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那日,我的丈夫蕭絕一手執(zhí)劍屠我子民,一手摟著我那嬌弱皇妹。 他笑問我:“亡國公主與青樓妓子,你覺得有何不同?” 我跳下城墻那刻,他卻瘋了。 三年后,我以故國遺孤身份歸來,身旁站著敬我如神的北境之王。 蕭絕紅著眼問我:“憑什么他可以?” 我笑著撫過皇妹的臉頰:“陛下曾說,亡國公主不如妓。” “現(xiàn)在,我只要你的江山和——她的命。”
皇城在燒。
濃煙滾滾,直嗆入口鼻,混雜著血腥和焦糊的氣味,成了大燕最后一道催命的符咒。朱雀長街再不見往日繁華,尸骸枕藉,玄甲軍的鐵蹄踏碎瓊樓玉宇,也踏碎了一百八十年慕容氏的風流。
宮墻之上,慕容昭穿著一身早已被血和塵染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嫁衣,那是三年前她嫁給蕭絕時,舉國最好的繡娘以金線繡就的鸞鳳和鳴。而今,鸞鳳折翼,和鳴成殤。
她看著那個人。
她的夫君,大燕的驃騎大將軍蕭絕。他曾在這宮墻下握著她的手,指天誓曰:“阿昭,臣此一生,定護陛下與公主,護大燕山河永固?!?/p>
此刻,他玄甲染血,手中那柄曾為她摘下最高枝頭海棠的龍泉劍,正滴滴答答,淌著她子民的血。而他另一只手,緊緊摟著她那柔弱無骨的皇妹,慕容婉。婉皇妹今日竟也穿著一身紅,薄紗輕透,眼尾飛紅,依偎在蕭絕懷里,楚楚可憐,與這煉獄景象格格不入,又奇異地融合。
他擁著她,一步步踏過玉階,踏過她族人的血,來到她面前。
蕭絕笑了,那是勝利者俯瞰螻蟻的倨傲,帶著一絲殘忍的玩味。他目光掃過慕容昭破碎的嫁衣,掃過她蒼白卻依舊挺直的脊梁。
“亡國公主,”他開口,聲音淬著冰碴,砸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與青樓妓子,你覺得有何不同?”
風嗚咽著穿過破敗的宮闕,卷起灰燼。慕容婉在他懷里幾不可察地一顫,愈發(fā)偎緊了他,眼角卻似有若無地瞟向慕容昭,一絲快意掩在驚懼之下。
慕容昭沒看慕容婉。她只是看著蕭絕,仿佛要穿透那雙曾盛滿星辰大海,如今只余寒冰與野心的眸子,看清里面是否還有一絲一毫過去的痕跡。
沒有了。
也好。
她忽然也笑了,極淡,像即將燃盡的灰燼里最后一點微光。她一步步退向城墻邊緣,獵獵的風吹起她凌亂的發(fā)絲和破損的衣袂,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她帶走。
“蕭絕,”她的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不同之處在于……妓子承歡,為活命。”
她仰起頭,身后是萬丈虛空,滾滾濃煙映在她澄澈的眼底,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決絕。
“而公主,可以選擇不活。”
話音未落,那抹殘破的紅,如同一片被狂風撕下的蝶翼,決絕地墜下——墜下那一片燒紅的江山。
“阿昭——!”
蕭絕臉上的玩味和冰冷瞬間碎裂,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幾乎是本能,他猛地推開慕容婉,瘋了一樣撲向城墻邊緣!
他的手徒勞地抓過虛空,只撈到一縷帶著她殘存氣息的風。他眼睜睜看著那點紅色急速下墜,消失在濃煙與火光之中。
那一刻,他胸腔里某個地方像是被硬生生剜去,痛得他眼前一黑,喉嚨里涌上腥甜。
“找——!給我把她找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他扒著墻垛,指甲崩裂出血,嘶吼聲撕心裂肺,震蕩在皇城之上,卻很快被更多的喊殺聲和哭嚎吞沒。
慕容婉被他推得踉蹌倒地,手掌擦破,滲出血珠。她看著他失控的背影,眼中的柔弱怯懦漸漸被難以置信的嫉恨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