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輕微的嘶聲,停在了堪稱宏偉的鍍金大門前。車門打開,
先下來的是一雙擦得锃亮、卻略顯古板的皮鞋,接著是一絲不茍的西裝褲管。
面容嚴肅、眼神銳利得像鷹隼的中年男人——墨家的管家,高振——繞到另一側,拉開車門。
里面坐著一個年輕人,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和一件看不出品牌的T恤,
與這輛價值不菲的豪車格格不入。他面容俊朗,卻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靜,
甚至可以說是漠然?!暗搅?。下車?!备吖芗业穆曇魶]有任何溫度,像在吩咐一件物品。
年輕人——林七,依言下車,目光平靜地掃過眼前奢華到有些逼人的別墅群,
眼神深處沒有絲毫波動,仿佛看到的只是尋常土石?!斑M去之前,有些話必須跟你說明白。
”高管家擋在他面前,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你就是林七?嗯,看著確實有幾分像墨白少爺。聽著,從今天起,你回了墨家,
但你要記住,你是來當兒子的,更是來當影子的?!绷制咛а劭此?,沉默。
“墨白少爺身體金貴,受不得累,經不起風浪。所以,有些他不方便做的事,
需要你‘分擔’。比如,家族里一些不必要的應酬,還有…”高管家頓了頓,
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比如那門和蘇家定下的,‘沖喜’的親事。以后,
就由你來履行。”林七的眉梢?guī)撞豢刹榈貏恿艘幌?。“別露出這種表情,
”高管家敏銳地捕捉到這一點,語氣更冷,“你能回到墨家,認祖歸宗,
已經是老爺夫人天大的恩賜,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擺正自己的位置,安分守己,
做好你該做的事,或許還能有幾天好日子過。否則…”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林七依舊沒說話,只是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極快地掠過一絲極淡的譏誚?!疀_喜?替身?
這一世的肉身家族,戲碼倒是俗套得有趣。’“跟我來。”高管家轉身,示意他跟上。
穿過修剪得一絲不茍的花園(林七無視了),
步入燈火通明、裝飾得金碧輝煌的大廳(林七也無視了)。巨大的水晶吊燈下,
真皮沙發(fā)上坐著三個人。主位上是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看著報紙,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旁邊是一位保養(yǎng)得宜、珠光寶氣的貴婦,只是眉眼間帶著疏離和挑剔。而最引人注目的,
是依偎在貴婦身邊的那個青年。他臉色是一種略顯病態(tài)的蒼白,五官精致柔和,
眼神像受驚的小鹿,帶著一種脆弱易碎的美感。此刻,
他正用那種混合著好奇、審視和一絲隱秘優(yōu)越感的眼神,打量著進門的林七。這就是墨白,
占據了他人生的假少爺。貴婦——墨夫人,抬起眼皮,上下掃了林七一眼,眉頭微蹙,
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滿意的商品:“你就是那個孩子?叫林七?以后在墨家,你就叫墨七。
住在西邊的副樓,已經給你安排好了房間。”她的語氣平淡得像在吩咐傭人。“以后,
家里的事,都以墨白為重。他的身體不好,你是哥哥,要多照顧他,凡事替他著想,明白嗎?
”墨夫人繼續(xù)說道,語氣里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他是我們墨家的未來,不容有失。
”這時,坐在旁邊的墨先生終于放下報紙,目光如實質般落在林七身上,帶著審視和評估,
片刻后,只吐出兩個字:“安分。”自始至終,沒有一句歡迎,沒有一絲溫情。晚餐時間。
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精致的菜肴。林七的位置被安排在長桌的下首,離主位很遠。
用餐氣氛沉默得令人窒息。突然——“哎呀!”墨白像是手突然一軟,
一小碗滾燙的羹湯直接打翻,大半潑在了身旁林七的手臂和褲子上,
油漬和湯汁迅速暈開一片。“對不起!對不起!弟弟,我不是故意的!”墨白立刻驚呼起來,
蒼白的臉瞬間漲紅,眼眶也跟著紅了,手足無措地看向父母,聲音帶著哭腔,
“我…我手突然沒力氣了…都是我不好…弄臟了弟弟的衣服…”墨夫人立刻放下筷子,
心疼地攬住墨白,連聲安慰:“沒事沒事,小白別怕,媽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一件衣服而已,不怪你,啊?!卑参客昴?,她立刻轉向林七,眉頭緊鎖,
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責備:“你怎么搞的?坐那么近干什么?也不知道躲一下?
這么大個人了,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墨先生也投來不悅的目光。
林七看著手臂上迅速泛起的紅痕,感受著布料黏在皮膚上的不適,
又抬眼看了看對面那“愧疚”得快哭出來的墨白,以及不分青紅皂白指責自己的“母親”。
他拿起餐巾,慢慢擦拭著污漬,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心底那絲譏誚,更深了些。‘螻蟻之戲,
乏善可陳。’晚餐在不愉快的氣氛中結束。
高管家?guī)е制咔巴摹胺块g”——那是在主樓西側一棟幾乎獨立的小樓里,
一個狹窄、朝向不好、甚至能聞到一絲霉味的房間。里面的擺設簡單到近乎簡陋,
與主樓的奢華形成鮮明對比?!耙院竽憔妥∵@里。沒事不要到處亂跑,尤其是主樓,
不要打擾到墨白少爺休息?!备吖芗依浔亟淮?,鎖上門離開(暗示軟禁或監(jiān)視)。
夜深人靜。林七盤膝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嘗試感應天地靈氣。片刻后,他睜開眼,
眉頭微不可查地皺起?!私珈`氣,竟稀薄至此…而且,’他的神識掃過房間角落和窗外,
‘竟還布有微末的監(jiān)視法陣?防備誰?我這剛剛歸來的“少爺”?
’他感受了一下這具身體內部深處一道晦澀的封印,那是屬于墨家血脈的某種缺陷,
也極大地限制了他恢復力量的速度??沼袣v經輪回、斬滅萬界的劍尊神魂,
此刻卻被困于這孱弱肉身與污濁之地,受制于一群螻蟻般的凡人。林七緩緩閉上眼,
壓下心底翻騰的冷意。看來,這“替身少爺”的日子,才剛剛開始。而這口悶氣,
還需忍耐些時日。第二天一早,林七的房門就被不客氣地敲響了。門外站著的是墨白,
他換了一身柔軟的白色絲質家居服,更顯得弱不禁風。
他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帶著一絲歉意的微笑。“弟弟,昨晚休息得好嗎?
”墨白的聲音溫和動聽,“爸媽讓我?guī)闶煜ひ幌录依锃h(huán)境,免得你走錯了地方。
”林七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跟著他走出了狹小的房間。墨白確實是在“熟悉環(huán)境”,
但路線卻頗為微妙。他“不經意”地引著林七靠近主樓東翼,
那里是墨先生的書房和小型會客室所在,通常是家族處理事務的重地,尋常不允許靠近。
“那邊是父親的書房,他平時不喜歡被人打擾的。”墨白指著走廊盡頭一扇厚重的紅木門,
語氣天真無邪,“里面有很多重要的文件呢。”就在這時,
高管家如同幽靈般從另一個轉角出現(xiàn),臉色陰沉,目光銳利地掃過林七,最后落在墨白身上,
語氣立刻變得恭敬:“墨白少爺,您怎么到這邊來了?這里風大,您身體要緊。
”墨白立刻輕輕咳嗽了兩聲,顯得越發(fā)柔弱:“高叔叔,我?guī)У艿苁煜ひ幌录依铩?/p>
”高管家這才好像剛看到林七一樣,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帶著審視和懷疑:“墨七少爺?
您在這里做什么?老爺的書房重地,未經允許不得靠近,這點規(guī)矩沒人告訴您嗎?
”林七還沒開口,墨白就搶先一步,微微擋在林七身前,語氣帶著維護:“高叔叔,
不關弟弟的事,是我?guī)麃淼摹抑皇窍胱屗滥睦锊荒苋ァ彼绞沁@樣說,
高管家看林七的眼神就越發(fā)不善,仿佛認定了是林七心懷不軌,蠱惑了單純善良的墨白少爺。
“墨白少爺,您太善良了。”高管家語氣緩和地對墨白說,然后轉向林七,聲音冰冷,
“墨七少爺,請您立刻回西樓。沒有召喚,不要在主樓隨意走動,尤其是這類區(qū)域。
下次再發(fā)現(xiàn),恐怕就不是口頭警告這么簡單了?!绷制呖粗@一唱一和的兩人,
尤其是墨白那隱藏在柔弱表情下的一絲得意,心中了然。他懶得爭辯,轉身就走。結果,
當天下午,他就被墨夫人叫去,以“行為不端,意圖窺探家族事務”為由,
訓斥了足足半小時,并被罰禁足西樓三天,不得外出。禁足期間,墨白“好心”地來探望他。
“弟弟,你還好嗎?”墨白端著一盤精致的點心,放在簡陋的木桌上,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
“都怪我不好,連累你了。高叔叔和媽媽他們…也是太緊張了,畢竟家里最近事情多。
”他嘆了口氣,在房間里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姿態(tài)優(yōu)雅?!罢f起來,
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墨白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為難和愧疚,
“關于你和蘇家小姐蘇婉的婚約…”林七抬眸,終于給了他一點反應。
墨白似乎很滿意他的關注,
繼續(xù)用那種溫柔又帶著悲傷的語調說:“其實…原本和蘇婉有婚約的人,是我。
我們…也算青梅竹馬?!彼凵聍龅氯?,“只可惜,
我這破身子…醫(yī)生說我可能活不過…唉。”他適時地停住,營造出足夠的悲情氛圍?!八裕?/p>
爸媽為了家族考慮,也為了…或許能給我沖喜續(xù)命,才堅持要履行這門婚約。但蘇家那邊,
總不能讓我這個病秧子…所以,弟弟,”他看向林七,眼神充滿了“真誠”的托付,
“我以后恐怕是無法照顧婉兒妹妹了,她性子冷,身體也不太好,以后…就拜托你多擔待,
好好照顧她了。”茶香四溢,幾乎彌漫了整個狹小的房間。林七聽著,臉上沒什么表情,
心里卻冷笑連連?!疀_喜續(xù)命?托付照顧?是將一個所謂的‘病秧子丑女’甩鍋,
還要讓我感恩戴德?’幾天后,禁足解除。
墨家為“墨白少爺”(名義上)與蘇家千金蘇婉舉辦了一場小型的訂婚宴。
宴會在墨家主廳舉行,觥籌交錯,燈光璀璨。真正的墨白穿著高定禮服,蒼白著臉,
被墨夫人小心呵護著,接受著各方來賓的問候、同情和贊譽,他是當之無愧的焦點,
哪怕他今天只是“配角”。而林七,作為名義上的“主角”,卻被安排在角落。
他穿著一身不合身的、明顯是臨時改過的舊禮服(據說是墨白幾年前淘汰的),
像個誤入豪華場所的局外人。人們向他投來的目光,充滿了好奇、審視、憐憫,
以及毫不掩飾的輕蔑?!澳蔷褪翘婺咨贍斢喕榈模靠粗怯悬c像,
但這氣質也差太遠了…” “聽說一直在外面養(yǎng)著,剛接回來…” “嘖,真是好運,
能替墨白少爺接下蘇家這門親,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蘇家那位小姐…呵呵,
也是難為他了…”議論聲低低傳來,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宴會主角之一的蘇婉終于露面。
她穿著一身保守的禮服裙,臉上確實覆著一層輕紗,看不清具體容貌。她身姿挺拔,
氣質清冷孤高,全程幾乎沒有任何表情,對圍上來的問候也只是微微頷首,
眼神淡漠地掃過全場,在經過林七這個“未婚夫”時,也沒有絲毫停留。整個宴會,
林七就像個透明的人形立牌,站在那里,承受著無聲的羞辱和四面八方而來的惡意。
墨白則如魚得水,在人群中央,偶爾向林七投來一瞥,眼神里充滿了憐憫和優(yōu)越感。
宴會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結束。林七回到他那間狹窄潮濕的房間,脫下那身可笑的禮服。
窗外是墨家主樓的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似乎還能隱約傳來。他盤膝坐下,再次嘗試引氣入體,
那稀薄的靈氣和體內頑固的封印依舊阻礙著他的進程。悶氣在胸中積聚,卻又無處發(fā)泄。
這替身少爺的屈辱日子,看來還遠遠看不到頭。訂婚宴的喧囂過后,
西側小樓恢復了令人窒息的寂靜。林七盤膝坐在硬板床上,摒棄雜念,
全力運轉那深藏于神魂深處的無上劍訣——《萬劫輪回經》。然而,
預期中天地靈氣奔涌而來的景象并未出現(xiàn)??諝饫锪魈实哪芰肯”〉每蓱z,
如同干涸河床上的涓涓細流,別說支撐修煉,連潤濕經脈都顯得勉強。更棘手的是,
這具身體深處,一道屬于墨家血脈的隱晦封印如同銹死的鐵鎖,頑固地阻塞著能量流通,
讓他空有浩瀚如星海的劍尊經驗與感悟,卻無力調動起足夠的力量去沖擊哪怕最細微的關竅。
‘此界天道壓制竟如此嚴苛,肉身更是枷鎖重重…’林七心中嘆息,
一絲極少出現(xiàn)的煩躁掠過心頭?;⒙淦疥?,龍困淺灘,莫過于此。“咚咚咚?!鼻瞄T聲響起,
不算重,卻帶著一種刻意的高高在上。林七收斂氣息,睜開眼:“進。”門被推開,
墨白笑吟吟地站在門口,今天他氣色似乎好了些,手里把玩著一枚看似古樸的玉佩。
那玉佩散發(fā)著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在林七感知中,不過是堪堪入流的低階法器,
大概只有些微寧神靜氣的功效,裝飾意義遠大于實用?!暗艿?,沒打擾你休息吧?
”墨白走了進來,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簡陋的房間,眼底閃過一絲快意的鄙夷,
隨即又被擔憂覆蓋,“我看你總是待在家里,也不出去走走,是有什么不舒服嗎?
還是…不太習慣?”林七沒答話。墨白似乎也不期待他回答,自顧自地舉起手中的玉佩,
語氣帶著幾分天真的炫耀:“你看,這是爸爸剛給我的‘靜心玉’,說是能溫養(yǎng)心神,
對我的身體有好處。你看,它還會發(fā)光呢!”說著,
他刻意往玉佩里注入一絲微不可查的氣力——那力量駁雜不純,遠非靈力,
更像是墨家某種特殊的血脈之力。玉佩表面勉強閃過一抹幾乎肉眼難辨的瑩潤光澤,
隨即黯淡下去?!鞍Γ疫€是太沒用了,連這點力量都掌控不好?!蹦装脨赖仵久?,
隨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看向林七,語氣帶著施舍般的憐憫,“弟弟,你一直流落在外,
肯定沒見過這些吧?聽說…外面的人都是‘凡人’,根本接觸不到這些神奇的東西,
真是可惜了?!彼麑ⅰ胺踩恕眱蓚€字咬得略重,嘲諷意味不言而喻。
林七看著他這番做作的表演,內心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些可笑。區(qū)區(qū)螻蟻手持瓦礫,
竟在真龍面前炫耀?見林七依舊沉默,眼神甚至有些漠然,墨白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有些無趣,又有些不甘。他收起玉佩,語氣一轉:“哦,對了,差點忘了正事。
高管家讓我來通知你,家族這個月的修煉資源發(fā)下來了,讓你去領一下?!逼毯螅?/p>
西樓門口。高管家面無表情地拿著一個小巧的錦盒和一個粗布袋子。他先打開了錦盒,
里面是三枚龍眼大小、色澤暗淡、藥香微弱的丹藥,以及兩塊下品靈石,
靈石內的靈氣含量稀薄得可憐?!斑@是墨七少爺你這個月的份例?!备吖芗衣曇羝桨鍩o波,
然后拿起那個明顯高級許多的絲絨盒子,“這是墨白少爺的。
”他當著林七的面打開絲絨盒子,里面是五枚圓潤飽滿、藥氣明顯濃郁不少的丹藥,
以及五塊光澤瑩潤、靈氣充沛的中品靈石。對比之下,林七那份寒酸得像個笑話。
高管家合上絲絨盒子,卻沒有立刻將錦盒遞給林七,而是打量了他一下,
皺著眉道:“墨七少爺,你剛回來,身體底子虛,經脈孱弱。墨白少爺特意吩咐了,
這些丹藥藥性雖差,但對你這虛不受補的身子來說,還是太猛烈了些,恐傷根本。
”他慢條斯理地從錦盒里拿出了兩枚丹藥和一塊下品靈石,放進自己的口袋。“這些,
我先替你保管著,也是為你好。等你身體調養(yǎng)好些了再說?!彼f得冠冕堂皇,
將只剩下孤零零一枚劣質丹藥和一塊下品靈石的錦盒塞到林七手里,“拿去吧,省著點用。
要知道感恩,這都是墨白少爺的恩典。”林七握著那輕飄飄的錦盒,
感受著里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能量波動,又看著高管家將那克扣下的資源理所當然地收走,
顯然是準備送去給墨白。一股冰冷的怒意幾乎要沖破他的理智枷鎖。但他能感覺到,
暗處至少有不止一道氣息鎖定著這里,只要他稍有異動,立刻就會招致雷霆打擊。
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根本無法對抗。他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然后又緩緩松開。
他什么也沒說,拿著那份象征性的“施舍”,轉身回了房間。房門關上。
他看著手心里那枚劣質丹藥和那塊下品靈石,沉默良久。這點東西,
對他破除封印、恢復力量而言,杯水車薪。必須想辦法獲取更多資源,
或者找到此地靈氣異常稀薄的原因。深夜,萬籟俱寂。林七將神識緩緩鋪散開去,
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監(jiān)視法陣節(jié)點。他的神識如同無形的觸須,
滲透過墻壁地板,向大地深處探去。漸漸地,他感知到了一些異常。整個墨家宅邸的下方,
似乎籠罩著一個巨大而古老的陣法。這陣法并非匯聚靈氣,反而像是一個無底洞,
在不斷吞噬、鎮(zhèn)壓著從地脈中逸散出的稀薄靈氣,并將某種陰寒沉郁的氣息鎮(zhèn)封其下。
正是這個陣法的存在,導致了墨家區(qū)域的靈氣遠比外界更為稀薄。‘鎮(zhèn)封?吞噬?
’林七心中疑竇叢生,‘墨家地下,到底藏著什么?這陣法,又與墨白的‘病’,
與我這身血脈封印,有何關聯(lián)?’線索似乎連成了線,但線頭卻隱藏在更深的迷霧中。而他,
依舊被困在這靈氣匱乏的牢籠里,動彈不得,連修煉起步都艱難萬分。
劍尊的驕傲與此刻現(xiàn)實的無力感交織,化作一口難以咽下的濁氣,郁結在胸。
禁足和克扣資源的風波剛過幾天,西樓又迎來了新的“客人”。來人是蘇婉的貼身女仆,
姓錢,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套裝,下巴抬得比眼睛還高,看人帶著一股子天然的輕蔑。
她手里提著一個精致的紫檀木食盒,站在林七那簡陋的房門口,連門檻都懶得邁進一步。
“墨七少爺?!卞X女仆的聲音平板無波,像是在念一份無關緊要的公告,
“我家小姐聽聞您身體似乎欠佳,特命我送來一些補藥。小姐吩咐了,請您務必按時服用,
對您的身子有好處?!彼龑⑹澈蟹旁陂T邊一張搖搖晃晃的矮幾上,動作帶著明顯的嫌棄,
仿佛怕沾上這里的窮酸氣。林七看了一眼那食盒,沒動。錢女仆似乎料到他這反應,
嘴角扯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補充道:“小姐還說了,這些都是蘇家秘制的藥材,
價值不菲,望您不要辜負她的心意。我會每日這個時辰過來,監(jiān)督您服用?!闭f完,
她微微頷首,不是行禮,更像是完成了一項麻煩的任務,轉身就走,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漸行漸遠。林七打開食盒,里面是幾個白瓷小碗,
碗里是濃黑如墨、散發(fā)著怪異苦味的藥汁。那苦味極其霸道,光是聞著就讓人舌根發(fā)麻。
他端起來,嘗了一口。饒是以他輪回多世、歷經磨難的心性,眉頭也控制不住地狠狠一皺。
這藥豈止是苦,其中更混雜了幾種性質極端陰寒燥烈的藥材,它們互相沖撞,
在他本就孱弱、經脈還被封印的體內橫沖直撞。
那點微薄的、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氣血瞬間被沖得七零八落,
剛剛引動的一絲靈氣也瞬間紊亂,在經脈中竄動,帶來針扎似的細密痛楚。這哪里是補藥,
分明是毒藥!即便毒不死人,也足以讓服用者日日承受氣血逆亂之苦,根本別想安穩(wěn)修煉。
然而,第二天,錢女仆準時出現(xiàn),像監(jiān)工一樣冷眼盯著他。林七沉默地端起藥碗。
“墨七少爺,請快些,小姐還等著我回去復命?!卞X女仆催促道,語氣不耐。林七仰頭,
將那碗苦徹心扉、破壞氣血的藥汁一飲而盡。
劇烈的苦澀和體內翻江倒海的混亂讓他胃里一陣痙攣,臉色微微發(fā)白,但他硬是咬著牙,
沒發(fā)出一點聲音。錢女仆看著他喝完,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仿佛看著牲口吃完了糟粕。
她收回空碗,一句話不多說,轉身離開。幾乎就在她身影消失的同時,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弟弟?”墨白不知何時又出現(xiàn)在了附近,臉上帶著擔憂,
“我剛才好像看到蘇妹妹的女仆了?
她來是……”他的目光落到林七還沒來得及收起的食盒上,以及林七那尚未恢復血色的臉上,
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和“愧疚”的神情。“是……是送藥來的嗎?
唉……”他重重嘆了口氣,走上前來,語氣充滿了自責和無奈,“都怪我……蘇妹妹她,
她也是關心則亂。她性子是冷了些,手段也……直接了些。但她的藥,想必是極好的,
就是可能……藥性太強了些?!彼蛄恐制叩哪樕Z氣變得更加“推心置腹”:“弟弟,
我知道這藥可能不好受,但畢竟是蘇妹妹的一片心意,她也是希望你能……‘配得上’她。
你千萬要忍耐,要識好歹,乖乖喝了,別辜負她,也別讓哥哥我難做,好嗎?”茶氣熏天,
卻又將“不識好歹”的帽子提前扣了下來。林七只覺得胸腔里那股濁氣更加淤塞,
藥力在體內肆虐帶來的煩躁感,與這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憋悶交織在一起,
幾乎要將他點燃??伤荒苊鏌o表情地點頭。又過了幾日,
在一次極其簡短、幾乎只有墨家核心幾人參與的家族晨會上(林七作為“替身”少爺,
第一次被允許列席,卻只能站在最末位),墨先生簡單問了幾句公司事務后,會場短暫沉默。
林七忽然開口,聲音平靜:“父親,母親。我閑居在家亦是無益,
能否允許我外出尋一份工作,或者聯(lián)系一所學校繼續(xù)學業(yè)?”話音落下,會議室里瞬間死寂。
墨夫人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猛地轉過頭,目光如刀片般刮過林七的臉,
聲音尖利:“工作?學業(yè)?你想出去拋頭露面?你以什么身份去?墨家七少爺嗎?
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墨家接回來一個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嗎?!”墨先生也沉下了臉,
語氣不容置疑:“墨家還不需要你出去賺那點蠅頭小利丟人現(xiàn)眼。
你的任務就是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做好你該做的事!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墨白的影子,
影子就該有影子的自覺!”就連坐在一旁,原本一副病弱模樣的墨白,也輕輕柔柔地插話了,
帶著不贊同的意味:“弟弟,外面人心險惡,你剛回來,什么都不懂。爸媽也是為你好,
怕你吃虧。家里什么都不缺你的,你就安心待著吧,陪陪我也好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充滿了反對、責備、鄙夷,
仿佛他提出了一個多么大逆不道、愚蠢至極的請求。林七站在原地,承受著這些目光。
外出之路被徹底堵死,獲取資源和信息的可能性又被掐斷了一條。他緩緩低下頭,
掩去眼底深處翻涌的冰冷暗流?!笆?,我知道了?!彼吐晳?,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胸中的那口悶氣,幾乎要凝結成實質。
平靜(如果那令人窒息的日子能稱之為平靜的話)并未持續(xù)多久。一天深夜,
主樓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和壓抑的驚呼,打破了墨家莊園的沉寂。很快,
西樓林七的房門被粗暴地敲響,甚至可以說是砸響。門外站著的是高管家,
他臉色是從未有過的焦急和陰沉,身后還跟著兩個氣息沉凝、眼神銳利的護衛(wèi),
顯然是墨家的安保力量?!澳呱贍?,立刻跟我們走一趟!”高管家語氣急促,
根本不容拒絕。林七披上外衣,沉默地跟著他們穿過夜色籠罩的花園。主樓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