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閣的桂花香氣還縈繞在鼻尖,蘇晚將那張民國尋人啟事小心翼翼夾進(jìn)筆記本時,手機(jī)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母親”的名字,她接起電話,母親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嚴(yán)肅:“晚晚,你爸恢復(fù)得差不多了,你趕緊回北京來。我托人給你找了份出版社的工作,下周一面試。”
蘇晚握著手機(jī)的手指緊了緊,余光瞥見陸時衍投來的目光,她下意識地往窗邊挪了挪:“媽,我還想在南方待一陣,還有些事沒處理完?!?/p>
“什么事比你的前途還重要?”母親的聲音陡然拔高,“那個叫陸時衍的,我查過了,家境普通,工作就是修舊書,能給你什么保障?你趕緊回來,別在外面瞎混!”
電話那頭的聲音尖銳,蘇晚忍不住皺起眉,掛斷電話時,轉(zhuǎn)身撞進(jìn)陸時衍擔(dān)憂的眼神里。他剛整理好的古籍散落在桌上,指尖還沾著一點(diǎn)漿糊:“阿姨……不同意我們的事?”
蘇晚點(diǎn)點(diǎn)頭,將手機(jī)塞進(jìn)包里,強(qiáng)裝鎮(zhèn)定:“沒事,我媽就是擔(dān)心我,等她了解你就好了。”話雖如此,心里卻像壓了塊石頭——父親的病、母親的固執(zhí)、南北相隔的距離,這些現(xiàn)實(shí)的阻礙,第一次清晰地橫在她和陸時衍之間。
陸時衍沉默地幫她把筆記本放進(jìn)抽屜,忽然說:“我跟你回北京一趟吧,當(dāng)面跟阿姨解釋清楚?!?/p>
“不行!”蘇晚立刻攔住他,“我媽現(xiàn)在在氣頭上,你去了只會讓她更反感。等我先回去溝通,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p>
那天晚上,兩人坐在拾光閣的窗邊,誰都沒說話。月光透過玻璃灑在桌上的《余溫》樂譜上,林晚秋的字跡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蘇晚忽然想起祖輩當(dāng)年的困境,戰(zhàn)亂、分離,比起他們,自己這點(diǎn)阻礙似乎不算什么,可心里的焦慮卻怎么也壓不下去。
第二天一早,蘇晚收拾行李準(zhǔn)備回北京時,陸時衍的手機(jī)響了。他接完電話,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工作室……資金鏈斷了,合作方突然撤資,下個月就要關(guān)門了。”
蘇晚愣住了,她看著陸時衍眼底的紅血絲,突然想起他之前說過,為了修復(fù)那本《詩經(jīng)》,他把大部分積蓄都投進(jìn)了工作室。她從包里拿出銀行卡遞過去:“這里面有我工作攢的五萬塊,你先拿去用?!?/p>
陸時衍卻后退一步,避開了她的手。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里帶著一絲倔強(qiáng):“我不能要你的錢。”
“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還分你的我的?”蘇晚急了,把銀行卡往他手里塞,“工作室是你的心血,不能就這么沒了。”
“這不是錢的問題。”陸時衍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是男人,不能靠女人的錢過日子?!彼雁y行卡推回去,轉(zhuǎn)身走到書架前,背影透著一股固執(zhí)的落寞。
蘇晚看著桌上的銀行卡,心里又氣又急。她知道陸時衍的自尊心強(qiáng),可眼下的情況,哪里還顧得上這些?兩人就這樣僵持著,直到蘇晚不得不趕去車站,氣氛都沒緩和過來。
火車開動時,蘇晚看著窗外漸漸遠(yuǎn)去的小城,陸時衍站在站臺揮手的身影越來越小,她忽然覺得鼻子發(fā)酸。手機(jī)里收到他發(fā)來的消息:“照顧好自己,工作室的事我會想辦法,等你回來?!焙竺鏇]有表情,只有冰冷的文字,像一道無形的墻,隔開了兩人的距離。
回到北京后,蘇晚立刻去出版社面試。面試官對她的履歷很滿意,當(dāng)場就決定錄用她,讓她下周入職。母親得知后,高興地做了一桌子菜,可蘇晚卻怎么也吃不下——她滿腦子都是陸時衍落寞的背影,還有瀕臨倒閉的工作室。
晚上,她偷偷給陸時衍打視頻電話,他接起時,背景是昏暗的工作室,桌上堆著沒修復(fù)完的古籍?!罢业浇鉀Q辦法了嗎?”蘇晚輕聲問。
陸時衍搖搖頭,揉了揉疲憊的眼睛:“我找了很多投資方,都不愿意投古籍修復(fù)這種冷門行業(yè)。不過你別擔(dān)心,我再想想辦法?!彼D了頓,又說,“你好好工作,不用為我操心?!?/p>
視頻里的他臉色憔悴,眼底的紅血絲清晰可見。蘇晚心里一陣心疼,卻又無能為力——她剛?cè)肼?,根本幫不上什么忙。掛了電話,她看著窗外的北京夜景,高樓林立,燈火輝煌,可這里沒有拾光閣的墨香,沒有桂花的甜香,更沒有陸時衍的身影。
一周后,蘇晚正式入職出版社。工作很忙碌,每天要處理大量的稿件,可她總是忍不住走神,想起在南方小城和陸時衍一起尋找線索的日子。她試圖聯(lián)系陸時衍,可他要么不接電話,要么只回復(fù)寥寥幾句,語氣越來越冷淡。
母親看出了她的心思,語重心長地勸她:“晚晚,我知道你喜歡他,可愛情不能當(dāng)飯吃。你看你現(xiàn)在的工作多好,穩(wěn)定、體面,跟他在一起,你只會受苦。”
蘇晚沒有反駁,心里卻越來越迷茫。她看著桌上的筆記本,里面夾著祖輩的照片和樂譜,忽然想起林晚秋在戰(zhàn)亂中堅守愛情的模樣。她咬了咬牙,做出了一個決定——她要回南方,和陸時衍一起面對困難。
她遞交了辭職信,母親氣得幾天沒理她。收拾行李時,她翻出陸時衍給她畫的小城地圖,指尖撫過“拾光閣”三個字,心里忽然變得堅定。她給陸時衍發(fā)了一條消息:“我辭職了,明天回南方,我們一起想辦法。”
這次,陸時衍很快回復(fù)了,只有兩個字:“別來。”
蘇晚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盯著屏幕上的兩個字,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她不明白,陸時衍為什么要推開她?難道在他心里,自尊心比他們的感情還重要?
第二天,蘇晚還是買了回南方的火車票。她坐在火車上,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心里既忐忑又期待。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會是什么,可她知道,她不能放棄——為了祖輩的故事,為了她和陸時衍的愛情,她必須勇敢一次。
火車到站時,天空下起了小雨。蘇晚走出車站,沒有看到陸時衍的身影。她拿出手機(jī),想給他打電話,卻看到他發(fā)來的一條消息:“我在工作室等你?!?/p>
蘇晚撐著傘,快步往工作室走去。雨越下越大,打濕了她的頭發(fā)和衣服。走到工作室門口,她推開門,看到陸時衍正坐在桌前修復(fù)古籍,桌上放著她之前給他的那張銀行卡。
“你怎么來了?”陸時衍抬頭看到她,眼神里滿是驚訝。
“我來幫你?!碧K晚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笑著說,“工作室是你的心血,也是我們共同的心血,我不能讓它就這么沒了?!?/p>
陸時衍看著她濕漉漉的模樣,眼眶突然紅了。他站起身,伸手將她拉進(jìn)懷里,聲音哽咽:“對不起,我不該推開你。”
蘇晚靠在他懷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她知道,現(xiàn)實(shí)的阻礙雖然殘酷,但只要他們在一起,就一定能克服。而祖輩的愛情故事,也在無形中給了她力量,讓她相信,只要堅守,就能等到屬于他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