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杏花村中央那片由青石板鋪就的寬闊廣場上，已是人聲鼎沸，黑壓壓擠滿了數(shù)百名應試者。
空氣中彌漫緊張期待的情緒。
張浪混在人群中，目光沉靜地掃視著四周。
廣場正北面，搭起了一座高大的木臺，臺上站著七名身著統(tǒng)一青色道袍的道人。為首一人，約莫四十余歲，面白無須，眼神銳利如鷹，顧盼間自有一股威嚴。
他并未開口，只是負手而立，目光緩緩掃過臺下攢動的人頭，一股無形的壓力便讓原本喧鬧的廣場迅速安靜下來。
接著他身旁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道人踏前一步，目光如電，“貧道乃太平道宮外門執(zhí)事，趙坤，今日考核，由貧道主持，爾等聽好?！?/p>
廣場落針可聞，只有山風吹拂衣袂的輕微聲響。
“道宮收徒，首重品性根基，今年考核，共設五關，毅力、德行、資質(zhì)、術(shù)算、問心，過三關可去外門，五關皆過者，方有入我道宮內(nèi)門，各關獨立評判，若一關不過，即刻離山，聽明白了嗎？”趙坤的聲音帶著金石之音，不容置疑。
“明白！”臺下響起參差不齊的回應。
“第一關，登云階，考爾等毅力恒心?！壁w坤指向廣場西側(cè)那條蜿蜒陡峭在云霧中的石階山道，“此階直通攬云臺，共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午時之前，登上攬云臺者，視為過關，過時不候，現(xiàn)在，開始！”
隨著他一聲令下，人群如同開閘的洪水，轟然朝著那條陡峭的石階涌去，霎時間，呼喝聲、腳步聲匯成一片。
張浪沒有急于沖在最前，他調(diào)整呼吸，一步三呼，邁開步子，不快不慢，以一種穩(wěn)定而持久的節(jié)奏，踏上了第一級石階。
石階陡峭，許多地方近乎垂直，僅容一人通過。
最初的興奮過后，沉重的喘息聲很快取代了喧囂，僅僅攀登了數(shù)千級，已有不少人臉色發(fā)白，汗流浹背，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一些體質(zhì)稍弱或心浮氣躁沖得太猛的，更是直接癱坐在石階上，大口喘氣，眼神絕望。
張浪始終保持著穩(wěn)定的步伐，呼吸平穩(wěn)，心跳有力，汗水雖也滲出，卻遠未達到疲憊的程度。
一個又一個身影被他超越，拋在身后，越往上，山風越大，云霧繚繞，空氣也越發(fā)稀薄。
下方已有人開始放棄，哭喊著沿原路返回，張浪充耳不聞，目光堅定地望著上方隱現(xiàn)的臺頂輪廓。
當正午的太陽高懸頭頂，將云霧染上一層淡金時，張浪穩(wěn)穩(wěn)踏上了最后一級石階。
攬云臺上，已有數(shù)十人先他一步抵達，個個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癱軟在地，喘得如同破風箱。
幾名負責記錄的道人將張浪的名字記下，張浪拿到了一枚的木牌，代表第一關通過。
“毅力尚可?！必撠熢u判的老道淡淡說了一句。
張浪微微頷首致意，走到臺邊休息，俯瞰下方，云霧繚繞中，無數(shù)身影還在石階上艱難攀爬，如同渺小的螻蟻。
螻蟻，那高高在上的仙人看世人又是什么心態(tài)呢。
接下來就是第二關，一處寒潭，潭邊空地上，豎立著數(shù)十面巨大銅鏡。
趙坤執(zhí)事站在鏡陣前，聲音冰冷：“第二關，辯是非，考爾等德行心性，此乃觀行鏡，能映人心思，爾等依次上前，立于鏡前，心中默想生平所做虧心之事，鏡中自會顯現(xiàn)，若有故意欺瞞，或鏡中顯現(xiàn)大奸大惡之行，即刻逐出。”
此言一出，人群中頓時一陣騷動，不少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眼神閃爍，甚至有人額頭冒汗。
應試者們一個個忐忑不安地走到銅鏡前，大多數(shù)人鏡中景象只是模糊晃動，并無明顯異狀。
但輪到幾個衣著華貴、眼神飄忽的富家子弟時，鏡中景象陡然變化，強占民田、調(diào)戲良家婦女，還有更離譜的事，一個人和一妖艷女子在佛堂內(nèi)行茍且之事。
這引得眾人齊聲嗚呼，很快這些人淘汰了。
輪到張浪，張浪回憶往事重重，扶老人過馬路，撿到一分錢交給警察叔叔，還有在此世，急公好義救治楊二狗，隨著張浪的回憶，眾人看到張浪捆綁楊二狗雙手的畫面，以及交付金錢治病的景象，
負責評判的道人仔細看了看鏡中景象，又看了看一臉坦然的張浪，眼中閃過一絲思索，最終點了點頭：“怪異，為什么你的小時候一片空白，但是通過你救人，可以看出你小心謹慎又有慈悲之心，過了。”
之后道人遞給他一枚木牌。
張浪接過木牌，暗自松了口氣。
第三關測靈光，地點設在道宮外圍一處名為啟靈殿的大殿內(nèi)。
殿內(nèi)空曠，地面由黑白兩色的巨石鋪成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案，圖案中心，放置著一塊半人高晶瑩剔透的白色玉石，測靈石。
“上前，將手按于靈石之上，閉目凝神，摒棄雜念?！敝鞒值牡廊嗣畹馈?/p>
應試者們依次上前，大多數(shù)人手掌按上靈石，靈石只是發(fā)出微弱的光芒，顏色駁雜，亮度不一，偶有光芒稍亮者，會引起道人微微頷首。
輪到張浪，他走上前，深吸一口氣，將右手穩(wěn)穩(wěn)按在冰冷的測靈石表面。
然而毫無動靜，張浪心頭一跳，他看了看沒有掌紋的左手，立馬將左手放上去了。
就在他掌心接觸靈石的剎那，
整塊晶瑩的玉石，亮起了如同白熾燈一樣的光芒。
主持道人看向張浪，將一枚木牌塞到張浪手中，“甲下。”
張浪長舒一口氣，不成想兩只不同的手，竟然有不同的結(jié)果，也許命運不再隨波逐流，而他只有斗爭這條路可以走了。
第四關算乾坤，設在一間寬敞的靜室，每人一席一案，案上擺放著筆墨和一張寫滿題目的紙。
題目涵蓋甚廣：有復雜的田畝分割計算、糧倉容積求解、行商利潤分配，甚至還有兩道涉及天文歷法的簡單推演。
這對于習慣了現(xiàn)代數(shù)學體系的張浪來說，簡直如同大學生做小學數(shù)學題。
他拿起筆，幾乎是不假思索，行云流水般在紙上演算起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已將所有題目解答完畢。
當負責評判的老道收走他的答卷時，只是掃了一眼，渾濁的老眼瞬間瞪圓了，他難以置信的仔細看了幾遍演算過程，手指都微微顫抖起來。
這解題思路之清晰，方法之巧妙，遠超他的想象，甚至有幾處解法，連他都感到茅塞頓開。
老道激動的胡子直抖，看著張浪，“算學奇才，甲上?！彼麑⒁粔K木牌交給了張浪。
至此，前四關，張浪皆以高標準通過，名字高居榜首，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在剩余的應試者中傳開。
那個穿著破舊衣服，沉默寡言的年輕人，成了所有人矚目的焦點。
終于，黃昏時分，二十余名通過前四關的佼佼者，被帶到了杏花村最深處的幽靜院落。
院中古木參天，氣氛肅穆，堂前空地上，放置著一面邊緣刻滿玄奧符文的青銅鏡。
趙坤執(zhí)事站在古鏡旁，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第五關，照心鏡，此鏡直照神魂本心，拷問爾等道心是否堅定，執(zhí)念為何，有無魔障，此關無評判標準，由掌教真人親自主持，爾等依次上前，凝視鏡面，無論看到什么，需謹守心神，心智迷失者，淘汰。”
第一個應試者是個身材壯碩的少年，他深吸一口氣，走到鏡前，凝神望去。
鏡面幽光一閃，少年身體猛地一僵，眼中爆發(fā)出極度的恐懼，他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鬼，鬼啊，別吃我?！?/p>
少年失敗了，接下來幾人表現(xiàn)稍好，勉強過關。
輪到張浪時。
張浪走到那面散發(fā)著寒意的青銅古鏡前，他的視線接觸鏡面的剎那。
一道無形的驚雷在靈魂深處炸開。
他再次被死死地束縛在那張冰冷的石床上，屠夫在獰笑，鐵鋸正在切割他的身體，難道穿越到三國都是一場夢。
“不！”張浪的靈魂在咆哮，這疼痛太真實了，一定不是這樣，在張浪意志即將崩潰的瞬間，他的身體開始疼痛，那種灼燒感，讓張浪清明了一絲。
他在夢中，因為他身體有毒力，三國是真的，都是真的，他想到上課時的一句話，“恐懼是本能，但精神病治療不能被恐懼定義，分析它，解剖它，控制它?！?/p>
這是他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聲音，是他作為精神科主治醫(yī)生，無數(shù)次面對精神患者瘋狂的世界時，用以錨定自我的職業(yè)信條。
轟。
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無影燈，石室中的一切瞬間扭曲淡化，一切都消失了。
現(xiàn)實世界，不過短短數(shù)息。
正堂一直緊閉的厚重木門，“吱呀”一聲，緩緩開啟了一道縫隙。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門縫中傳出，回蕩在寂靜的院落里：
“道心堅韌，此關，甲上?！?/p>
院落中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
這個人竟然如此冷靜，聞喜不驕，寵辱不驚，趙坤執(zhí)事眼中精光爆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激賞之色。
他親自上前，將最后一枚木牌，鄭重地交到張浪手中。
“張浪，綜合排名，第一，當為魁首。”趙坤宣布結(jié)果。
此子前途無量，眾人心中皆是感嘆。
張浪此時才剛剛回過神，他抬起頭，目光穿過洞開的正堂大門縫隙，望向里面幽深的殿堂。
下一步就是進去道宮，學習仙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