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嶼的反應(yīng),比我想象中更激烈。
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瞬間炸毛,沖過來搶奪桌上的錄音筆。
“汐汐,你瘋了!”他低吼著,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驚慌,那種表情,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
我死死護住錄音筆。
“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執(zhí)拗地重復(fù)著那個問題。
“出去!你先出去!”他試圖把我推出房間。
戴著金絲眼鏡的安迪醫(yī)生,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按下了桌上的一個按鈕。很快,那兩個跑開的保鏢又沖了進來,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我。
“把她帶出去!”周嶼對他們命令道。
我被強行拖出了房間。門在我面前,“砰”地一聲關(guān)上。
我失敗了。
不但什么都沒錄到,還徹底暴露了自己。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車?yán)铮瑴喩肀?。剛才走廊里的那聲巨響,無疑是秦崢搞出來的。他為我創(chuàng)造了機會,而我,卻搞砸了。
回到公寓,迎接我的,是周嶼冰冷的臉。
他收走了我的車鑰匙,并且宣布,從今天起,他會住在這里,24小時“陪伴”我。
我成了真正的囚犯。
接下來的日子,是死一般的沉寂。周嶼不再和我說話,他只是像個影子一樣跟著我。公寓里像一座華麗的墳?zāi)梗裨崃宋覀冎g最后一點情分。
我的失眠,徹底爆發(fā)了。
我開始出現(xiàn)幻覺。總是看到一個穿著白色病號服的少年,站在角落里,安靜地看著我。我知道那是周澤。
我拒絕吃周嶼送來的任何食物,我怕里面有顧川讓放的藥。我迅速地消瘦下去,精神瀕臨崩潰。
我開始想念那股消毒水的味道。
我想念秦崢在的時候,那種一切盡在掌控的、冰冷的秩序感。他身上的消毒水味,似乎有種奇特的鎮(zhèn)定作用,比我的安眠藥還要管用。
我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顧川和周嶼肯定不會放過他。他會不會被……
我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我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轉(zhuǎn)機出現(xiàn)了。
那天深夜,我被一陣壓抑的哭聲驚醒。
聲音是從客廳傳來的。
我悄悄走出臥室,看到周嶼一個人坐在黑暗的客廳里,懷里抱著一個酒瓶,肩膀在微微聳動。
他在哭。
那個永遠(yuǎn)溫文爾雅,永遠(yuǎn)從容不迫的周嶼,像個孩子一樣,在無聲地哭泣。
我沒有開燈,只是靜靜地站在他身后。
他似乎喝醉了,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地自言自語。
“……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他……”
“……如果那天我沒有離開……他就不會……”
“……小澤……哥對不起你……”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悔恨和痛苦。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第二天,周嶼醒來后,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恢復(fù)了那副冷漠的面具。
但我知道,他的防線,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裂縫。
我開始嘗試和他溝通。
我不再質(zhì)問他,不再逼他。我只是默默地陪著他,在他喝酒的時候,給他遞上一杯水;在他看著窗外發(fā)呆的時候,給他披上一件衣服。
我們的關(guān)系,有了一絲微妙的緩和。
一個星期后,機會來了。
那天是周澤的生日。
周嶼破天荒地,在廚房里忙碌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子菜,還有一個生日蛋糕。
晚上,他把菜擺好,然后對著空無一人的座位,輕聲說了一句:“小澤,生日快樂?!?/p>
那一刻,他的眼神,溫柔得讓我心碎。
“周嶼,”我坐到他對面,輕聲開口,“你愛他,是不是?”
周嶼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抬起頭,震驚地看著我,嘴唇蒼白,微微顫抖。
我沒有說“你很愛你的弟弟”。我說的是“你愛他”。
這不是一個疑問句。
周嶼的秘密,那個讓他痛苦不堪,甚至不惜向顧川妥協(xié)的秘密,不是他知道了什么,而是他的感情。
他對周澤,不是兄弟之情。
“別胡說。”他狼狽地移開視線,聲音沙啞。
“我沒有胡說。”我看著他,“我都知道了。你不是因為恐懼而保護他,你是因為愛?!?/p>
“所以,顧川是用周澤來威脅你。他知道你的秘密,他用這個秘密,把你變成他最忠誠的狗。對不對?”
周嶼的身體開始發(fā)抖,他雙手抱著頭,發(fā)出了困獸般的低吼。
他的防線,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是?!彼麖难揽p里擠出一個字,聲音里帶著血腥味,“是他……是他毀了小澤……也是他,毀了我……”
我拿出那支一直藏在身上的錄音筆,按下了錄音鍵。
這一次,我沒有把它放在桌上。我只是靜靜地聽著,聽著周嶼,用一種破碎的、絕望的語調(diào),講述了那個被埋藏了五年的,發(fā)生在挪威游輪上的秘密。
一個足以,讓顧家和周家,都萬劫不復(f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