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背叛的香氣林薇低頭看著砂鍋里咕嘟冒泡的排骨湯，
乳白色的湯面上浮著幾粒鮮紅的枸杞，切成小塊的玉米和金黃的山藥在湯中沉浮。
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了，周深還沒回來。她小心地撇去最后一點浮沫，蓋上鍋蓋，調(diào)到保溫狀態(tài)。
廚房里彌漫著濃郁的肉香，這是周深最愛喝的湯，
他說過只有她熬的湯才有這種"家的味道"。墻上的掛鐘滴答作響，林薇擦干凈灶臺，
又將已經(jīng)一塵不染的流理臺重新擦了一遍。這是周深創(chuàng)業(yè)失敗的第三年，
也是她同時打三份工的第二年。早晨五點起床為周深和他母親準(zhǔn)備早餐和午餐便當(dāng)，
七點到下午四點在寫字樓做行政，五點到八點在餐廳洗盤子，周末還要擠出時間做家教。
累嗎？當(dāng)然累。但她從不在周深面前表現(xiàn)出來。玄關(guān)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
林薇立刻放下抹布，臉上綻開笑容迎上去。"回來啦？"她接過周深手中的公文包，
敏銳地注意到他西裝領(lǐng)口沾著一絲不明顯的口紅印，身上有淡淡的女士香水味，
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種。周深避開她的目光，含糊地"嗯"了一聲，
徑直走向浴室："今天陪客戶累死了，先洗個澡。"林薇站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收緊，
攥皺了公文包光滑的表面。這已經(jīng)是這個月第四次了，周深晚歸，身上帶著陌生香水的味道。
但她很快松開手，輕輕撫平公文包上的褶皺，仿佛這樣就能同時撫平心里的不安。臥室內(nèi)，
周深已經(jīng)背對著她這邊躺下，呼吸均勻仿佛已經(jīng)熟睡。林薇輕手輕腳地躺在他身邊，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默默注視著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
她還是不可抑制地想起三年前的周深。那時他眼里有光，
會在她加班深夜時執(zhí)意到公司樓下接她，會記得她所有喜好，
會在雨中把傘全部傾向她那邊自己濕透半邊身子。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
大概是從創(chuàng)業(yè)失敗欠下巨債開始吧。周深變得沉默寡言，經(jīng)常對她不耐煩，
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林薇向他的方向靠了靠，輕輕環(huán)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寬闊的后背上。
"周深，"她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你還愛我嗎？
"回答她的是周深似乎已經(jīng)熟睡的平穩(wěn)呼吸。第二天清晨五點，林薇準(zhǔn)時起床。她蒸上包子，
熬上粥，開始準(zhǔn)備午餐便當(dāng)。周深喜歡吃肉，她便每天變著花樣做葷菜，
自己卻常常就著咸菜喝粥。六點半，周深起床洗漱，看著鏡中為自己擠牙膏的林薇，
忽然開口："今晚別等我吃飯了，有個重要應(yīng)酬。"林薇手指頓了頓，
繼續(xù)手上的動作："好。少喝點酒，記得提前吃片胃藥。"周深含混地應(yīng)著，
匆匆吃完早餐便拎著公文包出門，甚至沒注意到林薇眼下的烏青又深了幾分。送走周深，
林薇伺候婆婆起床洗漱吃飯。八點，她扶著老人下樓打車去醫(yī)院。
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濃烈刺鼻。排隊、掛號、候診，一系列流程走完已經(jīng)快十一點。
婆婆體力不支，林薇讓她坐在候診區(qū)休息，自己穿梭在各個科室間取藥、繳費。
"你女兒真孝順，"旁邊一位老太太羨慕地對周母說，
"現(xiàn)在這么耐心照顧老人的年輕人不多了。"周母哼了一聲："兒媳婦。
要不是我兒子養(yǎng)著她，她哪能這么閑著。"林薇剛好取藥回來，聽到這話腳步頓了頓，
隨即若無其事地走上前："媽，到我們了。"檢查結(jié)束已是下午一點。送婆婆回家安頓好，
林薇匆匆扒了幾口冷飯就要趕去餐廳打工。趕到餐廳時已經(jīng)遲到了十分鐘，
領(lǐng)班臉色不好看："林薇，這個月你第三次遲到了。""對不起，張姐，
家里老人看病..."林薇連聲道歉，迅速換上工作服投入工作。洗碗間熱氣蒸騰，
油污厚重。林薇站在水池前，機械地刷洗著堆積如山的碗碟。手臂酸麻，腰背酸痛，
她卻不敢放慢速度。下午四點，她趁休息時間偷偷跑到角落給周深發(fā)短信："記得吃胃藥，
少喝酒。"沒有回復(fù)。八點下班，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去超市買了最新鮮的排骨和山藥——周深最近總說胃不舒服，
她想著熬點湯給他養(yǎng)胃。回到家，婆婆已經(jīng)睡下。廚房里，林薇仔細地將排骨焯水，
撇去浮沫，加入姜片和料酒慢慢熬煮。湯熬上后，她開始打掃衛(wèi)生，洗衣服，
將明天要用的食材提前準(zhǔn)備好?？焓c了，周深還沒回來。林薇猶豫了一下，
還是撥通了他的電話。響了很久才接聽，背景音嘈雜，有女人的笑聲。"什么事？
"周深的聲音透著不耐煩。"很晚了你還沒回來，我熬了湯..." "在應(yīng)酬，別煩我。
"電話被掛斷了。林薇握著手機，久久站在原地。湯鍋咕嘟作響，白色的霧氣蒸騰而上，
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想起一年前那個雨夜，周深渾身濕透地沖進家門，抱著她哽咽："薇薇，
公司破產(chǎn)了，我欠了好多錢...你會離開我嗎？"那時她堅定地回抱住他："別怕，
我們一起扛。"于是她賣掉了父母留下的唯一房產(chǎn)，一天打三份工，省吃儉用幫他還債。
最累的時候，她站在地鐵上都能睡著，但想到周深，就覺得一切值得。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
那個會在雨中等她數(shù)小時、會為她學(xué)做菜、會把她冰涼的腳捂在懷里的周深，
變得如此陌生了呢？墻上的鐘指向十一點半。林薇看著砂鍋里漸漸涼掉的湯，
忽然做了一個決定。她將湯重新加熱，小心地盛進保溫桶。拿起車鑰匙，
她決定去周深常應(yīng)酬的酒店看看。夜很深，路上車輛稀少。林薇握著方向盤，
心里既期待又忐忑。酒店停車場，她一眼就認(rèn)出了周深的車。停好車，
她拎著保溫桶走向酒店大門，心里排練著見到他時要說的話：是不是喝多了？胃難不難受？
我熬了你最愛喝的湯...走到周深常去的包廂樓層，走廊空無一人。
她正猶豫要不要打個電話，忽然聽到熟悉的嗓音從虛掩的房門內(nèi)傳來。是周深。
但語氣輕浮陌生，是她從未聽過的。"...那個黃臉婆？別提了，看著就倒胃口。
整天就知道圍著灶臺轉(zhuǎn)，連妝都不化。"林薇的腳步頓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另一個嬌媚的女聲響起："那你當(dāng)初干嘛娶她呀？""傻唄，
那時候剛創(chuàng)業(yè)需要個免費保姆伺候我媽。
現(xiàn)在想想都后悔..."保溫桶從林薇無力的手中滑落，"砰"的一聲砸在地毯上，
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乳白色的湯汁濺出來，染臟了昂貴的地毯，像她破碎的心。
門內(nèi)的說笑聲戛然而止。幾秒鐘后，房門被猛地拉開。周深站在門口，襯衫領(lǐng)口敞開，
臉上帶著來不及收起的輕蔑笑容。他身后，一個年輕艷麗的女子正慌忙整理著凌亂的衣裙。
"薇薇？"周深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你、你怎么來了？"林薇的目光越過他，
落在房間內(nèi)——她省吃儉用三個月買給周深的那條名牌領(lǐng)帶，隨意搭在椅背上，
旁邊是陌生女子的蕾絲內(nèi)衣。桌上擺著吃了一半的精致菜肴和喝剩的紅酒。
她想起自己晚上啃的冷饅頭，想起洗碗間里蒸騰的油氣，
想起婆婆那句"要不是我兒子養(yǎng)著她"。原來她所有的付出和犧牲，在他眼里不過是個笑話。
"周深，"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種可怕的平靜，"我們完了。
"2 未涼的余溫林薇是被手機持續(xù)的震動驚醒的。意識回籠的瞬間，
喉嚨里的苦澀和胃里的絞痛率先襲來，像有無數(shù)細小的針在扎。她撐著僵硬的身體坐起身，
窗外天已蒙蒙亮，灰白的光線透過窗簾縫隙，切割著房間里漂浮的塵埃。床頭柜上，
空了的安眠藥瓶滾落在地，白色的小藥丸散落一旁。手機屏幕還在固執(zhí)地亮著，
顯示著二十三個未接來電和數(shù)條短信，全部來自周深。
最新一條短信是十分鐘前發(fā)的："林薇你什么意思？別跟我玩這套！我媽還在等你做早餐！
"胃里一陣翻涌，她沖進衛(wèi)生間，對著馬桶干嘔起來。除了酸苦的膽汁，什么也吐不出來。
昨天吞藥的畫面清晰浮現(xiàn)——原來她沒敢死透，或許是潛意識里還抱著一絲不甘，
或許是身體本能的抗拒，讓她在藥性徹底發(fā)作前吐了大半。她扶著冰冷的瓷磚墻站起來，
看向鏡中的自己。臉色慘白如紙，眼窩深陷，嘴唇干裂，
唯有眼底密布的紅血絲透著幾分活氣。她盯著鏡中的自己看了很久，忽然抬手，
用力擦掉了眼角殘存的淚痕。"不能就這么算了。"她對著鏡子里的人輕聲說，
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卻帶著一種連自己都陌生的堅定。
廚房傳來婆婆不耐煩的咳嗽聲，伴隨著碗碟碰撞的響動。林薇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出去。
周母坐在餐桌旁，見她出來，布滿皺紋的臉立刻皺成一團："都幾點了才起？
周深早飯都沒吃就去公司了，餓著肚子怎么工作？你當(dāng)這兒是旅館？"若是往常，
林薇會立刻低頭道歉，然后手腳麻利地準(zhǔn)備早餐。但今天，她只是沉默地走到灶臺前，
打開冰箱——里面空空蕩蕩，只剩下半顆昨天剩下的冷饅頭，孤零零地躺在保鮮盒里。
她拿出饅頭，掰成兩半，一半遞給周母，一半自己咬了一口。干澀粗糙的口感剌得喉嚨發(fā)疼，
像在吞咽沙礫。"家里沒菜了，媽你先湊合一下。"她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我中午去買。"周母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她會這么回應(yīng)，頓時提高了嗓門："湊合？
我這么大年紀(jì)了你就讓我吃冷饅頭？周深賺錢那么辛苦，你連頓飯都做不好？
"林薇沒有接話，只是慢慢咀嚼著嘴里干硬的饅頭。三年了，她每天變著花樣伺候這對母子，
自己卻總是吃最便宜的剩菜。周深創(chuàng)業(yè)失敗后，她更是省吃儉用，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買，
所有的錢都填進了那個無底洞。可現(xiàn)在想想，周深真的窮嗎？他身上的西裝永遠筆挺，
手表價值不菲，還能帶情人去高級酒店..."我說話你聽見沒有？"周母見她不理不睬，
氣得拍桌子，"啞巴了？"林薇終于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婆婆："媽，周深昨天沒回家。
"周母一愣，隨即眼神閃爍："他...他工作忙！哪像你整天閑在家里！""我閑在家里？
"林薇輕輕重復(fù)了一句，忽然很想笑。她每天打三份工，照顧病人，操持家務(wù)，
在周母眼里卻是"閑在家里"。她沒有爭辯，只是轉(zhuǎn)身走向浴室："我先洗漱，
一會兒去醫(yī)院復(fù)查。"關(guān)上浴室門，隔絕了周母還在喋喋不休的抱怨。林薇靠在門上，
緩緩滑坐到地上。太陽穴突突地跳著，胃里依然翻江倒海。她從口袋里掏出手機，
屏幕上是周深最后那條短信——"我媽還在等你做早餐"?？?，
即使在她"自殺"未遂的清晨，他關(guān)心的也只有他母親的早餐。
心口那片冰涼漸漸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想起一年前，周深抱著她說"薇薇，
沒有你我早就垮了"；想起半年前，他跪在她面前發(fā)誓"等渡過難關(guān)，
我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想起三個月前，他開始晚歸，
身上帶著陌生香水的味道...當(dāng)時她為什么沒有懷疑？是因為太愛他，
還是太害怕承認(rèn)自己付出的一切都是個笑話？浴室門外，
周母還在嘮叨："...也不知道周深造了什么孽，娶了你這么個不下蛋的母雞，
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這句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zhǔn)地刺進林薇最深的傷口。
不是她不想要孩子，是周深說現(xiàn)在經(jīng)濟條件不好，等穩(wěn)定再說。她甚至偷偷去醫(yī)院檢查過，
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原來，他早就計劃好要離開，所以根本不想和她有更深的羈絆。
林薇慢慢站起身，擰開水龍頭。冷水嘩嘩流淌，她掬起一捧撲在臉上，
刺骨的冰涼讓她打了個寒顫，卻也讓她更加清醒。鏡中的女人依然面色蒼白，
但眼神已經(jīng)變了。那里面有什么東西正在死去，又有別的什么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她仔細地洗漱，甚至難得地敷了一片珍藏許久的面膜——還是去年生日時周深送的，
當(dāng)時他說"我老婆當(dāng)然要用最好的"，現(xiàn)在想來真是諷刺。走出浴室時，
周母還在啃著那半塊冷饅頭，見她面色好些了，冷哼道："就知道打扮自己，
也不知道給周深省點錢。"林薇像是沒聽見，徑直走進臥室換衣服。
她選了一件料子最好的連衣裙——還是三年前和周深蜜月時買的，之后幾乎沒再穿過，
因為"不實用"。裙子有些寬松了，這三年來她瘦了不少。
腰間的褶皺設(shè)計巧妙地掩飾了這一點，鏡中的她雖然依舊憔悴，但總算有了幾分人樣。
"我去醫(yī)院了。"她拿起包，對周母說。"錢呢？"周母伸出手，"復(fù)查不要錢??？
"林薇頓了頓。平時周深會給她一些現(xiàn)金用于家用和醫(yī)藥費，但最近給得越來越少，
總是說"手頭緊"。"我這里有。"她淡淡地說，其實包里只有不到兩百塊，
是她偷偷省下的私房錢。走出家門，清晨的空氣帶著涼意。林薇深吸一口氣，
胸腔里卻依然堵得慌。
她招手?jǐn)r了輛出租車——這是她三年來第一次不是擠公交或地鐵去醫(yī)院。車上，
她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忽然對司機說："師傅，麻煩先去一趟市中心。
"出租車拐向另一個方向。林薇拿出手機，撥通了周深的電話。響了很久才接聽，
背景音很安靜，不像是在公司。"什么事？"周深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我媽說你還沒去做復(fù)查？你又在鬧什么脾氣？"林薇握緊手機，指節(jié)泛白，
聲音卻放得輕柔："沒有鬧脾氣，昨天是我不對...你晚上回家嗎？我給你燉湯賠罪。
"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似乎沒料到她會道歉："...晚上有個應(yīng)酬，再說吧。
""很重要嗎？"林薇追問，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失望，
"今天...是我們認(rèn)識四周年紀(jì)念日啊，你忘了？"這是她臨時編的借口。
他們真正的紀(jì)念日在三個月后，但周深顯然不記得具體日期了。"...沒忘，
"周深果然順?biāo)浦郏?但我真的有事，改天補給你。""好吧，"林薇的聲音低落下去，
"那你忙，我先陪媽去醫(yī)院了。"掛斷電話，她臉上的脆弱瞬間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平靜。
剛才的通話中，她隱約聽到了背景里細微的水聲和女人的哼唱——周深根本不在公司，
而是在某個酒店的房間里。出租車停在市中心最高檔的百貨公司門前。林薇下車，
卻沒有走進商場，而是拐進了旁邊的一家咖啡館。角落里，
一個穿著干練西裝的女人已經(jīng)等候多時。見林薇進來，她招了招手。"李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