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萬福1 前世侯府的雕梁畫棟在暮色里蒙著層灰，連廊下的宮燈明明滅滅，
映得我指尖的繡花針都泛著冷光。這三年，我困在這座名為 “李家侯府” 的牢籠里，
從最初人人稱羨的世子妃，熬成了如今連下人都敢怠慢的 “閑人”。最讓我揪心的，
是成婚三年，我始終沒能懷上一兒半女，婆婆的臉色一日比一日難看，
李瑾淵對我也愈發(fā)冷淡，我曾無數(shù)次對著菩薩祈求，只盼能有個孩子，
挽住這岌岌可危的夫妻情分。夫君李瑾淵，是李家侯府唯一的世子，當(dāng)年十里紅妝娶我時，
他握著我的手說：“婉婉，往后余生，我定護(hù)你周全。” 可這話余溫未散，
他便以 “府中瑣事擾心，莊子上清凈利于你調(diào)養(yǎng)” 為由，要帶我去城郊的莊子散心。
我那時還念著夫妻情分，想著或許遠(yuǎn)離侯府是非，他對我的冷淡能少些，
說不定還能盼來一個孩子，便點頭應(yīng)了。誰知轎子剛停在莊子院外，
我掀簾的手就僵在了半空 —— 李瑾淵竟先一步下了轎，轉(zhuǎn)身便將轎里的唐柔扶了出來。
唐柔是我繼母帶來的妹妹，生得柔弱，常年靠湯藥吊著命，此刻卻嬌笑著靠在李瑾淵懷里，
雙手還勾著他的脖頸，兩人姿態(tài)親昵得刺眼?！敖憬阍趺床畔聛?？” 唐柔抬眼看向我，
語氣里滿是故作無辜的挑釁，眼底卻藏著得意的光。我心口一沉，快步上前想拉開他們，
卻被李瑾淵冷冷喝止：“唐婉，不得無禮！”“無禮？”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李瑾淵，
我是你的妻子！你怎能與她在此拉拉扯扯？”唐柔嬌笑著躲進(jìn)李瑾淵懷里，聲音軟得像棉花，
卻字字扎心：“姐姐這話就錯了，瑾淵哥哥心里，早就只有我了。我們在侯府時，
便常常在花園里、書房中……”“住口！”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揚手就要打她，
卻被唐柔早安排好的兩個婆子死死按住了胳膊。其中一個婆子揚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力道重得讓我眼前發(fā)黑，嘴角瞬間溢出血腥味。“誰敢動她！
” 李瑾淵猛地將唐柔護(hù)在身后，眼神兇狠地瞪著那婆子，隨即又溫柔地?fù)崃藫崽迫岬氖郑?/p>
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寵溺，“阿柔，別氣，手疼不疼？跟她這種人置氣，不值當(dāng)。
”唐柔順勢靠在他肩上，委屈道：“瑾淵哥哥，我只是替你不值。你娶她三年，
她卻連半點幫襯都沒有，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
若不是為了我的病……”“孩子……” 她的話像一把鑰匙，
猛地打開了我心中積壓已久的疑團(tuán)。我掙扎著看向李瑾淵，聲音發(fā)顫，“當(dāng)年你娶我，
難道不是因為…… 還有，我這三年為何遲遲懷不上身孕？府里的湯藥、補品從未斷過，
太醫(yī)也說我身子康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瑾淵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唐柔卻搶先笑了起來，那笑聲尖銳又惡毒：“姐姐還真是傻得可憐！
你以為瑾淵哥哥會讓你生下他的孩子嗎？你每日晨起喝的那碗燕窩粥，還有睡前的安神湯，
里面都摻了‘?dāng)嘧由ⅰ∧撬師o色無味，喝上幾個月，女子便再也不能受孕，就算太醫(yī)把脈，
也只會說你氣血不足，斷不會查到藥上！”“是你？是你下的毒？” 我渾身冰涼，
死死盯著李瑾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笆俏?。” 李瑾淵終于開口，
語氣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本就是為阿柔續(xù)命的藥引，
若讓你生下孩子，日后取你心時，反倒多了牽絆。況且，我怎會讓你的孩子，
玷污了我與阿柔的將來？”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字字如刀：“太醫(yī)早就說過，
你的心脈與阿柔最合，是治她先天弱癥最好的藥引。娶你，
不過是為了今日能名正言順地帶你過來取心，至于孩子，從一開始就不在我的計劃里。
”“藥引…… 斷子散……” 我如遭雷擊，眼前陣陣發(fā)黑，三年來的委屈、期盼、不甘，
此刻全化作了蝕骨的恨意。原來他對我的冷淡，是早有預(yù)謀；他對唐柔的縱容，
是情根深種；就連我求而不得的孩子，也是他親手掐滅的希望！這三年夫妻情分，
全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我小心翼翼守護(hù)的婚姻，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我從始至終，
都只是一個被剝奪了生育權(quán)、等待被取心的工具！“李瑾淵！唐柔！
”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眼淚混著嘴角的血往下流，“我就是化作厲鬼，
也絕不會放過你們！若有來生，我定要你們…… 血債血償！”他們沒有再看我一眼，
唐柔依偎在李瑾淵懷里，兩人轉(zhuǎn)身走向內(nèi)院，只留下兩個婆子死死按住我，
等待著取心的時刻。寒風(fēng)卷起地上的落葉，打在我的臉上，像無數(shù)根針在刺。我閉上眼睛，
心中的恨意如烈火般熊熊燃燒，要將這對渣男賤女，連同這骯臟的侯府，一同焚盡。
2 重生指尖觸到的錦被柔軟得不像話，帶著淡淡的蘭芷香氣，
不是莊子上那床洗得發(fā)白、滿是霉味的舊棉絮。我猛地睜開眼，入目是熟悉的芙蓉帳，
帳檐垂著的珍珠流蘇輕輕晃動，折射出窗外透進(jìn)來的微光。雕花拔步床的圍欄上，
刻著我小時候纏著父親讓工匠雕的纏枝蓮紋，床頭矮幾上，擺著我慣用的汝窯白瓷茶杯，
杯沿還留著半盞溫著的清茶。這不是莊子，
更不是那間讓我殞命的冰冷木屋 —— 這是我唐家嫡女的閨房，
是我十二歲前住了整整十年的地方！我掙扎著想坐起來，卻渾身酸軟無力，
喉嚨干得像要冒火。腦海里涌入紛亂的記憶，
前世被挖心時的劇痛、李瑾淵的冷漠、唐柔的惡毒，還有這一世十二歲那年，
我因為看不慣繼母王氏苛待府里的老仆，當(dāng)眾頂撞了她，父親惱我 “目無尊長”，
罰我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深秋的祠堂陰冷刺骨，我本就有些風(fēng)寒，一跪之下高燒不退，
連著三天都昏昏沉沉，差點就沒挺過來。前世祖母就是因為擔(dān)心我，日夜守在床邊，
最后也累得病倒，纏綿病榻許久才好轉(zhuǎn)?！靶〗?！小姐您醒了？
” 一個帶著哭腔的驚喜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偏過頭，看到環(huán)兒正紅著眼眶看著我，
她手里還端著一碗湯藥，見我睜眼，手都激動得有些發(fā)抖，“太好了！您終于醒了！佩兒，
快！快去告訴老夫人，小姐醒了！”站在門口的佩兒也是一臉喜色，連忙應(yīng)了聲 “哎”，
轉(zhuǎn)身就往外跑，腳步快得差點摔了一跤。環(huán)兒是我母親在世時給我選的丫鬟，性子沉穩(wěn)細(xì)心，
佩兒則是祖母后來派到我身邊的，手腳麻利，對我忠心耿耿。前世我嫁入侯府時，
執(zhí)意要帶她們一起去，可最后，她們卻因為護(hù)著我，被李瑾淵找借口杖斃了…… 想到這里，
我鼻尖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碍h(huán)兒，” 我啞著嗓子開口，聲音還有些虛弱，
“我睡了多久？祖母…… 她還好嗎？”“小姐您都昏睡三天了！” 環(huán)兒連忙放下藥碗，
小心翼翼地扶我靠在床頭，給我墊上軟枕，“老夫人這三天幾乎沒合過眼，白天守著您，
晚上就去佛堂為您祈福，剛才還過來瞧了您好幾回呢，眼睛都腫得像核桃了。”正說著，
門外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祖母略顯沙啞的聲音：“我的婉兒呢？我的婉兒醒了嗎？
”我抬頭望去，只見祖母被丫鬟攙扶著快步走進(jìn)來，她穿著一身素色的錦緞褙子，
頭發(fā)上只簪了一支簡單的碧玉簪，往日里總是精神矍鑠的臉上，此刻滿是疲憊和擔(dān)憂，
看到我靠在床頭，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巴駜?！我的乖孫女兒！” 祖母快步走到床邊，
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有些涼，卻帶著讓我無比安心的溫度，“你可算醒了，
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祖母可怎么活??！”“祖母，我沒事了，讓您擔(dān)心了。
” 我靠在祖母懷里，感受著她溫暖的懷抱，前世臨死前的絕望和痛苦仿佛還在眼前，
可此刻，我卻真切地感受到了活著的溫度。原來，上天終究是給了我一次機會，
讓我回到了十二歲這年 —— 一切悲劇還未開始的時候。繼母王氏還沒完全掌控唐家，
唐柔還沒來得及在父親面前裝可憐博同情，李瑾淵還沒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
我那未出世就被扼殺的孩子，也還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上。最重要的是，祖母還在，
環(huán)兒和佩兒也還在，我還有機會保護(hù)我想保護(hù)的人，還有機會奪回那些本該屬于我的一切！
我閉上眼睛，將前世的恨意深深埋在心底。再睜開眼時，眼底已沒有了往日的柔弱，
取而代之的是堅定的光芒。王氏、唐柔、李瑾淵…… 前世你們欠我的，這一世，
我會一點一點，連本帶利地討回來！屬于我的榮華富貴、我的尊嚴(yán)、我的親情，
還有你們欠我的命，我都會親手奪回來！祖母還在絮絮叨叨地叮囑我要好好休養(yǎng)，
環(huán)兒已經(jīng)重新熱好了湯藥，小心翼翼地端到我面前。我接過藥碗，看著碗里深褐色的藥汁，
沒有絲毫猶豫地一飲而盡?？啵瑓s讓我更加清醒。這一世，我唐婉，絕不會再任人擺布，
更不會再重蹈前世的覆轍！3 籌謀指尖陷進(jìn)錦被的那一刻，
我猛地攥緊了手 —— 那絲滑的觸感，混著蘭芷的暖香，竟讓我鼻尖一酸。
不是莊子上那床洗得發(fā)硬、沾著霉斑的舊棉絮，是我閨房里這床母親親手為我挑的云錦被，
繡著并蒂蓮的紋樣，邊角還留著我小時候換牙時咬出的淺淺印子。環(huán)兒為我系腰帶時，
指尖不小心碰到我手腕，我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 前世被婆子按住胳膊時的冰冷觸感，
還像針一樣扎在骨子里。她連忙收回手，語氣帶著幾分擔(dān)憂：“小姐，可是奴婢弄疼您了？
”“沒有。” 我搖搖頭，看著銅鏡里一身月白襦裙的自己。十二歲的模樣，
眉眼還帶著稚氣，臉頰是健康的粉潤，不像后來在侯府時，
被 “斷子散” 耗得只剩一副單薄的骨架，連風(fēng)吹都怕站不穩(wěn)。鏡中映出窗外的天光，
青石板路上落著幾片桂花瓣，是昨夜秋風(fēng)掃下來的，佩兒正拿著小笤帚輕輕掃著，
動作輕得怕驚了這晨日的靜。這般安穩(wěn)的晨光，前世我在侯府時，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那時每日晨起，等著我的不是熱騰騰的早膳，是唐柔假惺惺送來的 “補身” 湯藥，
是李瑾淵冷淡的眼神，是下人們看我失寵后的怠慢眼色。“小姐，地上潮，您慢些。
” 佩兒見我走出來，連忙放下笤帚，把手里的披風(fēng)遞過來，
指尖還帶著暖意 —— 想來是她一直揣在懷里暖著的。我接過披風(fēng)攏在身上，
忽然想起前世她為了護(hù)我，被侯府的婆子按在地上杖打時，也是這樣護(hù)著我，
說 “小姐快跑”，最后血都染透了她的衣裳……我攥緊披風(fēng)的系帶，指甲幾乎嵌進(jìn)掌心。
不能想，再想下去，眼淚就要掉下來了。繞著花園走第一圈時，我便有些喘。
秋晨的風(fēng)帶著涼意，吹在臉上，卻讓我格外清醒。前世在莊子上，
我連從床邊走到門口都要歇兩歇，如今不過走了半盞茶的功夫，額角就滲了汗，
可見這身子虧空得多厲害。佩兒不知從哪里尋來一套五禽戲的圖譜，
攤在石桌上給我看：“小姐，聽說練這個能強身子，咱們照著試試？
”我看著圖譜上畫的虎形，忽然想起前世李瑾淵說 “女子當(dāng)嫻靜，舞刀弄槍似何體統(tǒng)”，
連我跟著母親留下的醫(yī)書認(rèn)藥材，他都嫌 “上不得臺面”。那時我竟還傻傻地聽他的話，
把醫(yī)書都藏了起來，連環(huán)兒佩兒勸我多為自己打算，我都只當(dāng)是她們多心?！昂冒 ?/p>
” 我拿起圖譜，指尖撫過紙上的墨跡，“咱們就練這個。”第一遍練虎戲時，
動作生澀得很，手臂抬到一半就酸得發(fā)顫。環(huán)兒在一旁笑著幫我數(shù)拍子，佩兒端來溫水，
時不時提醒我 “小姐，腰再沉些”。陽光透過桂樹的枝葉灑下來，落在我身上，暖融融的。
我忽然覺得，這才是活著的滋味 —— 不是任人宰割的藥引，
是有親人疼、有丫鬟護(hù)的唐家嫡女。練完五禽戲，我回書房翻醫(yī)書。書架最底層的木匣子里，
整整齊齊碼著母親留下的醫(yī)書，還有她親手寫的手稿，紙頁都泛黃了，
卻被我用錦緞仔細(xì)包著。我翻開最上面一本《本草圖經(jīng)》，里面夾著一片干枯的紫蘇葉，
是我七歲時跟著母親在藥圃里摘的，母親說 “紫蘇能散寒，往后你受了涼，
就用它煮水喝”。那時我還纏著母親教我認(rèn)藥材，母親笑著說 “婉兒要是喜歡，
將來就做個懂醫(yī)的姑娘，既能護(hù)自己，也能護(hù)想護(hù)的人”。可后來嫁給李瑾淵，
他說 “女子行醫(yī)是拋頭露面，丟我侯府的臉”，我便把母親的話忘了，把醫(yī)書藏了，
最后連自己都護(hù)不住，連祖母都護(hù)不住。想到這里，我指尖重重按在書頁上，
把 “斷子散” 那一頁折了個角。前世我就是太蠢，連自己喝的粥里加了東西都沒察覺，
直到唐柔笑著說出來，才知道自己三年來求子的心思，全成了笑話。這一世，
我絕不能再犯同樣的錯。祖母的咳嗽聲，從隔壁院子傳過來時，我正拿著藥材單子看。
秋深了，她的老毛病又犯了，昨夜我去看她，見她枕邊的帕子上沾著淡淡的血絲，
心里揪得慌。前世她就是因為這咳嗽，后來又被王氏氣著，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最后連我被送去莊子，她都沒力氣攔著。我讓人去后廚要了新鮮的烏雞，
親自蹲在小炭爐邊燉湯。當(dāng)歸和黃芪要提前用溫水泡軟，烏雞要焯三遍水去血沫，火候要小，
慢燉兩個時辰才能出味。環(huán)兒在一旁幫我剝百合，笑著說：“小姐以前連廚房都少去，
如今倒像個會過日子的主母了?！蔽铱粗鵂t子里跳動的火苗，輕聲說：“以前是我不懂事，
總想著有人護(hù)著，如今才知道，自己手里有本事，才能護(hù)住想護(hù)的人?！睖珶鹾脮r，
香氣飄滿了整個院子。我端著湯碗去祖母房里，她正坐在窗邊縫衣裳，見我進(jìn)來，
連忙放下針線：“怎么又親自來了？讓丫鬟送來就是?！薄皩O女兒燉的湯，祖母得嘗嘗才是。
” 我把湯碗放在桌上，用勺子舀了一勺，吹涼了遞到她嘴邊。湯里的當(dāng)歸味不重，
帶著烏雞的鮮，祖母喝了一口，眼睛亮了亮：“這湯燉得好，比廚房做的合我胃口。
”我坐在她身邊，借著為她揉肩的功夫，指尖輕輕搭在她的手腕上。脈象虛浮，跳得有些急，
是氣虛的緣故。前世崔太醫(yī)也說過，祖母這身子，得慢慢養(yǎng)，不能急，
可后來王氏總借著 “孝順” 的名義，給祖母送些大補的東西，反而把身子補得更虛。
“祖母，您是不是心口發(fā)慌？” 我收回手，語氣放得輕軟。她愣了一下，才點頭：“是啊，
夜里總睡不安穩(wěn)，一閉眼就覺得心口悶?！薄澳强傻米尨尢t(yī)來瞧瞧?！?我連忙讓人去請。
崔太醫(yī)來的時候，我正拿著母親的手稿看，上面記著治氣虛的方子，我想著跟他請教請教。
見到他，我沒有像往日那樣避到屏風(fēng)后，反而上前一步，
把為祖母號脈的結(jié)果細(xì)細(xì)說了：“脈細(xì)而弱，左寸脈沉，是心氣虛損，夜里該是多夢易醒，
晨起還會覺得口干。”崔太醫(yī)愣了愣，隨即伸手為祖母號脈，片刻后才抬頭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