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爺爺講了一個很脆范的靈蛇的故事。第一章 秦嶺道上的 “摔跤迷”康熙二十三年，
秦嶺深處的霧總是比別處濃些。辰時的日頭剛把峰頂?shù)乃獨夂婊?/p>
一道人影就踉蹌著扎進(jìn)山道里。挑貨郎王二正抹著額頭的汗，
扁擔(dān)上的瓷碗隨著腳步 “叮叮當(dāng)當(dāng)” 晃，
心里盤算著趕在午時前把這批細(xì)瓷送到山那邊的李家集，好給家里娃買塊桂花糕。
沒等他繞過那塊半人高的青石，忽覺腳腕一涼，低頭就見條手腕粗的白蛇盤在那兒，
鱗片泛著玉似的光，腦袋翹得老高，一雙圓溜溜的金瞳直勾勾盯著他?！鞍?！蛇！
” 王二嚇得差點把扁擔(dān)扔了，往后蹦出三尺遠(yuǎn)，誰知那蛇 “嗖” 地竄到他跟前，
尾巴還卷著片剛落的楓樹葉，聲音尖細(xì)得像彈斷了的琴弦，
卻又帶著股子沒斷奶的嬌憨：“別走呀！就跟我比一次嘛！”王二咽了口唾沫，
結(jié)結(jié)巴巴道：“比、比啥？我還得趕集市呢！”“就比從這兒跳下去！
” 白蛇尾巴一指身旁三丈高的巨石，鱗片蹭得青石 “沙沙” 響，
“看誰摔下來還能拼完整！我上次摔成九段都拼好了，你肯定不行！”說著它還獻(xiàn)寶似的，
尾巴一甩就竄上巨石頂，尾巴尖在石沿上點了點，“啪” 地往下一跳 。
落地時果然碎成七八段，白花花的蛇身散在草里，像撒了一地碎玉。王二看得眼睛都直了，
正想喊 “妖怪”，就見那蛇段自己動了起來：腦袋先找著軀干，接著是中段，
最后連小尾巴都精準(zhǔn)地接上，搖搖晃晃又盤回石頭上，還得意地沖他晃腦袋：“你看！
不難吧？來嘛來嘛！”“不、不了！” 王二哪敢跟妖怪比這個，扛起扁擔(dān)就要跑，
可白蛇早纏上了他的褲腿，力道不大，卻纏得緊，嘴里還嘟囔：“別走呀！
這山道就我一個人玩，好無聊嘛！你贏了我給你指近路，還幫你看著瓷碗，保證不摔碎！
”這 “霸道” 勁兒來得猝不及防，王二急得直跺腳：“小祖宗！我家娃還等著我買糕呢！
你要是喜歡比，找別人行不行？”正拉扯間，遠(yuǎn)處傳來 “篤篤” 的拐杖聲。
采藥的劉老漢背著竹簍過來了，頭發(fā)胡子都白了，走一步喘三喘。白蛇眼睛一亮，
立馬松了王二的褲腿，竄到劉老漢跟前，尾巴勾住人家的拐杖頭：“老頭老頭！
跟我比摔跤呀！從石頭上跳下來，拼得快的贏！”劉老漢本來就腿軟，被它這么一攔，
差點坐地上，顫巍巍道：“小、小蛇仙，我這老骨頭，摔一下就散架了，可拼不回來呀！
”“不會的不會的！” 白蛇圍著他轉(zhuǎn)圈圈，鱗片蹭得拐杖 “嗡嗡” 響，
“我上次看山那邊的熊瞎子摔下來都沒咋地，你比熊瞎子靈活！”劉老漢哭笑不得，
從竹簍里摸出顆野山楂遞過去：“蛇仙嘗嘗？甜的！我還得去采天麻，晚了就被露水打蔫了，
下次再陪你玩行不行？”白蛇叼著山楂，含在嘴里嚼了嚼，酸得瞇起眼睛，
卻還是不松口：“那你得跟我拉鉤！下次來一定要比！” 說著尾巴尖勾住劉老漢的手指，
輕輕碰了碰，才算放他過去。王二趁這功夫早溜得沒影了，白蛇看著他的背影，
有點委屈地盤回石頭上，嘴里還嚼著山楂：“都不跟我玩……”它數(shù)著石頭縫里的螞蟻，
又?jǐn)?shù)頭頂?shù)臉淙~，數(shù)到第一百二十三片時，又有個人影過來了。是個穿青布長衫的書生，
背著書箱，手里還拿著本《論語》，邊走邊念叨 “子曰”。白蛇立馬來了精神，
竄到書生腳邊：“書生書生！跟我比摔跤！”書生嚇得差點把書扔了，定睛一看是條白蛇，
還會說話，頓時臉色煞白：“妖、妖物！我乃讀書人，豈能與你做這等胡鬧之事！
”“啥胡鬧呀！” 白蛇有點不高興，尾巴拍了拍地面，“這可好玩了！我摔給你看！
” 說著又竄上巨石，“啪” 地摔下來碎成幾段，再飛快拼好，
抬頭卻見書生早抱著書箱跑了，連鞋都跑掉了一只。白蛇看著那只掉在草里的布鞋，
有點蔫蔫的：“怎么都怕我呀？” 它盤在石頭上，尾巴尖戳著那只布鞋，
心里琢磨：我又沒咬他們，就是想跟他們玩嘛。山里的日子太無聊了，古木參天，怪石嶙峋，
除了風(fēng)聲就是鳥叫，好不容易有人來，還都嚇得跑。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
來這條山道的人越來越少。剛開始還有幾個膽大的想走捷徑，被白蛇攔了幾次后，
也都繞遠(yuǎn)路了。山道漸漸荒蕪，雜草長得比人高，連野兔子都不常來。
白蛇還是每天盤在巨石上，數(shù)樹葉，數(shù)螞蟻，偶爾自己從石頭上跳下來摔碎了再拼好，
玩得不亦樂乎，只是沒人看的時候，尾巴總會蔫蔫地垂著。
第二章 困魔石下的悔恨這日午后，太陽難得露了臉，把青石曬得暖烘烘的。
白蛇又玩起了老把戲，竄上巨石頂，尾巴尖晃了晃，“啪” 地往下一跳 。
這次摔得比往常重些，身體碎成了十段，散在青石周圍。它習(xí)慣性地開始拼接：腦袋找軀干，
軀干找中段，可拼到最后，卻發(fā)現(xiàn)尾巴尖不見了?！斑?？我的尾巴呢？
” 白蛇晃了晃剩下的尾巴，有點慌了。它在草里鉆來鉆去，金瞳睜得溜圓，
終于在青石旁邊的一道石縫里看到了那截尾巴。白花花的一小段，正好卡在石縫中間，
露在外面的部分還輕輕晃了晃。“找到你啦！” 白蛇高興地湊過去，用腦袋頂了頂，
沒動靜；又用身體纏住石縫旁邊的石頭，使勁往外拽，可那截尾巴像是長在石縫里似的，
紋絲不動?！肮至耍 ?白蛇這才仔細(xì)看那道石縫。石縫周圍的石頭上，隱約刻著八卦紋路，
陽光照在上面，竟泛著淡淡的紅光。它心里 “咯噔” 一下，
想起山里老妖精們說過的話：當(dāng)年諸葛武侯出祁山時，在秦嶺布過困魔陣，
陣?yán)锏睦瘜？松骄肮?，一旦被纏上，法力再高也難掙脫。
“不會吧……” 白蛇有點慌了，它試著調(diào)動體內(nèi)的靈氣，想把尾巴拽出來，
可靈氣剛碰到石縫，就被一股灼熱的力量彈了回來，尾巴尖還傳來一陣刺痛，
嚇得它趕緊收回靈氣。它又用爪子去扒石縫，指甲都蹭掉了幾片，石縫還是紋絲不動，
尾巴尖卻越來越疼，像是被火烤著似的。日頭漸漸西沉，山里的風(fēng)開始變涼，
吹得樹葉 “嘩嘩” 響。白蛇趴在石縫邊，渾身力氣都快耗盡了，鱗片失去了光澤，
金瞳也沒了往日的神采。它看著那截卡在石縫里的尾巴，心里越來越慌：要是一直卡在這里，
會不會被野狼吃掉？會不會被天雷劈中？以前總覺得自己摔碎了能拼好，沒什么好怕的，
可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脆弱。它開始想起以前被自己攔住的那些人。想起王二挑著瓷碗，
急得滿頭大汗，說要給娃買桂花糕；想起劉老漢背著竹簍，腿都在抖，
說要采天麻；想起書生抱著書箱，嚇得鞋都跑掉了，說要去趕考。以前它只覺得他們膽小，
覺得他們不懂玩的樂趣，可現(xiàn)在自己被困在這里，才體會到那種著急又無助的感覺。
王二要是誤了集市，娃就吃不上桂花糕了；劉老漢要是采不到天麻，
可能就沒錢買藥了；書生要是誤了考期，十年寒窗就白費了?！拔乙郧笆遣皇翘^分了？
” 白蛇小聲嘀咕，鼻子有點酸。它想起有次攔一個趕車的貨郎，車軸被石頭硌斷了，
貨郎只能推著車走，當(dāng)時它還在旁邊笑，
說 “誰讓你不跟我比”；想起有次攔一個走親戚的婦人，婦人抱著孩子，嚇得哭了，
它還覺得婦人嬌氣?，F(xiàn)在想起來，那些人當(dāng)時該多著急，多害怕啊。風(fēng)越來越大，
吹得白蛇打了個寒顫。它試著再喊了一聲 “救命”，聲音微弱得幾乎被風(fēng)聲蓋住。
周圍空蕩蕩的，只有樹影搖晃，像張牙舞爪的怪物。白蛇有點想哭，
尾巴尖的疼痛越來越厲害，它開始后悔：要是以前不攔著別人，這條山道就不會荒蕪，
現(xiàn)在說不定就有人經(jīng)過，能救它了。就在它意識快要模糊的時候，
遠(yuǎn)處傳來了 “吱呀” 的扁擔(dān)聲，還有腳步聲。有人來了！白蛇一下子來了精神，
用盡最后力氣喊：“救、救命……”腳步聲頓了頓，
接著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誰在喊救命？”白蛇抬頭，
就見一個穿粗布短打的樵夫走了過來，背著一捆柴，個子高高的，皮膚黝黑，眼睛很亮。
樵夫看到石縫里的蛇尾，又順著看到趴在地上的白蛇，頓時嚇了一跳，連退三步，
柴捆都掉在了地上：“你、你是那條會攔人的蛇妖？”白蛇虛弱地點點頭，
聲音細(xì)若游絲：“我、我被卡住了，快撐不住了…… 你救救我，
我絕不害你……”樵夫猶豫了，村里老人說過，這條蛇妖很古怪，總攔著人比試，
誰也不知道它安的什么心?？伤粗咨吣歉笨蓱z的樣子，鱗片都失去了光澤，
金瞳里滿是無助，又有點不忍心 —— 再怎么說，也是條性命?！澳阏娴牟缓ξ?？
” 樵夫小心翼翼地問。白蛇趕緊點頭：“我不害你，我以后再也不攔著人了，
我錯了……”樵夫咬了咬牙，走了過去。他找來一根結(jié)實的木棍，又在石縫旁邊墊了塊石頭，
小心翼翼地把木棍插進(jìn)石縫里，慢慢撬動。石縫里傳來 “咯吱” 的響聲，
白蛇緊張地盯著尾巴，生怕斷得更厲害?！澳闳讨c！” 樵夫說，使勁一撬，
石縫稍微寬了點。他趕緊伸手，小心翼翼地把那截尾巴取了出來。
白蛇立刻把尾巴接到自己身上，靈氣一動，傷口很快就愈合了，只是鱗片上還留著點劃痕。
“多謝你……” 白蛇站起身，對著樵夫垂首致謝，聲音里滿是感激，“以前是我頑劣，
給大家添了麻煩，以后我一定改過自新?！遍苑蛞娝鼞B(tài)度誠懇，也松了口氣，
從柴捆里取出一個水壺，遞過去：“你渴了吧？喝點水?！卑咨邚埧诤攘藥卓?，
感覺力氣恢復(fù)了些。它看著樵夫，認(rèn)真地說：“恩公，你今日救了我，來日若有難處，
我必舍身相報?！遍苑蛐α诵Γ骸安挥弥x，你以后別再攔著人就行了?！?說完他扛起柴捆，
轉(zhuǎn)身繼續(xù)趕路。白蛇看著樵夫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山道盡頭，才轉(zhuǎn)身鉆進(jìn)了深山。
它要去修行，要變得更好，要兌現(xiàn)自己的承諾。第三章 深山中的 “無名幫手”自那以后，
秦嶺山里就再也沒人見過那條愛比試摔跤的白蛇。它躲進(jìn)了深山深處的一個山洞里，
那里有股天然的靈氣，很適合修行。山洞外有片竹林，還有一條小溪，環(huán)境清幽，
正好讓它靜下心來反省。剛開始修行的時候，白蛇總?cè)滩蛔∠肫鹨郧暗氖拢?/p>
想起自己攔著人的荒唐舉動，心里就很愧疚。它決定要彌補。
既然以前給山民和行人添了麻煩，現(xiàn)在就暗中幫他們一把。這日清晨，白蛇正在山洞里吐納，
忽然聽到遠(yuǎn)處傳來 “哎呀” 一聲驚呼。它趕緊收了功，竄出山洞。順著聲音找去，
它就見一個樵夫腳滑，正往懸崖下掉，手里還抓著一根藤蔓，
藤蔓已經(jīng)開始 “咯吱” 作響。白蛇心里一緊，來不及多想，趕緊調(diào)動靈氣，
讓懸崖邊的幾株老藤快速生長，纏上樵夫的腰。樵夫本來以為自己要完了，
沒想到突然被藤蔓纏住，慢慢落到了地面。他愣了愣，摸了摸腰上的藤蔓，
疑惑道：“這藤怎么突然長這么快？”白蛇躲在樹后，看著樵夫撿起柴捆離開，心里暖暖的。
這是它第一次幫人，感覺比自己玩摔跤有意思多了。從那以后，白蛇就經(jīng)常在山里轉(zhuǎn)悠，
留意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人。有次山里下暴雨，溪水漲了，一個山民的孩子在山里找羊，
不小心掉進(jìn)了小溪里。白蛇正好路過，趕緊用法力在孩子身邊筑起一道水墻，
把孩子托到岸邊，又叼來幾片大荷葉，蓋在孩子身上，免得他著涼。孩子嚇得哭了，
白蛇不敢現(xiàn)身，只能在旁邊用尾巴輕輕拍了拍地面，像是在安慰他。沒過多久，
孩子的爹娘找來了，看到孩子沒事，又驚又喜，趕緊把孩子抱起來。
孩子指著白蛇躲著的方向，說：“有個白白的東西救了我?！?爹娘以為是山神顯靈，
對著那個方向拜了拜，才帶著孩子離開。白蛇看著他們的背影，尾巴輕輕晃了晃，
覺得很開心。還有一次，一群馬幫從山道經(jīng)過，要去山那邊的鎮(zhèn)子送貨。走到半路，
突然遇到了狼群 。七八只狼，眼睛綠油油的，圍著馬幫齜牙咧嘴。馬幫的人雖然拿著刀棍，
可看著狼群也有點慌，畢竟狼多勢眾。白蛇正好在附近的樹上休息，看到這情景，
趕緊調(diào)動靈氣，對著旁邊的一棵枯樹吹了口氣 ?？輼?“咔嚓” 一聲斷了，砸在地上，
發(fā)出很大的響聲。狼群被嚇了一跳，以為有什么危險，趕緊夾著尾巴跑了。馬幫的人愣了愣，
面面相覷：“這樹怎么突然斷了？”“肯定是山神保佑！” 一個年長的馬夫說，
對著四周拜了拜，“多謝山神老爺！”白蛇在樹上看著他們繼續(xù)趕路，心里美滋滋的。
它發(fā)現(xiàn)，幫助別人比自己一個人玩有意思多了?？吹絼e人因為自己的幫忙而平安，
那種開心是摔多少次跤都比不了的。日子一天天過去，白蛇的修為越來越高，也幫了不少人。
有人說在山里看到過一道白光，跟著白光就能找到迷路的路；有人說在遇到危險時，
總會有怪事發(fā)生，幫他們化險為夷；還有人說在山里撿到過草藥，正好是自己需要的，
像是有人特意放在那里的。但沒人知道，這些 “怪事” 都是那條曾經(jīng)頑劣的白蛇做的。
有一次，白蛇在山里轉(zhuǎn)悠，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當(dāng)年救它的那個樵夫！
只是樵夫已經(jīng)老了，頭發(fā)白了大半，背也有點駝，還是背著一捆柴，走得很慢，
時不時還咳嗽幾聲。白蛇心里一緊，趕緊躲到樹后。它看著樵夫走到一塊石頭旁，放下柴捆，
坐在石頭上喘氣，咳嗽得更厲害了。白蛇想起山里有種草藥叫 “潤肺草”，正好能治咳嗽，
就趕緊鉆進(jìn)草叢里，找了幾株潤肺草，用尾巴卷著，輕輕放在樵夫的柴捆旁邊。
樵夫歇了會兒，準(zhǔn)備拿起柴捆繼續(xù)走，看到了旁邊的潤肺草。他愣了愣，拿起草藥看了看，
疑惑道：“這草藥怎么會在這里？正好我最近咳嗽得厲害……” 他以為是山神可憐他，
對著四周拜了拜，把草藥收好，扛起柴捆慢慢走了。白蛇在樹后看著他的背影，眼睛有點濕。
它知道，樵夫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但它會記住這份恩情，一直記住。
第四章 百年后的 “再遇”時光荏苒，轉(zhuǎn)眼就過了一百年。白蛇的修為越來越高，
已經(jīng)能化為人形了。只是它的身體還是很特殊，稍微不小心就會摔碎，需要重新拼接。
它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 “柳青璇”，因為它喜歡山里的柳樹，也喜歡璇玉般的顏色。
這一百年里，白蛇一直在修行，也一直在關(guān)注著當(dāng)年救它的樵夫。它知道樵夫后來娶了妻，
生了孩子，孩子又生了孩子，一家人過得很幸福。樵夫活到了八十歲，無病無災(zāi)地離開了，
白蛇在他墳前放了一束野花，默默守了一夜。又過了幾十年，到了民國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