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qū)W歷一夜之間貶值成高中學歷， 碩博精英們絕望地擠在人才市場爭搶月薪三千的崗位，
而我捏著手里普通二本畢業(yè)證陷入沉思： 現(xiàn)在，我是不是算全球最高學歷了？
---鬧鐘是早上七點準時炸響的，跟過去一千多個日子沒有任何不同。
宿醉的鈍痛像是生了銹的鋸齒，還在一下下銼著我的太陽穴。昨晚部門散伙飯，
啤酒沫子混著廉價燒烤的氣味，還有項目經(jīng)理那副“公司困難大家體諒”的虛偽嘴臉，
此刻都成了胃里一陣陣翻騰的余孽。我閉著眼，摸索著拍停了鬧鐘，喉嚨干得冒煙。
掙扎著坐起來，窗簾縫隙里透進的天光白得刺眼。隔壁合租的情侶又開始了一天的雞飛狗跳，
摔門聲、模糊的爭吵聲穿透薄薄的隔斷墻。我趿拉著拖鞋，揉著發(fā)木的額角，
晃進狹小逼仄的衛(wèi)生間。冷水撲在臉上，稍微驅(qū)散了一點混沌。鏡子里的自己，眼皮浮腫，
臉色是長期熬夜加營養(yǎng)不良的菜色，額角還爆了顆痘。一個畢業(yè)三年，換了四份工作，
銀行卡余額從來沒超過五位數(shù)的社畜標準像。摸過手機，
屏幕被幾十條未讀微信和新聞推送擠爆了。發(fā)小阿亮的信息瘋狂刷屏，最新一條是語音，
點開就是他變了調(diào)的嘶吼：“周宇！周宇！你他媽醒了沒？！出大事了！天塌了?。W歷！
學歷全他媽完了??！”我皺了皺眉，宿醉的腦子處理不了這種瘋話。劃掉，點開下一個。
大學班級群，平時死寂得跟墳地一樣，此刻未讀消息999+。有人在歇斯底里地發(fā)問，
有人在刷屏各種新聞鏈接，更多的人是在毫無意義地打一串串驚嘆號和問號。混亂不堪。
一種莫名的不安感順著脊椎爬上來。我點開一個標著“爆！”字的新聞推送鏈接。【突發(fā)！
全球教育體系遭遇未知沖擊！所有高等教育學歷證書出現(xiàn)異常！】【恐慌蔓延！
多家權(quán)威機構(gòu)證實：碩博學歷失效，僅等同于高中畢業(yè)！】【經(jīng)濟震蕩！人才市場陷入癱瘓，
企業(yè)招聘標準一夜回到三十年前！】標題一個比一個驚悚，
配圖是黑壓壓的人群擠在某個大樓前，像是某種絕望的集會。照片放大，
那大樓門口掛著的牌子——是我市最大的人才交流中心。心臟猛地一跳，
攥著手機的手指有點發(fā)麻。我深吸一口氣，手指發(fā)顫地點開另一個視頻新聞。
畫面晃動得厲害，記者聲嘶力竭地在一片鼎沸人聲中解說：“……大家可以看到！
我身后就是市中心人才市場！現(xiàn)在時間是早上八點半，距離開門還有一個小時，
但這里已經(jīng)聚集了超過萬名求職者！他們中不乏國內(nèi)外頂尖學府的碩士、博士！一夜之間，
他們手中的金字招牌化為烏有！所有人，請注意，是所有人，
目前的最高有效學歷被認定為——高中畢業(yè)！”鏡頭掃過一張張倉皇、憤怒、崩潰的臉。
有人穿著筆挺的西裝，手里攥著皺巴巴的簡歷，
眼神空洞；有人激動地對著鏡頭揮舞著一個紅本本，聲帶哭腔：“我這是常青藤的博士??！
昨天還好好的！怎么一覺醒來就成廢紙了？！”；更多的人像無頭蒼蠅一樣擠搡著，
試圖靠近那扇緊閉的玻璃大門，嘶吼著，叫罵著，維持秩序的保安被沖得東倒西歪。
整個場面，像極了世界末日。我呆立在衛(wèi)生間門口，
合租室友的爭吵聲什么時候停的都沒注意。腦子里嗡嗡作響，
全是剛才視頻里那些精英們絕望的臉和記者那句“所有人最高有效學歷——高中畢業(yè)！
”高中畢業(yè)……那我……一個荒謬絕倫、近乎瘋狂的念頭，像一道閃電劈開我渾噩的腦漿。
我猛地轉(zhuǎn)身，因為太快，眼前甚至黑了一下。我跌跌撞撞沖回臥室，心臟擂鼓一樣砸著胸腔。
床頭柜最底下那個抽屜，塞滿了各種雜七雜八的廢物。我胡亂扒拉著，
舊筆記本、打折卡、過期的電影票…… finally，指尖觸到一個硬硬的殼子。
我把它抽了出來。暗紅色的封皮，因為常年扔在抽屜角落，邊緣已經(jīng)有些磨損，沾了點灰。
國徽的凸印有點褪色了。我深吸一口氣，幾乎是用一種虔誠的、又帶著巨大恐懼的心情，
緩緩掀開了它?！酒胀ǜ叩葘W校畢業(yè)證書】學生 周宇，性別 男，
XXXX年XX月XX日生，
于XXXX年XX月至XXXX年XX月在本校XXXX專業(yè)（四年制）本科學習，
修完教學計劃規(guī)定的全部課程，成績合格，準予畢業(yè)。
學院（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二本）校長簽名印章：一個陌生的名字畢業(yè)時間：四年前白紙黑字。
右下角那個鮮紅的學校公章，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死死盯著這張紙，逐字逐句地讀，一遍，
兩遍，三遍……試圖找出任何一點不同的地方，
任何一絲它也跟隨這場詭異災(zāi)難而變質(zhì)的痕跡。沒有。它安靜地躺在我手里，和昨天，
和四年前我剛拿到它時，一模一樣。普通，廉價，甚至在當時顯得有點礙眼。
它代表著我高考失利后那點微不足道的學歷資本，在過去幾年里，
在那些985、211的碩博精英面前，它讓我自慚形穢，是我簡歷上最拿不出手的一環(huán)。
可現(xiàn)在……全球?qū)W歷貶值……碩博變高中……那這個，
這個毫發(fā)無損的、普通的二本畢業(yè)證……它算什么？算……本科？全球唯一的……本科？！
嗡——大腦徹底一片空白。所有的宿醉不適、隔壁的噪音、窗外的喧囂，瞬間離我遠去。
世界寂靜無聲，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和手里這張輕飄飄的紙片。我捏著畢業(yè)證的手指，
開始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紙張邊緣蹭著我的指腹，一種無比真實的存在感。
我猛地抬頭，目光越過亂糟糟的房間，投向窗外。城市依舊車水馬龍，
但似乎有某種可怕的、無聲的恐慌正在每一棟玻璃幕墻大樓里蔓延。
我仿佛能聽到無數(shù)精英崩塌的世界觀，和整個社會運行規(guī)則碎裂的巨響。而我手里捏著的，
好像是一張……通往新世界的船票？一個我自己都覺得無比荒唐、甚至有些驚悚的念頭，
無法抑制地冒了出來，瘋狂滋長——現(xiàn)在……我他媽是不是……算全球最高學歷了？！
就在這時，手里的手機又一次瘋狂震動起來，屏幕亮起，來電顯示——【媽媽】。
我盯著那個名字，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指尖冰涼地按下了接聽鍵。聽筒里傳來母親的聲音，
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強壓下去的惶急，甚至有點變調(diào)，劈頭就問：“小宇？
你看到新聞了嗎？電視里說的那個……學歷……是不是真的？你……你沒事吧？
”她大概是想問我的畢業(yè)證有沒有事，但話到嘴邊，又怕那個可怕的答案，硬生生拐了個彎。
我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眼睛還死死盯著手里那本暗紅色的證書，
指尖下的觸感真實得近乎滾燙。“媽……”我啞著嗓子，好不容易擠出一個音節(jié)，
“我……好像……沒事?！薄皼]事？”母親的聲音猛地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疑，
“什么叫沒事？電視里說全世界的大學畢業(yè)證都……都變成高中了！
你那個二本……它……”她頓住了，呼吸急促，顯然被自己這個大膽的猜測嚇到了。
“它……好像還是本科?！蔽艺f出這句話的時候，感覺自己像個正在宣讀神諭的瘋子，
每一個字都透著荒誕。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過了好幾秒，
才傳來母親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
緊接著是父親模糊的、急切的詢問聲從背景音里傳來：“怎么了？兒子說什么？
他的證……”“老周！老周！”母親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像是激動，
又像是極度驚嚇后的宣泄，“兒子說……他的證……沒變！還是本科！沒變！
”父親一把搶過了電話，聲音粗重而顫抖，完全失了平時的沉穩(wěn)：“小宇！你確定？
你看清楚了？校長印章，學校公章，日期，都沒變？跟昨天一模一樣？你……你可別騙你爸！
”“沒騙你們，爸。”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手指一遍遍摩挲著證書上凹凸的鋼印，“我看得清清楚楚，一個字都沒變，跟昨天，
跟四年前，一模一樣?！薄袄咸鞝敗备赣H喃喃了一句，然后是長久的沉默，
我只能聽到他沉重又混亂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
聲音里帶著一種劫后余生般的虛脫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鄭重：“收好！小宇！立刻！馬上！
把它收好！鎖起來！誰也別告訴！聽到?jīng)]有？誰也別告訴！我和你媽這就買票……不，
我們這就開車去你那兒！等著我們！哪兒也別去！誰敲門也別開！”不等我回答，
電話就被急匆匆地掛斷了。盲音嘟嘟作響，我卻依然保持著接電話的姿勢，
耳邊還回響著父親最后那幾句近乎驚恐的叮囑。鎖起來？誰也別告訴？
我環(huán)顧了一下這間月租一千二、門鎖看起來一腳就能踹開的出租屋。
隔壁那對情侶似乎也被外面的驚天消息震懾住了，暫時沒了聲息。窗外，城市的喧囂里，
似乎摻雜進了更多不安的鳴笛和隱約的騷動。一種巨大的、不真實的感覺包裹了我。我低頭，
再次看向那本畢業(yè)證。它靜靜地躺在我手心，那么普通，那么不起眼。在過去幾年里，
它是我簡歷上最想淡化的一筆，是我每次面試被問及畢業(yè)院校時，那一點點難以啟齒的尷尬。
可現(xiàn)在……全球最高學歷？這個念頭再次砸下來，
帶著沉甸甸的重量和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魔幻感。我猛地站起身，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
不是因為興奮，更像是一種面對未知巨變的恐懼。父親的話像警鐘一樣在腦子里敲響。對，
收好！必須收好！我像個第一次作案的小偷，手腳發(fā)軟，神經(jīng)質(zhì)般地沖到門口，
反復確認那扇薄薄的木門是否真的反鎖了，又扒著貓眼往外看了半天，走廊空無一人。
然后我沖回房間，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屋里轉(zhuǎn)圈，尋找一個能稱得上“安全”的地方。
床頭柜？太明顯。衣柜？一翻就找到。枕頭底下？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最后，
我的目光落在了墻角那個半舊不新的行李箱上。那是我大學報到時買的，
跟我輾轉(zhuǎn)了好幾個出租屋。我把它拖出來，打開，最底下是幾件冬天不穿的厚衣服。
我把畢業(yè)證小心翼翼、近乎虔誠地夾進一件舊羽絨服的內(nèi)襯口袋里，
然后把其他衣服胡亂塞回去，拉上拉鏈，又把箱子推回墻角，
還故意踢了雙臭襪子到前面擋著。做完這一切，我才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墻壁，
大口大口地喘氣。冷汗這時才后知后覺地浸濕了我的后背。手機又開始震天響地叫囂起來。
是阿亮。又是語音通話請求，鍥而不舍。我猶豫了一下，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接了起來。
“周宇！我操！你他媽總算接電話了！”阿亮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又啞又急，
背景音嘈雜無比，像是在大街上，“你怎么樣？你那個二本……它……它還在嗎？我是說，
它……變沒變？”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阿亮是我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兄弟，
他知道我的底細?！傲磷樱蔽冶M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你那邊什么情況？你在哪兒？
”“我他媽在人才市場！瘋了！全瘋了！”阿亮幾乎是吼出來的，
聲音里帶著哭腔和一種徹底的崩潰，“我凌晨四點就來排隊了！就想搶個面試機會！
結(jié)果他媽的大門一開，所有人跟喪尸一樣往里沖！簡歷像雪片一樣亂飛！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好幾個北大清華的碩士！以前他媽的眼珠子長在頭頂上！
現(xiàn)在為了一個月三千塊包吃住的崗位，差點跟人打起來！保安根本攔不住！
我的簡歷……我的簡歷剛遞進去，那個HR，就看了一眼學校那欄，直接揉成一團扔出來了！
說他們現(xiàn)在只要高中生！踏實！我操他媽的踏實！”他喘著粗氣，
混混一個檔次了……我怎么辦啊……我房貸怎么辦……”我聽著兄弟在電話那頭的絕望哭訴，
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只能緊緊攥著手機，
手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他發(fā)泄了一通，稍微平靜了一點，吸著鼻子又問：“你呢？
你那邊怎么樣？你那二本……是不是也……”巨大的矛盾撕扯著我。一邊是父親驚恐的警告，
一邊是兄弟絕望的哭訴。理智告訴我，現(xiàn)在絕不能透露半個字。
但看著兄弟這樣……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聲音沙啞：“亮子，
我……我的好像……沒什么變化。”電話那頭猛地安靜了。連背景的嘈雜都仿佛被瞬間抽空。
過了足足有五秒鐘?！啊裁矗俊卑⒘恋穆曇糇兞苏{(diào)，尖銳，扭曲，
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茫然，“你說什么？沒什么變化？什么意思？
周宇……你他媽別嚇我……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我沒開玩笑?！蔽议]上眼睛，
狠下心腸，“我的畢業(yè)證，XX師范學院，本科，所有信息，都跟昨天一樣。
我反復確認過了。”“……”死一樣的寂靜。然后，
我聽到阿亮那邊傳來一聲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極其古怪的抽氣聲。緊接著，
電話被猛地掛斷了。盲音再次響起。我握著手機，維持著接聽的姿勢，
心里像是塌陷下去一塊，空落落的，又沉甸甸地發(fā)涼。我知道，我和阿亮之間，有些東西，
從這一刻起，可能再也不一樣了。還沒等我從這種冰冷的情緒中抽離，
房門突然被“砰砰砰”地敲響了！聲音很大，很急，毫不客氣。我渾身一個激靈，
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從地板上彈起來，心臟瞬間飆到了一百八。誰？！物業(yè)？警察？
還是……聽到了什么風聲的鄰居？我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挪到門后，
心臟跳得快要從嘴里蹦出來。透過貓眼，我看到外面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都很年輕，
穿著剪裁得體的職業(yè)裝，但此刻頭發(fā)有些凌亂，臉上帶著一種焦灼和急切，
完全沒了平日里那種精英式的從容。女的手里拿著一個平板電腦，
男的正不耐煩地抬手準備繼續(xù)砸門。我不認識他們。但看他們的氣質(zhì)和穿著，
絕不是我這棟破公寓樓里的住戶，更像是昨天之前，
那些在CBD玻璃大樓里進出、讓我這種社畜需要仰望的人。他們的眼神，銳利，直接，
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審視意味，正透過貓眼，似乎想要看清門內(nèi)的一切。那個女人提高聲音，
語氣是一種強行壓抑著急迫的“禮貌”：“您好！請問是周宇先生家嗎？
我們是天際獵頭公司的！有點急事想跟您核實一下，麻煩開一下門好嗎？”獵頭？
這兩個字像兩顆子彈，猝不及防地射穿了我緊繃的神經(jīng)。天際獵頭？我聽過這個名字，
業(yè)內(nèi)頂尖的存在，傳聞只挖年薪百萬以上的角色。他們怎么會找到我這里？還這么急？
我后背死死抵住冰涼的門板，手心瞬間又被冷汗浸透。貓眼里，
那兩個人臉上的焦灼幾乎要溢出來，女人又抬手敲了敲門，力道更重，咚咚聲砸在我心口。
“周先生？您在嗎？我們收到一份……非常特殊的資料，需要立刻跟您核實！事關(guān)重大！
”男人的聲音加入進來，試圖保持專業(yè)，但尾音里的急切暴露無遺。特殊的資料？
我的心猛地一沉。除了那本剛剛被我從舊羽絨服里扒拉出來的畢業(yè)證，
我想不出任何能稱得上“特殊”的東西。他們知道了？怎么可能？！這才過去幾個小時？
父親驚恐的警告在我腦子里尖嘯。誰也別告訴！鎖起來！我死死咬住下唇，大氣不敢出，
甚至下意識地踮起腳尖，生怕一點呼吸聲透過門縫傳出去。我不能開門，絕對不能。
外面是人是鬼我都不知道。隔壁那對情侶似乎被這急促的敲門聲驚動了，
我聽到他們房門打開了一條縫，有細微的議論聲，但很快又關(guān)上了，顯然不想惹麻煩。門外，
那一男一女等了幾秒，沒得到回應(yīng)，顯得有些躁動。女人湊到男人耳邊快速說了句什么，
男人眉頭緊鎖，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表情愈發(fā)難看?！爸芟壬?！”男人提高了音量，
幾乎帶上了命令的口吻，“我們知道您在家！這件事非常重要，不僅關(guān)乎您個人，
可能對整個社會都有影響！請您配合！”社會影響？這頂大帽子扣下來，砸得我頭暈眼花。
但我心里那點可憐的警惕性被父親的話和眼前這詭異的狀況無限放大。
我甚至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真的獵頭，還是別的什么……來搶東西的？我僵在原地，
像一尊被釘在門后的雕塑，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能開。又僵持了大概一分鐘，敲門聲停了。
女人似乎極度失望和惱火，低聲對男人說：“怎么辦？他不開門。信息確認不了，
那邊催得太急了……”男人臉色鐵青，從西裝內(nèi)袋里掏出一張名片，彎腰，
似乎想從門縫底下塞進來。但我的老破小房門門縫嚴實，他試了兩次沒成功。最后，
他只能屈起手指，用名片用力敲了敲門板，發(fā)出“噠噠”的脆響?！爸芟壬?！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名片我放您門口了！天際獵頭，首席顧問，趙辰！
上面有我的私人號碼！請您務(wù)必、立刻、馬上聯(lián)系我們！機會稍縱即逝！”腳步聲響起，
帶著不甘和急促，漸漸遠去。我依舊不敢動，又貼著貓眼看了足足五分鐘，
確認走廊徹底空了，才像虛脫一樣順著門板滑坐在地上，心臟還在瘋狂地擂鼓。
目光落在門前的地面上，一張純白色的名片靜靜躺在那里，
邊緣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冷硬的光。天際獵頭。首席顧問。趙辰。一串燙金的電話號碼。
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眼睛生疼。機會稍縱即逝？什么樣的機會？
因為我手里這張突然變得無比“特殊”的紙？巨大的混亂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攫住了我。
我連滾帶爬地沖回屋里，再次反鎖房門，又搬了把椅子死死抵在門后。做完這一切，
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腳都在不受控制地發(fā)抖。我沖到墻角，近乎粗暴地把行李箱再次拖出來，
手忙腳亂地拉開拉鏈，翻出那件舊羽絨服，手指顫抖著摸到內(nèi)襯口袋——硬硬的封皮還在。
我把它掏出來，緊緊攥在手里，冰涼的封皮似乎都無法降低我掌心的滾燙。它還在。
它真的還在。可為什么……獵頭會知道？他們是怎么知道的？！我猛地想起阿亮。
最后一個和我通過電話，知道我畢業(yè)證“沒事”的人。是他？不可能！亮子雖然慌了神，
但絕不會……或者，有什么別的途徑？網(wǎng)絡(luò)？系統(tǒng)備份？某種我無法理解的信息泄露？
這個世界一夜之間變得完全陌生，充滿了不可知的風險。而我手里握著的，
不再是通往新世界的船票，更像是一顆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炸響的雷。
我癱坐在一堆亂糟糟的衣服里，把畢業(yè)證緊緊抱在懷里，像抱著一個隨時可能被奪走的嬰兒。
窗外，城市的喧囂似乎變了味道，每一種鳴笛，每一次人群的喧嘩，都像是沖著我來的。
時間在極度焦慮中緩慢爬行。我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雙腿發(fā)麻，手機再次響起。不是電話，
是微信視頻通話的請求。發(fā)起人——我的部門主管，李經(jīng)理。
那個昨天還在散伙飯上假惺惺拍著我肩膀，說“小周啊，以后常聯(lián)系，
有機會再合作”的男人。他現(xiàn)在找我干什么？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爬上心頭。我猶豫著，
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方，遲遲按不下去。視頻請求固執(zhí)地響了一遍又一遍。最終，
我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屏幕亮起，
李經(jīng)理那張油膩的臉擠滿了畫面，背景似乎是在他家書房，有點亂。
他的臉色是一種極不正常的潮紅，眼睛瞪得極大，布滿了血絲，
嘴角卻努力向上扯著一個極其夸張、近乎諂媚的笑容。“小周！哎呀！周宇！太好了！
你接電話了！”他的聲音尖利得刺耳，透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熱情，“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沒事！你小子，藏得夠深的啊！”我心里咯噔一下，警惕性拉滿，
臉上卻沒什么表情：“李經(jīng)理，有事？”“哎喲！還叫什么經(jīng)理！見外了見外了！
”他連連擺手，臉又往前湊了湊，像素都有些模糊了，“叫老李！叫哥！都行！
咱們兄弟誰跟誰??！”他舔了舔嘴唇，眼神熱切得嚇人，壓低了聲音，
神秘兮兮地問：“兄弟，跟哥透個底，你那個證……XX師范學院，本科，對不對？
是不是……是不是沒受影響？還好好的？”我的瞳孔驟然收縮。他也知道了？！見我不說話，
他立刻當成是默認了，猛地一拍大腿，激動得唾沫星子都快噴出鏡頭：“我就知道！老天爺！
真神了！現(xiàn)在全公司……不，全市！全國！都他媽亂套了！那些博士碩士，屁用不管了！
擠在人才市場跟要飯的一樣！”他喘著粗氣，眼睛里的血絲更重了，
像是賭徒看到了最后的籌碼：“但是兄弟你！你不一樣！你現(xiàn)在是寶貝??！真寶貝！
”他的語氣陡然變得急切而貪婪：“周宇！聽哥說！公司！公司決定重組！立刻重組！
以前是哥不對，沒發(fā)現(xiàn)你這塊金字招牌！現(xiàn)在哥跟你保證！只要你回來！項目經(jīng)理！不！
總監(jiān)！你來做！薪水！薪水翻三倍！不！五倍！年底分紅！配車配房！什么都好商量！
”我看著他因為激動而扭曲的臉，
聽著那些昨天還遙不可及、此刻卻像大白菜一樣被扔出來的條件，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昨天我還是他眼里隨時可以拋棄的邊角料，今天就成了能救他命的“金字招牌”？這世界，
真是荒謬得令人作嘔?！袄罱?jīng)理，”我打斷他的滔滔不絕，聲音冷得自己都陌生，
“公司不是已經(jīng)解散了嗎？”“可以再注冊！立刻就能辦！”他急吼吼地保證，“名字你定！
法人你當都行！兄弟，只要你點個頭，帶著你的證來！一切好說！哥以后就跟你混了！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很可笑?！安缓靡馑?，李經(jīng)理，”我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絲沒什么溫度的笑意，“我暫時，沒這個打算?！崩罱?jīng)理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那夸張的熱忱潮水般褪去，
露出底下真實的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猙獰?！爸苡?！你……”他似乎想發(fā)火，
但又強行忍住，臉部肌肉抽搐著，擠出一個更難看的笑，“兄弟，你再考慮考慮！
條件不滿意咱們可以再談！十倍薪水！你說個數(shù)！哥絕不還價！機會難得啊！
現(xiàn)在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呢！你得抓住啊！”他的聲音里帶上了明顯的恐慌和威脅意味。
“不了?！蔽覕蒯斀罔F地拒絕，不想再跟他多廢話一秒，“我還有事，先掛了?！薄皠e！
周宇！你聽我說……”我沒再給他機會，直接按斷了視頻。世界瞬間清凈了。
但我的心跳卻更快了。李經(jīng)理的話像鬼魅一樣在我耳邊回響。
“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呢……”我猛地站起身，沖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
緊張地向下望去。樓下依舊車來車往，似乎沒什么異常。但當我目光掃過街對面時，
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一輛黑色的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路邊樹下，車窗貼著深色的膜，
看不清里面。它停的位置，正好能清晰地看到我這棟樓的單元門。
我不確定它是不是一直停在那里。以前我從未留意過。可就在我盯著它看的時候，
駕駛座的車窗緩緩降下了一小半。一只夾著香煙的手伸了出來，彈了彈煙灰。那只手，
手腕上戴著一塊價值不菲的腕表，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冷光。和我剛才在貓眼里看到的，
那個自稱趙辰的首席顧問的手表，一模一樣。他們沒走！他們就在樓下守著！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沖上天靈蓋。我猛地縮回頭，拉緊窗簾，背靠著墻壁滑坐下去，
渾身發(fā)冷。我被盯上了。像動物園里被圍觀的猴子，像拍賣會前被展示的珍寶。
而我手里那本輕飄飄的畢業(yè)證，它的重量，正在以我無法想象的速度，瘋狂飆升。
壓得我?guī)缀醮贿^氣。冷汗順著我的脊柱往下淌，像一條冰冷的蛇。樓下的黑車，
車窗里那只彈煙灰的手，價值不菲的腕表反射的冷光——這些碎片在我腦子里瘋狂沖撞，
拼湊出一個令人窒息的結(jié)論：我被監(jiān)視了。像標本一樣被釘在了這間破出租屋里，無處可逃。
天際獵頭的人根本沒走！他們只是暫時退開，然后像狩獵的豹子一樣，
悄無聲息地埋伏在了樓下！他們怎么找到這里的？我的住址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這種精準的、帶著壓迫感的蹲守，讓我頭皮發(fā)麻。李經(jīng)理那通諂媚到令人作嘔的視頻通話，
此刻也有了新的注解。他那么急切，恐怕不僅僅是知道了我的畢業(yè)證“特殊”，
更可能是……他也感受到了某種壓力，或者，聽到了某些風聲？有什么更大的力量，
已經(jīng)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開始攪動這潭渾水了？我連滾帶爬地撲到床頭，
手指顫抖地解鎖手機。屏幕亮起，
一連串的未讀信息和未接來電提示像炸彈一樣塞滿了通知欄。
微信圖標上的紅色數(shù)字已經(jīng)變成了“…”，還在不斷跳動增加。除了阿亮和李經(jīng)理，
還有更多、更陌生的號碼和頭像在瘋狂試圖擠進我的世界。
大學班里一個幾乎沒說過話的富二代，破天荒地發(fā)來一長串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