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色漸深，徽月院外的紅綢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一道道刺目的疤。
顧玄鶴踏著夜露回來，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
沈玉容留在王府，太醫(yī)說她有心疾受了風(fēng)寒和驚嚇，需要靜養(yǎng)。
他深知云清薇的脾氣，知道了肯定又要鬧。
沈尉遲拉著他喝酒，杯盞交錯間，喝下去的酒都化作了心頭莫名的煩躁。
“王爺?！鼻啻涫卦陂T口，有些慌張的行禮。
顧玄鶴眉眼低垂，從懷里拿出一支紫玉簪，指腹輕輕摩擦，“王妃呢？”
說著他已經(jīng)抬腳進(jìn)屋。
推開徽月院的門時，他下意識地抬眼望去。
以往這個時辰，正屋的燈總會亮著，窗紙上印著云清薇等他的身影，桌上溫著醒酒湯，帶著淡淡的蜜香。
可今夜，一片漆黑。
連廊下的燈籠都滅了，整座院子靜得能聽見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透著一股被遺棄的冷清。
顧玄鶴的臉色沉了沉，酒意上涌，腳步踉蹌地沖進(jìn)正屋，揮手打翻了門口的屏風(fēng)。
“阿薇！”
黑暗中卻沒得到任何回應(yīng)。
他摸索著點(diǎn)亮燭火，昏黃的光線下，只見軟榻空蕩蕩的，而床榻上，被褥隆起一道纖細(xì)的身影，顯然已經(jīng)睡熟了。
她居然真的睡了？
連燈都沒給他留，連他回沒回來都不在意！
一股無名火猛地竄上心頭，他拳頭一緊，紫玉簪攥在手心，那點(diǎn)愧疚瞬間被怒火沖散。
顧玄鶴幾步?jīng)_到床邊，一把掀開被子，帶著酒氣的身影狠狠壓了下去。
像是要懲罰她的疏離，低頭用力吻了上去。
云清薇被驚醒，還沒看清來人，唇就被粗暴地堵住。濃重的酒氣和陌生的熏香混合在一起，刺得她胃里一陣翻涌。
她猛地偏頭躲開，抬手便甩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顧玄鶴懵了。
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
這個他捧在手心十年、舍不得動一根手指頭的女人，居然打了他？
他猛地松開她，眼底布滿血絲，酒意瞬間醒了大半，只剩下滔天的怒火：“云清薇！你敢打我？”
云清薇坐起身，攏了攏散亂的衣襟，眼神冷得像冰：“顧玄鶴，你發(fā)什么瘋？”
“我發(fā)瘋？”顧玄鶴低吼，“阿薇，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懂事了！沈玉容留下是母妃的意思，我本想找機(jī)會跟你好好說......”
不過是納個側(cè)妃，她至于鬧到這個地步嗎？
他的心里最重要的人從來都是她，這點(diǎn)難道她不清楚？
“我不懂事？”云清薇笑了，笑意里滿是嘲諷，“等你把人安置妥當(dāng)了，再拿著這些小玩意兒來哄我，讓我捏著鼻子認(rèn)了？顧玄鶴，你是不是覺得我云清薇好糊弄？”
她瞥向他攥著玉簪的手，“收起你那套吧，我不稀罕。要么簽字和離，要么滾出去。”
她不想這么麻煩，最好是好聚好散。
說著，她別過臉，不想再看他：“要是不簽，王爺走吧，我累了。”
顧玄鶴被她這副冷淡的樣子噎得說不出話，胸口劇烈起伏。
他從未被她如此冷漠對待過，以往哪怕拌嘴，最后也總是她先軟下來，或是紅著眼眶看他，讓他忍不住心疼妥協(xié)。
他等著她追上來，等著她像從前那樣，拉著他的衣袖說我錯了。
于是他猛地轉(zhuǎn)身，摔門而去，動作大得幾乎要將門卸下來。
門外，夜風(fēng)冰涼。
顧玄鶴站在廊下，背脊挺得筆直，耳尖卻不由自主地豎著，等著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一步，兩步......
只有風(fēng)吹過的聲音，院子里靜得像座墳?zāi)埂?/p>
暗衛(wèi)隱在陰影里，實(shí)在看不下去，低聲提醒：“王爺，王妃......沒出來。”
顧玄鶴猛地回頭，看向緊閉的房門，那扇門像一道鴻溝，將他和里面的人徹底隔開。
他咬牙，一拳砸在廊柱上，青石碎屑簌簌落下。
“好，好得很！”他低吼，語氣里帶著怒意，“是本王太寵她了，這次，本王絕不會再妥協(xié)?！?/p>
說完，他拂袖而去，腳步重重地踩在石板路上，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
書房冰冷，沒有暖爐，更沒有那個等他的人。
顧玄鶴坐在書案后，盯著跳動的燭火，一夜無眠。
而徽月院的正屋里，云清薇聽著他遠(yuǎn)去的腳步聲，緩緩閉上眼。
心里那點(diǎn)殘存的，不該有的悸動，終于隨著那聲絕不妥協(xié)，徹底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