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墨香浸禪,乳暖驚夢晨光剛漫過清平鎮(zhèn)東頭的青石板,
林羽已在小院的老槐樹下鋪開宣紙。狼毫蘸墨時,腕骨輕轉(zhuǎn),“菩提本無樹”五個字剛落紙,
院門外忽然飄來一縷乳香——是婉娘提著陶罐從隔壁奶娘處回來了?!胺蚓?,
今日的羊奶熬得稠,你讀經(jīng)時配著蜜棗吃,不傷脾胃?!蓖衲锿崎T進(jìn)來,
青布裙角掃過階前的蘭草,她將陶罐擱在石桌上,指尖還沾著熱乳的溫度。林羽放下筆,
目光落在妻子鬢邊新簪的白茉莉上,剛要開口,卻見婉娘忽然捂了捂心口:“方才過巷口,
見趙屠戶的肉案前圍了好多人,好像是他宰牛時,牛忽然跪了。”林羽眉峰一沉。
他前幾日從云游的慧能禪師處得《金剛經(jīng)》,正讀到“眾生平等”,此刻聽見“牛跪”,
心尖竟像被墨汁洇了般發(fā)沉。他起身抓過外衣:“我去看看?!贝┻^三條巷,
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趙猛的肉案前圍得水泄不通。趙猛赤著上身,黝黑的胸膛上還沾著血污,
手里的屠刀插在案邊,刀刃上的血珠正往下滴。案前,一頭黃牛前膝跪地,
碩大的眼睛里滾著淚,長長的睫毛沾著血——方才趙猛的刀已劃破了它的脖頸,卻沒下狠手。
“邪門了!”趙猛扯著嗓子喊,聲音里帶著慌,“這牛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剛綁上就跪,
我這刀……下不去!”圍觀的人議論紛紛,有人說牛通人性,有人說趙猛殺生太多,
遭了報應(yīng)。林羽擠進(jìn)去時,正撞見一個穿月白道袍的年輕人站在肉案旁。那年輕人生得極俊,
眉如墨畫,眼若寒星,手里握著一柄拂塵,拂塵上的白毛纖塵不染。他盯著黃牛的眼睛,
忽然開口,聲音清得像山澗的泉水:“此牛有靈,是來討你一句懺悔的。
”趙猛轉(zhuǎn)頭瞪他:“你是誰?少在這裝神弄鬼!我趙猛宰了十年牲口,養(yǎng)活一家五口,
憑什么懺悔?”“憑你刀下亡魂,夜夜在你夢里哭?!蹦贻p人拂塵輕揮,
趙猛忽然“哎喲”一聲,捂住了頭——他確實夜夜做噩夢,夢見無數(shù)牲口的眼睛盯著他,
可他從不敢跟人說。林羽上前一步,對著年輕人拱手:“在下林羽,敢問道長高姓大名?
”年輕人回了一禮,目光落在林羽腰間的《金剛經(jīng)》上:“貧道玄清,自終南山來。
先生既讀佛經(jīng),該知‘殺業(yè)如刀,終會反噬’?!彼捯魟偮?,
案上的陶罐忽然“哐當(dāng)”一聲倒了——是婉娘也跟了過來,手里還提著那罐羊奶,
此刻她臉色發(fā)白,指著黃牛脖頸的傷口:“血……血里有字!”眾人湊近一看,
倒吸一口涼氣:黃牛脖頸的血珠竟凝在地上,拼成了“懺悔”兩個模糊的字。趙猛腿一軟,
差點坐在地上。第二章 禪房問罪,乳燈照心慧能禪師住的觀音庵在鎮(zhèn)外的半山腰,
庵里只有一盞長明燈,晝夜不熄。當(dāng)林羽帶著趙猛、婉娘和玄清找到禪師時,
老禪師正坐在蒲團(tuán)上捻珠,佛前的銅爐里燃著檀香,與婉娘帶來的羊奶香混在一起,
竟有種奇異的安寧。“禪師,求您救救我!”趙猛“噗通”一聲跪下,膝蓋砸在青磚上,
響得嚇人,“那牛流血成字,我夜夜做噩夢,我是不是要遭天譴了?”慧能禪師睜開眼,
目光落在趙猛滿是老繭的手上——那雙手曾宰過無數(shù)牲口,指縫里似乎還嵌著洗不掉的血污。
他緩緩開口,聲音像浸了溫水:“天譴不在天,在你心里。你且說說,十年前你第一次宰豬,
是什么滋味?”趙猛愣住了。十年前他剛?cè)⑾眿D,為了湊彩禮,跟著鄰村的屠戶學(xué)手藝。
第一次宰豬時,那豬叫得撕心裂肺,他手抖得握不住刀,最后是屠戶幫他補(bǔ)了一刀。
那天晚上,他吐了半宿,連飯都吃不下?!昂髞砟??”禪師又問。“后來……后來就習(xí)慣了。
”趙猛的聲音低了下去,“見多了血,就不覺得怕了,只想著多宰一頭,多賺兩個錢,
給娃買糖吃,給媳婦扯布做衣裳?!薄傲?xí)慣,便是業(yè)障的開始。”禪師拿起案上的羊奶,
倒了一小碗,遞到趙猛面前,“你嘗嘗這個?!壁w猛不解,卻還是接過來。羊奶溫溫的,
帶著淡淡的奶香,滑過喉嚨時,他忽然想起自家娃小時候,哭著要喝奶的模樣。
那時候他剛宰完一頭羊,手上的血還沒洗,就去抱娃,娃卻抓著他的手笑,一點都不怕。
“這奶是眾生的心血所化?!倍U師的聲音輕輕飄來,“牛吃草,擠奶養(yǎng)人;羊啃青,
獻(xiàn)肉飽腹。你取它們的性命,換自家的生計,本是生存之道,
可你忘了‘敬畏’二字——你宰它們時,可曾念過一句‘阿彌陀佛’,
可曾想過它們也有父母子女?”趙猛的眼淚忽然就下來了,砸在碗里,
濺起細(xì)小的奶花:“我……我沒念過。我只想著,它們是牲口,生來就是給人吃的。
”“錯了?!毙搴鋈婚_口,他走到佛前,看著長明燈的火苗,“萬物有靈,哪怕是一株草,
也怕疼。我在終南山修行時,見山鹿為了護(hù)崽,敢跟熊斗;見蜜蜂為了護(hù)巢,敢跟人拼。
你刀下的牲口,不是沒有感情,是你沒看見它們的害怕?!蓖衲镎驹谝慌裕?/p>
悄悄拉了拉林羽的袖子。她想起前幾日,林羽讀經(jīng)時說“眾生皆苦”,
她還問“那我們吃的肉,是不是也是苦的”,當(dāng)時林羽沒答,
此刻她忽然懂了——苦的不是肉,是殺生的人,心里的愧疚。林羽看著趙猛痛哭的模樣,
忽然想起自己。他以前總覺得,只要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就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可他從未想過,那些為了供他讀書,賣了糧食的百姓,日子過得有多難。他曾為了趕文章,
讓婉娘熬夜給他做點心,卻沒問過她累不累;他曾路過乞丐,嫌他們臟,繞著走,
卻忘了“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岸U師,”林羽也跪了下來,聲音有些發(fā)顫,
“我是不是也該懺悔?我讀圣賢書,卻沒行圣賢事,這算不算罪過?”慧能禪師笑了,
他拿起另一碗羊奶,遞給林羽:“知過能改,善莫大焉。懺悔不是認(rèn)錯,是醒悟。
你以前沒做,現(xiàn)在做還不晚;趙屠戶以前沒怕,現(xiàn)在怕也不晚。”他指著佛前的長明燈,
“這燈要添油才亮,人心要添善才暖。你們?nèi)粽嬉獞曰?,便從今日起?/p>
守‘五戒’——殺、盜、淫、妄、酒,這五樣是世間業(yè)障的根,斷了根,才能清凈。
”“五戒?”趙猛抹了把眼淚,“我只知道不殺生,其他的……我也沒犯啊。”禪師沒答,
只是捻著佛珠,目光望向庵門外。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一個穿著錦緞衣裳的年輕公子闖了進(jìn)來,他面色潮紅,身上還帶著酒氣,進(jìn)門就喊:“禪師!
救我!我……我好像犯了大錯!”眾人轉(zhuǎn)頭看去,這公子是鎮(zhèn)上張財主的兒子張修遠(yuǎn),
生得一副好皮囊,卻是出了名的浪蕩子,每日流連青樓,還常跟人賭錢耍賴。
此刻他頭發(fā)散亂,眼睛里滿是驚恐,手里還攥著一塊女人的玉佩?!皬埞樱惴噶耸裁村e?
”林羽皺眉問道。張修遠(yuǎn)腿一軟,癱坐在地上,聲音發(fā)顫:“我……我昨天喝多了,
跟李掌柜的小妾……我還騙她說我會娶她,結(jié)果今天她就上吊了,
手里還攥著我給她的玉佩……”婉娘臉色一白,下意識地往林羽身后躲了躲。
玄清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拂塵上的白毛微微顫動:“邪淫、妄語、飲酒,你一晚上犯了三戒,
難怪會怕。”張修遠(yuǎn)猛地抬頭,眼睛通紅:“什么三戒?我只是喝多了糊涂!
那女人是自愿的!”“自愿?”慧能禪師的聲音冷了些,“你用甜言蜜語騙她,
是‘妄語’;你已有婚約,還與她私通,是‘邪淫’;你借酒亂性,是‘飲酒’。
這三戒一犯,心魔便生,你夜里閉眼,可看見她的臉?”張修遠(yuǎn)渾身一顫,
像是被說中了心事。昨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只記得那女人哭著問他會不會娶她,他隨口應(yīng)了,
醒來后卻只覺得麻煩,還跟朋友笑她傻。直到下午聽說她上吊了,他才開始害怕,
一閉眼就看見那女人穿著紅衣,站在他床邊?!岸U師,我該怎么辦?”張修遠(yuǎn)爬過去,
抓住禪師的衣角,“我不想死,我還沒娶媳婦,
我爹還等著我傳宗接代……”禪師輕輕推開他的手,拿起案上的戒尺:“想贖罪,
就得先認(rèn)賬。你先去李掌柜家,當(dāng)著他的面,把你做的事說清楚,
再去墳前給那女子磕一百個頭,求她原諒。至于趙屠戶,你明日就把肉案拆了,
去鎮(zhèn)外的菜園子幫工,學(xué)著養(yǎng)牲口,而不是殺牲口。”他又看向林羽:“林書生,
你明日去鎮(zhèn)西的破廟里,給那些乞丐送吃的,再教村里的孩子讀書,把你欠的‘善’補(bǔ)回來。
玄清道長,你修行多年,便幫他們護(hù)法,看著他們守戒。”眾人都點了點頭,
只有張修遠(yuǎn)還在猶豫:“我去李掌柜家?他會打死我的!”“你若不去,心魔會先打死你。
”玄清冷冷道,“你現(xiàn)在怕的不是李掌柜,是你自己的良心。”張修遠(yuǎn)咬了咬牙,
像是下定了決心,站起身:“好!我去!不過……我要是被打了,你們得幫我!
”慧能禪師沒說話,只是拿起婉娘帶來的羊奶,倒了一碗遞給張修遠(yuǎn):“喝了這碗奶,
清清心。記住,守戒不是束縛,是保護(hù)自己。就像這羊奶,純的時候能養(yǎng)人,摻了臟東西,
就會害人?!睆埿捱h(yuǎn)接過碗,一口喝了下去。羊奶的溫意在喉嚨里散開,
他忽然覺得心里沒那么慌了,只是臉上一陣發(fā)燙——他想起那女人臨死前,
或許還在等著他兌現(xiàn)承諾。第三章 屠刀換鋤,謊言拆穿第二日天還沒亮,趙猛就起了床。
他站在自家的肉案前,看著那把用了十年的屠刀,刀身上還能看見昨日黃牛的血痕。
他伸出手,摸了摸刀刃,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第一次宰豬時的顫抖。“當(dāng)家的,真要拆???
”趙猛的媳婦王桂英端著早飯出來,眼圈紅紅的,“咱們就靠這肉案吃飯,
拆了以后……”“禪師說了,殺生造業(yè),再宰下去,我早晚要遭報應(yīng)?!壁w猛拿起錘子,
狠狠砸在肉案的腿上,“昨天那牛跪著哭,我這心里就跟針扎似的。以后咱們?nèi)ゲ藞@子幫工,
雖說賺得少點,但睡得踏實?!蓖豕鹩]再說話,只是走過去,幫趙猛一起拆肉案。
錘子砸在木頭上,發(fā)出“砰砰”的響,驚醒了鄰居家的雞。不一會兒,玄清來了,
他背著一個布包,里面裝著些草藥和種子?!摆w屠戶,想好了?”玄清問道。趙猛點點頭,
指了指地上的屠刀:“這刀我扔了,以后再也不殺生了。”玄清笑了笑,
從布包里拿出一把鋤頭:“跟我去鎮(zhèn)外的菜園子吧,李老栓年紀(jì)大了,正缺人幫忙。
”三人剛要走,就聽見巷口傳來吵嚷聲。只見張修遠(yuǎn)被李掌柜的人按在地上,
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流著血。李掌柜手里拿著那塊玉佩,氣得渾身發(fā)抖:“你個畜生!
我待你不薄,你竟敢勾搭我的小妾!”“李掌柜,住手!”玄清上前一步,拂塵一攔,
“張修遠(yuǎn)已經(jīng)知道錯了,他今日來,就是要給你賠罪的?!崩钫乒竦芍澹骸澳闶钦l?
少管閑事!我今天非要打死這個畜生!”“打死他,你也犯了‘殺戒’,
到時候你也要遭業(yè)障。”玄清的聲音很穩(wěn),“他犯了錯,該受罰,但不該死。
不如讓他給你做三年工,賠償你的損失,再去給你小妾的墳前守孝,也算贖罪。
”李掌柜愣了愣,看著地上鼻青臉腫的張修遠(yuǎn),又看了看玄清,最終嘆了口氣:“罷了,
看在禪師的面子上,我饒了他。但他必須給我做三年工,一分錢都不能要!
”張修遠(yuǎn)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把嘴角的血,聲音沙?。骸爸x謝李掌柜,我一定好好做。
”玄清點了點頭,對趙猛和王桂英說:“你們先去菜園子,我跟張修遠(yuǎn)去墳前。
”趙猛扛著鋤頭,跟著王桂英往鎮(zhèn)外走。路過林羽家時,看見林羽和婉娘正提著籃子,
里面裝著饅頭和羊奶。婉娘看見趙猛,笑著打招呼:“趙大哥,這是去干活啊?”“是啊,
去菜園子幫工。”趙猛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林書生,你們這是去破廟?
”林羽點點頭:“禪師說,要多幫襯窮人。婉娘熬了羊奶,給孩子們帶點。
”幾人說了幾句話,就各自分開了。趙猛扛著鋤頭,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
看著路邊的野花和吃草的牛羊,忽然覺得心里很平靜——以前他路過這里,
眼里只有這些牲口能賣多少錢,現(xiàn)在卻能看見它們的可愛。到了菜園子,
李老栓正蹲在地里拔草。他看見趙猛,愣了愣:“趙屠戶?你怎么來了?”“老栓叔,
我以后不殺豬了,來給你幫工。”趙猛放下鋤頭,“禪師說,養(yǎng)牲口比殺牲口好,
我想跟著你學(xué)?!崩罾纤ㄐα耍骸昂冒?!我正愁沒人幫忙呢。你來得正好,
那邊的青菜該澆水了,你去挑點水來。”趙猛拿起水桶,往河邊走去。他挑著水,
走在田埂上,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卻一點都不覺得累。他想起以前在肉案前,
雖然不用曬太陽,但心里總是慌慌的,現(xiàn)在雖然累,卻覺得踏實。另一邊,
玄清帶著張修遠(yuǎn)來到李掌柜小妾的墳前。墳上還沒有立碑,只有一堆新土,
旁邊放著一束野花。張修遠(yuǎn)看著新土,腿一軟,跪了下去,眼淚忽然就下來了。
“對不起……我不該騙你……”張修遠(yuǎn)趴在墳前,聲音哽咽,“我知道錯了,
我以后再也不犯渾了,我會給你守孝,給你立碑……”玄清站在一旁,看著他,
輕輕嘆了口氣:“妄語最傷人,你用謊言騙了她的感情,也毀了自己的良心。
以后說話要算數(shù),做人要坦蕩,才能消了這業(yè)障?!睆埿捱h(yuǎn)點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塊手帕,
小心翼翼地擦著墳上的土:“我知道了,道長。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也不逛青樓了,
好好給李掌柜做工,好好贖罪?!毙鍥]再說話,只是從布包里拿出一炷香,
點燃后插在墳前。香煙裊裊,飄向天空,像是在傳遞著張修遠(yuǎn)的懺悔。第四章 破廟施粥,
盜心初現(xiàn)林羽和婉娘提著籃子,來到鎮(zhèn)西的破廟。破廟里住了十幾個乞丐,有老有少,
還有一個瞎眼的老奶奶。他們看見林羽和婉娘,
都警惕地往后縮了縮——以前也有人來送吃的,但要么是施舍完就罵他們臟,
要么就是送些餿掉的東西?!按蠹覄e害怕,我們是來送吃的。”婉娘笑著走上前,打開籃子,
拿出饅頭和裝羊奶的陶罐,“這饅頭是剛蒸的,羊奶也是熱的,大家趁熱吃。
”一個年紀(jì)稍大的乞丐,約莫五十來歲,臉上刻滿了風(fēng)霜,手里還牽著個五六歲的孩子,
孩子的頭發(fā)枯黃,衣服上滿是補(bǔ)丁。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上前,
聲音沙啞地問:“先生……這真是給我們吃的?不要錢吧?”林羽蹲下身,
拿起一個熱饅頭遞給孩子,又給乞丐倒了碗羊奶:“不要錢,都是給大家的。
以后我和內(nèi)人每天都會來,給大家送吃的,還會教孩子們識字。”孩子接過饅頭,
看了看乞丐,見乞丐點頭,才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嘴角還沾著饅頭屑。乞丐喝了口羊奶,
溫?zé)岬囊后w滑過喉嚨,暖到了心里,他眼眶一紅,對著林羽作了個揖:“多謝先生,
多謝夫人。我們這些人,都是遭了災(zāi)才流落至此,好久沒吃過熱乎飯了?!蓖衲锟粗@一幕,
心里酸酸的,她又拿出幾個饅頭,分給其他乞丐:“大家快吃吧,不夠還有。
”乞丐們見林羽夫婦是真心實意,便不再猶豫,紛紛圍了過來。有的老人行動不便,
婉娘就端著羊奶送到他們面前;有的孩子怕生,林羽就蹲下來,跟他們說些小故事,
逗得孩子們笑出了聲。破廟里許久沒有這樣的熱鬧,煙火氣混著羊奶的香氣,
驅(qū)散了往日的陰冷。林羽看著眼前的景象,忽然想起慧能禪師說的“盜戒”。他以前總覺得,
“盜”就是偷東西,自己從未做過,可此刻他忽然明白,對他人的苦難視而不見,
占著安穩(wěn)的生活卻不知感恩,也是一種“盜”——盜用了世間的善意,卻未回饋分毫。
他以前路過破廟,總以“趕路”“讀書忙”為借口避開,如今想來,不過是自私罷了。
“夫君,你看這孩子,多可憐。”婉娘指著一個蜷縮在角落的小女孩,女孩約莫四歲,
臉上臟兮兮的,懷里抱著一個破布娃娃,眼神怯生生的。林羽走過去,輕輕摸了摸女孩的頭,
女孩卻嚇得往角落里縮了縮。“別怕,哥哥給你糖吃?!绷钟饛膽牙锾统鲆活w蜜棗,
這是婉娘早上給他準(zhǔn)備的,他一直沒舍得吃。女孩看了看蜜棗,又看了看林羽,猶豫了片刻,
才伸出小手,接過蜜棗,小聲說了句:“謝謝哥哥?!绷钟鹦α耍麆傄f話,
卻聽見廟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只見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年輕人走了進(jìn)來,他背著一個布包,
眼神閃爍,不敢直視林羽夫婦。這年輕人是鎮(zhèn)上的孤兒,名叫陳阿狗,
平日里靠幫人跑腿度日,卻總愛小偷小摸,鎮(zhèn)上的人都不喜歡他。
陳阿狗看見破廟里的饅頭和羊奶,喉嚨動了動,卻沒上前,只是站在門口,
假裝看廟墻上的涂鴉。林羽看出了他的心思,拿起一個饅頭和一碗羊奶,
走過去遞給她:“阿狗,來吃點吧?!标惏⒐枫读算叮桓医樱骸跋壬也灰?,
我……我不餓?!薄澳弥桑绷钟鸢褨|西塞到他手里,“我知道你日子不好過,
但再難也不能走歪路。禪師說,‘盜戒’是五戒之一,偷來的東西,吃著也不踏實,
還會讓自己的良心不安。”陳阿狗的臉一下子紅了,他低下頭,聲音很?。骸跋壬?/p>
你是不是知道了……我昨天偷了王大娘的雞蛋。”林羽點點頭:“王大娘跟我說了,
她說你不是壞孩子,只是太餓了。但偷東西終究是錯的,你要是餓了,以后可以來破廟找我,
我給你留吃的,你也可以幫我給孩子們教書,我給你算工錢。”陳阿狗猛地抬頭,
眼睛里滿是驚訝:“先生……你真的愿意幫我?”“當(dāng)然,”林羽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以后別再偷東西了,靠自己的雙手吃飯,才睡得安穩(wěn)。
”陳阿狗咬了咬嘴唇,眼淚忽然就下來了。他從小父母雙亡,沒人管他,為了活下去,
才學(xué)會了偷東西。他也想過好好過日子,可沒人愿意相信他,沒人愿意給他機(jī)會。
此刻林羽的話,像一束光,照進(jìn)了他黑暗的心里。“先生,我知道錯了,
”陳阿狗擦了把眼淚,“我現(xiàn)在就去把雞蛋還給王大娘,跟她道歉。以后我再也不偷東西了,
我?guī)湍憬虝?,幫你干活!”林羽笑著點點頭:“好,我等你回來?!标惏⒐纺弥z頭和羊奶,
飛快地跑出了破廟。婉娘走到林羽身邊,笑著說:“夫君,你真好。能幫到阿狗,
也是一件善事?!绷钟鹞兆⊥衲锏氖郑睦餄M是溫暖:“是禪師點醒了我,
守戒不是為了束縛自己,是為了讓自己的心更干凈,讓身邊的人更幸福。
以前我總想著考取功名,卻忘了身邊還有這么多需要幫助的人,現(xiàn)在我覺得,
能在這里教孩子們讀書,給乞丐們送吃的,比考取功名更有意義?!蓖衲锟吭诹钟鸬募缟希?/p>
輕聲說:“夫君去哪,我就去哪。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好?!眱扇苏f著,
忽然看見玄清從廟門外走進(jìn)來,他的臉色有些凝重。林羽連忙問道:“道長,出什么事了?
”玄清嘆了口氣:“張修遠(yuǎn)出事了。他去給李掌柜小妾守墳的時候,遇見了幾個地痞,
地痞見他穿著錦緞衣裳,就想搶他的錢。張修遠(yuǎn)不肯給,跟他們打了起來,
結(jié)果被打成了重傷,現(xiàn)在還躺在李掌柜家,昏迷不醒?!绷钟鸷屯衲锒笺蹲×耍?/p>
婉娘連忙問道:“那現(xiàn)在怎么辦?要不要請大夫?”“已經(jīng)請了,”玄清說,
“大夫說他傷得很重,能不能醒過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慧能禪師讓我來叫你們,
去觀音庵一趟,商量一下怎么幫張修遠(yuǎn)。”林羽點點頭:“好,我們現(xiàn)在就去。婉娘,
你先把剩下的饅頭和羊奶分給大家,我跟道長去一趟觀音庵,很快就回來?!蓖衲飸?yīng)了一聲,
林羽便跟著玄清,往觀音庵的方向走去。路上,林羽心里滿是擔(dān)憂:張修遠(yuǎn)雖然犯了錯,
但已經(jīng)在懺悔了,要是就這么沒了,也太可惜了。他想起慧能禪師說的“五戒”,
張修遠(yuǎn)犯了邪淫、妄語、飲酒三戒,如今又遭此橫禍,難道真的是業(yè)障報應(yīng)嗎?
玄清似乎看出了林羽的心思,開口說道:“林書生,你也別太擔(dān)心。張修遠(yuǎn)雖然犯了戒,
但他已經(jīng)開始懺悔,這也是一種善因。能不能度過這一關(guān),還要看他自己能不能醒悟。
業(yè)障不是不可消,只要真心懺悔,多做善事,總能化解的?!绷钟瘘c點頭,
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他抬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經(jīng)升到了半空,陽光灑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
溫暖而明亮。他忽然覺得,不管遇到什么困難,只要大家一起努力,守著“五戒”,
做著善事,就一定能度過難關(guān),迎來美好的未來。第五章 病榻悟戒,
乳淚洗罪觀音庵的禪房里,慧能禪師正坐在蒲團(tuán)上捻珠,佛前的長明燈忽明忽暗,
像是在預(yù)示著什么。林羽和玄清走進(jìn)來,剛要說話,禪師就先開口了:“張修遠(yuǎn)的事,
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你們不用急,他這一劫,是必然要過的。”“禪師,難道就沒有辦法救他嗎?
”林羽問道?;勰芏U師睜開眼,目光落在林羽身上:“辦法有,但要看他自己愿不愿意。
他犯了邪淫、妄語、飲酒三戒,心魔已生,若想醒來,必須先斷了心魔。
你們現(xiàn)在就去李掌柜家,在他的病榻前,給他念《金剛經(jīng)》,再用婉娘熬的羊奶,
沾著他的眼淚,擦他的額頭,或許能喚醒他的良知?!绷钟鸷托鍖σ曇谎郏?/p>
連忙點了點頭:“我們這就去。”兩人剛要走,婉娘就提著一個陶罐匆匆趕來,
罐子里裝著剛熬好的羊奶:“夫君,我聽說張公子出事了,就趕緊熬了羊奶過來,
咱們一起去看看他吧?!绷钟鸾舆^陶罐,摸了摸婉娘的手,溫聲道:“辛苦你了,
咱們一起去。”三人來到李掌柜家,走進(jìn)張修遠(yuǎn)的房間。房間里彌漫著一股藥味,
張修遠(yuǎn)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嘴唇干裂,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卻還是在微微發(fā)抖。
李掌柜坐在床邊,眉頭緊鎖,臉上滿是擔(dān)憂——雖然張修遠(yuǎn)犯了錯,但畢竟是個年輕的生命,
他也不忍心看著張修遠(yuǎn)就這么沒了。“李掌柜,我們來看張公子了?!绷钟鹱呱锨埃?/p>
輕聲說道。李掌柜點了點頭,站起身:“有勞你們了。大夫說他傷得太重,能不能醒過來,
就看今天了。”婉娘把陶罐放在桌上,走到床邊,輕輕掀開被子,看著張修遠(yuǎn)的模樣,
心里滿是心疼:“張公子,你快醒醒吧,你還沒給李掌柜的小妾立碑,還沒好好贖罪呢。
”玄清從布包里拿出《金剛經(jīng)》,坐在床邊,開始輕聲誦讀。“如是我聞,一時,
佛在舍衛(wèi)國祇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經(jīng)文的聲音輕柔而莊重,
在房間里回蕩,像是一股清泉,滋潤著眾人的心田。林羽拿起碗,倒了些羊奶,
放在嘴邊吹了吹,然后用棉簽沾了些羊奶,輕輕擦在張修遠(yuǎn)的嘴唇上。
羊奶的溫度似乎讓張修遠(yuǎn)有了些反應(yīng),他的嘴唇動了動,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淚。
婉娘連忙用手帕接住眼淚,然后沾了些羊奶,輕輕擦在張修遠(yuǎn)的額頭上。就在這時,
張修遠(yuǎn)忽然哼了一聲,眼睛慢慢睜開了一條縫。“張公子,你醒了!”婉娘驚喜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