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保安攔在紅毯盡頭,被直播鏡頭掃過,嘲笑像潮水。
四面八方都在催我退開,我卻抬腕看表:“還有四分鐘。”
下一秒,螺旋槳撕裂夜空,權(quán)威老者下機,面對我微躬:“大小姐,家主等您回席?!?/p>
全城彈幕失聲,假千金的笑像碎玻璃。
我被攔在她的婚禮門口。
“外賣口子在后門!”保安抬手,指尖像一堵墻。
我提著黑色電腦包,站在紅毯邊緣,鎂光燈像一陣陣冷雨掃臉。
“不好意思,我不是送外賣的?!蔽艺f。
“不是送外賣你來干嘛?蹭熱度?”助理抱著對講機,濃妝下的冷笑直白,“請柬呢?”
我從包里抽出半張殘破的燙金紙,只有一個角,和“沈”字的半個撇。
直播鏡頭立刻懟上來,彈幕刷出一片“哈哈哈”。
“這也叫請柬?撿垃圾也得挑完整的吧。”
“窮成這樣還來豪門婚禮,社死直播?!?/p>
我把殘角放回去,抬眼看巨幕上的倒計時。
四分鐘。
“讓她退開?!敝頁]手,“別擋住蘇小姐入場鏡頭?!?/p>
我側(cè)身,紅毯像一條鮮紅的河,盡頭是花海和誓言臺。主持人聲音圓潤:“今晚,我們一起見證——”
一輛銀灰色的豪車滑停,車門打開,蘇念踏出,婚紗拖尾像波浪。她看了我一眼,笑容完美而疏離。
“沈硯?”她輕聲,不開麥,只有我聽見。
“來還東西?!蔽一瘟嘶伟?/p>
“別鬧?!彼σ飧?,“你不適合這里。”
保安上前一步:“女士,請配合。”
我退半步,“我等人?!?/p>
“等誰?”
我看表,“還有三分鐘?!?/p>
“你看,她還裝?!敝韷旱吐曇?,卻故意湊近麥克風,“冒充真千金已經(jīng)三年了,還不死心?”
彈幕立刻炸開:“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野生真千金’”“戲真多!”
主持人救場式提高音量:“新娘新郎準備入場——”
禮炮未響,空中忽然有低沉的嗡鳴,像遠雷滾動。
我仰頭。
夜空被一道白光劃開,黑色直升機掠過,風壓把紅毯兩側(cè)的花拱吹得獵獵作響。裙擺被掀起,尖叫四起,直播畫面抖得一片雪花。
“什么情況?!”
“劇組打光嗎?”
“酒店空域誰批的!”
保安本能地護住紅毯中線,我順勢收緊肩帶,站穩(wěn)。
直升機在酒店頂層平臺懸停,一道繩梯刷地落下,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者在隨行的保護下落地。風里,他按住帽檐,快步朝我走來。
人群像被無形的手劃開。
“您哪位?”保安伸手攔。
老者抬起胸牌,冷光一閃,幾個認識的人倒吸一口氣:“程院士?”
彈幕驟停,有人打出長串問號。
程院士走到我面前,微微彎腰,聲音被全場拾音捕捉:“大小姐,家主讓我接您回席?!?/p>
世界安靜了一瞬。
隨后是一片混亂的倒吸氣、跌碎的酒杯、失控的快門聲。
“她、她是——”
“等等,大小姐?哪家大小姐?”
“不會吧這也太假了!”
“直播間別演戲!”
蘇念臉上的笑像被凍結(jié),她下意識看向臺上那個人——新郎,陸湛。
男人眉眼冷峻,薄唇抿直,像一把收鞘的刀。燈光打在他肩頭,他沒有動,只是微不可察地看了我一眼。
我低頭,對程院士笑了笑:“辛苦您跑一趟?!?/p>
“應該的?!彼麄?cè)身,“車在頂層,家主在席間等您?!?/p>
助理回過神,“你、你們別鬧!今天是婚禮!誰給你們的權(quán)限?”
“民航局批復在我桌上?!背淘菏靠匆膊豢此?,“另外,酒店空域由項目組臨時租賃,手續(xù)完整?!?/p>
主持人耳返里亂成一團:“導播,導播,怎么辦?”
我把電腦包拉鏈拉開,露出里面的一疊資料和一個小盒子。
“我說過,我來還東西?!蔽野押凶舆f給程院士,又收回,“不,還是我親自交?!?/p>
“你到底想干嘛?”蘇念終于忍不住,壓著嗓音,“要錢,還是要臉?”
“席次可以讓,名字不需要?!蔽铱粗斑@句話,你應該記得?!?/p>
三年前,祠堂門口,她踩著我的名字進門。
保安隊長從耳機里接到指令,走過來,汗從鬢角滑下:“女士,董事會請您入席?!?/p>
“董事會請她?”助理嗓子發(fā)尖,“她算哪根蔥!”
“沈家請的是沈家人。”保安隊長這次看著我,神情復雜。
我把殘破的請柬角再次掏出來,平平地放在紅毯旁的迎賓臺上:“完整的在他們手里,我只拿走我這一角。”
“硯硯?!背淘菏康姆Q呼極自然,“時間到了?!?/p>
倒計時歸零的那一秒,禮炮按下又被強行撤回,音樂切掉,麥克風里傳來嘈雜。
我邁過紅毯邊緣,沒有踩上中心線。
蘇念突然伸手拽住我的手腕,指尖冷得像冰:“你別進來!”
我回頭看她。
她的眼里有我熟悉的恐懼——那是被真相追上的恐懼。
“我不會搶你的婚禮。”我一字一頓,“我只拿回我的名字?!?/p>
“你的名字?”她笑意崩裂,“你早就被趕出去了,你有什么資格——”
“資格?”我抬手,指向空中的黑影,“他們給的,法律給的,時間給的?!?/p>
“別演了!”有人叫,“熱搜買得挺貴吧!”
“公眾不是法庭?!蔽覀?cè)頭對著最近的一臺機位,“但真相比熱搜更硬?!?/p>
陸湛終于從臺階上走下兩步,站在光與影之間,他的目光很冷也很穩(wěn):“婚禮繼續(xù)?!?/p>
他像是在對所有人說,又像只對我說。
我對他點頭:“恭喜?!?/p>
他看了看我身邊的程院士,又看了看我手里的包,薄唇微動,什么也沒說。
程院士輕咳一聲,抬手,背后跟著幾位西裝筆挺的長輩。最前面的那位,鬢角全白,目光沉沉。
“老先生?!庇腥梭@呼。
沈家家主到了。
他沒有看新娘新郎,也沒有看直播鏡頭,只看我,停在我面前三步遠,聲音穿過所有噪音:“全場——起立?!?/p>
“迎真正的沈家人入席。”
紅毯盡頭,花海在燈下顫了一下。
我聽見一片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像潮水退去。
我也聽見自己心里某一塊沉重的石頭,在這句話落下時,輕輕裂開了一道縫。
我抬腳,第一次踏上那條中心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