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凡把最后一口涼透的泡面湯倒進喉嚨時，窗外的天已經(jīng)擦黑了。出租屋的燈光忽明忽暗，映著他那張沒什么神采的臉——三十歲，沒正經(jīng)工作，每天蹲在電腦前要么打游戲，要么刷短視頻，偶爾幫人代打副本賺點零花錢，剛夠交房租和買泡面。
手機在桌角震動，是催繳電費的短信。他瞥了眼余額，三位數(shù)的數(shù)字像根刺，扎得他把手機扔回枕頭堆里?！安伲值脭嗑W(wǎng)了。”他嘟囔著起身，踢到滿地的空飲料瓶，發(fā)出嘩啦的響聲，在這三十平米的小屋里格外刺耳。
打開電腦想再打一局游戲，屏幕卻突然滋啦作響，跳出大片雪花。陸凡拍了拍顯示器，沒反應，正準備罵這臺二手貨不靠譜，一股電流猛地從鼠標竄上胳膊，麻得他瞬間失去力氣，一頭栽在鍵盤上。
意識模糊的最后幾秒，他好像看到屏幕里的雪花變成了旋轉(zhuǎn)的黑霧，耳邊嗡嗡響，像是有無數(shù)人在念叨著聽不懂的話。
……
再次睜眼時，不是醫(yī)院的消毒水味，而是一股混雜著泥土和草木的腥氣。
陸凡猛地坐起身，后腦勺磕到個硬東西，疼得他齜牙咧嘴。他摸了摸，觸手是粗糙的木頭，抬頭一看，自己正躺在一輛搖搖晃晃的板車里，周圍堆著半車干草，車板硌得骨頭生疼。
“醒了？”旁邊傳來個粗啞的聲音。
陸凡轉(zhuǎn)頭，看見個穿著粗布短打的漢子，皮膚黝黑，臉上刻著風霜，正趕著一頭老黃牛慢悠悠往前走。漢子見他看過來，咧嘴笑了笑，露出兩排黃牙：“小子命硬，從坡上滾下來就擦破點皮，還昏睡了大半天。”
坡上滾下來？
陸凡低頭看自己，身上穿的是件灰撲撲的粗麻布衣服，袖口磨得發(fā)亮，褲子短了一截，露出的腳踝上沾著泥。這不是他的衣服。他再摸臉，指尖碰到的是光滑的皮膚，沒有熬夜長出的痘痘，也沒有胡茬——這分明是張年輕了好幾歲的臉。
“這……這是哪兒??？”他開口，聲音有點發(fā)飄，帶著點陌生的清朗。
“還能是哪兒，清化縣地界唄。”趕車漢子揚了揚鞭子，“看你穿得不像咱們莊稼人，怕不是城里來的？咋還滾到山溝里去了？”
清化縣？
陸凡心里咯噔一下。他從沒聽過這地名。他記得自己明明在出租屋里，怎么會突然到了這種像是古裝劇片場的地方？
他掙扎著想下車，卻被漢子按?。骸皠e急著動，你剛醒，別再摔著。前面就是李家村，到了那兒借你點吃的，你再想想家在哪兒，我送你去鎮(zhèn)上找官差。”
李家村？官差？
這些詞像重錘一樣砸在陸凡腦子里。他猛地看向四周，沒有高樓，沒有電線，遠處是連綿的青山，近處是成片的農(nóng)田，田埂上還有幾個穿著粗布衣裳的人在勞作，手里拿的是……鋤頭？
他顫抖著摸向懷里，想找手機，卻摸出個硬邦邦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塊邊緣磨圓了的木牌，上面刻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字：陸凡。
這不是他的名字嗎？
“大哥，”陸凡的聲音發(fā)緊，“今夕……是何年??？”
漢子被問得愣了下，隨即哈哈大笑：“你這小子，睡糊涂了？如今是永安三年，剛過了秋收，忘了？”
永安三年？
陸凡眼前一黑，差點又暈過去。
他不是在做夢，也不是在片場。那陣電流，那片黑霧，把他這個三十歲還在啃泡面的廢柴，給扔到了一個連年號都聞所未聞的古代！
板車晃晃悠悠進了村，土路上跑來幾個光屁股的小孩，圍著車嘻嘻哈哈。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穿藍布衣裳的婦人正納鞋底，見了趕車漢子就打招呼：“柱子哥，這是帶了個啥人回來？”
“撿的，從山溝里滾出來的，看著像個讀書人?！北唤凶鲋拥臐h子停下車，“嬸子，家里有剩的窩窩頭不？給這小子墊墊肚子?！?/p>
一個胖婦人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線：“有有，剛蒸好的玉米窩窩，我去拿?！?/p>
陸凡被扶下車，腳一沾地就打了個趔趄。他看著眼前低矮的土坯房，房頂上蓋著茅草，墻角堆著柴火，遠處的田地里有人趕著牛犁地，空氣里飄著炊煙的味道——這一切都真實得可怕。
他真的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個連歷史課本上都沒提過的朝代，成了一個同名同姓、不知道身份來歷的少年。
胖婦人端來兩個黃澄澄的窩窩頭，還有一碗渾濁的米湯。陸凡接過來，手還在抖。窩窩頭又干又硬，刺得嗓子疼，但他還是狼吞虎咽地往下咽——他突然意識到，那個有泡面、有手機、能抱怨電費太貴的出租屋，已經(jīng)成了再也回不去的過去。
而現(xiàn)在，他這個在現(xiàn)代連水電費都快交不起的廢柴，要在這人命不如狗的古代活下去了。
“慢點吃，不夠還有?！敝佣自谒赃叧闊煷?，“你再好好想想，家住哪兒？爹娘是誰？想起來了我好送你回去?！?/p>
陸凡嘴里塞滿窩窩頭，含糊不清地搖頭。
他哪知道這身體的爹娘是誰？他現(xiàn)在只知道，從今天起，三十五歲的廢柴陸凡已經(jīng)死了，活下來的是這個十七八歲、在古代一無所有的陸凡。
米湯喝完，窩窩頭也下了肚，陸凡總算找回點力氣。他看著遠處夕陽染紅的天空，突然覺得，或許這樣也不算太糟。
至少，不用再交電費了。
當然，前提是能在這鬼地方活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對柱子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大哥，我……我好像什么都不記得了。”
先混過眼前這關(guān)再說。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他上輩子混得夠差了，這輩子再差，還能差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