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你出去十年，就學(xué)了這點(diǎn)三腳貓功夫回來？連給林楓提鞋都不配！”林家議事廳，
主位上的大伯林振岳猛地一拍桌子，聲音冷厲，打破了室內(nèi)虛假的平靜。他目光如刀，
刮向坐在末位那個始終低著頭的青年。青年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衣，
與廳內(nèi)奢華考究的布置格格不入。他仿佛沒聽到這雷霆般的斥責(zé)，
只是專注地看著手中那杯清茶，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大伯，
您別這么說哥哥……”一個溫潤又帶著些許急切的聲音響起。
坐在林振岳下首的林楓連忙站起身，他穿著高定西裝，面容俊朗，此刻眉頭微蹙，
滿是擔(dān)憂和愧疚，“哥哥他剛回來，在外面肯定吃了很多苦……都是我不好，
如果不是我占了哥哥的位置，享受了本該屬于哥哥的一切，哥哥也不會……”他說著，
眼眶微微泛紅，語氣真誠又自責(zé)，恰到好處地停頓，留下了無盡的想象空間。果然，
立刻有人接話?！靶?，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是你心地善良，這些年一直記掛著他！
” “就是！昊少爺自己沒本事，難道還要怪小楓太優(yōu)秀嗎？
” “聽說小楓上個月剛替家族談成了和鼎盛集團(tuán)的大項(xiàng)目，那可是幾個億的合作！
再看看他？回來幾天了，除了吃飯睡覺，還會什么？” “簡直就是個廢物！
白白浪費(fèi)了林家十年的米糧！
”譏諷、嘲笑、鄙夷……各種難聽的話語像冰雹一樣砸向末座的林昊。
坐在林昊身邊的一位老婦人——他的母親張了張嘴，想替兒子辯解兩句：“小昊他剛回來，
總需要時間……”“時間？”林振岳毫不客氣地打斷她，冷哼一聲，
“給他再多時間也是浪費(fèi)！爛泥扶不上墻！我們林家不養(yǎng)閑人，更不養(yǎng)廢物！
”林楓趕緊上前一步，語氣更加懇切：“大伯，各位叔伯，請?jiān)俳o哥哥一次機(jī)會吧。
我相信哥哥只是需要時間適應(yīng)。我的那份資源，可以分一半給哥哥的……”他以退為進(jìn)，
瞬間又贏得了一片贊嘆。“看看！看看小楓這氣度！
” “這才是我們林家繼承人該有的樣子！”林昊終于動了。他不是反駁，也不是憤怒，
只是輕輕吹了吹茶杯里根本不存在的浮沫，然后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
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囂、指責(zé)、對比，都與他無關(guān)。那杯粗茶，比這些所謂的親人更有味道。
這個無視的態(tài)度，比任何反駁都更讓林振岳火大。他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昂?！
”林振岳甩袖，“會議就到這！小楓，跟我去書房，說說項(xiàng)目后續(xù)。其他人，散了！
”他看都懶得再看林昊一眼，帶著一臉“無奈”和“歉然”的林楓率先離開。
眾人簇?fù)碇麄冸x去，經(jīng)過林昊身邊時，無不投去輕蔑的一瞥。很快，
大廳里只剩下林昊和他的母親，以及幾個收拾東西的下人。母親看著兒子，眼圈發(fā)紅，
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也默默離開了。林昊放下茶杯，剛要起身。
“哥哥。”去而復(fù)返的林楓站在門口，臉上那副溫良恭儉讓的表情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剩下毫不掩飾的得意和嘲諷。他緩步走近，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怎么樣？
回家的感覺好嗎？是不是發(fā)現(xiàn)，這個家，早就沒有你的立錐之地了？連呼吸這里的空氣，
都需要我的施舍?！绷株惶痤^，第一次正眼看向這個取代了自己十年之久的假少爺。
他的眼神依舊平靜，沒有絲毫波瀾，深不見底。林楓被這眼神看得莫名心悸，
強(qiáng)撐著冷笑：“識相點(diǎn)就自己滾蛋，別留在這里礙眼。否則，
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绷株豢粗戳藥酌?。然后，
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勾動了一下，似笑非笑。他什么也沒說，站起身，繞過僵在原地的林楓，
徑直朝著大門外走去。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獨(dú)，
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林家演武場，人頭攢動。
一座半人高的黝黑測靈石碑立在中央，表面銘刻著繁復(fù)的符文，
這是檢驗(yàn)林家子弟修煉根基、分配資源的重要工具。氣氛熱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身華貴練功服的林楓身上。林楓面帶謙和微笑，
從容不迫地將手掌按在測靈石碑上。嗡——！石碑猛地一震，表面符文依次亮起，
綻放出璀璨的青色光華，光芒穩(wěn)定而強(qiáng)烈，甚至隱隱有風(fēng)嘯之聲環(huán)繞。“青芒耀目，
風(fēng)靈親和！上等靈根！林楓少爺已是黃級巔峰修為，半步玄級！
”主持測試的家族長老高聲宣布，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好！” “天佑我林家！
小楓果然是天之驕子！” “如此天賦，未來不可限量?。 睗M場喝彩，掌聲雷動。
林振岳撫須大笑，臉上滿是自豪。林楓收回手，對著四周微微鞠躬，姿態(tài)完美無缺，
引來更多贊嘆。“下一位，林昊?！遍L老翻過名冊，聲音瞬間冷淡下來，甚至帶著一絲不耐。
全場目光霎時轉(zhuǎn)向角落。林昊慢吞吞地走出來，依舊是那身不合時宜的舊衣服，
與周圍光鮮亮麗的林家子弟形成鮮明對比。竊竊私語和毫不掩飾的嘲笑聲再次響起。
他仿若未聞，將手隨意地按在冰涼的測靈石碑上。一秒，兩秒，十秒……石碑毫無反應(yīng)，
死寂一片。連最微弱的熒光都沒有泛起，仿佛只是塊普通的頑石。人群安靜了一瞬，
隨即爆發(fā)出更大的哄笑?！肮?！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 “廢靈根！不，是無靈根！
徹頭徹尾的凡人！” “出去十年，真是修了個寂寞！”長老皺緊眉頭，呵斥道：“用力！
沒吃飯嗎？”林昊看了長老一眼，手上稍微加了點(diǎn)力。石碑依舊漆黑如墨，紋絲不動。
唯有之前林楓測試時殘留的些許青色光點(diǎn)，還在碑面緩緩流轉(zhuǎn)，更像是一種無情的諷刺。
“林昊，無靈根，未入流。”長老的聲音冰冷，帶著宣判的意味，直接蓋棺定論，
“根據(jù)族規(guī)，無靈根者，月例減半，修煉資源全部取消?！薄伴L老！”林楓立刻出聲，
臉上寫滿了焦急和不忍，“這……這處罰是否太重了？哥哥他剛回來，就算沒有靈根，
基本的用度總該……”“小楓，你就是太善良！”旁邊一位叔伯打斷他，“家族資源有限，
自然要傾斜給有潛力的人。浪費(fèi)在一個廢物身上，有何意義？”“可是……”“沒有可是！
”林振岳一錘定音，“長老的決定合乎規(guī)矩。林昊，你可有異議？
”所有目光又一次聚焦在林昊身上，等著看他的狼狽、憤怒或者乞求。林昊只是收回了手，
插回褲兜，淡淡地說：“哦。”一個字，沒了。
那是一種完全超乎眾人預(yù)料、近乎麻木的反應(yīng)。仿佛被剝奪一切的人不是他，
仿佛周圍的一切喧囂都與他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這種無視，
比激烈的反抗更讓那些想看他笑話的人感到憋悶和無力。測試草草結(jié)束。
人群簇?fù)碇饷⑷f丈的林楓離去，討論著接下來該給他分配哪些更好的功法和丹藥。
林昊按照流程，去庫房領(lǐng)取他那被削減后僅剩無幾的月例。庫房管事是個胖乎乎的中年人，
以前見到林昊雖不熱情，倒也客氣。此刻，他卻耷拉著眼皮，慢悠悠地?fù)苤惚P。
“昊少爺啊，這個月的份例，靈石三塊，金幣五十?！惫苁峦祥L了音調(diào)，
從柜臺下摸出三塊黯淡無光、雜質(zhì)極多的下品靈石和一小袋錢幣，隨意丟在臺面上，
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林昊伸手去拿。那胖管事卻突然用肥厚的手掌按住了錢袋，
皮笑肉不笑地說：“哦，對了，瞧我這記性。家族最近開支大，上面吩咐了，
所有人的份例都要暫扣三成，等下個月一并補(bǔ)發(fā)。所以，您只能拿兩塊靈石，三十五枚金幣。
”這明目張膽的克扣，連借口都找得如此敷衍。林昊抬眼看他。
管事被那平靜無波的眼神看得有些發(fā)毛，但想到林楓少爺心腹之前的交代，
又挺直了腰板：“這是規(guī)矩！昊少爺要是有什么不滿，可以去找振岳老爺說嘛！”就在這時，
兩個明顯是林楓跟班的年輕子弟晃了進(jìn)來?！皢眩@不是我們‘天才’昊少爺嗎？
來領(lǐng)救濟(jì)糧了？”其中一個嬉笑著，故意用肩膀重重撞了林昊一下。林昊身體微微一晃，
沒說話。另一個人眼疾手快，一把將臺面上那塊多出來的、品相最差的靈石搶了過去，
掂了掂，嗤笑：“這種垃圾貨色，估計昊少爺也看不上，不如賞給我們哥倆跑腿用了？
”胖管事假裝沒看見，低頭繼續(xù)撥他的算盤。林昊看著被搶走的那塊靈石，
又看了看桌上剩下的那點(diǎn)微薄資源，以及管事那副嘴臉。他沉默了幾秒。然后，他伸出手，
將剩下的兩塊劣質(zhì)靈石和三十五枚金幣，一枚一枚地，仔細(xì)收進(jìn)懷里。自始至終，
沒有再看那三人一眼。收好東西，他轉(zhuǎn)身，沉默地離開了庫房。
身后傳來肆無忌憚的嘲笑和胖管事諂媚的聲音：“兩位小哥，林楓少爺那邊還有什么需要嗎？
”夕陽照在林昊遠(yuǎn)去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顯得格外孤寂，
卻又透著一股難以撼動的沉穩(wěn)。他揣在兜里的手，指尖微微摩挲著那兩塊粗糙的靈石。
無人知曉，那測靈石碑并非沒有反應(yīng)，而是在他手掌按上去的瞬間，
其最深處曾閃過一絲微弱到極致、連長老都根本無法察覺的混沌色光芒，
旋即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qiáng)行鎮(zhèn)壓，歸于死寂。期限，還未到。林家宴會廳，水晶燈璀璨，
流光溢彩。云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齊聚于此，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這是林家展示實(shí)力與人脈的場合，而毫無疑問，今晚最耀眼的明星，是林楓。
他周旋于各方賓客之間，舉止得體，談笑風(fēng)生，一身白色西裝更襯得他風(fēng)度翩翩，
不時引來贊譽(yù)之聲。幾位家族長老看著這一幕，頻頻點(diǎn)頭，面露滿意之色。而林昊，
則像是一滴誤入油鍋的水，顯得格格不入。他依舊穿著那身與場合極不相稱的舊衣，
獨(dú)自坐在最偏僻角落的沙發(fā)上，面前擺著一杯清水，
與周圍端著香檳紅酒的人們形成鮮明對比。他垂著眼，仿佛置身事外，
與這浮華喧囂隔著兩個世界?！爸T位有所不知，”林楓的聲音不大，
卻巧妙地吸引了周圍一小圈人的注意，他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感慨，“我哥哥林昊，
離家十年，近日才歸來。想必是在外經(jīng)歷了太多磨難，性子變得有些孤僻，修為上也……唉，
實(shí)在是可惜了。若是他能有諸位一半的際遇，想必今日定能大放異彩?！彼@話看似惋惜，
實(shí)則句句都在坐實(shí)林昊“無能孤僻”的形象。周圍人聞言，
看向林昊的目光更是帶上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好奇，仿佛在觀賞什么稀有卻低等的動物。
“林大少真是心胸寬廣，還替這等……”有人搖頭，后半句沒說，但意思明顯。
“離家十年一事無成，回來也是拖累家族罷了。
”林楓臉上適時露出些許“無奈”和“傷感”，
完美扮演著一個為不爭氣兄長操碎了心的好弟弟。這時，一個侍應(yīng)生端著酒水經(jīng)過林昊附近。
突然，他腳下像是被什么絆了一下，一個趔趄，托盤上的好幾杯紅酒猛地傾瀉而出，
盡數(shù)潑向林昊！嘩啦——深紅色的酒液瞬間染透了他淺色的舊衣，留下大片難看的污漬，
甚至濺到了他的臉上和頭發(fā)上。酒杯摔碎在地，發(fā)出刺耳的聲響。瞬間，
附近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那侍應(yīng)生嚇得臉色發(fā)白，連連鞠躬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地太滑了……”林昊緩緩抬起頭，臉上酒液滑落。
他沒看侍應(yīng)生，目光卻越過人群，精準(zhǔn)地落在了不遠(yuǎn)處林楓的臉上。
林楓正一臉“關(guān)切”地望過來，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極難察覺的得意。是意外，還是故意？
不言而喻?！霸趺椿厥?？！”林振岳皺著眉走過來，看到狼狽的林昊，
眼中先是閃過一絲厭煩，隨即對侍應(yīng)生呵斥，“怎么做事的？毛手毛腳！
驚擾了客人你擔(dān)待得起嗎？還不快滾下去！”他絲毫沒關(guān)心林昊是否被酒淋到，
是否需要處理，只在乎宴會被打擾?！笆?，是……”侍應(yīng)生如蒙大赦，慌忙退下。
林楓立刻快步走來，抽出胸口的裝飾手帕，就要幫林昊擦拭：“哥哥，你沒事吧？快擦擦，
都濕透了。都是我不好，沒照顧好你……”語氣焦急又自責(zé)。林昊在他手碰到自己之前，
微微側(cè)身避開。他自己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酒漬，站起身?！盁o妨?！彼曇羝届o，
聽不出絲毫怒氣，仿佛被潑了一身紅酒的人不是他。這種過分的平靜，
讓等著看他暴怒或者窘迫的人再次感到一拳打空。就在這時，
一位穿著深藍(lán)色晚禮服、氣質(zhì)清冷高貴的女子注意到了這邊的騷動，她目光落在林昊身上時，
微微閃過一絲訝異。她并未像其他人一樣露出鄙夷，
反而覺得這個青年在這種境遇下表現(xiàn)出的沉靜有些特別。她端著酒杯，似乎想朝這邊走來。
林楓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幕。這位女子是京城來的重要客人蘇小姐，家世背景極為不凡，
是林家極力想要結(jié)交的對象。絕不能讓林昊有機(jī)會接觸到她！林楓立刻搶先一步，
擋在了林昊和蘇小姐之間的視線方向上，臉上堆滿歉意的笑容，
對蘇小姐微微躬身：“蘇小姐，真是抱歉，讓您見笑了。一點(diǎn)小意外，
我哥哥他不太適應(yīng)這種場合，我這就帶他去處理一下?！彼捳Z恭敬，
卻巧妙地將林昊定義為“不適應(yīng)場合”、“會惹笑話”的人，無形中劃清了界限。
蘇小姐腳步一頓，看了看渾身酒漬、面無表情的林昊，
又看了看笑容得體、姿態(tài)放得極低的林楓，微微頷首，終究沒有再上前。林楓心中暗喜，
轉(zhuǎn)身又對林昊“關(guān)切”道：“哥哥，我先帶你去換身衣服吧？你這樣……”“不用。
”林昊打斷他，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我自己處理?！闭f完，他不再看任何人，
徑直穿過人群，朝著洗手間的方向走去。所過之處，人們紛紛避讓，不是出于尊敬，
而是嫌棄他身上的酒漬和那股“晦氣”。身后傳來低低的議論。 “臉皮真厚，這樣還不走？
” “估計是舍不得這里的吃喝吧，呵呵。
” “真是丟盡了林家的臉……”林楓看著林昊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色西裝，很快又恢復(fù)了那副完美無缺的溫和面孔，重新融入人群，
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宴會廳角落的陽臺，夜風(fēng)微涼。
林昊用水簡單清洗了一下臉和頭發(fā)，污漬大部分還留在衣服上，他也懶得再去處理。
他靠在欄桿上，看著遠(yuǎn)處城市的燈火。輕微的腳步聲自身后響起。林楓去而復(fù)返，
臉上那副宴會面具已然卸下，只剩下毫不掩飾的譏諷和快意?！案绺?，這宴會的酒，
味道如何？”他走到林昊身邊，并肩看著夜景，語氣輕佻，
“是不是比你在外面喝的垃圾要好一點(diǎn)？可惜，糟蹋了?！绷株粵]回頭，也沒說話。
林楓繼續(xù)道：“知道嗎？你就像這身被潑了酒的衣服，又臟又礙眼，根本就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
這個家，這個圈子，早就沒你的位置了。識相點(diǎn)，自己消失，還能留點(diǎn)可憐的體面。
”他側(cè)過頭，盯著林昊的側(cè)臉：“否則，下次潑過來的，可能就不只是紅酒了。
”林昊終于動了。他緩緩轉(zhuǎn)過頭，看向林楓。夜色下，他的眼神比晚風(fēng)更涼，深不見底，
沒有任何情緒，卻讓林楓沒來由地心底一寒。他就這樣看著林楓，看了幾秒鐘。然后，
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似笑非笑。依舊是一個字都沒說。他轉(zhuǎn)回頭，
繼續(xù)看著遠(yuǎn)處的燈火，仿佛林楓只是一團(tuán)不值得回應(yīng)的空氣。這種徹底的無視，
比任何惡毒的回?fù)舾屃謼鞲械綉嵟痛鞌?。他?zhǔn)備好的所有說辭和威脅，全都憋在了胸口，
悶得發(fā)慌。林楓臉色陰沉下來，最終冷冷地哼了一聲，整了整自己的衣領(lǐng)，
轉(zhuǎn)身大步離開陽臺，重新匯入那一片虛假的光鮮亮麗之中。陽臺重歸寂靜，只剩下林昊一人。
他抬起手，看著指尖殘留的一點(diǎn)點(diǎn)水痕，目光幽深。宴廳內(nèi)的喧鬧被玻璃門隔開，模糊不清，
如同另一個世界傳來的雜音。家族會議再次召開，氣氛卻與上次的斥責(zé)不同，
帶著一種公式化的冷漠。林振岳坐在上首，面無表情地宣布：“經(jīng)家族長老會決議，
城西那處老宅，年久失修，閑置無用。林昊既已歸來，按例本可暫居。然，
林楓近日為家族立下大功，需一清靜之地潛心修煉，以備不久后的宗門選拔。那處老宅，
便轉(zhuǎn)贈林楓使用，以示家族嘉獎?！痹捯袈湎拢瑤孜婚L老默不作聲，顯然是早已通過氣。
那處老宅，是林昊生母留下的唯一一點(diǎn)念想，雖然破舊，地段也偏，但對他而言，意義不同。
更重要的是，他模糊地記得，小時候似乎聽母親提起過，老宅地下可能藏著點(diǎn)東西，
與他的身世或那封印隱約相關(guān)。林楓立刻站起身，臉上寫滿了“惶恐”與“不安”：“大伯，
諸位長老！這如何使得？那是哥哥的地方，我怎能奪哥哥所好？萬萬不可！
我隨便在家族修煉室擠一擠就好……”“胡鬧！”一位支持林楓的長老呵斥，
“修煉豈是兒戲？需要絕對安靜！那老宅正好合適。至于林昊，
”他瞥了一眼末座沉默的青年，“家族客房眾多，難道還缺他一個住處？此事已定，
不必再議！”“可是……”林楓還在“掙扎”，表情痛苦得像被割了肉?！靶?，
你就收下吧?！绷硪晃婚L老和顏悅色地勸道，“這是你應(yīng)得的。家族的未來，還要靠你。
”林楓這才“無奈”地低下頭，聲音哽咽：“那……那林楓，愧受了。”轉(zhuǎn)身看向林昊時，
眼神里飛快地掠過一絲挑釁和得意。林昊的手指在茶杯邊緣微微停頓了一下。這是他回歸后，
第一次在家族會議上主動開口?！拔曳磳??！甭曇舨淮螅瑓s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廳內(nèi)霎時一靜。所有目光都帶著驚詫和嘲諷聚焦在他身上。他竟然敢反對長老會的決議？
林振岳眉頭緊鎖，語氣不耐：“你反對？理由？”“那是我母親留下的宅子。
”林昊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jiān)持，“按族規(guī)，嫡系子弟母系遺產(chǎn)，
若非自愿，家族無權(quán)強(qiáng)行征調(diào)分配。”他居然搬出了族規(guī)？林振岳和幾位長老臉色一沉。
他們確實(shí)忽略了這一點(diǎn)，或者說，根本沒覺得林昊有膽量提這一點(diǎn)。“族規(guī)是死的，
人是活的！”林振岳強(qiáng)壓怒火，“林楓為家族做出的貢獻(xiàn)，難道抵不上一處破宅子？
家族資源，自當(dāng)優(yōu)先供給對家族有用之人！你一個無靈根的廢人，要那宅子何用？白白浪費(fèi)！
”“貢獻(xiàn)？”林昊抬眼，目光第一次銳利起來，掃過林楓，“他的貢獻(xiàn)，就是巧言令色，
奪人基業(yè)？”“你！”林楓臉色瞬間煞白，像是受了巨大的侮辱和委屈，身體微微搖晃，
“哥哥……你怎能如此說我？我一片真心為了家族……”“林昊！”林振岳猛地一拍桌子，
徹底怒了，“放肆！你不但無能，還心胸狹隘，嫉妒成性！這宅子，給林楓是給定了！
你反對無效！再敢胡言亂語，家法處置！”赤裸裸的偏袒，毫不講理的強(qiáng)權(quán)。
林昊看著眼前這群所謂的血脈親人，
看著他們臉上那副為了家族未來（實(shí)則是為了巴結(jié)林楓）而理所當(dāng)然的嘴臉。他沉默了。
不是畏懼，而是一種徹底的、冰冷的了然。跟這些人，無道理可講。就在廳內(nèi)氣氛僵持，
林振岳準(zhǔn)備強(qiáng)行下令之時，門外管事突然高聲通報：“老爺，蘇城柳家派人來訪！”柳家？
廳內(nèi)眾人一愣。蘇城柳家，是比林家實(shí)力更強(qiáng)一籌的家族，最重要的是，柳家大小姐柳如煙，
與林昊自幼便定有娃娃親！林振岳臉色微變，暫時壓下了對林昊的怒火，沉聲道：“快請！
”很快，一位穿著錦袍、神色倨傲的中年男子帶著兩名隨從走了進(jìn)來，正是柳家的管家，
柳忠?！傲旨抑鳎魑婚L老，冒昧打擾?！绷夜笆郑Y節(jié)周到，
眼神卻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掃過全場，最后在林楓身上停留片刻，閃過一絲滿意，
而在看到衣衫普通、坐在末位的林昊時，則毫不掩飾地皺起了眉頭?！傲芗掖篑{光臨，
不知有何指教？”林振岳換上一副笑臉。柳忠清了清嗓子，開門見山：“奉我家主之命，
特來商議關(guān)于我家大小姐如煙，與貴府林昊少爺婚約一事?！彼腥说男亩继崃似饋怼?/p>
林楓眼中更是精光一閃。柳忠繼續(xù)道，語氣變得冷淡：“據(jù)悉，林昊少爺離家十年，
近日方歸，且……修為盡失，靈根不顯，已與凡人無異?！彼捳Z刻薄，毫不留情面，
“而我柳家如煙小姐，天賦出眾，已被云嵐宗長老看中，不日將入宗修行。此樁婚約，
無論身份、地位、還是前程，都已極不匹配?！彼D了頓，
目光直視林振岳：“我家主的意思，是希望解除這份婚約。以免誤了如煙小姐的仙途，
也免得……令林昊少爺難堪?！彪m然說的是“免得林昊難堪”，
但字字句句都是對林昊的羞辱和鄙夷。林振岳和幾位長老對視一眼，非但沒有不悅，
反而松了口氣，甚至有些欣喜。他們正愁怎么巴結(jié)柳家，這下正好！
“這……”林振岳假裝猶豫，嘆了口氣，“柳管家所言，亦是事實(shí)。
只是這婚約乃是祖輩所定，驟然解除，恐怕……”“林家主的顧慮，我等明白。
”柳忠語氣緩和了些，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林楓，“林家年輕一輩亦是人才輩出，
譬如這位林楓少爺，便是一表人才，聲名遠(yuǎn)播。若是林家愿意，
我柳家亦愿與林家繼續(xù)保持友好，未來之事，亦可再議。
”這話幾乎就是明說：甩了那個廢物，我們可以考慮讓你們家這個天才林楓跟我們聯(lián)姻。
林楓聞言，心臟狂跳，臉上卻努力維持著平靜，只是微微挺直了腰背。
林家眾人頓時面露喜色。“既然如此……”林振岳順勢就要答應(yīng)。“我同意。
”一個平靜的聲音打斷了他。眾人愕然望去，只見林昊不知何時已經(jīng)抬起頭，
臉上沒有任何被羞辱后的憤怒或悲傷，反而帶著一種……近乎玩味的嘲諷笑容，看著柳忠，
也掃過林家眾人?！盎榧s解除，我同意。”他重復(fù)了一遍，
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柳忠一愣，沒想到對方如此痛快，
甚至搶在了林家長輩表態(tài)之前。林昊緩緩站起身，目光最后落在林楓身上，
嘴角那抹嘲諷的弧度更深了?！白Ａ〗恪彼D了頓，聲音清晰無比，“覓得良配。
”“比如，林二少爺這樣的?！痹捯袈湎拢瑵M堂寂靜。林楓的臉，瞬間漲紅如血，
感覺像是被當(dāng)眾狠狠抽了一記耳光，火辣辣的疼！那“良配”二字，此刻聽起來無比刺耳！
林昊卻不再看任何人，轉(zhuǎn)身，在一片極其復(fù)雜和驚愕的目光注視下，徑直朝著廳外走去。
陽光從門口照入，將他離開的背影拉得很長。這一次，他的腳步似乎比以往，
要輕快那么一絲。林昊那句“祝柳小姐覓得良配，
比如林二少爺這樣的”如同一個無聲的驚雷，在寂靜的議事廳里炸開。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林楓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又從慘白轉(zhuǎn)為羞憤的漲紅。
那“良配”二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jìn)他精心維持的面具之下。
他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針一樣刺在他身上，帶著各種難以言喻的探究和一絲隱秘的嘲笑。
他恨不得立刻撕爛林昊的嘴！柳忠管家也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被視為廢物的林昊，
不僅痛快同意退婚，還敢如此直白、甚至帶著明顯諷刺地將林楓扯進(jìn)來。
這打亂了他預(yù)想的節(jié)奏，讓原本占據(jù)道德高地的柳家，也顯得有幾分尷尬和迫不及待。
林振岳和幾位長老的臉色更是難看至極。林昊這話，看似順從，
實(shí)則把林家攀附柳家、迫不及待用林楓替換林昊的遮羞布扯了下來，扔在地上踩！
他們原本打算由林家主動提出補(bǔ)償方案（比如推薦林楓），
如今卻被林昊以這種方式點(diǎn)了出來，顯得林家吃相極其難看。“林昊！你胡說什么！
”林振岳最先反應(yīng)過來，厲聲呵斥，試圖挽回局面，“柳管家，小兒無狀，口無遮攔，
您千萬別介意！這婚約之事……”“大伯，”林昊卻打斷了他，聲音依舊平穩(wěn)，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柳家既要退婚，我亦同意。既已兩清，何必再多言其他？
”他目光轉(zhuǎn)向臉色鐵青的柳忠，淡淡道：“柳管家，婚書可帶來了？
”柳忠被他一連串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弄得有些懵，
下意識地從懷中取出一份略顯陳舊的紅色婚書?！皫砹吮愫?。”林昊點(diǎn)頭，
然后看向林振岳，“煩請大伯，令人取紙筆來。”“你……你要做什么？
”林振岳有種不妙的預(yù)感?！凹热灰耍匀灰说酶蓛簟！绷株蛔旖悄悄ǔ爸S依舊，
“柳家出面退婚，于我名聲有損。不若由我林昊，主動寫下退婚書，一別兩寬，
也全了柳小姐的顏面和仙途?！敝鲃訉懲嘶闀?？！此言一出，再次滿場皆驚！
這廢物是瘋了不成？被退婚已是奇恥大辱，他居然還要主動寫退婚書？
這是要把自己最后一點(diǎn)臉面也扔在地上嗎？還是破罐子破摔？柳忠眼神閃爍，心思急轉(zhuǎn)。
由林昊主動退婚，對柳家、對柳如煙小姐的名聲自然是極好的，
徹底免去了“嫌貧愛富、背信棄義”的嫌疑?？墒恰@感覺怎么如此憋屈？
仿佛被這個廢物牽著鼻子走？林振岳也是又驚又怒，但眼下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