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嫁的不是禍，是刀婚禮當天，整個京城都在嘲笑我。今日是我十六歲生辰，
也是我被繼母劉氏當作棄子，許配給京城第一紈绔沈鶴的日子。外頭的人都說，
李家庶女李婉婉真是命賤，好不容易熬到出嫁，卻從一個火坑跳進了另一個火坑。
可他們不知道，這樁人人避之不及的婚事，是我花了整整三個月，
精心謀劃、暗中推動的結(jié)果。“吱呀”一聲，門開了。繼母劉氏裊裊娜娜地走進來，
臉上掛著一副慈母的悲憫。她遣退了為我梳妝的喜婆，親手拿起象牙梳，
為我整理鬢邊的碎發(fā)。“婉婉啊，你雖非我親生，可到底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也盼著你好。
”她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沈家雖說亂了些，但好歹是國公府的門楣。你嫁過去，
只要安分守己，未必不能熬出頭。”她指尖冰涼，像淬了毒的蛇信子，劃過我的耳廓。
緊接著，一句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的話，鉆進我的耳朵里：“可你若是在沈家亂說一個字，
就別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蔽覝喩硪唤槒牡氐拖骂^，眼角恰到好處地滾落一滴淚。
“女兒……女兒明白，謝母親教誨?！甭曇羟优常蝗邕^去十年里，
那個任她拿捏、毫無還手之力的軟弱庶女。劉氏滿意地笑了，拍了拍我的手，轉(zhuǎn)身離去。
我看著銅鏡里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嘴角卻無聲地勾起一抹冷笑。別急，這才只是開始。
吉時將至，房門卻被人一腳踹開。我的好妹妹，
嫡女李晴晴帶著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闖了進來，滿臉的嫉妒與不甘。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我手腕上那只通透的玉鐲，那是祖母留給我唯一的念物?！袄钔裢瘢?/p>
你一個下賤的庶女，憑什么穿這么好看的嫁衣？這鐲子，你也配戴？”話音未落，
她一個箭步?jīng)_上來，粗暴地奪過我手上的玉鐲，狠狠摔在地上！“啪”的一聲脆響，
玉鐲碎成了好幾瓣。她身后一個婆子立刻心領神會，上前一腳，將最大的那塊玉也踩得粉碎。
李晴晴趾高氣揚地看著我，仿佛在欣賞一只被踩在腳下的螻蟻。
我的貼身丫鬟春桃氣得眼圈通紅，想沖上去理論，卻被我一把拉住。我慢慢跪下，
在滿地狼藉中，一點一點拾起那些碎玉。鋒利的邊緣劃破了我的指尖，一滴殷紅的血珠滾落，
滴在鮮紅的嫁衣上，像一朵在雪地里悄然綻放的紅梅。春桃含著淚將我扶起，
哽咽道：“小姐……”我將碎玉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好，貼身收起，對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我湊到她耳邊，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記下，今天碎的是鐲子，
不是債?！贝禾业目蘼曣┤欢?，她看著我，眼神從悲憤變成了驚愕，最后化為一絲堅毅。
花轎臨行前，我隔著蓋頭的縫隙，最后一次回望這座困了我十年的李府。這里是我的牢籠，
也是我的煉獄。十年來，我活得像一個透明的影子，躲在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豎起耳朵，
將劉氏與她的心腹們每一次的密談，都牢牢刻進骨子里。從她如何貪墨庫銀，
到她如何設計構(gòu)陷朝中清官，再到……她是如何與人合謀，用慢性毒藥，
一點點毒殺我的生母。我無權(quán)無勢，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這些罪證的蛛絲馬跡，像釘子一樣，
一樁樁一件件，全都釘進我的腦海里。如今，我終于要走出這座華美的牢籠了。沈鶴。
京城第一紈绔，斗雞走狗，聲名狼藉?？晌也榈降膮s不是這樣。去年，他在城西最大的賭坊，
一局贏了欠下巨額賭債的戶部主事十萬兩白銀，卻在最后關頭，悄無聲息地免了對方的債，
只提了一個要求——讓他成為自己安插在戶部的一顆暗樁。他根本不是真正的紈绔。
他在用一層玩世不恭的外殼，掩蓋自己的爪牙和野心。而我，也不是真正的綿羊。
花轎抬至沈國公府門前，爆竹聲震耳欲聾，夾雜著賓客們看好戲的哄笑。
我知道他們在笑什么。一個聲名狼藉的紈绔，娶了一個身份卑微的庶女，
這樁婚事在整個京城眼中，就是一出徹頭徹尾的鬧劇。繁瑣的迎親禮畢，我被引入新房。
按照禮制，新人需對飲合巹酒。我依著喜婆的指引，微微掀起蓋頭一角，準備接過酒杯。
視線交匯的瞬間，我正對上沈鶴那雙似醉非醉的桃花眼。他嘴角勾著一抹懶散的笑意，
眼神里卻不見半分醉態(tài)，清明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仿佛能將我所有的偽裝一眼看穿。
他將酒杯遞給我，寬大的袖袍遮掩下，溫熱的指尖在我微涼的掌心，不著痕跡地輕輕一劃。
橫，豎，橫折，橫。我心跳驟停。他寫的，是“同局”二字。他知道了？
還是說……他也在等我？不等我細想，他已收回手。蓋頭重新落下的瞬間，
我聽見他用極輕極輕，幾乎與空氣融為一體的聲音說：“夫人，咱們先演場大的?！毖輵颍?/p>
我握緊酒杯，指尖冰涼，心臟卻在胸腔里滾燙地跳動。好戲……開場了。第2章 新婚夜，
我們演給全京城看合巹酒的余溫還未散盡，沈鶴就當著滿堂賓客的面，一把將我攬進懷里。
他身上濃重的酒氣混著喜慶的熏香，幾乎讓我窒息。他張狂地大笑，
聲音在喜堂里回蕩：“這媳婦兒細看還行，就是太悶，往后還得我親自教著怎么快活！
”話音未落，他故意將手臂一甩，撞翻了身側(cè)案幾上的龍鳳燭臺?；鸸鈸u曳，
滾燙的燭淚濺落在地，引得周圍那些紈绔子弟們一陣哄笑?！吧蛐趾酶猓?/p>
”“看來今晚定是春色無邊?。 蔽垩苑x語夾雜著曖昧的笑聲，像無數(shù)根針扎在我身上。
我順勢垂下頭，寬大的袖袍遮住我半張臉，做出羞怯難當?shù)臉幼?。實則，
我借著他高大身軀投下的陰影，目光冷靜地掃過堂下每一個人。
我的視線最終定格在角落里一個不起眼的婦人身上。周嬤嬤，我那好繼母劉氏的陪嫁，
從我記事起就跟在她身邊，一雙眼睛像淬了毒的針，時刻監(jiān)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此刻，
她正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里沒有喜慶，只有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冷。鬧夠了，
沈鶴才半拖半抱地將我?guī)胄路俊：裰氐拈T“砰”地一聲被他用腳踢上，
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喧囂。前一刻還醉眼迷離的男人，在轉(zhuǎn)身的瞬間，
眼神便清明得像一汪寒潭。他松開我，臉上再無半分醉意和輕佻，徑直走到床邊，
從床底拖出一個不起眼的暗格匣子。匣子打開，他取出一封密信，扔到我面前的桌上。
“你繼母劉氏，三年前買通戶部小吏，篡改李家名下三百頃良田的田稅記錄，三年間，
貪墨白銀共計八萬兩。所有證據(jù)，都藏在李府西跨院那間你母親生前最愛的花廳夾墻內(nèi)。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我查了兩年，只差這最后一步。”我震驚地抬起眼，心臟狂跳。
這些事，我只是隱約有些猜測，卻從未想過他竟查得如此清楚。他見我這副模樣，
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怎么，真以為我沈鶴是個只知道吃喝嫖賭的廢物？
”我迅速冷靜下來，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直視著他：“那你為何要娶我？
”“因為你是李家女，能自由出入西跨院而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他一步步逼近，
目光銳利如刀，“因為在所有人眼里，你李小姐，懦弱、順從、毫無主見，
是個任人拿捏的廢物。沒有人會防備一個廢物?！薄皬U物”二字，他說得又輕又慢，
卻比任何羞辱都來得刺骨。我盯著他，看著他眼中那抹篤定的嘲弄，忽然低低地笑出了聲。
笑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突兀。沈鶴的眉頭皺了起來，眼神里透出幾分不解和警惕。
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開口：“沈公子機關算盡，卻也忘了一件事。
”“我若真是個廢物，又怎么會知道，你上個月十五的夜里，在城南最偏僻的暗巷里，
從幾名殺手手下救回一個半死不活的賬房先生？”他的眼神驟然一凝，
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危險起來。我卻仿佛沒有察覺，繼續(xù)慢悠悠地說道：“那個賬房先生，
是劉家販私鹽的內(nèi)賬掌柜。而他手里，
有你真正想要的東西——那本能讓整個劉家萬劫不復的鹽引賬本?！笨諝夥路鹉塘恕?/p>
我們對視著，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不見底的城府和一絲棋逢對手的欣賞。良久，
他忽然揚起了唇角，不再偽裝那份冷冽，而是露出了幾分真正的興味。
他轉(zhuǎn)身提起桌上的酒壺，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推到我面前。“合作？”我拿起酒杯，
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劃過喉嚨，像是點燃了一把火?！暗乙?，不只是賬本。
”我放下酒杯，冷冷地看著他。他了然地點頭，笑容更深：“你要她死，我要清門庭。很好。
”“從今夜起，我們就是京城里最荒唐的一對夫妻?！彼e起自己的酒杯，與我隔空一碰，
“外面越瘋，里面越穩(wěn)?！痹捯粑绰洌T外忽然傳來周嬤嬤蒼老而刻板的聲音：“少爺，
少夫人，可安歇了？老夫人惦記少夫人，特讓老奴送一碗安神湯來?！蔽倚闹幸粍C，
瞬間將那封密信塞入袖中。沈鶴的反應比我還快，他臉上的精明瞬間褪去，
再次換上那副醉醺醺的浪蕩模樣，一把將桌上的茶盞掃落在地，發(fā)出刺耳的聲響。然后，
他大笑著撲過來，將我死死按在懷里，抓起桌上的一把花生米，胡鬧著往我敞開的領口里塞。
冰涼的花生米硌著我的皮膚，我配合地瑟縮發(fā)抖，眼中迅速蓄滿淚水，
一副被嚇壞了的無助模樣。門被推開時，周嬤嬤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不堪的景象。
她那張老樹皮似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只是冷眼看著我們，仿佛在看一場與她無關的鬧劇。
她端著托盤走進來，將一碗黑漆漆的湯藥遞給我：“少夫人，請用吧。
”我顫抖著手接過湯碗，仰頭一飲而盡。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我寬大的袖口微微下沉，
一張早已備好的厚實棉帕，無聲地接住了碗中大半的湯藥。周嬤嬤親眼看著我喝完，
又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還在胡鬧的沈鶴，這才收了空碗，轉(zhuǎn)身離去。門再次關上。
我從袖中取出那方濕透了的帕子，攤在桌上。一股奇異的甜香立刻彌漫開來。
沈鶴用銀簪沾了一點，湊到鼻尖聞了聞，隨即發(fā)出一聲冷笑：“還真是安神湯，
能讓人一睡不醒的那種。你那個繼母，比我想的還要急。”我盯著帕子上深色的湯漬，
指尖一片冰涼。急了好。我輕聲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急著出錯的人，
離敗亡也就不遠了?！眲⑹希闼蛠淼牟皇前采駵?，而是催命符。而這張符，
今夜便由我親手為你畫下第一筆。第3章 我在沈府，種下第一根刺次日清晨，
我頂著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跌跌撞撞地撲進了沈鶴的書房。他正在臨帖，見我這副模樣，
筆尖一頓，墨點在宣紙上暈開一團。“怎么了？”他放下筆，快步過來扶住我。
我抓著他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夫君，
我……我昨夜是不是說胡話了？”我將臉埋在他胸口，
眼淚恰到好處地浸濕他昂貴的衣料：“昨晚喝了那碗安神湯，我只覺得頭暈得厲害，
后來……后來做了好多夢，夢里好像一直在說話。周嬤嬤一直守在外面，
她……她會不會聽見了什么不該聽的？”我感受到沈鶴的身體瞬間僵硬。
他扶著我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將我拉開些許，垂眸看我：“你都夢見什么了？”我拼命搖頭，
哭得更兇：“我記不清了，就記得心里很怕，
好像……好像說了些關于我娘家的事情……夫君，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萬一被周嬤嬤聽了去，傳到老夫人耳朵里，我該怎么辦？”這番話，七分真，三分假。
真在我的確怕，假在怕的不是周嬤嬤，而是沈鶴。他靜靜地看了我?guī)酌耄?/p>
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似乎要將我心底的盤算都看穿。就在我快要撐不住的時候，
他忽然勃然大怒。“放肆！”他猛地一甩袖，我身側(cè)案幾上的茶杯被掃落在地，
“啪”的一聲摔得粉碎?！耙粋€下人，也敢窺探主子的夢話？誰給她的膽子！
”他怒氣沖沖地朝門外吼道，“來人！”管家連滾帶爬地跑進來?！鞍阎軏邒呓o我拖下去，
禁足三日，罰俸一月！讓她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身份！”管家嚇得一哆嗦，
忙不迭地應聲退下。我適時地“嚇”得一抖，怯生生地拉住他的衣角：“夫君，
會不會……太嚴重了？她畢竟是老夫人的人。”沈鶴回身，將我攬入懷中，
語氣卻不容置喙：“你是我的少夫人，是我沈鶴明媒正娶的妻。在這府里，
誰敢動你一根頭發(fā)，就是跟我過不去?！彼p輕拍著我的背，聲音放柔了些：“別怕，有我。
以后那安神湯，也別喝了?！蔽业皖^在他懷里啜泣，嘴角卻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這出戲，
一箭三雕。其一，做給劉氏安插的眼線看，證明那碗安神湯起了作用，我喝了之后神志不清，
說了胡話，如今正為此驚懼不安。這能暫時麻痹她。其二，沈鶴的雷霆之怒，
坐實了我“懦弱無能，卻極度受寵”的名聲。在那些人眼里，
我不過是個需要依附男人才能存活的菟絲花，不足為懼。其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
周嬤嬤被當眾落了面子，禁足罰俸，這筆賬她絕不會算在暴怒的沈鶴頭上，
只會悉數(shù)記在我這個“告狀”的少夫人身上。她會恨我入骨，也必會將這份恨意，
連同我的“異?！保谝粫r間傳回她的主子那里。我就是要逼她去傳信。當晚，
我便讓春桃悄悄守在周嬤嬤院子附近。果不其然，一個平日里專管采買的婆子，趁著夜色，
鬼鬼祟祟地從角門溜了出去。春桃遠遠跟著，看著那婆子一路避人耳目，
進了城東一處毫不起眼的別院。而那別院的匾額上，清清楚楚地刻著一個“劉”字。
春桃將路線和地形牢牢記下，回來一一說與我聽。我點點頭，讓她繼續(xù)盯著。一張網(wǎng)，
已經(jīng)悄然撒下。接下來的三日，周嬤嬤被禁足，我樂得清靜。
我開始讓春桃有意無意地去向府里的老人打聽些陳年舊事。三日后，禁足解除。我算著時辰，
去了花園。果然，在花園一角的涼亭里，我“偶遇”了獨自垂淚的林姨娘。
她曾是老夫人身邊最得臉的丫鬟，后來抬了姨娘，生有一子。五年前，
她被周嬤嬤一口咬定偷了老夫人的金釵，百口莫辯。老夫人念及舊情，沒將她發(fā)賣，
只將她貶到了最偏僻的院子，連她唯一的兒子，也被打發(fā)去守祠堂，前程盡毀。
我緩步走過去，腳下“不慎”一崴，一方繡帕悠悠飄落在她腳邊。林姨娘下意識地彎腰拾起，
目光落在帕角，整個人如遭雷擊。那帕子上，繡著一對首尾相連、穿花而過的蝴蝶。
是我娘親手教我的“雙蝶穿花”繡樣。這繡法早已失傳，京中無人識得，
唯有跟著我娘從江南過來的老一輩，或許還認得。當晚，林姨娘便托了一個小丫鬟，
輾轉(zhuǎn)遞話，求見我一面。夜深人靜，她在我房中，雙手顫抖地捧著那方繡帕，
眼里的淚水滾滾而下?！吧俜蛉恕哪赣H，可是……可是江南蘇繡坊的蘇娘子？
”我含淚點頭?！皳渫ā币宦暎敝钡毓蛟谖颐媲?，泣不成聲：“恩人！
蘇娘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啊！當年我家中遭難，若不是她心善收留，我早就餓死街頭了！
五年前出事時，滿府上下都認定我手腳不干凈，只有……只有蘇娘子托人捎信給我，
說她信我！”我連忙扶起她，握住她冰涼的手：“姨娘，周嬤嬤害你，也害了我。
我娘的東西，被她們盡數(shù)侵占，如今，我想一樣一樣地拿回來。您……愿不愿意幫我聽些話？
”林姨娘抬起頭，通紅的眼中迸發(fā)出強烈的恨意，她咬著牙，一字一句道：“別說是聽些話，
便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愿意！”當夜，她便借著給各院送冬炭的機會，
悄悄潛入了周嬤嬤的房間。彼時，周嬤嬤正被管家叫去訓話。林姨娘很快便回來了，
她遞給我一只用粗布包著的小包。打開來，里面是一些燒得殘破的信紙碎片。
我小心翼翼地拼湊起來，上面墨跡未干，顯然是剛看過就急著銷毀，卻沒燒干凈。
殘存的字跡，赫然有“西跨院”、“夾墻”、“三日后取”等字眼。我看著這些碎片，
冷笑一聲。劉氏，終于要動手了。我立刻將這些殘信拿給了沈鶴。他看完，眼神一凜，
當即便叫來暗衛(wèi)，連夜在沈府西跨院設下埋伏。三日后的子時，
一道黑影果然如鬼魅般潛入西跨院，熟門熟路地在墻角一塊松動的磚石后摸索。
他剛從夾墻里取出一只沉甸甸的鐵盒，四面八方的火把便同時亮起，將他圍得水泄不通。
那人當場被擒。鐵盒打開，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本冊子，正是我李家的田稅賬本。而賬本底下，
還壓著一封信。一封劉氏的親筆信，信中詳述了她如何與外官勾結(jié)，
將我李家上繳的稅銀化作軍餉貪墨侵吞，以填補她娘家虧空的滔天罪證。
沈鶴將那封致命的信壓在寬大的袖中，目光沉沉地看向我：“賬本找到了。下一步，這火，
你打算怎么燒？”我望著沈府高墻外濃得化不開的夜色，
輕聲道：“先燒她一條最得力的臂膀——讓她最引以為傲的兒子，身敗名裂在科場之上。
”沈鶴捏著那封信，指節(jié)微微泛白：“證據(jù)確鑿，可以直接將她……”我搖了搖頭，打斷他。
“夫君，”我抬眼看他，眸光平靜而幽深，“這封信是利刃，但只有一把，傷不了她全身。
我要的，是讓她被千刀萬剮，無處可逃?！庇辛诉@本賬本，拿回李家產(chǎn)業(yè)只是時間問題。
可我想要的，遠不止于此。第4章 我借她的手，
撕了她兒子的前程我轉(zhuǎn)頭吩咐春桃：“將那封燒剩下的信紙謄抄三份，一字不差。
”春桃手巧，很快就模仿著那殘存的字跡寫好了。其中一份，我讓她趁著無人，
悄悄塞進了林姨娘日日都要翻看的那本經(jīng)書里。林姨娘是父親的舊寵，如今失了勢，
一心向佛，不問世事。但她有個致命的弱點——她和劉氏一樣，都出身武將之家，
最是看重娘家和自己的體面。劉氏想扶自己的兒子李明遠上位，林姨娘未必沒有同樣的心思。
這枚棋子，不動則已，一動，便要讓她疑心生暗鬼，攪亂劉氏的后院。果不其然，不出兩日，
周嬤嬤的心腹婆子又在夜里被我們的人盯上了。只是這一次，她沒去劉府的別院，
而是鬼鬼祟祟地繞到城南一處破敗的私塾，將一個信封交給了個穿青衫的落魄書生。
我聽完回報，扯了扯嘴角，冷笑一聲。劉氏果然是急了，被那封來路不明的殘信攪亂了陣腳，
以為自己的核心人脈暴露，開始動用外圍那些不起眼的關系，不惜代價地為李明遠鋪路。
可惜，她越急，錯得就越多。幾天后，沈鶴來書房尋我，一身清貴，姿態(tài)閑閑。
我們相對而坐，他為我斟茶時，袖中不經(jīng)意滑出一份名單?！岸Y部郎中趙維安。
”他修長的手指點在為首的名字上，“此人二十年寒窗苦讀，屢試不第，
今年卻破格進了主考官的名單?！蔽叶似鸩璞抗饴湓诿麊紊?，心中已有了計較。
沈鶴繼續(xù)道：“他有個庶妹，三個月前，嫁給了李明遠的首席幕僚為繼室。
”我指尖在溫熱的杯壁上輕輕一點，抬眼看他：“所以，李明遠要買題？”他頷首，
眼中帶著一絲贊許：“不止。他還花重金請了京城有名的槍手，替他代寫最重要的那篇策論。
日子都算好了，就安排在貢院東角的第三間號舍。”好一個萬無一失。只要題目到手，
再由頂尖槍手代筆，李明遠只需將文章謄抄一遍，一個前程似錦的進士身份便唾手可得。
劉氏這盤棋，下得可真大。我沉吟片刻，放下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