房間的小桌子旁，悶頭吃面疙瘩時，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姍姍，小軍，把門打開?！眳墙▏碱^緊鎖，語氣中透著些不耐煩。
小軍手里的筷子“當(dāng)啷”掉在桌上，臉都白了：“姐……爸來了?！?/p>
吳姍姍按住他的手，聲音壓得低：“小軍，怕什么？你忘了我們天天晨練，現(xiàn)在力氣都比以前大了？”
小軍抿著嘴，手指絞著衣角，卻慢慢撿起了筷子：“嗯?！?/p>
吳姍姍起身拉開門，吳建國皺著眉站在門口：“吃飯怎么還鎖門？藏什么呢？”
“怕吵著你們?！眳菉檴檪?cè)身讓他進(jìn)來，“有事？”
吳建國掃了眼桌上的疙瘩湯，臉色沉了沉：“你張阿姨說你們手里的糧票要自己藏起來？家里的東西哪能分那么清？你們趕緊把糧票交出來，由她統(tǒng)一管著?！?/p>
“不行?！眳菉檴欀苯踊亟^，“那是我媽留的，還有你給我和小軍這個月的生活費，跟她沒關(guān)系。”
“你這孩子咋這么犟！”吳建國提高了嗓門，“她現(xiàn)在是你后媽，管家里的事天經(jīng)地義！”
小軍突然站起來，小胸脯挺得高高的：“爸，那是我媽留給我和姐的！不能給！”
吳建國愣了下，看著兒子眼里的倔強(qiáng)，氣哼哼地甩了句：“反了你們了！”轉(zhuǎn)身摔門而去。
屋里靜下來，小軍腿一軟坐回凳上，小聲說：“姐，我剛才……沒嚇到你吧？”
吳姍姍笑了，遞給他一個窩窩頭：“沒有，你剛才挺像個小男子漢。”
小軍吃著碗里的白菜，眼睛亮了亮：“真的？”
“真的?！眳菉檴欬c頭，“以后我們就這樣硬氣一點，誰也別想欺負(fù)我們?！?/p>
“吳姍姍！你給我出來！”張阿妹的大嗓門突然在外間炸開，一腳踹在姐弟倆的房門上，“別躲里面裝死！”
吳姍姍把所有錢票塞進(jìn)系統(tǒng)空間，拍了拍小軍的背：“坐著別動。”
開門時，張阿妹正叉著腰瞪她，身后跟著一臉為難的吳建國。
“糧票呢？”張阿妹伸手就往吳姍姍兜里摸，“趕緊交出來，別逼我動手！”
吳姍姍往后一躲，冷冷道：“沒有?！?/p>
“還嘴硬！”張阿妹被惹毛了，尖聲道，“行！你們倆翅膀硬了是吧？從今天起，自己開火去！米缸面缸我都鎖上，煤爐也別想用！家里的飯一口別想沾，炭也別想拿一塊！”
“好啊?！眳菉檴櫶а塾纤哪抗猓耙志头謴氐??！?/p>
她轉(zhuǎn)向吳建國：“爸，我們就要這間里屋，還有灶房靠里的那半間——就放個小煤爐和我們自己的鍋碗瓢盆。”
張阿妹沒想到她敢提條件，跳著腳喊：“你想得美！”
“怎么不美？”吳姍姍寸步不讓，“只要爸每個月把我和小軍的生活費、學(xué)費錢票按時給夠，我們保證不碰家里任何東西。油鹽醬醋、煤水電，我們自己買，絕不沾她張阿妹一分一毫的光?！?/p>
吳建國急得搓手：“姍姍，你媽剛進(jìn)門，哪能真分家啊……”
“不是分家，是各過各的?！?/p>
吳姍姍平靜地看著他，“爸要是不答應(yīng)，那我們只能去找王主任評理——問問她當(dāng)后媽的，剛進(jìn)門就想把前房的孩子趕出去喝西北風(fēng)，合不合規(guī)矩？”
小軍也跟著站起來，攥著拳頭說：“我們自己做飯！不用她的！”
張阿妹氣得臉發(fā)白，拽著吳建國的胳膊喊：“老吳！你聽聽！這叫什么話！你要是答應(yīng)了，我這臉往哪兒擱！”
吳建國被兩邊夾著，滿頭是汗，最后跺了跺腳：“就按姍姍說的辦！每個月我給你們錢票！但你們也別惹你張阿姨生氣！”
張阿妹尖叫：“吳建國你瘋了！”
“行了！”吳建國難得硬氣了句，“就這么定了！”
吳姍姍拉著小軍退回屋里，“砰”地關(guān)上門。
門外傳來張阿妹和小敏的哭鬧聲，她卻松了口氣，沖小軍笑了笑：“以后，我們就真靠自己了?！?/p>
小軍重重點頭，眼里沒了剛才的害怕，只剩一股子勁兒：“嗯！姐做的飯肯定比她的好吃！”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吳姍姍便把小軍喊了起來。
姐弟倆輕手輕腳穿好衣服，洗漱后，吳姍姍就帶著小軍去巷子對面的小廣場上練了一個半小時從系統(tǒng)學(xué)來的基本功和招式。
練完后，她又帶著小軍去國營飯店買了四個肉包子，吃完后才慢慢地往家里走。
姐弟倆剛進(jìn)院門，就見張阿妹在灶房門口舀米，吳建國蹲在地上生煤爐。
“喲，還知道回來？”
張阿妹把米缸蓋“砰”地扣上，斜著眼睨著他們，“在外頭吃香的喝辣的，你們倒有臉回來？”
吳姍姍沒理她，徑直走到吳建國跟前：“爸，糧本給我?！?/p>
“拿糧本干什么？”吳建國剛點著爐子，抬頭看她。
“買我和小軍這個月的定量?！眳菉檴櫿f得干脆，“從今天起，各吃各的?！?/p>
張阿妹立刻蹦起來：“吳姍姍，你個丫頭片子，別給臉不要臉！說了沒你的飯，還敢惦記糧本？除非你把藏的糧票交出來，不然連定量都別想碰！”
“糧本上有我和小軍的名字，按國家的規(guī)定就得給我們買?！眳菉檴櫠⒅鴧墙▏?，“爸，你是知道政策的?！?/p>
吳建國夾在中間，撓了撓頭：“我……我等會兒給你找。”
“現(xiàn)在就找?！眳菉檴櫞绮讲蛔?，“還有，灶房的隔斷別忘了，下午我們要用。買了糧食得有地方放，總不能堆屋里?！?/p>
“你還真打算跟我們徹底分開?。俊睆埌⒚脷獾猛厣吓牧讼履ú?，“老吳你看看！她這是盼著一家不得安寧呢！”
小軍往吳姍姍身后站了站，小聲卻清晰地說：“是你說不讓我們吃家里的飯的?！?/p>
“小屁孩懂個屁！”張阿妹瞪過去，“這里輪得到你說話？”
“行了！”吳建國站起身，從里屋摸出糧本遞給吳姍姍，“我上午就找板子把灶房隔開，你先去買糧吧。”
吳姍姍接過來揣進(jìn)兜里，拉著小軍就要走。
“站??！”張阿妹喊住她，“我可把話撂這兒，糧票不交出來，這家里的水你也別想隨便用！”
吳姍姍回頭瞥了她一眼：“放心，我們會自己買水桶。”
看著姐弟倆出門的背影，張阿妹狠狠剜了吳建國一眼：“你就慣著他們！遲早騎到我們頭上！”
吳建國嘆了口氣，撿起地上的木板：“都不是省油的燈……”
姐弟倆拎著東西回來時，正撞見吳建國用抹布擦著灶房隔間的木板墻。
靠墻的地方支著個半人高的木頭架子，三層隔板打磨得還算光滑，最上層擺著兩只缺了口的粗瓷碗，想必是他特意找出來的舊物。
“爸，我們回來了?！毙≤娤乳_了口，手里的菜籃子晃了晃，露出里面的胡蘿卜和白菜。
吳建國直起腰，額角還掛著汗：“買這么多？”
“糧站的玉米面今天新鮮，多稱了五斤。”吳姍姍把十斤裝的面袋往架子上放，“還買了點白菜，紅薯和土豆，能吃大半個月的?！彼沉搜勰莻€木架，心里微動——沒想到他還費心做了這個。
張阿妹抱著胳膊站在門口，見他們把油瓶往隔間里放，鼻子里哼了聲：“倒挺會置辦，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要另起爐灶過日子呢?！?/p>
“本來就是各過各的。”吳姍姍沒抬頭，自顧自地把玉米面倒進(jìn)帶來的空缸里，動作麻利。
小軍則踮著腳，把剛買的油鹽、醬瓶往木架中層擺，小手?jǐn)[得整整齊齊。
“老吳，你看看她那態(tài)度！”張阿妹又開始嚷嚷，“這架子是家里的木料做的吧？憑什么給他們用？”
吳建國沒接話，蹲下身幫著把煤爐往隔間里挪了挪：“這爐子火慢，燒的時候多看著點，別滅了?！?/p>
“知道了。”吳姍姍應(yīng)著，從布兜里掏出個紙盒，“爸，這是給你買的煙，上次聽你說快沒了。”
吳建國愣了下，接過來時手指有些僵：“你這孩子……瞎花錢?！弊焐险f著，卻把煙盒小心翼翼揣進(jìn)了兜里。
張阿妹眼尖瞧見，立刻炸了：“喲，合著有錢給你爸買煙，就是不肯把糧票交出來？這是故意做給我看呢！”
“煙是用我從自己的五毛錢稿費里拿錢買的?！眳菉檴櫞蛩阃嘎兑稽c自己掙稿費的事，但不打算讓他們知道具體數(shù)額，她往爐子里放了塊煤，“跟糧票沒關(guān)系?！?/p>
她轉(zhuǎn)身往隔間外走，“小軍，去把菜洗了，中午我們做手搟面。”
小軍剛拿起白菜，就被張阿妹的女兒小敏撞了個趔趄。
小敏盯著他手里的胡蘿卜，伸手就搶：“這是我家的菜！”
“是我們自己買的！”小軍把菜護(hù)在身后，臉漲得通紅。
“在我家院子里，就是我家的！”小敏撒潑似的往地上坐，“媽！他們搶我的菜！”
張阿妹立刻沖過來，一把推開小軍：“多大點孩子就學(xué)會護(hù)食了？小敏要就給她！”
“住手！”吳姍姍快步上前，把小軍拉到身后，“菜是我們?nèi)ス╀N社買的，你要搶，我就去找街道辦！”
張阿妹被她眼里的冷意嚇退半步，嘴上卻不饒人：“報啊！看誰信你們倆小崽子的話！”
“我信?！?/p>
吳建國突然開口，聲音悶悶的，“姍姍買東西向來憑票，你們別鬧了?！?/p>
他拉起地上的小敏，“跟你媽回屋去，別在這兒添亂。”
張阿妹沒想到他會幫腔，氣得拽著小敏就走，路過隔間時狠狠踹了腳木架，碗碟“哐當(dāng)”響了兩聲。
吳姍姍沒理會，彎腰撿起小軍掉在地上的白菜：“沒事，洗洗還能吃。”
小軍氣得眼眶都紅了，卻沒哭：“姐，我剛才沒松手。”
“嗯，做得對?！眳菉檴櫭嗣念^，“我們自己的東西，就得護(hù)好?！?/p>
隔間里，煤爐上的水慢慢熱起來，氤氳的熱氣模糊了木板墻上的紋路。
吳姍姍看著小軍認(rèn)真洗菜的側(cè)臉，心里清楚，這日子往后怕是少不了磕碰，但只要姐弟倆攥緊拳頭，就沒有過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