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五塊錢!”
這五個字,像五根燒紅的鐵釬,狠狠地烙在了四合院每個人的心上。
院子里剛剛還甚囂塵上的同情和指責,瞬間被驚駭和憤怒所取代。
在這個時代,普通工人一個月累死累活,也就掙個三十來塊錢。
傻柱在軋鋼廠后廚是大廚,工資高些,
但也得養(yǎng)活一個正在上學的妹妹,還得時不時地接濟秦淮茹一家。
五塊錢,對于任何一個家庭來說,都是一筆剜心割肉的開銷。
這哪里是收房租,這分明是吃人!
“你……你這是要把他們兄妹往死路上逼!”
壹大爺易中海終于從房契帶來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他指著何平的手指因為憤怒而劇烈地顫抖著。
他那張常年保持著忠厚長者風范的臉,
此刻漲成了豬肝色,平日里穩(wěn)如泰山的聲線也變得尖利起來。
“何平!我告訴你,做人不能這么絕!
雨柱一個月工資才多少?
他要養(yǎng)活雨水,要吃飯穿衣,哪拿得出五塊錢?
你這不是要房租,你這是要他們的命!
全院的街坊鄰居都在這兒看著,你這么做,良心何在?
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易中海的聲音在院子里回蕩,充滿了道德的制高點上才有的磅礴力量。
他這一番慷慨陳詞,立刻重新點燃了鄰居們的“正義感”。
何雨水本就慘白的臉,此刻再無一絲血色。
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浸濕了胸前那塊洗得發(fā)白的補丁。
她下意識地抓住了易中海的衣角,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帶著哭腔哀求道:“壹大爺……壹大爺,您可要為我們做主?。∥腋缢覀冋娴臎]地方去了……”
少女的哭泣,脆弱而無助,刺痛了在場許多人心中那點虛偽的同情心。
“哎喲喂,這叫什么事兒??!
欺負孤兒寡妹的,這心也太黑了!”
賈張氏坐在自家門口的小板凳上,嗑瓜子的動作都停了,
吊梢眼一翻,陰陽怪氣地嚷嚷起來,唯恐天下不亂。
“就是!看著文質彬彬的,沒想到是個白眼狼!”
王翠花立刻跟上,唾沫星子橫飛,
“這是從鄉(xiāng)下回來專門啃親戚的吧!”
斥責聲、議論聲、哭泣聲,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朝著何平當頭罩下。
這股由輿論和道德構成的壓力,足以壓垮任何一個初來乍到的年輕人。
然而,何平只是靜靜地站著。
他甚至沒有去看哭得梨花帶雨的何雨水,也沒有理會周圍那些義憤填膺的鄰居。
他的目光,穿過所有嘈雜的表象,牢牢地鎖定在那個扮演著“公道化身”的易中海身上。
他冷眼看著這一切,看著易中海如何嫻熟地煽動情緒,看著何雨水如何成為他手中的道具,
看著這滿院的“好人”如何上演著一出名為“正義”的鬧劇。
直到院子里的聲浪達到頂峰,直到易中海的臉上已經露出了掌控全局的得意之色時,
何平才緩緩地、再一次地開口了。
他的聲音依然不大,慢條斯理,卻精準地刺破了這片喧囂。
“他們付不起,”
何平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鏡片后的眼神平靜得可怕,
“你付得起?!?/p>
“轟!”
這句話,不亞于在平靜的池塘里投下了一顆炸彈。
整個四合院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剛剛還在聲討何平的鄰居們,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臉上的表情凝固在了那一刻。
哭泣的何雨水忘了掉眼淚,呆呆地看著何平。
就連一直躲在人群后方,準備隨時開口“勸解”的秦淮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里也第一次閃過了純粹的錯愕。
他……他在說什么?
他竟然把矛頭直接對準了德高望重、在這院里說一不二的壹大爺易中海?
易中海自己也懵了,他腦子里嗡嗡作響,一時間竟沒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他下意識地反問:“你……你說什么?”
何平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嘲諷的弧度。
圖窮匕見,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
他沒有理會易中海的問話,而是不疾不徐地,
用一種陳述事實的平淡語氣,繼續(xù)說道:“壹大爺,您別急著否認。
咱們這院里,誰不知道您對何雨柱是另眼相看,關懷備至?”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院里眾人那一張張茫然的臉,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我來時可都打聽引了,您老人家,是咱們軋鋼廠德高望重的八級鉗工,受人尊敬。
可您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無兒無女,這一點,全院皆知?!?/p>
何平的聲音如同手術刀般精準,開始一層層地剝開易中海那身仁義道德的外衣。
“我們再來看看何雨柱。
二十二歲,正當壯年,在軋鋼廠食堂當大廚,級別雖然不高,
但手藝是實打實的,熬上幾年,工資不會比您低。
他為人呢,用您的話說,叫‘仗義’,用我的話說,叫‘拎不清’,是個容易被人拿捏的性子。
最關鍵的是,他沒爹沒媽,至今未娶,身邊沒個能給他吹枕邊風的媳婦兒?!?/p>
何平每說一句,易中海的臉色就白上一分。
院子里其他人的表情也開始變得微妙起來,尤其是劉海中和閻埠貴,眼神里已經透出了幾分看好戲的意味。
他們似乎……隱約明白了什么。
“一個無兒無女,迫切需要有人養(yǎng)老送終的老人。
一個身強力壯,為人憨直,無父無母方便掌控的年輕人?!?/p>
何平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玩味的笑意,他看著臉色已經由白轉青的易中海,
拋出了那句最誅心的話:
“壹大爺,您這么多年處心積慮地對他好,不就是看中了他,想把他培養(yǎng)成您未來的‘養(yǎng)老工具人’嗎?”
養(yǎng)老工具人!
這五個字,又狠又準地插進了易中海的心窩!
它將易中海所有藏在“鄰里互助”、“長輩關懷”之下的陰暗算計,
赤裸裸地、血淋淋地撕開,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之下,暴露在全院人的面前!
“現(xiàn)在,您為您精心挑選的‘養(yǎng)老工具人’快要流離失所了,
您提前為他支付一點每個月五塊錢的‘維修保養(yǎng)費’,難道不應該嗎?”
何平的聲音落下,整個四合院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
風吹過院中的老槐樹,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無聲地嘲笑著什么。
易中海的身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他撐在膝蓋上的手青筋暴起,嘴唇哆嗦著。
一張臉從青色漲成了紫色,又從紫色變成了死灰。
他想反駁,想怒斥何平血口噴人,可是“養(yǎng)老送終”這四個字就像一塊巨石,死死地堵住了他的喉嚨。
因為何平說的,句句是實!
那是他藏在心里最深處,連對他老婆都未曾完全吐露過的盤算!
他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用道德和恩情編織了一張大網,就等著傻柱心甘情愿地鉆進來。
可今天,這張網被眼前這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用幾句輕飄飄的話,撕了個粉碎!
他的偽裝,他的人設,他在這個院子里經營了幾十年的“公道”形象,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院里那些“觀眾”們,此刻也全都傻了眼。
他們看著面如死灰的易中海,再看看一臉平靜的何平,腦子里亂成了一鍋粥。
他們第一次開始用一種審視的、懷疑的目光去看待這位壹大爺。
原來……原來他平時對傻柱好,三天兩頭接濟,都是為了這個?
原來他滿口的仁義道德背后,藏著這么深的算計?
貳大爺劉海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快意,他一直對易中海壓他一頭心懷不滿,
此刻看到他吃癟,心里比三伏天喝了冰汽水還舒坦。
叁大爺閻埠貴的算盤也打得飛快,他看著何平,眼神里第一次帶上了忌憚。
這個年輕人,不僅有房契這個硬家伙,腦子和嘴皮子更是厲害得嚇人,
一眼就能看穿人心,一句話就能殺人不見血。
這種人,絕對不能得罪!
而一直站在人群后的秦淮茹,此刻的心中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那雙總是含情脈脈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忌憚和威脅感。
她自問玩弄人心是一把好手,可她所有的手段都建立在示弱和溫情之上。
而眼前這個何平,根本不吃這一套!
他像個沒有感情的怪物,直接掀了桌子,用最殘酷的邏輯擊碎了所有人的偽裝。
她看穿了易中海的算盤,那是不是也一樣看穿了自己對傻柱的利用?
一想到這里,秦淮茹的后背不禁滲出了一層冷汗。
【叮!檢測到宿主言語如刀,成功擊潰反派‘易中?!男睦矸谰€,
其‘道貌岸然’人設崩塌,對宿主的恐懼情緒急劇上升……】
【‘立威’任務完成度:20%…30%…45%…60%!】
腦海中響起的機械音,讓何平的眼神愈發(fā)冰冷。
他知道,火候到了。
必須乘勝追擊,一錘定音,徹底打斷這些禽獸的脊梁骨。
他看著臉色鐵青,搖搖欲墜的易中海,向前邁了一步,聲音不大,
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決絕,拋出了那個讓易中海無法拒絕,也無法逃避的最后通牒。
“壹大爺,事到如今,多說無益。我給您,也給何雨柱兄妹,最后兩個選擇?!?/p>
“第一,您現(xiàn)在就掏五塊錢出來,替您的‘好大兒’付了這個月的房租。
我呢,看在錢的份上,也念在您一片‘慈父之心’,可以讓他們再住一個月。
下個月,咱們再談?!?/p>
“第二,”
何平的語氣陡然轉冷,像西伯利亞的寒流刮過院子,
“您要是不愿意,或者拿不出這筆‘維修保養(yǎng)費’,那也行。
我給他們三天時間。
三天之后,如果這兩間正房沒有騰空,我什么話也不多說,拿著這份房契,
先去咱們街道孫主任那里說道說道,再去派出所找李衛(wèi)民同志報個案,就說有人強占私產。
最后,我會親自去一趟軋鋼廠,找找楊廠長和趙書記,把這份文件,
連帶著您今天這番‘為孤兒仗義執(zhí)言’的英雄事跡,好好跟各位領導匯報匯報?!?/p>
他推了推眼鏡,繼續(xù)說道。
“讓領導們也給評評理,看看是國家的紅頭文件大,還是您壹大爺?shù)哪樏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