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院子里就傳來了“咔嗒、咔嗒”的聲響。石頭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揉著眼睛往窗外看——晨光剛把東邊的天空染成淺橘色，周師兄已經(jīng)坐在織機(jī)前了。他手里的木梭來回穿梭，銀絲線在布面上織出細(xì)巧的紋路，動作又快又穩(wěn)，連帶著織機(jī)的聲響都像按了調(diào)子似的，比鎮(zhèn)上的雞叫還讓人提神。
石頭趕緊穿好衣裳，把枕頭邊的槐葉小心地夾回布包，又摸了摸懷里的木老虎，才輕手輕腳地走出廂房。剛到院子，周師兄就抬了頭，手里的梭子沒停：“醒了？去灶房把鍋里的粥盛了，先吃早飯，吃完教你引氣?！?/p>
灶房在院子的東南角，鍋里的小米粥還冒著熱氣，旁邊擺著兩個白面饅頭和一碟咸菜。石頭盛了碗粥，咬了口饅頭——比娘蒸的玉米面饅頭軟多了，他忍不住多咬了兩口，心里想著要是能讓爹娘也嘗嘗就好了。
等他吃完早飯，周師兄已經(jīng)停下了織機(jī)，手里多了個巴掌大的木盒?！斑^來坐?！敝軒熜种噶酥缚棛C(jī)旁的小凳子，石頭趕緊坐下，眼睛盯著那個木盒，好奇里面裝的是什么。
周師兄打開木盒，里面鋪著層深藍(lán)色的絨布，布上放著三枚半透明的玉片，玉片里好像有光在輕輕晃?！斑@是‘聚氣玉’，引氣入體的時候用它，能幫你穩(wěn)住靈氣?！敝軒熜帜闷鹨幻队衿f給石頭，“你先把它攥在手里，閉上眼睛，試著去想你懷里槐葉的暖意——就像冬天揣著暖爐，去感受那股熱流往指尖跑的感覺?！?/p>
石頭接過玉片，玉片涼絲絲的，貼在掌心很舒服。他閉上眼睛，按照周師兄說的，試著去想槐葉的暖意——昨天在城門口、在碰絲線時的暖意，一點(diǎn)點(diǎn)在心里回想。剛開始沒什么動靜，掌心的玉片還是涼的，懷里的槐葉也安安靜靜的。他有點(diǎn)著急，忍不住睜開眼：“周師兄，我……我沒感覺到?！?/p>
“別急，慢慢來。”周師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別想著‘找’暖意，就把自己當(dāng)成青石板——當(dāng)年你坐在青石板上，沒想著要指尖發(fā)燙，可它自然而然就熱了，對不對？放松點(diǎn)，就像平時坐在老槐樹下發(fā)呆那樣，讓心思飄著?！?/p>
石頭點(diǎn)點(diǎn)頭，又閉上眼睛。這次他沒再刻意去想，而是想起了蒼梧鎮(zhèn)的老槐樹——春天的槐花香味，秋天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還有夜里聽不見卻能感覺到的、像蛛絲一樣的調(diào)子。想著想著，他忽然覺得懷里的槐葉輕輕動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暖意慢慢滲出來，順著衣襟往掌心爬，最后繞著那枚聚氣玉轉(zhuǎn)了一圈。
掌心的玉片忽然熱了起來，不是燙，是像曬了太陽的石頭那樣溫溫的。石頭心里一喜，剛想睜開眼，就聽見周師兄的聲音：“別睜眼！跟著那股熱流走，讓它往你的胳膊上爬，再往胸口走——就像小溪順著溝往下淌，你別攔著它?！?/p>
石頭趕緊穩(wěn)住心神，跟著那股熱流走。暖意從掌心往上，順著胳膊爬到肩膀，又慢慢往胸口挪。路過心臟的時候，他忽然覺得心里暖暖的，像喝了熱粥似的，舒服得想嘆氣。可就在這時，那股熱流忽然停住了，接著往回退，好像遇到了什么阻礙。
“別慌，用點(diǎn)勁‘推’它一下?！敝軒熜值穆曇艉芊€(wěn)，“就像你平時推院里的竹筐，輕輕用點(diǎn)力，讓它接著往前走?！?/p>
石頭試著用意念“推”了一下，那股熱流頓了頓，接著慢慢往前挪，最后鉆進(jìn)了他的丹田——肚子下面一點(diǎn)的地方，像一顆小石子落進(jìn)了水里，漾開一圈暖暖的感覺。
“成了！”周師兄的聲音里帶著笑。石頭睜開眼，看見掌心的聚氣玉已經(jīng)不熱了，可丹田的暖意還在，像揣了顆小小的太陽。他攤開手，右手的食指尖上，又冒出了點(diǎn)淡青色的光，這次比昨天更亮些，持續(xù)了兩瞬才消失。
“這就是引氣入體的第一步。”周師兄把木盒收起來，“以后每天早上練一個時辰，等你能讓指尖的青光持續(xù)一炷香的時間，就能學(xué)下一個本事了——用靈氣捻絲線?！?/p>
“用靈氣捻絲線？”石頭好奇地問，“是像張師傅那樣，讓絲線繞著手腕轉(zhuǎn)嗎？”
“差不多，但比那個簡單?！敝軒熜中χ噶酥缚棛C(jī)上的絲線，“等你能穩(wěn)住靈氣，就能用它把斷掉的絲線接起來，比用針縫還結(jié)實(shí)。不過現(xiàn)在還早，你先把引氣練熟?！?/p>
接下來的幾天，石頭每天早上都跟著周師兄練引氣。剛開始的時候，熱流還會時不時往后退，聚氣玉也總是很快就涼了；可練到第五天，他已經(jīng)能讓熱流順著胳膊到丹田，再從丹田回到指尖，指尖的青光也能持續(xù)半炷香的時間了。
張師傅每天都會來看他練引氣，有時候會指點(diǎn)他兩句：“氣要勻，別像跑著追兔子似的，要像走路似的穩(wěn)?！庇袝r候會拿塊新的絲線給他：“你試試用指尖的靈氣碰它，看看能不能讓絲線彎個彎?！?/p>
石頭試著用指尖碰絲線，指尖的青光剛碰到絲線，絲線就像被風(fēng)吹了似的，輕輕彎了個圈，還在他的指尖繞了兩圈。他高興得差點(diǎn)跳起來，張師傅也笑了：“不錯，再過幾天，就能教你捻絲線了?！?/p>
這天下午，石頭練完引氣，正坐在院子里看周師兄織布，忽然聽見巷口傳來一陣吵鬧聲。周師兄皺了皺眉，放下手里的梭子：“我去看看?！笔^也跟著站起來，想一起去，卻被周師兄?jǐn)r住了：“你在院子里等著，別出去。”
周師兄走后，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織機(jī)上的絲線在風(fēng)里輕輕晃。石頭心里有點(diǎn)癢，忍不住走到門口，撩起竹簾的一角往外看——巷口圍了不少人，中間站著兩個穿著黑色短打的漢子，手里拿著木棍，正對著一個挑著菜筐的老奶奶嚷嚷。
“說了你這菜不新鮮，還敢往織造坊門口擺！”一個漢子一腳踢翻了菜筐，青菜撒了一地，還有幾顆蘿卜滾到了石頭的腳邊。老奶奶急得快哭了，蹲在地上撿菜：“這菜是我早上剛拔的，怎么會不新鮮……你們別欺負(fù)人??！”
“欺負(fù)你怎么了？”另一個漢子舉起木棍，就要往老奶奶身上打。石頭看得急了，想都沒想就沖了出去，擋在老奶奶面前：“不許打她！”
那兩個漢子愣了愣，上下打量了石頭一番，看見他身上的粗布衣裳，忍不住笑了：“哪來的小毛孩，也敢管爺爺?shù)氖?？?/p>
“你們憑什么欺負(fù)人！”石頭攥緊了拳頭，指尖忽然有點(diǎn)發(fā)燙——他想起了引氣時的暖意，想起了指尖的青光。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丹田的暖意順著胳膊往指尖跑，指尖的青光一下子冒了出來，比平時亮了不少，還帶著點(diǎn)淡淡的風(fēng)。
其中一個漢子剛要伸手推石頭，手剛碰到石頭的胳膊，就像被燙到似的，趕緊縮了回去：“你……你手上是什么東西？”
“別碰他！”周師兄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他快步走到石頭身邊，手里拿著個小小的木牌，木牌上刻著和石頭身份牌一樣的蓮花圖案，只是比石頭的大些?！斑@是云錦織造坊的人，你們也敢動？”
那兩個漢子看見周師兄手里的木牌，臉色一下子變了，再也沒了剛才的囂張，趕緊撿起地上的木棍：“是、是我們瞎了眼，不知道是織造坊的小師傅……我們這就走，這就走！”說完，兩個人頭也不回地跑了。
圍觀的人也散了，老奶奶拉著石頭的手，不停地道謝：“謝謝你啊，好孩子，要不是你，我這把老骨頭就要遭殃了?！?/p>
“沒事，奶奶。”石頭撓了撓頭，指尖的青光已經(jīng)消失了，可心里卻暖暖的——原來靈氣不僅能捻絲線，還能保護(hù)人。
周師兄幫老奶奶把菜撿起來，又從懷里掏出兩個銅板遞給她：“奶奶，這點(diǎn)錢您拿著，再去買些菜。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負(fù)您，您就說您認(rèn)識云錦織造坊的人?！?/p>
老奶奶接過銅板，千恩萬謝地走了。石頭跟著周師兄回了院子，剛進(jìn)門，就看見張師傅站在院子里，臉上沒什么表情，石頭心里有點(diǎn)慌，以為自己闖了禍：“張師傅，我……”
“你剛才用了靈氣，對不對？”張師傅問。石頭點(diǎn)點(diǎn)頭，低下頭：“我不是故意的，我看見他們要打老奶奶，就……”
“你沒做錯?！睆垘煾荡驍嗨?，眼睛里帶著點(diǎn)笑意，“修真者不僅要修靈氣，還要修心。看見不平事，能出手幫忙，這才是我們云錦宗要教的。”他走到石頭身邊，拿起他的手看了看：“你剛才能在情急之下調(diào)用靈氣，說明你和靈氣的契合度比我想的還要高——明天開始，我教你捻絲線，再教你怎么用靈氣護(hù)住自己?！?/p>
石頭高興得蹦了起來：“謝謝張師傅！”
接下來的日子，石頭學(xué)得更認(rèn)真了。張師傅教他捻絲線——不是用手捻，是用指尖的靈氣把斷掉的絲線裹起來，像用膠水粘住似的接在一起，接好的絲線比原來還結(jié)實(shí)，在太陽底下看，還能看見淡淡的青光。他還學(xué)會了用靈氣護(hù)住自己——遇到危險時，讓靈氣在身上繞一圈，像穿了件看不見的衣服，別人碰他的時候，會被靈氣彈開。
這天晚上，石頭躺在床，摸著懷里的木老虎，又想起了爹娘。他想給爹娘寫封信，告訴他們自己在織造坊很好，還學(xué)會了“本事”，可又不知道怎么說——總不能說自己在學(xué)修真吧？爹娘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擔(dān)心。
他翻了個身，看見枕頭邊的槐葉——槐葉還是完整的，只是顏色比剛撿的時候深了些，摸起來更暖了。他想起老槐樹，想起蒼梧鎮(zhèn)的青石板，忽然覺得，不管自己走多遠(yuǎn)，不管學(xué)了多少本事，蒼梧鎮(zhèn)永遠(yuǎn)是他的根，爹娘永遠(yuǎn)是他的牽掛。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窗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調(diào)子——細(xì)得像蛛絲，軟得像棉花，和老槐樹夜里的調(diào)子一模一樣！他趕緊跑到窗邊，撩起竹簾往外看——院子里空蕩蕩的，只有月光灑在織機(jī)上，可那調(diào)子卻越來越清晰，好像就在他的耳邊。
“是老槐樹嗎？”石頭輕聲問。調(diào)子頓了頓，接著又響了起來，像是在回答他。石頭笑了，心里暖暖的——老槐樹在想他，他也在想老槐樹。
調(diào)子慢慢消失了，石頭回到床上，閉上眼睛。他想起了云臺山——張師傅說，等他的靈氣再穩(wěn)些，就帶他去云臺山上面看看，看看云錦宗的宗門，看看山上面的世界。他心里充滿了期待，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期待著自己能變得更強(qiáng)，能保護(hù)爹娘，能讓蒼梧鎮(zhèn)的人都為他驕傲。
他摸了摸丹田的暖意，又摸了摸指尖——指尖的青光雖然沒冒出來，可他能感覺到，靈氣就在那里，像一顆小小的種子，在他的心里慢慢長大。他知道，自己的修真之路才剛剛開始，以后還有很多東西要學(xué)，還有很多困難要克服，可他不怕——因?yàn)樗欣匣睒涞氖刈o(hù)，有張師傅和周師兄的教導(dǎo)，還有爹娘的牽掛。
月光透過窗戶，照在石頭的臉上，他的嘴角帶著笑，慢慢睡著了。在他的夢里，他站在云臺山的山頂，看見老槐樹的影子，看見爹娘的笑臉，還看見自己的指尖，冒出了耀眼的青光，像一顆小小的太陽，照亮了整個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