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識，在他腦中共振意識離體實驗第三天，我成功附身在了謀殺我的兇手身上。
在他的腦內(nèi)，我親眼目睹他精心策劃不在場證明，與警方談笑風生。
憤怒幾乎吞噬我殘留的理智，直到他深夜回到家中，鎖上門窗。
他忽然對著鏡子低語：“我知道你在里面，博士?！?“你以為我是為了遺產(chǎn)殺你？不，
我花錢讓你團隊研發(fā)離魂技術……” “……只是為了讓你親身體驗，
當年我父親被你的意識侵占而自殺時，究竟有多絕望?！?--1實驗室特有的那種冰冷，
是種連空氣都要被抽干的、絕對的無菌。不是溫度計上的數(shù)字，而是一種沁入金屬、玻璃，
乃至靈魂深處的“無菌”。我“漂浮”著，如果這種無憑無依的虛無感也能稱之為漂浮的話。
最后的記憶錨點，是營養(yǎng)液泛起的詭異泡沫，
和助手林凡眼中一閃而過的、絕不屬于他的復雜神色——不是擔憂，是某種……熾熱的期待。
然后是撕裂。無法形容的意識被強行扯出軀殼的劇痛，
仿佛宇宙的所有引力都在一瞬間作用在我的感知上，要將我碾成最基本的粒子。黑暗。
再“醒來”時，我已囚于這具熟悉的皮囊之內(nèi)。熟悉，是因為幾小時前，
它還用最誠懇的表情祝我實驗順利。陌生，是因為我正透過它的眼睛，
看著它——看著他——林凡，如何優(yōu)雅地擦拭一把手術刀上屬于我的血跡。視角詭異，
像隔著一層毛玻璃觀看一場與自己切身相關的謀殺默劇。我的憤怒無聲咆哮，
撞不破這血肉鑄就的牢籠。他感知不到我，我只是他大腦中一段多余的、沸騰的電流。
然后是他表演的時間。警方來了，他迎上去，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悲慟與一絲強撐的鎮(zhèn)定。
他出示那份完美無瑕的合同，指出條款里關于“實驗意外”的高額賠償，
巧妙地引導方向——一個為科學獻身的博士，一個不幸的操作失誤。他的語氣沉痛，
邏輯清晰，甚至帶著一位“幸存者”應有的、細微的顫抖。那位領頭的警官拍了拍他的肩，
說了句“節(jié)哀，林先生也是受害者”。我的恨意在他腦內(nèi)掀起海嘯，
卻連讓他眨一下眼都做不到。他送走警察，回到我的——他的——我們的實驗室，
冷靜地指揮團隊處理現(xiàn)場，將我的“遺體”封存。每一個指令都冷靜得令人發(fā)指。
夜幕降臨時，他開車返回那棟我從未踏足過的郊外別墅。車庫門緩緩落下，
隔絕外界最后一絲光線。他穿過空曠的客廳，腳步聲在寂靜里回響。咔噠。門鎖落下。嘩啦。
窗簾被拉嚴。他最終停在玄關那面巨大的落地鏡前。鏡子里，是他溫文爾雅的臉，
只是眼底深處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極度疲憊下的亢奮。時間一秒秒流逝，
他只是看著鏡中的自己，呼吸平穩(wěn)。然后，他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
形成一個冰冷怪異的微笑。他開口，聲音輕得像耳語，
卻像一顆炸雷在我每一個殘存的意識顆粒中爆開?！拔抑滥阍诶锩妫┦?。
”我的思維瞬間凍結?！皯蜓萃炅?，觀眾散了。”他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語調(diào)平緩，
卻帶著毒蛇般的濕冷，“感覺如何？意識寄生的初體驗？憤怒嗎？無助嗎？
是不是恨不得撕碎我，卻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他低低地笑了起來，肩膀微微抖動。
“你以為我是為了那筆可笑的遺產(chǎn)？嗯，錢不錯，但遠遠不夠?！彼男θ葙康叵?，
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冰冷，死死鎖住鏡中自己的瞳孔，“我花了整整五年，接近你，
取得你的信任，為你這個瘋狂的項目傾注資源，
甚至推動你親自參與實驗……”“我所有的目的，博士，就是為了今天。為了讓你，
羅伯特·科恩，天才的意識分離學家，親身感受一下，
當你的意識蠻橫地闖入另一個人的大腦，像看一場無聊電影一樣旁觀他的人生，
直至將他逼到絕境時……”他的聲音開始顫抖，不是恐懼，
是一種積壓了太久、已然變質為純粹恨意的痛苦。“只是為了讓你體驗一下，當年我的父親，
艾倫·斯特林，在被你侵占意識、竊取研究成果，
最后被迫在自己的實驗室里用一把手術刀結束生命時……”他猛地湊近鏡子，
額頭幾乎要抵住冰涼的玻璃，雙眼赤紅，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碾磨出來，
浸染著血淋淋的絕望?！啊惺艿降娜f分之一……不，億萬分之一的絕望！”寂靜。
別墅死一樣的寂靜。只有他粗重的呼吸聲，還有我在他腦核深處，
那無聲無息、卻足以將靈魂都徹底湮滅的——終極寂靜。2鏡子里，林凡——或者說，
承載著我沸騰意識的這具皮囊——的瞳孔劇烈收縮。那不是我的反應，是他的。
是他聽到自己吐露的真相后，那精心構筑的冰冷面具上一閃而過的裂痕，
是仇恨宣泄后反噬自身的戰(zhàn)栗。寂靜在蔓延，濃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我能“感覺”到，不，
是他能感覺到，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血液轟隆隆地沖上頭頂，
又冰冷地退回四肢百骸。他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輕顫。我們，共享著這具身體的生理反應，
卻懷著截然相反的靈魂。他的意識里，翻涌著的是大仇得報的、近乎虛脫的快意，
以及快意之后更深邃的空洞。而我的意識，那團被囚禁的、名為“羅伯特·科恩”的能量體，
正從極致的震驚和憤怒中，艱難地剝離出一絲冰冷的理智。艾倫·斯特林。
那個名字像一把生銹的鑰匙，猛地捅進我記憶最塵封的角落，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許多年前，
一場轟動學界的學術丑聞。天才研究員艾倫·斯特林被指控數(shù)據(jù)造假，身敗名裂，
最后在實驗室里用手術刀割開了自己的手腕。現(xiàn)場勘驗報告稱，他精神恍惚，
遺書里滿是語無倫次的懺悔和對自己研究的徹底否定。沒有人知道，在那之前三個月，我，
羅伯特·科恩，在一次極不成熟、也絕不能被外界知曉的意識投射實驗中，發(fā)生了意外。
我的意識短暫地侵入了一個毫無防備的大腦……艾倫·斯特林的大腦。
我像翻閱一本書一樣窺探了他未發(fā)表的核心數(shù)據(jù)，
那 brilliance 令我嫉妒得發(fā)狂。
我甚至……甚至無意識地留下了一絲干擾的念頭，一個關于“ fraud ”的微小種子。
我從未想過那顆種子會生根發(fā)芽，最終吞噬了他。我以為那是一次無人知曉的事故，
一個我?guī)нM墳墓的秘密。原來……墳墓早已為我備好?！澳恪杏X到了，對嗎？
”林凡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更加嘶啞，帶著一種奇異的確信，
他是在對鏡子里的“自己”說，更是對蟄伏在里面的我說。
“你的意識波動……像冰冷的火焰……燒得我腦仁疼……”他抬起手，緩慢地，極其困難地，
仿佛對抗著無形的阻力，撫摸著鏡面，指尖劃過“自己”臉頰的輪廓。“他自殺那天，
給我打了最后一個電話?！绷址驳难凵駵o散開來，陷入了遙遠的回憶，“電話里，
他的聲音像是被撕碎了，他說……‘腦子里有別人的聲音，它在說我的一切都是偷來的，
是假的……它不肯走……’他求我救他，可我那時候才十七歲，我能做什么？
我只能聽著他……聽著他……”他的聲音哽咽了，巨大的痛苦讓他猛地蜷縮起來，
額頭重重抵在冰冷的鏡子上，肩膀劇烈抖動。生理性的淚水從“我們”的眼中涌出，
滾燙地滑落。那是他的淚，為他的父親而流。而我，一個被困的囚徒，
只能被迫感受這灼人的悲傷。幾分鐘，或許更久，他就那樣靠著，像一具被抽去骨頭的皮囊。
然后，他慢慢地抬起頭。鏡子里那張淚痕交錯的臉，
扭曲出一個極致痛苦卻又無比清醒的表情。“現(xiàn)在，博士，”他深吸一口氣，
聲音里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體驗正式開始?！彼x開玄關，
走到客廳中央那張巨大的實驗工作臺前——這里根本不是家，這是他復刻的另一個實驗室。
臺面上，各種我設計的、用來監(jiān)測意識活動的儀器幽幽閃著光。他拿起兩個貼著電極的額貼，
熟練地貼在自己太陽穴上。屏幕上立刻跳出兩條劇烈起伏的波形圖。一條代表他的主意識，
憤怒、痛苦，但強韌。另一條……代表我，混亂、尖銳，充滿了絕望的沖擊。“看，博士，
我們同頻了?！彼⒅聊唬旖浅冻鲆粋€冰冷的弧度，“你能感受到我的恨，而我，
現(xiàn)在能更清晰地‘聽’到你的……恐懼。”他坐進旁邊的特制椅子里，
從臺下拿出一個銀色的金屬箱。打開，里面不是手術刀，
而是一排排精心排列的藥劑安瓿瓶和一支高壓注射槍。“意識囚籠，你自己論文里的構想。
強化宿主對寄生意識的感知，同時……放大寄生意識所感受到的一切情緒沖擊，
尤其是負面情緒?！彼闷鹨恢钏{色的藥劑，熟練地敲開瓶頸，將液體吸入注射槍，
“你說過，極致的痛苦和恐懼，是意識體最無法承受的能量，會像酸一樣腐蝕其存在基礎，
最終導致‘意識溶解’?！彼鹗直?，將注射槍對準頸側的靜脈。“你說，
如果我們一起感受我父親當年的絕望，一遍，再一遍……是你先崩潰消散，還是我先被逼瘋？
”他的手指扣在扳機上，眼神是一種瘋狂的虔誠?！白屛覀儭黄痼w驗吧，博士。
”冰冷的針尖刺破皮膚。深藍色的液體，推入血管。下一秒，無法形容的劇痛和黑暗，
如同億噸海水，瞬間淹沒了一切。3那深藍色的藥劑不是液體，是濃縮的黑暗，是尖叫本身。
它沿著頸動脈逆流而上，瞬間炸開。不是疼痛，是感知的徹底湮滅。
林凡的身體在特制椅子里猛地彈起，又被他預先設置好的束縛帶死死勒住，
每一塊肌肉都繃成了堅硬的石頭，喉嚨里發(fā)出被扼殺的、非人的咯咯聲?！安弧?！
”我的意識在咆哮，但聲音被這滔天的黑暗吞沒。沒有視覺，沒有聽覺，
只有純粹的情緒海嘯，來自艾倫·斯特林臨終前的絕望，被這該死的藥劑無限放大、提純，
然后蠻橫地灌入我們共享的神經(jīng)通路。是冰冷的手術刀貼上手腕皮膚的戰(zhàn)栗。
是血液離開身體時帶走的最后一絲溫度。 是畢生信念崩塌成粉末的徹底虛無。
是整個世界關上所有大門、拉下所有閘門的終極孤絕。
還有一個揮之不去的、他人的“注視感”，冰冷，貪婪，像附骨之疽，啃噬著最后的理智。
我不是故意的！那是個意外！ 我的意識在絕望中尖嘯，
試圖在這毀滅性的洪流中抓住一塊浮木。但林凡的意識，如同最冷酷的堤壩，
將這洪流牢牢鎖死在這具身體里，并以其仇恨為引信，讓爆炸更加劇烈。感受它，科恩！
他的意識波如同燒紅的鐵釬，穿透黑暗，狠狠烙在我的感知上。這就是他最后的每一秒！
每一瞬！我們一同下沉。不知過了多久，也許一秒，也許一個世紀，
頸側的灼痛和身體的劇烈痙攣開始消退。藥劑的第一波沖擊過去了。林凡癱在椅子上，
像一條被拋上岸的魚，胸膛劇烈起伏，冷汗浸透了衣服，順著發(fā)梢滴落。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抽搐著。屏幕上的兩條波形圖，一條（他的）雖然混亂暴跌，
但底層結構依然強韌，帶著仇恨淬煉過的堅硬；另一條（我的）則幾乎碎成了狂亂的鋸齒，
振幅微弱，仿佛隨時會斷裂成一條死寂的直線?！啊恰呛恰彼l(fā)出破碎的笑聲，
夾雜著痛苦的吸氣聲，“感覺……怎么樣，博士？這開胃菜……滋味如何？
”他艱難地抬起顫抖的手，又拿起一支安瓿瓶。這次是渾濁的灰白色，像凝固的霧。
“剛才那是‘絕望’……”他喘息著，將藥劑吸入注射槍，“這一支……叫‘虛無’。
論文第34頁，
你設想過的……意識被徹底否定、存在的意義被抽空的感覺……我們來嘗嘗……”停下！
林凡！你會毀了我們兩個！ 我試圖將念頭凝聚，像投擲標槍一樣射向他。
但這具身體的控制權依舊牢牢掌握在他手中。我的掙扎，如同困在琥珀里的飛蟲，微弱無力。
針尖再次刺入頸側。這一次，沒有劇痛，沒有黑暗。是一種……徹底的“無”。感覺被剝離，
情緒被抽干，記憶變得蒼白遙遠。沒有愛，沒有恨，沒有恐懼，甚至沒有“我”這個概念。
一切都是灰白、扁平、無意義的塵埃，在絕對零度的虛空中永恒飄散。
存在本身成了一種無法忍受的負擔，一種荒謬的錯誤。消亡不再是恐懼，
而是唯一值得渴望的終極解藥。
父親……最后……是不是就這樣……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林凡的意識里，
閃過一個微弱卻尖銳的念頭，夾雜著一絲猝不及防的恐慌。
他似乎也沒料到這種“虛無”的威力如此可怕，幾乎要動搖他自身的存在基石。就在這時！
“嘟——嘟——嘟——”刺耳的警報聲突然劃破了實驗室死寂的空氣！屏幕一角，
代表別墅外圍紅外防護系統(tǒng)的指示燈瘋狂閃爍起紅色！有人觸發(fā)了警報！就在此刻！
林凡猛地一震，仿佛從一場噩夢中被強行拽出。那支灰白色的藥劑才推入不到四分之一，
他下意識地松開了注射扳機，渾濁的液體順著針尖溢出少許。虛無感潮水般退去，
正常的感知和劇烈的生理不適瞬間回歸。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把扯掉額貼和頸側的注射針頭，目光銳利地投向監(jiān)控屏幕。主屏幕上分割出數(shù)個畫面。
其中一個，顯示著別墅側后方，靠近備用電源接口的陰影里，
一個穿著深色作戰(zhàn)服、動作極其矯健的身影，正用一個微型切割工具，
悄無聲息地對付著通風管道的外部格柵！看身形和手法，絕對是專業(yè)人士！是誰？！
林凡的意識里充滿了驚疑和暴怒。他的計劃是絕對的秘密，不容任何打擾！機會！
我的意識在虛弱的波動中捕捉到這一線生機。入侵者！不管是誰，這是變數(shù)！
林凡猛地站起身，因藥劑的后續(xù)影響而踉蹌了一下，但他迅速穩(wěn)住，
眼中閃過極端危險的寒光。他沖到工作臺后，快速打開一個暗格，
里面赫然是一把緊湊型脈沖手槍和幾個彈夾。他熟練地檢查槍械，上膛。
就在他全神貫注盯著監(jiān)控屏幕，
判斷入侵者意圖和數(shù)量的那一刻——或許是因為藥劑殘留的影響，
或許是因為外敵突然介入帶來的瞬間分神——我感覺到，他對這具身體那鐵桶般的控制，
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裂隙！就像堤壩上出現(xiàn)了一道發(fā)絲般的裂縫。微不足道，但對我而言，
已是足夠！我將所有殘存的力量，所有的不甘和憤怒，凝聚成一道決絕的指令，
不再是漫無目的的沖擊，而是精準地沖向離我“最近”的一塊肌肉——右手的食指。
“我們”的右手，正握著那把脈沖手槍。食指，極其輕微地，扣著扳機的指關節(jié)，
向內(nèi)收縮了一毫米?！斑?！”一聲低沉的能量呼嘯聲！
一道熾熱的脈沖光束擦著林凡自己的小腿外側射過，擊中了后方的一個金屬儀器柜，
燒熔出一個冒煙的小洞！“呃！”林凡悶哼一聲，小腿傳來灼痛感。他猛地低頭，
看向自己不受控制扣下扳機的右手，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近乎驚駭?shù)谋砬椤?/p>
怎么可能？！他試圖握緊槍，卻發(fā)現(xiàn)右手出現(xiàn)了極其細微的、不協(xié)調(diào)的顫抖，
仿佛有兩種力量在爭奪控制權。寂靜再次降臨實驗室，
只剩下儀器運行的微弱嗡鳴和警報器固執(zhí)的鳴響。監(jiān)控屏幕上，
那個入侵者的動作似乎停頓了一下，顯然被屋內(nèi)突然的能量射擊聲驚動了，
更加警惕地隱入了陰影。林凡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左手，用冰冷的槍管，
抵住了自己的右下頜。他的聲音嘶啞，充滿了某種發(fā)現(xiàn)新玩具般的、危險的狂熱，
一字一句地，對著空氣，也是對著我：“博士……你……竟……然……能……？
”4冰冷的金屬槍管緊貼右下頜的皮膚，傳來死亡的確鑿觸感。林凡的呼吸滯住了，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極致的震驚和……一種被冒犯的狂怒。
他全副心神都系于外部的入侵者和體內(nèi)剛剛那一下微不足道、卻石破天驚的反抗上，
以至于這抵住自身的威脅，竟遲了半秒才完全占據(jù)他的意識。你……竟……然……能……？
他的思維波里翻滾著難以置信的驚濤。那不僅僅是對我能夠移動一根手指的驚駭，
更是對他自身絕對掌控力出現(xiàn)裂隙的暴怒。完美的復仇劇本里，不該有這種意外。
我不該有能力成為“意外”。就在這心神震動的百分之一秒！我的意識，
那團被“虛無”幾乎摧垮、又被警報和射擊聲強行凝聚起來的殘存能量，
抓住了這轉瞬即逝的窗口！不再試圖去爭奪槍械的控制權——那太復雜，
需要調(diào)動的神經(jīng)群太多，林凡瞬間就能壓制。我將所有殘存的力量，孤注一擲，
不再是具體的指令，
望、林凡注入的藥劑痛苦、以及我自身瀕臨溶解的恐懼——混合成一道尖銳無比的精神脈沖，
沿著共享的神經(jīng)通路，狠狠撞向林凡意識中負責處理外部威脅的那部分！不是攻擊，
是……誤導！是放大！危險！頂上！通風口！不止一個！
我將所有關于入侵者的零碎感知——切割聲、陰影的移動、紅外警報的刺耳鳴響——打包，
用最強的危機感裹挾，塞給他！“呃啊！”林凡發(fā)出一聲短促的痛哼，太陽穴處的電極貼下，
他的主意識波形劇烈地扭曲了一下。幾乎是本能反應，
他對身體的控制力瞬間向應對“外部最大威脅”傾斜。他的眼球猛地向上轉動，
試圖聚焦監(jiān)控屏幕上通風管道的畫面，握槍的右手肌肉微調(diào)，
槍口下意識地想要抬起指向預估的威脅方向——就是現(xiàn)在！那抵在下頜的槍管，
壓力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松動！不夠移動槍口，但足夠做另一件事！我再次凝聚力量，
這次目標明確——控制右側聲帶肌肉、舌頭、嘴唇，協(xié)調(diào)呼吸——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
一個不是林凡想發(fā)出的音節(jié)！“——救……！”一個破碎、嘶啞、扭曲得幾乎不像人聲，
卻清晰無比的音節(jié)，從“我們”的喉嚨里猛地擠了出來！聲音不大，
但在死寂的、只有警報鳴響的實驗室里，卻突兀得令人頭皮發(fā)麻！林凡的身體猛地僵住。
比被脈沖槍擦傷時更加劇烈的驚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從他意識深處炸開，
甚至短暫壓過了仇恨。他猛地低頭，看向自己發(fā)出聲音的喉嚨，仿佛那是一個叛徒。你？！
他的思維波里只剩下這一個字，
充滿了荒誕感和一絲……終于意識到事情可能脫離控制的悚然。幾乎就在同時！砰！哐當！
實驗室頂部的通風管道蓋板猛地向內(nèi)崩開，砸在地上發(fā)出巨響！一道黑色的身影，
如同獵豹般悄無聲息地墜下，落地瞬間團身卸力，手中的微型沖鋒槍口已然抬起，
冰冷地掃過整個實驗室，最后定格在僵在原地、用槍抵著自己下頜的林凡身上。
來人戴著全覆蓋的黑色戰(zhàn)術頭盔，看不清面容，但動作專業(yè)凌厲到了極點，沒有絲毫多余。
“放下武器！”一個經(jīng)過處理的、冰冷的電子音從頭盔下傳出，不容置疑。
林凡的眼角劇烈抽搐了一下。外部的、實實在在的致命威脅，
和一個內(nèi)部的、正在爭奪控制權的幽靈意識。他的完美囚籠，出現(xiàn)了兩道裂痕。而我的意識，
在發(fā)出那個求救的音節(jié)后，仿佛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變得飄忽而微弱，
卻帶著一絲冰冷的快意。游戲……才剛剛開始，林凡。5冰冷的電子音在實驗室里回蕩，
帶著金屬的質感，不容置疑?！胺畔挛淦?！”那黑洞洞的微型沖鋒槍口，
穩(wěn)定得沒有一絲顫抖，鎖定著林凡——鎖定著我們。林凡的瞳孔縮緊。
外部真實的、即刻的死亡威脅，像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他因內(nèi)部失控而燃起的暴怒，
切換回了極端危險的冷靜。他大腦處理信息的優(yōu)先級被強行重置。威脅評估：職業(yè)戰(zhàn)術人員。
裝備精良。目的未知。他抵著自己下頜的脈沖手槍沒有立刻放下，
但施加的壓力微妙地改變了，從自毀的威脅，變成了對峙的籌碼。他的眼球快速轉動，
掃過來人的裝備、姿態(tài)、入口點，計算著對方可能有的后援和火力配置。而我，
那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后幾乎渙散的意識，被這突如其來的第三方力量刺激，
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了一下，卻又頑強地凝聚起更微弱的感知。不是警方。
林凡的意識里閃過判斷。手法太直接，太……私人?！澳闶钦l？”林凡的聲音沙啞，
但異常平穩(wěn)，他巧妙地讓聲帶振動，既是對外來者發(fā)問，也是在對體內(nèi)的我施加壓力，
展示他依舊掌握著主導權?！八饺祟I地，非法入侵，我可以合法防衛(wèi)?！薄胺畔挛淦?。
最后一次?！睉?zhàn)術頭盔下的電子音毫無波動，甚至帶著一絲不耐煩。槍口微微下調(diào)了一毫米，
指向了林凡持槍的右臂肩關節(jié)——一個既能解除威脅又不會立刻致命的部位。壓力。
林凡面臨著雙線的壓力。而就在他全神貫注應對外部槍口，
何反擊或周旋的瞬間——我再次捕捉到了那細微的、因高度專注外部而產(chǎn)生的內(nèi)部控制縫隙！
這一次，我不再試圖爭奪復雜的聲帶或者手指。我將所有殘余的意識力量，不再是脈沖，
而是化作一根極細極冷的“針”。沿著那共享的神經(jīng)通路，
繞過他意識中正在激烈運算處理外部威脅的部分，精準地、惡毒地——刺向他記憶深處，
那個被反復提及、用藥劑強行灌入我們共同感知的——艾倫·斯特林的臉。不是完整的影像，
只是一個碎片。是那份遺書上，
某個被林凡反復摩挲、幾乎烙印在靈魂里的簽名筆跡的細微轉折。是艾倫手腕上，
那道傷痕的精確角度和深度。（林凡一定無數(shù)次研究過尸檢報告的照片）是電話里，
艾倫最后那句破碎囈語的特定聲波頻率。這些碎片，像淬毒的冰刺，無聲無息地遞送過去。
“！”林凡的身體無法抑制地劇烈震顫了一下，比之前任何一次藥劑反應都要突兀和深刻！
那不是生理的痛苦，而是源自靈魂最痛處的猝不及防的撩撥！他抵著下頜的槍口猛地一滑，
擦破了皮膚，滲出一道血線。他的呼吸節(jié)奏瞬間亂了。盡管只有一瞬，快到幾乎無法察覺，
但對于那個全副武裝的入侵者來說，已經(jīng)足夠。
對方顯然捕捉到了這不自然的、絕非正常對峙狀態(tài)下該有的失控顫抖?！皣K。
”電子音里透出一絲清晰的、不加掩飾的輕蔑。“內(nèi)部問題都沒解決，就學人玩囚禁？
”這句話像鞭子一樣抽在林凡的意識上。他的完美面具，他的復仇劇場，
在一個陌生的、冰冷的旁觀者面前，露出了不堪的破綻。極致的羞辱感涌上他的心頭，
甚至短暫壓過了仇恨和警惕。而就在他心神因羞辱而再次激蕩的這一刻——我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