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江宴跌跌撞撞地跑到一間無人的辦公室。
他把U盤插進電腦。
屏幕上,彈出了一個加密文件。
密碼,是我們的相識記念日。
他輸入密碼,手抖得幾乎按不準鍵盤。
文件打開了。
里面只有一個視頻文件,和一份PDF文檔。
他先點開了那份PDF。
是我的癌癥晚期診斷報告。
胃癌四期,癌細胞已全身擴散,侵入腎臟。
診斷日期,是一個月前。
醫(yī)生建議,最多存活一個月。
江宴的呼吸停滯了。
他好似被人扼住了喉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癌癥......晚期?
所以,就算沒有這場手術,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點開了那個視頻。
是我。
視頻里的我,坐在墓碑前,就是我去看我母親的那天。
我瘦得脫了相,臉色蒼白。
我對著鏡頭,平靜地開口。
“江宴,當你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在了?!?/p>
“別擔心,我的死,和你沒有關系?!?/p>
“捐腎是我自己的選擇,是我自愿的?!?/p>
“我只是累了,想去陪我媽媽了?!?/p>
“這十年,我為你做的一切,就當是我心甘情愿?!?/p>
“我不怪你,也不恨你?!?/p>
“我們之間,兩清了。”
“哦,對了,U盤里還有一份禮物?!?/p>
“是我?guī)湍阏淼模镜囊恍?.....小秘密。”
“你好自為之吧?!?/p>
視頻結束了。
畫面定格在我最后的那個笑容上。
平靜,淡然,帶著解脫。
江宴再也支撐不住。
他趴在桌子上,發(fā)出了野獸般痛苦的哀嚎。
不怨不恨。
這四個字,比任何一句怨毒的詛咒,都更讓他痛苦。
這才是最殘忍的懲罰。
讓他永遠活在無盡的悔恨和自我厭惡里。
江宴瘋了。
他像一頭失控的困獸,在醫(yī)院的走廊里橫沖直撞。
他沖到了沈月的病房。
沈月剛剛做完手術,還很虛弱,但臉上已經(jīng)有了血色。
她的家人正圍在床邊,喜氣洋洋。
看到江宴沖進來,他們都愣住了。
江宴的眼睛血紅,死死地看著病床上的沈月。
那目光,充滿了刻骨的憎恨。
“為什么?”
他嘶吼著。
“為什么是她?為什么你要她的腎?”
沈月被他嚇得瑟瑟發(fā)抖。
“哥......我......我不知道......”
沈月的母親站了出來,擋在女兒面前。
“江宴你發(fā)什么瘋!我們月月也是受害者!”
“我們也不知道她只有一個腎啊!”
“是她自己愿意捐的,關我們什么事!”
“對啊,她自己愿意的......”江宴喃喃自語,突然笑了起來。
笑聲凄厲,充滿了絕望。
他從懷里掏出那本結婚證。
那本我從未正眼看過的結婚證。
當著所有人的面,他把它撕得粉碎。
紅色的紙屑,像血色的蝴蝶,紛紛揚揚地落下。
“結婚?”
“我娶的不是妻子,是一條人命!”
“我告訴你,沈月?!?/p>
他指著病床上瑟瑟發(fā)抖的女孩,一字一句地說。
“你身體里的,不是腎!”
“是沈未的命!”
“你,還有你們全家,這輩子都別想心安理得!”
說完,他轉身就走,再也沒有回頭。
他與這個他曾經(jīng)拼命維護的家庭,徹底決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