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的長安剛揭開晨霧,慕容昭踩著未化的殘雪踏入西市。懷里的三枚狼首釘泛著冷光,那是從原身甲胄上拆下的舊物,狼眼處嵌著的綠松石,竟與古槐樹皮上的熒光斑點顏色相同。遠遠望見槐樹枝椏在晨風中輕晃,像在對他招手,昨夜共享感官時殘留的草木氣息,忽然順著后頸的胎記爬進鼻腔——是帶著松針清香的冷冽,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
「來了。」呼延青樾的意識裹著槐葉的沙沙聲落進腦海,慕容昭看見樹干上的星軌紋路比昨夜明亮許多,嵌著青銅箭簇的傷口周圍,正浮現(xiàn)出狼首形狀的熒光輪廓。「把釘子釘進『天樞』『天璇』『天璣』的位置?!够比~飄落地面,在積雪上畫出北斗前三星的圖案,「當年契結時,這三處是連接人木靈氣的樞紐。」
橫刀出鞘,刀刃抵住第一枚狼首釘?shù)乃查g,古槐突然發(fā)出低沉的嗡鳴。慕容昭后頸的胎記發(fā)燙,眼前閃過零碎畫面:百年前的自己握著同樣的釘子,在槐樹干上刻下狼首紋,呼延青樾穿著匈奴祭司的長袍,指尖滴著槐汁與狼血的混合液,念誦著古老的契結咒文。釘子沒入樹皮的剎那,地下傳來悶雷般的震動——不是來自系統(tǒng)預警,而是呼延青樾「感受」到的、根系深處的共鳴。
「小心!」呼延青樾的意識突然收緊,慕容昭剛偏過頭,一枚生銹的箭頭擦著耳際釘進槐樹干,箭桿上的匈奴文赫然是「毀契者死」。他猛地轉(zhuǎn)身,看見巷口站著個裹著胡裘的男子,腰間皮袋上繡著的太陽紋,正是昨夜在胡商館后廚磚縫里見過的「呼延」氏徽記。
「鮮卑狗,竟敢碰我呼延氏的靈木?!购媚凶映槌鰪澋叮度性诔抗饫镉吵龉呕钡挠白?,「百年前的契結本就是恥辱,如今還敢借唐人殼子回來?」話音未落,他手腕翻轉(zhuǎn),三枚淬毒的飛針朝慕容昭面門射來,破空聲里帶著詭異的草木波動——那是操控靈木的氣息,與呼延青樾的「萬木聆心系統(tǒng)」截然不同。
慕容昭本能地后退,卻因「感官共享」突然踉蹌——呼延青樾在樹中感受到飛針劃破空氣的壓迫感,傳遞到他身上竟成了實實在在的窒息。他咬牙揮刀劈開飛針,余光瞥見古槐樹干上的狼首釘正在震動,星軌紋路與飛針帶來的靈氣波動產(chǎn)生共振,形成一圈圈透明的漣漪。
「他是奸細!」呼延青樾的意識里帶著憤怒,根系突然纏住胡裘男子的腳踝,「當年破壞契結的就是這種『木煞術』,用妖法操控靈木血脈!」慕容昭這才注意到男子指尖的黑色紋路,像枯死的藤蔓般爬向掌心,與古槐樹干里的青銅箭簇詛咒如出一轍。
彎刀劈來的瞬間,慕容昭借著根系傳遞的「地面震動感」側(cè)身避過,橫刀反手刺向?qū)Ψ窖?。胡裘男子顯然沒料到他會借靈木感知行動,瞳孔驟縮時已被狼首刀抵住咽喉——刀刃上的狼首紋章突然亮起,與古槐樹梢的熒光同時大盛,男子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身體化作黑煙消散,地上只剩一枚刻著「玄甲」的青銅碎片。
「玄甲遺族?」呼延青樾的意識里泛起困惑,根系卷住碎片時,慕容昭腦海中閃過系統(tǒng)提示:「檢測到隋末『玄甲軍』殘余勢力印記,與宿主母族舊怨相關度87%。」他想起原身記憶里的只言片語,武德年間曾有神秘部隊襲擊西市,留下的正是這種刻著玄甲紋的碎片。
「先加固靈木?!购粞忧嚅械囊庾R帶著一絲疲憊,慕容昭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的戰(zhàn)斗讓古槐枝葉黃了大半——共享感官的代價,是雙方同時消耗靈氣。他握緊剩下的兩枚狼首釘,這次釘入時特意放緩動作,感受著刀刃與樹皮接觸時的「觸感」——粗糙中帶著細微的脈動,像在觸碰另一個人的皮膚。
最后一枚釘子釘入「天璣」位的瞬間,整棵古槐突然亮起藍光,根系在地下畫出的北斗圖案延伸至西市各處,遠處胡商館的木門上,暗藏的槐葉紋路逐一亮起。呼延青樾的意識變得清晰許多,「現(xiàn)在能短暫分開感官了,」槐葉落在慕容昭肩頭,「但別離我太遠,超過百丈就會...」
「就會像昨夜走水時那樣,疼得撕心裂肺?」慕容昭挑眉,指尖蹭過槐葉邊緣,想起昨夜滅火時,呼延青樾因根系接觸冷水而傳遞給他的刺骨涼意——原來所謂「共享」,從來不是單向的。他忽然注意到樹干上的青銅箭簇又松動了些,箭桿縫隙里露出的,竟是半枚狼首紋的殘片。
「那箭簇里封著我的血?!购粞忧嚅械囊庾R傳來苦笑,「百年前玄甲遺族偷襲契結儀式,用染了木煞術的箭射穿我身體,連帶把你的狼首紋章碎片釘進了槐木。」慕容昭這才明白,為何系統(tǒng)提示里的「修復契魂碎片」,總與古槐中的異物相關——他們的魂,早在百年前就被釘在一起,成了彼此的「詛咒」與「救贖」。
辰時三刻,慕容昭帶著青銅碎片回到左武衛(wèi)府。案頭擺著新接的公文:「奉詔巡查西內(nèi)苑,查御花園靈木異動。」他指尖摩挲著碎片上的玄甲紋,想起呼延青樾在意識里說過的話:「長安皇宮里的靈木,大多與前朝契結有關,武德年間的那場大火,燒的不只是宮殿,還有...」
「還有護界靈木的根系?!鼓饺菡燕哉Z,后頸的系統(tǒng)芯片突然震動,「盛唐烽煙系統(tǒng)」彈出新任務:「查明御花園枯樹與玄武門之變的關聯(lián),限時三日?!顾巴獾幕睒溆?,忽然意識到,從西市古槐到皇宮靈木,這場「重生」的局,早已在百年前埋下伏筆。
踏入西內(nèi)苑時,正午的陽光透過殘雪照在御花園的枯樹上。那是棵枯死的老檀樹,樹皮剝落處露出暗紫色的紋路,像干涸的血跡。慕容昭剛靠近,鼻尖突然泛起熟悉的草木清苦——不是呼延青樾的槐香,而是另一種帶著腐朽氣息的靈木味道,混著若有若無的系統(tǒng)波動。
「小心,這樹不對勁?!购粞忧嚅械囊庾R突然闖入,帶著距離稍遠的模糊感,「它的根系在吸收地脈靈氣,卻不生長,像在...儲存?!鼓饺菡讯紫律恚匆姌涓車姆e雪下,竟有零星的熒光草在生長,葉片形狀與西市古槐的熒光葉相似,卻透著病態(tài)的紫紅。
指尖剛觸到樹根,腦海中突然炸開劇痛。不是共享感官的疼,而是系統(tǒng)芯片與靈木的直接沖突——眼前閃過玄武門之變的畫面:李世民騎馬踏過御花園,身后是熊熊燃燒的檀樹,樹下躺著具穿著匈奴服飾的尸體,胸口插著半枚狼首紋章。「宿主觸發(fā)前世記憶碎片,」機械音帶著雜音,「警告!御花園枯樹為前朝鎮(zhèn)國靈木,與宿主母族秘寶『狼首心骨』共鳴度90%?!?/p>
狼首心骨——慕容昭想起母族傳說,每代慕容部勇士死后,都會將心骨刻成狼首,埋入結盟的靈木下,作為「人木共生」的核心。他顫抖著扒開樹根旁的積雪,果然看見半枚刻著慕容氏圖騰的骨片,嵌在枯死的檀樹根里,周圍纏著染血的匈奴祭司腰帶。
「那是我前世的腰帶?!购粞忧嚅械囊庾R帶著震顫,「武德九年,我跟著宇文氏舊部入宮,想阻止契魂破裂,卻看見...」畫面碎片在兩人意識里重疊:慕容昭的前世被玄甲軍重創(chuàng),將狼首心骨塞進檀樹根,呼延青樾趕來時,正撞見李世民的軍隊縱火,檀樹的靈火灼傷了他的槐靈本體,導致契魂徹底碎裂。
「原來不是巧合。」慕容昭握緊骨片,系統(tǒng)面板上的「共生進度」突然從5%跳到12%,「玄武門之變不只是皇權更迭,更是玄甲遺族對前朝靈木契結的破壞——他們想切斷各民族與中原靈氣的共生,讓盛唐失去護界之力?!顾蚩輼漤敹?,那里殘留著半片燒焦的槐葉,邊緣的星軌紋路,與呼延青樾現(xiàn)在的「靈木形態(tài)」一模一樣。
酉時的風掀起御花園的竹簾,慕容昭剛藏好狼首心骨,就聽見身后傳來宦官的宣旨聲:「陛下召見左武衛(wèi)中郎將李昭,著即前往甘露殿。」他轉(zhuǎn)身時,余光瞥見枯樹根部的熒光草又亮了些,而遠處的宮墻上,不知何時多了道人影——裹著與昨夜胡裘男子相同的黑袍,指尖纏著枯死的藤蔓。
「是玄甲遺族的人!」呼延青樾的意識突然尖銳,「他在給枯樹注入木煞術,想讓它變成吞噬靈氣的煞木!」慕容昭本能地摸向橫刀,卻發(fā)現(xiàn)后頸的胎記與狼首心骨同時發(fā)燙,眼前的枯樹竟在他視線里扭曲變形,化作百年前那棵燃燒的檀樹,樹下躺著的「自己」,正朝他伸出染血的手。
「別碰那棵樹!」熟悉的聲音在記憶里響起,是呼延青樾前世的聲音,「狼首心骨與檀樹靈火相克,玄甲遺族想借你的血脈喚醒煞木!」現(xiàn)實與記憶重疊,慕容昭看著黑袍人指尖的藤蔓纏向枯樹,突然想起系統(tǒng)新手教程里的最后一句:「當狼首骨遇上枯檀火,共生契的裂痕將再次撕開——或是愈合?!?/p>
橫刀出鞘的瞬間,他主動將狼首心骨按在枯樹根上。灼痛從掌心蔓延到全身,卻聽見呼延青樾在意識里驚呼:「用你的靈氣引動心骨!檀樹本是槐樹的『共生靈木』,當年被木煞術污染才枯死,現(xiàn)在需要狼族的血氣喚醒它的本心!」慕容昭咬牙凝聚靈氣,狼首紋章在甲胄上亮起,枯樹的紫紋竟?jié)u漸轉(zhuǎn)為瑩藍,樹根處的熒光草也恢復了正常的青綠色。
黑袍人顯然沒料到他會「反客為主」,藤蔓觸及枯樹的瞬間,被突然爆發(fā)的靈氣壓得粉碎。他發(fā)出不甘的嘶吼,化作黑煙消散前,丟下一枚刻著「玄甲·破契」的令牌。慕容昭撿起令牌時,系統(tǒng)面板彈出提示:「解鎖隱藏任務『修復前朝靈木鏈』,當前進度:檀樹復蘇10%,獎勵:慕容氏秘傳《狼魂戰(zhàn)訣》殘卷。」
暮色漫過宮墻時,御花園的枯檀樹竟抽出了第一片新葉。慕容昭望著葉片上的狼首紋路,忽然明白為何系統(tǒng)會讓他借李昭的殼子重生——李昭的母族曾是慕容部的分支,而這具身體里,本就流著與靈木契結的血脈。他摸向懷里的槐葉,感受到呼延青樾傳來的安心,「沒想到你這么大膽,敢用狼首心骨硬撼木煞術?!?/p>
「因為我聽見了你的聲音?!鼓饺菡训吐暤溃肫鹎笆烙洃浝?,呼延青樾在槐樹下對他說過的話,「『狼與槐的契,是把命綁在一根枝椏上,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此刻新抽的檀樹葉落在他甲胄上,與懷里的槐葉相映,竟形成了完整的「人木共生」圖案。
回府的路上,慕容昭路過西市,特意繞到古槐旁?;睒渲吭谕盹L中輕搖,像在對他打招呼。他伸手觸碰樹皮,感受著呼延青樾傳來的「情緒」——是帶著笑意的輕松,混著對新發(fā)現(xiàn)的好奇?!赣▓@的檀樹,其實是百年前槐靈的『分靈木』,」呼延青樾的意識里帶著考據(jù)的興奮,「當年契結時,我們在長安各靈氣節(jié)點種下共生靈木,形成護界結界,現(xiàn)在玄甲遺族想破壞它們,而我們...」
「而我們要重新點亮它們?!鼓饺菡呀舆^話頭,望著槐樹梢的星空,想起系統(tǒng)任務欄里新增的「靈木鏈修復」進度,「從西市槐到御花園檀,下一個節(jié)點,該是曲江池的柳了吧?」他忽然發(fā)現(xiàn),比起「完成系統(tǒng)任務」,此刻更讓他在意的,是百年前未說完的契結誓言,是呼延青樾作為靈木卻比人類更鮮活的「情緒」,是狼與槐在盛唐的風雪里,重新握住彼此的「觸感」。
亥時的長安亮起萬家燈火,古槐樹下,慕容昭靠著樹干坐下,聽著根系在地下蔓延的「沙沙」聲——那是呼延青樾在「散步」。他后頸的胎記不再灼痛,取而代之的,是與靈木相連的、穩(wěn)定的心跳。系統(tǒng)面板在眼前浮動,「共生進度12%」的數(shù)字跳動著,像在預示某種緩慢卻堅定的愈合。
而古槐深處,呼延青樾望著根系里新出現(xiàn)的「檀樹靈脈」,忽然想起匈奴族的古老歌謠:「當狼骨喚醒枯檀的芽,槐葉就會接住第一縷朝霞?!勾丝趟缚础怪饺菡鸭纂猩下錆M的槐雪,忽然覺得,比起「靈木祭司」的使命,更讓他心動的,是這個帶著狼族血脈的人類,愿意為了一句百年前的誓言,在盛唐的宮墻下,陪他重新長出每一片帶著記憶的新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