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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心證:東京記憶回廊 蕪聊 25081 字 2025-08-31 06: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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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敲打著黑色洋傘的聲音,單調(diào)而壓抑,像是無數(shù)細小的錘子敲在心上。

上野葵站在墓碑前,看著雨水順著“森下千夏”那幾個刻字蜿蜒流下,仿佛石頭也在哭泣。她握緊傘柄,指節(jié)發(fā)白。東京都立多摩陵園的葬禮儀式已經(jīng)結(jié)束,大部分吊唁者早已離去,只剩下幾個千夏的親屬還在不遠處低聲啜泣。

“怎么會這樣……”葵喃喃自語,聲音被雨聲吞沒。一個月前還和她在新宿街頭笑著分享可麗餅的千夏,如今只剩下一壇骨灰。警方說是跳樓自殺,公司出具的證明也毫無破綻,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那個總是充滿活力的千夏會選擇這樣的結(jié)局。

“上野小姐?”一個低沉男聲從身后傳來。

葵轉(zhuǎn)身,看見一位五十歲左右、穿著深色西裝的男人。他撐著一把黑色長柄傘,站姿筆挺得像棵老松,臉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眼睛銳利而克制。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前那枚銀色徽章——京浜電機的標志,千夏生前工作的公司。

“我是高橋信彥,森下小姐生前參與項目的負責人。”他微微鞠躬,動作標準得像是從禮儀手冊里直接復制出來的。“請節(jié)哀順變。”

葵回禮,心里卻泛起疑惑。千夏很少提及工作具體內(nèi)容,只說過參與了一個“很有意思但需要保密”的項目。這位高橋博士為何特意來找她?

“我知道這很冒昧,”高橋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耳語,“但森下小姐生前曾提到,您是她在東京最信任的人?!彼麖奈餮b內(nèi)袋取出一個小巧的銀色金屬盒,約拇指大小,表面沒有任何標識。“這是她在項目中留下的……一些數(shù)據(jù)。按照協(xié)議本應銷毀,但我認為或許應該交給您。”

葵沒有接,只是盯著那個小盒子?!斑@是什么?”

“一種情感記憶的數(shù)字化記錄。”高橋選擇著措辭,每個字都像是經(jīng)過精密測量?!吧滦〗闶侵驹刚咧弧_@里面是她部分記憶片段的情感映射,不是完整的記憶,更像是……情緒的回聲。”

雨忽然變大,敲打傘面的聲音幾乎淹沒了高橋的話??械揭魂嚭忭樦棺蹬郎蟻怼?/p>

“為什么給我?為什么不交給她的家人?”

高橋的嘴角微微抽動,這是他從出現(xiàn)以來第一個近乎人類的表情?!肮俜接涗浿校@部分數(shù)據(jù)不存在。我交給您是因為...”他停頓片刻,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因為森下小姐的最后一次記錄有些異常。而我,或許出于某種不負責任的感傷,認為有人應該知道。”

“異常?”葵的心跳加速,“和她的死有關嗎?”

“我不確定。”高橋終于抬起頭,直視她的眼睛,“讀取它需要特殊設備,我可以提供,但必須警告您:窺探他人的心,尤其是逝者可能不愿示人的部分,是危險的。一旦看了,就無法回頭?!?/p>

葵的目光越過髙橋,望向千夏的墓碑。她們曾是大學室友,一起擠在六疊大小的公寓里熬夜畫設計稿,分享彼此最秘密的夢想和恐懼。千夏總是笑著說葵是“不會讀空氣的關西人”,而她自己則太擅長掩飾真實情緒,連最好的朋友有時都看不出她的疲憊。

如今那片墓碑冰冷而沉默,再也無法訴說真相。

“我需要怎么做?”葵聽見自己問,聲音陌生而堅定。

高橋遞過金屬盒和一個小巧的USB接口設備?!斑@是臨時讀取器,只能用一次,數(shù)據(jù)就會自動銷毀。請務必在私人空間中使用,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來源?!彼氖种冈诮唤訒r微微顫抖,幾乎難以察覺。“記住,上野小姐,有些門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了?!?/p>

他再次鞠躬,然后轉(zhuǎn)身離開,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葵攥緊手中的金屬盒,它冰冷得不像金屬,反而像是某種生物的鱗片。

當晚,葵坐在她狹小的公寓里,盯著桌上的讀取設備。窗外是新宿的霓虹燈海,那些炫目的廣告牌宣傳著最新款的智能手機和虛擬偶像,卻照不亮她心中的不安。

千夏的最后一條信息還留在她的手機里:“最近項目壓力好大,但超有意思!下周一起吃飯吧,有事想和你商量~”后面跟著三個笑臉表情。那之后第三天,她就從公司研發(fā)大樓的頂樓墜落。

警方調(diào)查報告簡潔冷酷:工作壓力導致抑郁,自殺。公司發(fā)表哀悼聲明,贊揚森下千夏是“敬業(yè)優(yōu)秀的員工”,并表示將加強員工心理健康關懷。一切完美得令人窒息。

葵拿起那個銀色金屬盒,它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高橋博士的警告在耳邊回響,但千夏最后短信中那個欲言又止的“有事商量”更讓她無法安寧。

她插上設備,電腦屏幕突然亮起,顯示出一個簡潔的界面:情感記憶回放系統(tǒng) ver.2.3。沒有公司標識,沒有版權信息,像是某種幽靈軟件。

深吸一口氣,葵戴上了連接的頭戴設備。

瞬間,世界崩塌重組。

她不再是上野葵,而是變成了森下千夏。

***

視野模糊了一瞬,然后聚焦在天花板的LED燈板上。那是京浜電機研發(fā)部的天花板,千夏曾拍給她看過。一陣強烈的疲憊感襲來,不是身體上的,而是某種更深層的倦怠——連續(xù)加班第四天,大腦像是被榨干的檸檬。

“森下,第三組數(shù)據(jù)出來了嗎?”一個男聲從右側(cè)傳來,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轉(zhuǎn)頭看見山田課長那張永遠皺著眉的臉。真奇怪,千夏的記憶里,山田課長的形象像是低分辨率圖片,邊緣模糊不清,但他的聲音卻異常清晰。

“馬上就好,課長?!甭犚娗牡穆曇魪淖约骸唬瑥那牡暮韲道锇l(fā)出,語調(diào)輕快得不真實,與身體感受到的沉重疲憊形成詭異對比。

“項目截止日提前了,總部希望月底能看到初步成果。”山田課長的聲音像是機械合成,“今晚能留下來嗎?大家的士氣很重要?!?/p>

一陣微弱的憤怒混合著無奈的情緒涌上來,但千夏的聲音依然明快:“當然可以,課長!我會和大家一起努力的!”

課長滿意地點頭離開。當他轉(zhuǎn)身時,千夏的視線不自覺落在他后頸處——那里有一小塊皮膚不太自然,像是極薄的電子紋路一閃而過。眨眼后再看,又消失了。

是太累了嗎?千夏揉了揉太陽穴,這個動作帶來一陣眩暈感。視野邊緣出現(xiàn)細微的噪點,像是老式電視信號不良時的雪花。

“又讓你加班?”同事美香湊過來低聲問,她的形象清晰多了,臉上帶著真實的擔憂,“你臉色不好,千夏ちゃん?!?/p>

“大丈夫,大丈夫!”千夏笑著說,但葵能感受到那個笑容背后的重量,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壓在千夏的肩膀上。“項目重要嘛。”

“可是...”美香欲言又止,瞥了眼四周后才更壓低聲音,“你聽說測試部小野的事了嗎?上周突然辭職了,連告別會都沒開。有人看見他最后那天被保安帶出去,狀態(tài)很奇怪...”

一陣寒意穿過千夏的脊柱,葵也能感覺到那種冰冷的恐懼。但千夏只是搖搖頭:“肯定是謠言啦。我要去送數(shù)據(jù)了,回頭聊!”

轉(zhuǎn)身走向?qū)嶒炇液诵膮^(qū)的路上,千夏的視線不時飄向走廊窗戶。窗外是東京的黃昏,夕陽在高層建筑間沉沒,玻璃幕墻反射著血紅色的光。某種難以名狀的渴望在千夏心中升起——渴望自由,渴望走出這座金屬與玻璃的牢籠。

實驗室的門滑開,里面冷得讓人起雞皮疙瘩。高橋博士站在主控制臺前,背對著門口。千夏的呼吸微微加快,一種混合敬畏與不安的情緒涌現(xiàn)。

“博士,第三組數(shù)據(jù)。”千夏說,聲音比平時稍緊。

高橋轉(zhuǎn)身,他的形象在記憶中異常清晰,連金絲眼鏡框上的細微劃痕都看得見。但他的眼睛深處有什么東西讓千夏——和通過她感受一切的葵——感到不安。某種過于冷靜的觀察感,不像人類的眼神。

“辛苦了,森下君?!彼舆^數(shù)據(jù)板,手指無意間觸碰到千夏的手。一瞬間,某種奇怪的圖像閃入腦海:扭曲的實驗室、閃爍的警報燈、無聲尖叫的臉...隨即消失不見。

高橋似乎沒有察覺任何異常,只是微微一笑:“你是我們最敏銳的研究員之一,知道這個項目的重要性。人類記憶的情感維度從未被如此精確映射過。”

“是的,博士?!鼻狞c頭,但葵能感覺到她內(nèi)心的動搖——某種逐漸擴大的認知裂縫,介于公司宣傳的美好愿景與她實際感受到的不安之間。

離開實驗室時,千夏的視線被走廊盡頭一扇標有“未經(jīng)授權禁止入內(nèi)”的門吸引。門微微開著一條縫,里面?zhèn)鞒龅统恋奈宋寺暋Kq豫了一下,向那扇門走去...

突然,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視野扭曲變形,耳邊響起尖銳的鳴叫聲。葵猛地摘掉頭戴設備,喘著氣回到現(xiàn)實世界。

她還在自己的公寓里,電腦屏幕顯示“連接中斷”。心跳如鼓,手心全是冷汗。那種頭痛的余波還在她太陽穴跳動,仿佛剛才的經(jīng)歷不只是觀察,而是某種真實的共享。

看向時鐘,只過去了十分鐘,感覺卻像是一小時。

葵顫抖著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那不是簡單的記憶回放,那是重新經(jīng)歷千夏的感受——她的疲憊、她的壓抑、她細微的不安與恐懼。而且有什么地方不對勁,那些視覺異常、一閃而過的奇怪圖像、高橋博士非人的眼神...

她再次看向那個銀色金屬盒。高橋說這只是“情感的回聲”,但這感覺太真實了,真實得可怕。

猶豫片刻,葵再次戴上了設備。

***

這次是夜晚。千夏獨自一人留在辦公室,四周只有電腦散熱扇的低鳴和空調(diào)的嘶嘶聲。一種孤獨感包裹著她,濃重而熟悉——葵意識到這是千夏最近幾個月來的常態(tài)。

屏幕上是復雜的數(shù)據(jù)可視化圖表,但千夏的注意力不在工作上。她正在悄悄訪問一個加密文件夾,標簽寫著“項目鳳凰:非授權人員禁閱”。

心跳加速,千夏的指尖冰涼。每個腳步聲從走廊傳來都會讓她驚跳起來,迅速切換屏幕顯示。

葵通過千夏的眼睛閱讀那些文件,技術術語多得讓她頭暈,但某些短語反復出現(xiàn):“情感提取”、“記憶編輯”、“意識上傳”...還有一個副項目叫做“清道夫協(xié)議”,訪問需要特殊權限。

千夏打開一份實驗日志,記錄著早期志愿者的后續(xù)訪談。第六號志愿者描述了自己自從參與實驗后的噩夢:“就像有人在我的大腦里翻找東西,把不屬于我的念頭塞進來?!钡谑奶栔驹刚呷齻€月后辭職,報告中寫著“情感鈍化,建議觀察”。

一份標注“僅限L4權限”的文件提到“認知重構過程中的不良反應”,但具體細節(jié)被涂黑。

最令人不安的是志愿者合影——千夏也在其中,笑著站在后排——照片底下有個被劃掉的名字:小野良樹。就是美香提到的那個突然辭職的測試員。

千夏的呼吸變得淺快,一種冰冷的恐懼從胃部擴散開來。她快速關閉所有窗口,清空瀏覽歷史,動作熟練得令人心疼。

這時,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這么晚還在努力,森下君。”

千夏猛地轉(zhuǎn)身,心臟幾乎跳出喉嚨。高橋博士站在門口,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他的表情平靜,但眼神深處有什么東西讓千夏僵在原地。

“博、博士!我只是想核對一些數(shù)據(jù)...”千夏的聲音繃得太緊,幾乎要斷裂。

高橋緩緩走進來,腳步聲在寂靜的辦公室里異常響亮。“我欣賞你的奉獻精神。”他說,聲音太溫和了,反而令人不安,“但有些領域最好留給更高級別的研究人員。為了你的...心理健康著想。”

他停在了千夏身邊,一只手放在她的椅背上。千夏努力保持正常呼吸,但葵能感覺到她脈搏的狂跳。

“我知道項目很重要,博士。我只是想幫忙。”千夏說,聲音稍微穩(wěn)定了些。

高橋凝視著她,長時間的沉默讓人難以忍受。終于,他微笑起來,但那笑容沒有到達眼睛:“當然。你是我們最寶貴的成員之一,森下君。回家休息吧,你看起來累了。”

千夏點頭,匆忙收拾東西離開。直到走進電梯,她的手指還在微微顫抖。

但在恐懼之下,葵能感覺到另一種情緒在千夏心中生長:堅定的決心。就像她已經(jīng)看到了太多,無法回頭,只能前進找出真相。

電梯下降時,千夏從包里拿出一次性手機,快速打字??ㄟ^她的眼睛看清了收件人——那是她自己的郵箱地址——和信息內(nèi)容:

“葵ちゃん,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項目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它可能危——”

信息在這里中斷,因為電梯到達一樓。千夏迅速刪除草稿,收起手機,深吸一口氣走出電梯,臉上重新掛上那個無懈可擊的職場笑容。

但就在她穿過大廳時,視線不經(jīng)意間瞥見了安全監(jiān)控屏幕。在一閃而過的畫面中,高橋博士站在他辦公室的窗前,正拿著手機說話,表情嚴肅。而另一個畫面顯示,地下車庫的出口處停著一輛黑色廂型車,旁邊站著兩個穿保安制服的男子。

千夏的腳步微微遲疑,然后繼續(xù)向前走去,步伐比剛才稍快。

走向地鐵站的路上,東京的夜空無星,只有霓虹燈的光污染籠罩一切。千夏的情緒混合著恐懼、困惑,還有一絲奇異的興奮——就像她即將揭開某個巨大秘密的一角。

她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京浜電機大樓。那座玻璃與鋼鐵的巨塔在夜色中聳立,無數(shù)窗戶依然亮著燈,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的復眼。

“何でああなっているんだ?”千夏低聲自語,聲音幾乎被街頭的噪音淹沒?!斑@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震動。收到新郵件的提示,發(fā)件人是匿名賬戶,主題只有一個詞:“警告”。

千夏點開郵件,里面只有一行字:“他們知道你在看??炫堋!?/p>

恐慌瞬間炸開。千夏猛地抬頭環(huán)顧四周,街道突然顯得充滿威脅。每個行人都像是監(jiān)視者,每輛經(jīng)過的車都可能藏著危險。

她開始快步行走,然后幾乎是奔跑起來,高跟鞋敲擊人行道的聲音像是急促的警報。恐懼如此強烈,以至于葵在回憶中也感到呼吸困難,心臟疼痛。

轉(zhuǎn)過一個街角時,千夏的視線被某樣東西吸引:一家小咖啡館的櫥窗里,電視正在播放新聞。畫面顯示著一處火災現(xiàn)場,記者說著“疑似燃氣爆炸”和“無人生還”之類的詞。但千夏注意到的不是這個,而是畫面一角閃過的地址——那是測試員小野家的街區(qū)。

一瞬間,所有碎片拼湊起來:小野的突然消失、被涂黑的報告、那份“清道夫協(xié)議”、還有現(xiàn)在的警告郵件...

千夏僵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芨惺艿剿丝痰念I悟帶來的沖擊:這不是普通的研究項目,而小野也不是簡單辭職。任何威脅到項目秘密的人都會消失。

她顫抖著手拿出手機,似乎想打電話給誰,但猶豫了。最終,她只是快步走向地鐵站,不時回頭張望,每個影子都讓她驚懼。

在地鐵列車的擁擠人群中,千夏緊緊抓著扶手,指節(jié)發(fā)白。她眼神空洞地盯著窗外飛馳的黑暗隧道,內(nèi)心的恐懼逐漸被某種決心取代。

“やらなければ?!彼吐曌哉Z,聲音幾乎聽不見,“我必須這么做。”

葵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仿佛正在目睹好友走向命運的時刻,卻無力阻止。她想大喊告訴千夏別回去,找地方躲起來,聯(lián)系記者...但這一切只是過去的回聲,無法改變。

列車到站,千夏隨著人流走出車廂。她的步伐現(xiàn)在堅定多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戴上了一張無面面具。

走出地鐵站,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走進了一家便利店。在最里面的貨架前,她確認沒人注意后,悄悄從雜志架后摸出一個小東西塞進口袋——一把鑰匙?葵沒能看清。

然后是回家的路,每一步都測量得精確無誤。公寓樓下的街道異常安靜,幾乎沒有行人。千夏抬頭看向自己的窗戶,黑暗無光。

她站在公寓樓入口處,猶豫了一瞬間。然后,像是下定了決心,她轉(zhuǎn)身走向街角的郵局,而不是直接進入公寓樓。

在郵局的自助儲物區(qū),千夏用那把便利店的鑰匙打開了一個小箱子。里面只有一個厚厚的信封。她迅速取出信封塞進包里,銷毀鑰匙,然后離開。

回到公寓樓下時,她的表情變了??謶秩栽冢灰环N急迫的決心覆蓋。她拿出手機快速打字,這次是給葵發(fā)信息:

“明日會いたい、大事な話がある。六本木のあのカフェで7時どう?”(明天想見你,有重要的事說。六本木那家咖啡館七點怎么樣?)

點擊發(fā)送后,她似乎松了一口氣,但緊張感依然存在。

進入公寓大樓,電梯上升的過程異常緩慢。千夏盯著樓層數(shù)字變化,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背包袋。

走出電梯,走廊空無一人,只有節(jié)能燈發(fā)出輕微的嗡嗡聲。千夏走向自己的房門,拿出鑰匙...

突然,她僵住了。門把手上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劃痕,像是被人用特殊工具動過。

千夏緩緩后退一步,呼吸停止。她的目光掃視走廊,然后定格在自己門下的縫隙——里面似乎有極微弱的光線一閃而過。

有人在她房間里。

毫不猶豫,千夏轉(zhuǎn)身輕輕走向緊急通道。她沒有跑,而是盡可能安靜地移動,像是怕驚動什么。

但就在她推開安全門的那一刻,一個身影從樓梯上方出現(xiàn)。穿著黑色西裝,面容被陰影遮掩。

“森下千夏さん?”那人的聲音平靜得不帶任何感情,“高橋博士想見你。有關項目的一些...緊急事項。”

千夏猛地后退,卻撞上了另一個人。不知何時,身后也出現(xiàn)了兩個男子, blocking her retreat.

“我不會跟你們?nèi)サ摹!鼻恼f,聲音出乎意料地穩(wěn)定,“我知道小野發(fā)生了什么事?!?/p>

“你誤會了?!鼻懊婺侨苏f,向前邁進一步,“我們只是需要你的合作?!?/p>

千夏突然做出驚人舉動——她猛地將背包扔向那人,趁機向下狂奔。腳步聲在樓梯間回蕩如雷鳴。

“止まれ!”喊聲從身后傳來,但千夏沒有停歇。

她沖出樓梯間來到地下車庫,拼命奔跑 between parked cars. 身后的腳步聲緊追不舍。

就在快要到達出口時,一輛黑色廂型車突然出現(xiàn),擋住去路。車門滑開,更多人影出現(xiàn)。

千夏被困住了,前后都有追兵。她的恐慌幾乎實質(zhì)化,讓葵也感到窒息般的恐懼。

但就在這時,千夏做了個奇怪的動作——她迅速從口袋里掏出那個信封,塞進一輛停著的汽車底盤下,動作流暢得像是排練過無數(shù)次。

然后她站起身,面對追來的人,表情突然變得異常平靜。

“私は何も言いません。”她說,聲音清晰而堅定,“我什么都不會說。”

高橋博士從廂型車中走出,表情遺憾:“很遺憾你做出這個選擇,森下君。你曾是我們最明亮的希望?!?/p>

他示意手下上前。千夏沒有反抗,任由他們將她帶上車。在被推入車廂前的那一刻,她回頭看了一眼藏信封的地方,眼神復雜——恐懼中帶著一絲希望。

車門關閉,黑暗吞沒了一切。

***

葵猛地摘下頭戴設備,喘著氣,渾身被冷汗?jié)裢浮Q矍暗墓⑹煜び帜吧?,仿佛千夏的記憶殘影還重疊在現(xiàn)實中。

她顫抖著手拿起手機,翻到一個月前的信息記錄。千夏確實發(fā)來了那條明天見面的信息,但第二天早上就傳來了她的死訊。公司給出的說法是“工作時間意外墜落”,但監(jiān)控故障,沒有記錄。

現(xiàn)在葵知道了真相。千夏不是自殺,她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某個可怕的秘密而被滅口。那個藏在車底盤下的信封,里面可能就有答案。

但還有一個更可怕的問題:高橋博士為什么要把這段記憶交給她?是愧疚?是警告?還是某種陷阱?

葵看向窗外,東京的夜空被霓虹燈染成橙紅色,不再美麗,反而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的血管網(wǎng)絡。在這座城市的某個地方,千夏用生命保護的秘密正等待被發(fā)現(xiàn)。

而她現(xiàn)在成了這個秘密的繼承人,無論愿不愿意。

手機突然震動,未知號碼發(fā)來信息:“記憶是否如我所言?請小心,上野小姐,你不是唯一在看的人?!?/p>

葵感到一陣寒意。她被人監(jiān)視著,而游戲才剛剛開始。

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在上野葵臉上,那條未知號碼的信息像蛇一樣盤踞在視線中央:“記憶是否如我所言?請小心,上野小姐,你不是唯一在看的人。”

心臟猛地一縮,她幾乎把手機扔出去。

不是唯一在看的人。

葵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沖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撥開百葉窗的一條縫隙。樓下街道空無一人,只有自動販賣機的熒光寂寞地亮著。一輛黑色豐田世紀緩緩駛過,車速慢得可疑,但最終消失在了拐角處。

是心理作用嗎?還是真的被監(jiān)視了?

她環(huán)顧自己這間六疊大小的公寓,突然覺得每一件家具都可疑起來。千夏的記憶體驗太過真實,那些被追蹤的恐懼此刻正沿著她的脊椎爬行。高橋信彥給她這個記憶芯片,絕對不只是“出于感傷”。

葵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重新坐回電腦前,盯著那個已經(jīng)顯示“數(shù)據(jù)已銷毀”的讀取軟件界面。千夏的記憶消失了,但那種感覺——那些細微的異常,那些被隱藏的恐懼——已經(jīng)深深烙在她的意識里。

還有那個信封。千夏在最后時刻藏在某輛車底下的信封。

“地下車庫...”葵喃喃自語。千夏工作的京浜電機研發(fā)中心位于六本木,那棟樓的地下車庫。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她必須趕在有人發(fā)現(xiàn)之前找到它。

三十分鐘后,葵站在六本木三丁目的一棟摩天樓前。京浜電機的標識在夜色中發(fā)出冷藍色的光,像是某種深海生物的眼睛。大樓大部分窗戶已經(jīng)黑暗,只有幾個樓層還亮著燈——包括她記憶中千夏實驗室所在的那一層。

保安亭亮著燈,一個穿制服的守衛(wèi)正在看監(jiān)控屏幕。正門是行不通的。

葵繞到大樓后方,那里有一個貨運入口和停車場出口。正如她記憶中千夏逃跑的路線一樣。她的心跳加速,既害怕又有一種奇怪的興奮感——她正在踏著千夏最后的足跡前進。

地下車庫的出口欄桿抬起,一輛車緩緩駛出。機會來了。葵壓低帽檐,趁欄桿還未落下的瞬間快速溜了進去,躲在一根承重柱后面。

車庫很大,彌漫著汽油和橡膠的氣味。燈光昏暗,攝像頭隨處可見??鶕?jù)記憶中的畫面尋找著——千夏當時是從B區(qū)電梯間跑出來的,然后向左拐...

她小心翼翼地前進,盡量避開攝像頭視野。終于,她找到了那個區(qū)域:一排排高級轎車安靜地停放著,與記憶中千夏被圍堵的場景重合。

現(xiàn)在的問題是:千夏把信封塞在了哪輛車的底盤下?

葵蹲下身,開始逐一檢查每輛車的底盤?;覊m和油污弄臟了她的手指,但她毫不在意。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遠處傳來電梯到達的“?!甭暎s緊躲到一輛SUV后面。

兩個穿著公司制服的男人走過,聊著昨天的棒球比賽。等他們走遠,葵繼續(xù)搜索。

第十五輛車——一輛黑色的雷克薩斯SUV——底盤下有一個不太明顯的凸起??男奶┝艘慌摹K肯律?,伸手摸索,指尖觸到一個用防水膠帶固定的扁平包裹。

就是它!

她小心翼翼地取下包裹,塞進外套內(nèi)袋,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腳步聲靠近。

“誰在那里?”一個保安的聲音在空曠的車庫回蕩。

葵屏住呼吸,蜷縮在車后。手電筒的光束掃過她剛才所在的位置。

“監(jiān)控顯示B區(qū)有異常移動,檢查一下?!北0驳膶χv機發(fā)出沙啞的聲音。

光束越來越近。葵的心跳如擂鼓,千夏被追捕的恐懼此刻無比真實。她悄悄向后移動,試圖從另一排車后溜走。

“站住!”保安發(fā)現(xiàn)了她,腳步聲加快。

葵不再隱藏,拔腿就跑。她在車叢中穿梭,像一只被追捕的動物。身后的腳步聲和喊聲越來越近。

拐過一個彎,她突然看到一個標著“機械室”的小門虛掩著。毫不猶豫,她閃身進去,輕輕關上門,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門外,保安的腳步聲跑過,逐漸遠去。

葵靠在墻上喘氣,黑暗中只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等到呼吸平穩(wěn),她才拿出手機照明。這是一個布滿管道和閥門的狹窄空間,看起來很少人進來。

她掏出那個用防水材料包裹的信封,手指微微顫抖。千夏用生命保護的東西,就在里面。

打開包裹,里面是一本普通的黑色筆記本,和一個小巧的U盤。筆記本的扉頁上,千夏熟悉的字跡寫著:“もし私に何かあったら、これを公開してください?!保ㄈ绻页隽耸裁词拢埞_這個)

葵深吸一口氣,翻開筆記本。

前面幾頁是正常的工作筆記和技術草圖,但越往后,內(nèi)容越發(fā)令人不安。千夏詳細記錄了她對“心智鏡像”項目的觀察和疑慮:

“10月15日:第三階段測試后,志愿者佐藤さん報告持續(xù)頭痛和夢境紊亂。高橋博士指示記錄為‘暫時性調(diào)節(jié)反應’...”

“11月3日:意外發(fā)現(xiàn)‘清道夫協(xié)議’的訪問日志。小野さん在辭職前一周曾多次嘗試訪問該協(xié)議,為什么?”

“11月20日:今天的腦部掃描數(shù)據(jù)有明顯異常,但高橋博士要求我刪除這段記錄。他說‘完美比真實更重要’...”

“12月5日:終于突破了權限限制,訪問了‘鳳凰計劃’的核心文件。神啊,他們到底在做什么?這遠遠超出了記憶備份的范疇...”

最后一頁的日期是千夏死亡前兩天,字跡潦草而激動:

“他們不是在記錄記憶,而是在重構它!‘心智鏡像’的真正目的是編輯和控制人類記憶。志愿者出現(xiàn)的副作用不是意外,而是實驗的一部分!小野發(fā)現(xiàn)了真相,所以他們讓他‘辭職’了。我必須告訴什么人,但能信任誰?高橋博士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我尊敬的科學家了,他看起來...不同了。明天我會把這一切告訴葵ちゃん,她是唯一可能相信我的人?!?/p>

葵的雙手顫抖,筆記本幾乎脫手。記憶編輯?控制?這遠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

她打開U盤,里面只有一個視頻文件。點擊播放,出現(xiàn)的是千夏蒼白的面孔。背景似乎是她的公寓,鏡頭不時晃動,像是偷偷拍攝的。

“如果有人在看這個視頻,那么我可能已經(jīng)遭遇不測。”千夏的聲音壓抑而急促,“我沒有瘋,也沒有妄想。京浜電機的‘心智鏡像’項目遠不止他們公開宣稱的記憶備份那么簡單?!?/p>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道:“三周前,我在分析志愿者數(shù)據(jù)時發(fā)現(xiàn)了一種異常模式。所有參與第二階段以上的志愿者都顯示出相似的大腦活動改變——情感反應的鈍化,記憶可信度的下降,以及對特定提示詞的敏感性增加?!?/p>

鏡頭外傳來某種聲響,千夏驚慌地回頭看了一眼,然后更快地繼續(xù)說:“我偷偷比對了項目文檔的不同版本,發(fā)現(xiàn)‘情感影響’和‘行為引導’功能從一開始就被列入了項目目標,但在對外資料中被刪除了?!?/p>

又一陣聲響,這次更近。千夏的聲音開始發(fā)抖:“高橋博士發(fā)現(xiàn)我在調(diào)查,他昨天找我談話,暗示我應該‘休息一下’。但他的眼神...那不是高橋博士,至少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他的右耳后面有一塊皮膚,像是...像是極薄的電子紋路,當我問起時,他變得非常防御。”

視頻中的千夏突然噤聲,驚恐地看向門口。有敲門聲傳來:“森下さん,開門,我們知道你在里面。”

千夏快速對鏡頭說:“他們來了。如果我出事,不是意外,也不是自殺。找出真相,葵,求你了——”

視頻戛然而止。

葵坐在機械室的黑暗中,渾身冰冷。千夏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那份絕望和恐懼幾乎令人窒息。

記憶編輯。行為引導。高橋博士身上奇怪的電子紋路。

這一切聽起來像是瘋狂陰謀論,但葵剛剛親身經(jīng)歷了千夏的記憶,那種真實感不容否認。而且千夏用生命保護了這些證據(jù),她絕不是因為壓力大而產(chǎn)生幻覺。

外面?zhèn)鱽肀0驳膶υ捖暎骸罢也坏剑赡軓耐L口跑了。”“加強出口檢查,我去查看監(jiān)控?!?/p>

葵屏住呼吸。她必須離開這里,但不能被抓住。看著通風管道,她做了一個決定。

半小時后,葵從六個街區(qū)外的一個商業(yè)大樓通風口爬出來,渾身灰塵,但安全逃脫。她攔下一輛出租車,回到自己的公寓。

一路上,她緊緊抱著那個裝有筆記本和U盤的書包,像是抱著千夏最后的遺言。窗外,東京的夜景流淌而過,絢爛卻冷漠。在這座城市的某個地方,有一個能夠編輯人類記憶的項目正在進行,而千夏因為它而死。

回到公寓,葵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所有角落,確認沒有人闖入。然后她拉上所有窗簾,坐在房間中央,重新打開千夏的筆記本。

有一頁引起了她的注意:千夏畫了一個復雜的組織結(jié)構圖,中心是“心智鏡像”項目,但延伸出多個箭頭,指向一些她從未聽過的子項目名稱:“鳳凰計劃”、“回聲協(xié)議”、“清道夫系統(tǒng)”...

還有一個名字被圈出來多次:“Dr. K. Sato”。佐藤博士?項目中有這個人嗎?高橋從未提起過。

葵打開電腦,開始搜索這個名字。幾乎沒有相關信息,只有一個多年前的學術會議出席名單中提到“京浜電機研究所的K. Sato博士”曾做過關于神經(jīng)網(wǎng)絡映射的報告。

她嘗試深度搜索,進入通常不會訪問的網(wǎng)絡層。在一個隱蔽的論壇中,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令人不安的帖子:

“有人聽說過‘鏡像中的幽靈’嗎?我朋友在京浜電機工作,說他們有個項目能讓死人‘說話’,但代價是你的記憶不再是你自己的。他辭職后就像變了個人,現(xiàn)在完全聯(lián)系不上了。標簽:#心智鏡像 #記憶編輯 #小心佐藤”

發(fā)帖時間是三個月前,樓主之后再沒有活躍過。

葵感到一陣寒意。她繼續(xù)搜索,找到了更多碎片信息:一個志愿者家屬的投訴(很快被刪除),一個關于神經(jīng)科技倫理的學術警告,還有一個前員工模糊的匿名訪談,提到“公司不允許談論的項目”和“消失的研究員”。

所有這些碎片拼湊起來,指向一個可怕的真相:千夏是對的,“心智鏡像”遠不止表面看起來那樣簡單。

凌晨三點,葵疲憊但無法入睡。她拿出手機,看著那條未知號碼的信息:“你不是唯一在看的人。”

是誰發(fā)的?是警告還是威脅?如果是高橋的人,為什么提醒她小心?如果不是,那又是誰也在調(diào)查這件事?

她猶豫再三,最終回復了那個號碼:“你是誰?”

幾乎立刻已讀,但幾分鐘后才有回復:“一個不想看到更多人消失的人。你拿到了森下さん留下的東西嗎?”

葵的心跳加速。這個人知道千夏留下了東西,知道她去了車庫。是被監(jiān)視了,還是...

她謹慎地回復:“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p>

“車庫。機械室。筆記本和U盤?!睂Ψ交貜?,“我是小林翔太,記者。森下さん死前聯(lián)系過我,但我沒能及時幫她?!?/p>

記者?千夏聯(lián)系過記者?葵想起來了,在千夏的記憶中,她確實試圖聯(lián)系外界求助。

“怎么證明?”葵回復。

一張照片傳來:千夏和小林翔太在一個咖啡館的合影。千夏笑著舉杯,看起來比最近記憶中的她要輕松許多。照片的Exif信息顯示拍攝于兩個月前。

還有一條信息:“她告訴我,如果她出事,會有一個人來找真相。她說那個人是‘不會讀空氣的關西人’,總是堅持對的事。”

葵的眼眶突然發(fā)熱。千夏預料到了自己的結(jié)局,甚至預料到葵會追查到底。那句“不會讀空氣的關西人”是她們之間的玩笑話,指的是葵在大阪長大的直率性格,總是不懂東京含蓄委婉的那套規(guī)則。

這確實像是千夏會說的話,也是別人不可能知道的細節(jié)。

“你想怎么樣?”葵問。

“見面交換情報。我知道的比你多,你手上的東西比我的新?!毙×只貜停懊魈煜挛缛c,代代木公園露天舞臺旁。一個人來,注意反跟蹤?!?/p>

葵猶豫了。這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唯一的機會。千夏的記憶中充滿了被背叛的恐懼,但她最終還是決定相信某人,把證據(jù)留了下來。

“好?!笨罱K回復,“怎么認出你?”

“我會認出你的。森下さん給我看過照片。”小林回答,“小心,上野さん。京浜電機的眼線無處不在,他們甚至可能不是...正常人。”

不是正常人?什么意思?葵想起千夏視頻中說高橋博士“不同了”,還有他耳后奇怪的電子紋路。

還沒等她追問,小林又發(fā)來最后一條信息:“記住,信任你的眼睛,但別太相信你的記憶。在‘心智鏡像’的世界里,連記憶都是可以偽造的?!?/p>

對話結(jié)束??畔率謾C,感到一陣眩暈。連記憶都可以偽造?那她通過芯片體驗的千夏記憶呢?那些情感和恐懼如此真實,難道也可能是假的?

她重新打開千夏的視頻,暫停在那張蒼白但堅定的面孔上。

“找出真相,葵,求你了——”

千夏最后的懇求在寂靜的房間里回響。無論記憶能否被偽造,千夏的死亡是真實的,她的恐懼是真實的,她留下的證據(jù)是真實的。

葵拿出畫筆和畫紙——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隨著鉛筆在紙上游走,一個面孔逐漸成形:高橋博士的臉,但更加冰冷非人,右耳后方有細微的電路紋路延伸出來。

然后是千夏在記憶中看到的那些一閃而過的圖像:扭曲的實驗室、閃爍的警報燈、無聲尖叫的臉...

最后是她自己與千夏的回憶:大學時代的歡笑,共享的夢想,還有那個未實現(xiàn)的咖啡館之約。

所有這些圖像組成了一幅錯綜復雜的畫面,中心是千夏墜落的身影,下方是京浜電機大樓的冷漠玻璃幕墻。

葵在畫紙角落寫下千夏筆記本中的那句話:“完美比真實更重要”。

這句話讓她不寒而栗。如果為了追求完美,可以篡改真實,編輯記憶,那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發(fā)生的?

窗外,第一縷晨光開始染亮東京的天空。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表面上秩序井然,底下卻暗流涌動。

葵看著千夏的筆記本和U盤,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法回頭。無論高橋博士給她記憶芯片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無論小林翔太是敵是友,她都已經(jīng)被卷入這個旋渦中心。

千夏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那份沉重的信任讓她無法退縮。

她輕輕撫摸畫紙上千夏的面孔,低聲道:“我會找出真相,千夏ちゃん。我保證?!?/p>

但首先,她必須去見一個陌生人,在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地方,帶著可能被篡改的記憶和可能被監(jiān)視的行蹤。

東京正在醒來,而葵正走向一個比她想象中更加黑暗的現(xiàn)實。


更新時間:2025-08-31 06:1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