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疑我的人生劇本被哪個實習(xí)生拿去當廁紙了，不然解釋不了眼前這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一幕。
雨，下得比依萍找她爸要錢那天還大，比杉菜在道明寺家門口哭的時候還滂沱。
我的豬肉攤前，跪著一個男人，穿著能買下我整個攤位的高定西裝，哭得像個三百斤的孩子。
“文心，我錯了！我是垃圾，我是混蛋！”張涵，我的前夫哥，
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我鬼哭狼嚎，“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我心好痛，
痛得像被刀子噶了腰子！”周圍買菜的大爺大媽，連帶隔壁水產(chǎn)攤的刀疤強，
看得是津津有味，那眼神，比追八點檔的黃金劇場還投入。
李嬸甚至忘了給手里的老母雞開膛破肚，看得咯咯直笑，手里的雞都跟著抖三抖。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內(nèi)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煩。因為他太吵了，吵到我剁的豬排骨了。
“DUANG！”我把手里的開山大刀猛地剁在案板上，整個鐵皮臺面都為之一震。那聲音，
清脆響亮，充滿了勞動人民的力量感。張涵的哭聲戛然而止，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鴨子。
我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濺到臉上的肉末，用一種菜市場獨有的、樸實無華的語氣開口：“先生，
你擋著我賣肉了。還有，你再哭，我怕我這案板上的豬腦花都得被你吵得腦震蕩。
”第一部分：純愛戰(zhàn)神應(yīng)聲倒地，戀愛腦嘎嘣脆想當年，我也是個純愛戰(zhàn)神，
堅信只要我肯付出，就能把一塊人形冰塊捂成暖寶寶?，F(xiàn)在回想起來，我那不叫癡情，
那叫“飼養(yǎng)員綜合征”，還是自帶干糧倒貼錢的那種。我和張涵的開始，
源于一場經(jīng)典的“我為你撞大墻，你為我哐哐撞大墻”式相遇。他是京圈太子爺，四體不勤，
五谷不分，唯一的特長就是用45度角仰望天空，發(fā)表一些“女人，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之類的霸總語錄。而我，就是那個被他注意到的倒霉蛋，
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學(xué)語文老師，兼職他24小時全天候保姆、廚子、外加情緒垃圾桶。
我們的初遇，在一輛賓利車前。我為了救一個突然沖出馬路的小學(xué)生，自己崴了腳，
狼狽地摔在地上。他那輛騷包的亮黑色賓利一個急剎，停在我面前。他從車上下來，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靶〗?，碰瓷請找準對象，
我這輛賓利的維修費，可能需要你教一輩子書來還?！鼻魄?，多么樸實無華的開場白。而我，
當時竟然覺得他這種“全世界我最屌”的態(tài)度，好特別，好不做作?，F(xiàn)在想想，
我當初的腦子，大概是被門擠了，還是防盜門。在一起的十年，我活成了一個梗，
叫“你感動了自己，卻惡心了別人”。我給他留燈溫湯，他嫌家里一股雞湯味，
說會玷污他高貴的、只沾染金錢和香水味的靈魂。我精心準備的燭光晚餐，
他一個電話就被他的“好妹妹”林菲菲叫走，理由是“菲菲的貓丟了，她一個人好害怕”。
我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我二十八歲生日。我提前一個月訂了城中最難訂的法餐廳，
花光了小半年的工資，只為給他一個驚喜。我像個傻子一樣，穿著新買的裙子，
在餐廳里從七點等到十點。期間我給他打電話，他說在開一個“非常重要”的跨國會議。
結(jié)果，我在林菲菲的朋友圈里，看到了真相。照片上，張涵正半跪在地上，
小心翼翼地給穿著公主裙的林菲菲揉著腳踝。配文是：“菲菲只是崴了一下腳，
涵哥哥就緊張成這樣，神仙友誼磕死我了！”定位，就在離我不到一公里的醫(yī)院。那一刻，
餐廳里悠揚的小提琴聲，聽起來像是在給我開追悼會。我回到家，他還沒回。
桌上我親手做的蛋糕孤零零地放在那里。我一口沒動，直接扔進了垃圾桶。午夜十二點，
他終于回來了，帶著一身酒氣和另一股女人的香水味。他看到我，
還有些不耐煩：“怎么還沒睡？不是說了今天開會嗎？”我看著他，平靜地問：“會開完了？
林菲菲的腳還好嗎？”他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閃躲：“你怎么知道？她就是不小心崴了一下，
我送她去醫(yī)院是朋友該做的?！薄皬埡?，”我指著墻上的時鐘，“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這才如夢初醒，臉上閃過一絲愧疚，但很快就變成了理直氣壯：“多大點事，
我明天給你補上。文心，你能不能別這么小題大做，成熟一點？”看，又是這句話，
“成熟一點”。十年了，我從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
被他“規(guī)勸”成了一個沉默隱忍的“成熟”女人。他的媽，一個能用鼻孔看人的奇女子，
更是重量級。第一次見我就甩給我一句：“我們張家的門檻，比你的知識點還高，懂？
一年給你五十萬，就當是我兒子養(yǎng)了只寵物?！蔽胰塘恕Ｎ乙詾橹灰遗?，
就能上演一出“麻雀變鳳凰”的勵志大戲。我學(xué)插花，學(xué)茶道，學(xué)品酒，
把自己從一個人民教師硬生生逼成了高級家政。我甚至能蒙著眼睛，
分辨出他五十多雙襪子哪一雙配哪一套西裝。結(jié)果呢？我沒成鳳凰，
倒差點被當成野雞給燉了。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的那位好青梅林菲菲。
那天是我的公開課，臺下坐滿了學(xué)生家長和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是我評高級教師最關(guān)鍵的一節(jié)課。
課上到一半，教室門被“砰”地一聲推開。林菲菲穿著一身惹眼的紅色長裙，
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像個巡視領(lǐng)地的女王一樣走了進來。她徑直走到講臺上，
一把搶過我的教案，摔在地上?！摆w文心！你還要不要臉？霸占著涵哥哥不放，
你這種窮酸的女人，憑什么當張?zhí)?？”她指著我的鼻子，聲音尖利刺耳，“大家快來看?。?/p>
這就是一個拆散別人青梅竹馬的小三！”全場嘩然。學(xué)生們嚇得不敢出聲，家長們議論紛紛，
閃光燈亮成一片。我氣得渾身發(fā)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上了頭頂。我拿起手機，
顫抖著撥通了張涵的電話，期待他能像個“超人”一樣降臨來救我。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
“喂？我在開會，什么事？”他語氣很不耐煩。我用盡全身力氣說：“張涵，
林菲菲……她來我學(xué)校鬧了……”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傳來他云淡風(fēng)輕，
甚至帶著一絲責(zé)備的聲音：“趙文心，你能不能成熟點？菲菲就是那個脾氣，你讓讓她，
她說什么你聽著就是了，別跟她吵。一個小學(xué)老師的工作而已，丟了就丟了，我養(yǎng)你就是了。
”“啪?！蹦且豢蹋衣犚姷牟皇请娫拻鞌嗟穆曇?，是我腦子里那根叫“戀愛腦”的神經(jīng)，
嘎嘣一聲，脆了。他不懂，那份工作，是我挺直腰板的底氣，是我不依附于他的價值。
在他眼里，我的所有追求，都輕飄飄的，不如他的一場會議，不如林菲菲的一句撒嬌。那天，
我被學(xué)?！绑w面勸退”。我回到那個金碧輝煌、卻冷得像冰窖的豪宅，
從抽屜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xié)議，簽上了我的名字。凈身出戶。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
十年青春，喂了狗。再見了您嘞，張涵。老娘不伺候了！第二部分：放下教鞭我拿起屠刀，
菜場battle姐為王離開張涵后，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
從京城這個繁華到令人窒息的城市徹底消失。我回了我的老家，
一個地圖上都快找不到的十八線小鎮(zhèn)。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家里只有一個爺爺，
是鎮(zhèn)上開了幾十年的豬肉鋪老板。我從小聞著豬肉味長大，對“一刀切”的絕技耳濡目染。
爺爺年紀大了，正愁手藝沒人繼承?？吹轿一貋?，老爺子先是心疼地罵了我一頓“沒出息”，
后是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背?！盎貋砭秃?，回來就好。什么狗屁太子爺，
還沒我案板上的豬頭肉金貴！”爺爺一邊說，一邊把油膩膩的圍裙往我身上一套，“文心，
別怕，大不了跟爺爺學(xué)殺豬，咱們勞動人民，餓不死！”于是，前人民教師趙文心，
搖身一變，成了“文心切肉”豬肉鋪的少東家。我以為賣豬肉就是個力氣活，
直到我爺爺把一本線裝、泛黃、散發(fā)著油膩氣息的古籍拍在我面前，
封面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四個大字——《庖丁解豬》。我當時就傻了?！盃敚@是……？
”“咱老趙家祖上，是給御膳房供肉的?！睜敔?shù)鹬禑?，一臉高深莫測，“這賣肉，
講究的不是蠻力，是‘道’！心、眼、手合一，才能達到‘無豬之境’！”從那天起，
我的畫風(fēng)就徹底跑偏了。別人練字，我對著豬皮練刀工，練習(xí)懸腕、走鋒、提按。
別人學(xué)瑜伽，我學(xué)“分筋錯骨手”，哦不，是“精準拆骨法”。爺爺告訴我，
一塊上好的豬排，要拆得干干凈凈，骨是骨，肉是肉，筋膜不能有半分撕裂，
這叫“對食材的尊重”。一開始，我連刀都拿不穩(wěn)。爺爺也不慣著我，直接拎著我的手，
讓我對著一整扇豬練習(xí)下刀。他說：“心不狠，站不穩(wěn)。你連塊死豬肉都怕，
以后還怎么跟活人斗？”我把備課的勁頭拿了出來，把《庖丁解豬》翻得滾瓜爛熟。
什么“梅花三弄剔排骨”，“游龍八卦取里脊”，我每天剁肉剁到手臂抬不起來，
晚上睡著了都在夢里給豬八戒刮毛。半年后，我已經(jīng)能精準地一刀下去，不多不少，
正好一斤。甚至能蒙著眼睛，光憑手感就能分辨出這是前腿肉還是后臀尖。
我把豬肉鋪重新裝修了一下，搞得干凈明亮，還弄了個線上預(yù)訂小程序。
我穿著干凈的白T恤，扎著利落的馬尾，戴著藍牙耳機聽著英語新聞，一邊給客人切肉。
因為長得還行，加上文化人的反差感，我很快成了我們鎮(zhèn)菜市場的“豬肉西施”，
生意好到飛起。當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菜市場尤其如此。我的崛起，
嚴重威脅到了對面“趙氏生鮮”的“豬肉霸主”——趙四。這人長得五大三粗，
頭發(fā)油得能直接下鍋，江湖人稱“油膩四”。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同行間赤裸裸的嫉妒。
“喲，文化人也來賣肉了？怎么，筆桿子拿不穩(wěn)，改拿殺豬刀了？
”他總是在我生意最好的時候，陰陽怪氣地來上幾句。我不理他，他便開始玩陰的。
今天在我門口灑一灘雞血，明天散布謠言說我的豬肉是注水的。我忍無可忍，
正準備拎刀過去跟他理論。隔壁賣蔬菜的王大哥，一個沉默寡言但身板硬朗的退伍軍人，
總會先我一步。他也不說話，就拎著兩個比我腦袋還大的南瓜，往趙四攤位前一站，
像座山一樣。眼神一瞪，趙四立馬就慫了，灰溜溜地縮了回去。王大哥便回頭對我憨厚一笑，
露出兩排大白牙：“文心，別氣，跟這種人生氣不值當。來，今天西紅柿新鮮，
給你留了幾個好的?！蔽抑x過他，心里暖暖的。這種樸實的善意，
是我在那個冰冷的豪門里從未感受過的。矛盾的徹底爆發(fā)，
是在一年一度的“鎮(zhèn)北屠夫之王爭霸賽”上。你沒聽錯，就是這么個中二又熱血的名字。
這是我們鎮(zhèn)的傳統(tǒng)，贏家不僅能獲得一把純金打造的殺豬刀，
還能成為未來一年菜市場的“話事人”，擁有優(yōu)先挑選貨源的權(quán)利。
油膩四已經(jīng)蟬聯(lián)三屆冠軍了。今年，我報名了。整個菜市場都炸了鍋，
沒人相信我這個半路出家的“黃毛丫頭”能贏。比賽那天，人山人海，鑼鼓喧天。
快刀斬亂麻（限時分解半扇豬）、慧眼識豬（蒙眼識部位）、庖丁雕花（在五花肉上雕花）。
前兩輪，我憑借從《庖丁解豬》里學(xué)來的絕技，和我那被知識點浸潤過的大腦，
有驚無險地和趙四打成了平手。最后一輪，決勝局，雕花。趙四冷笑一聲，
拿出他的看家本領(lǐng)，在五花肉上雕了一朵富貴牡丹，刀工雖然粗獷，但也算有模有樣。
輪到我了。我深吸一口氣，想起了這十年來的種種。那些委屈，那些不甘，
那些被輕視的日日夜夜，全都涌上心頭。我手中的剔骨刀，不再是刀，而是我宣泄情緒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