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處傳來雞鳴聲,清脆而嘹亮。沈硯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走出鏡瓶堂。身后,那座百年老宅在晨光中靜默矗立,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只有那座座鐘,依然在不知疲倦地走著,滴答,滴答,像是在訴說著一個永遠(yuǎn)不會結(jié)束的故事。第八章 銅鏡秘蹤
沈硯的腳步在鏡瓶堂的門檻前頓住時,晨霧正從山坳里漫上來,像一層薄紗裹住了青灰色的瓦檐。他回頭望了眼警車消失的方向,警燈的紅光在霧中漸淡,像極了昨夜祖堂里那抹深褐色的血漬。銅尺在掌心硌得生疼,這才想起自己忘了問最關(guān)鍵的事 —— 真銅鏡到底在哪。
“沈先生?您怎么又回來了?” 老陳的聲音從回廊傳來,他被警員暫時留下看管古宅,藏青色馬褂上還沾著閣樓的木屑。此刻他的腰又佝僂下去,眼神里沒了昨夜的瘋狂,只剩死水般的麻木。
沈硯沒回答,徑直走向祖堂。晨光從雕花窗欞鉆進(jìn)來,在青石板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蓋著白布的尸體已被運走,只留下條案上那面假銅鏡,鏡面蒙了層薄灰,像誰哭紅的眼。他伸手摸了摸條案的木紋,指腹觸到一處細(xì)微的凹陷 —— 昨夜顧文舟擦拭銅鏡時,手肘曾反復(fù)抵在這。
“顧月瑤的房間在哪?” 沈硯突然開口。
老陳愣了愣,引著他往西側(cè)廂房走。走廊的木雕在晨光中顯露出原本的色澤,八仙過海的人物眉眼清晰了些,卻仍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霸卢幮〗阕∽罾锩婺情g,” 老陳的聲音壓得很低,“她父母走后,老爺就把這間房留給她了,說是能看見后山的艾草坡?!?/p>
房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房間里彌漫著淡淡的草藥味,書桌上攤著本翻開的《本草綱目》,書頁間夾著片干枯的艾草。沈硯的目光掃過書架,最上層擺著個青瓷小瓶,和月瑤那天抱著的一模一樣。瓶身貼著張泛黃的紙條,上面是稚嫩的字跡:“娘的藥,每日三服?!?/p>
銅尺突然在抽屜邊緣卡了一下。沈硯拉開抽屜,里面整整齊齊疊著幾件舊衣服,袖口處繡著朵小小的玉蘭花 —— 那是他母親生前最愛的花紋。心臟猛地一縮,他伸手摸向衣服內(nèi)側(cè),指尖觸到個硬邦邦的東西,竟是半塊青銅鏡碎片,邊緣的磕碰痕跡與他口袋里的那片嚴(yán)絲合縫。
“這衣服……” 老陳湊過來,臉色驟變,“是月瑤小姐她娘的,當(dāng)年夫人走的時候,老爺說都燒了……”
沈硯沒聽他說完,轉(zhuǎn)身沖向祖堂。條案上的青瓷瓶、座鐘、假銅鏡,“東平西靜” 的布局在腦海里翻涌。他突然想起月瑤說過的話 ——“爺爺說滿月夜不能讓鐘聲響起”,想起顧墨琛指甲縫里的綠色粉末,想起銅鏡背面的 “宣統(tǒng)三年,正月十五”。
座鐘的玻璃罩還裂著蛛網(wǎng)。沈硯蹲下身,銅尺輕輕撬開鐘擺的外殼,里面的齒輪上沾著些墨綠色的粉末,與顧墨琛指甲縫里的一模一樣。更讓他震驚的是,鐘擺內(nèi)側(cè)貼著張薄紙,上面用紅筆寫著一行字:“玉蘭花開時,鏡在瓶中藏?!?/p>
“玉蘭花開……” 沈硯猛地抬頭,看向條案東側(cè)的青瓷瓶。瓶身上的裂痕在晨光中格外明顯,他伸手握住瓶身,輕輕一旋 ——“咔噠” 一聲,瓶底竟掉了下來,露出里面裹著絲綢的硬物。
是真銅鏡。
鏡面光潔如新,映出沈硯驚愕的臉。背面除了之前看到的篆書,還刻著一幅小小的圖案:一個穿長衫的男人抱著個嬰兒,旁邊站著位繡玉蘭花的女子,下方刻著兩個小字 ——“沈氏”。
“這…… 這怎么會……” 老陳的聲音發(fā)顫,“老爺說這銅鏡是顧家傳家寶,怎么會有沈氏的名字?”
沈硯的手撫過鏡背上的圖案,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記憶突然翻涌上來:那年他才五歲,母親抱著他躲在衣柜里,外面?zhèn)鱽泶善髌扑榈穆曇?,母親把半塊銅鏡塞給他,說 “去找鏡瓶堂的顧家人,他們會幫你”。后來母親就沒了,他被送進(jìn)孤兒院,那半塊銅鏡也在輾轉(zhuǎn)中丟失。
原來,他才是 “鏡歸原主” 里的 “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