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傳統(tǒng)意義上情到濃時攜手共度相濡以沫的夫妻。
從事實上來說,肖樓月的職責和普通妻子并沒有什么區(qū)別——雖然得益于秦秋明優(yōu)異的物質(zhì)條件讓她得以在繁重家務(wù)中解放出來,但她仍需頂著妻子的名號同他一起行動,以及孕育子女。
但還是不同的。
肖樓月和秦秋明結(jié)婚,是因為一紙合約。
彼時她山窮水盡淪落街頭,秦秋明驟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
“一百萬,和我結(jié)婚?!?/p>
似乎沒有什么拒絕的理由。
“xx專車為您服務(wù),請問是尾號6607小姐嗎?”
肖樓月頷首,身著黑西裝帶著白手套的司機畢恭畢敬替她拉開車門,她婉拒了昂貴的進口礦泉水,把自己窩在柔軟的皮質(zhì)沙發(fā)里。
既然秦秋明已經(jīng)到了,那她就不好再慢悠悠去等廉價網(wǎng)約車接單。
列表直接拉到底,勾選最貴的專車服務(wù),10公里300塊,堪稱天價。
要不還是什么時候去考個駕照吧,她記得地下車庫里有好幾輛秦秋明從來不用的車。
為了工作借用一下,他應(yīng)該不會不同意。
她看著快速倒退的風景,有些惋惜剛到手還沒捂熱就像流水一樣花出去的工資。
卻并不吝嗇。
簽約前雙方談的很清楚,既然她領(lǐng)了這份工資,那就要盡心盡力去做好。所以在她這里,秦秋明的事都是第一優(yōu)先級。
更何況,秦秋明是一個好老板。
熟悉的風景映入眼簾。
其實也說不上很熟,三個月前,她才剛搬來這里。
識別到她的人臉,雕花鐵門自動打開。她一路小跑沖進大門,還不忘向路過的女仆們問好。
最顯眼的莫過于二樓欄桿處立著的頎長人影。
肖樓月遠遠揮手,喊道:“我先去沖個澡!”便一頭扎進最近的房間里,放水脫衣。
每個客房都有為客人準備好的一次性浴袍,現(xiàn)在秦宅里沒有客人。她想著既然要上二樓換禮服,隨便洗完裹一下上去就好了。
只是她太急,浴袍都忘了從外間帶進來。
隱約聽見房間里有腳步聲。
肖樓月頂著滿頭泡沫,瞇著眼睛喊:“瑪利亞?還是薩米?拜托,能幫我把浴袍拿進來嗎?”
她聽見浴室門打開的聲音。
“放在毛巾架上了?!?/p>
突如其來的低沉男聲讓肖樓月瞬間清醒,她停了動作,任由熱水自頭頂澆下,泡沫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在地漏處消失不見。
“謝謝秦總?!彼珠_嘴角,揚起音調(diào),哪怕隔著厚實的霧面玻璃,對方至多只能看到一個朦朧的人形。
熱氣氤氳。
秦秋明原本被蒸騰的浴室?guī)У挠行┰陝?,他故意放慢了動作,?nèi)心生出了些隱秘的期望。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頓時便有些懊惱,隨后,肖樓月愉快的回應(yīng)了他。
依然清冽的女聲,不知為何,此刻卻像一盆涼水潑進了他的腦子里。
里間的人已經(jīng)關(guān)了花灑。
秦秋明不再停留,他掩上門,迅速離開。
*
肖樓月來到二樓衣帽間時,秦秋明正垂首整理袖口。
“來了?”他抬眼,“禮服給你挑好了,去換吧。”
及膝的掛脖小黑裙,頸后的大蝴蝶結(jié)將光裸的背部遮了一半,與綴著木耳邊的魚尾裙擺相得益彰,恰到好處的露膚度,不死板,也不放浪。
得益于曾經(jīng)的模特兼職,肖樓月?lián)Q衣服的速度很快。她踩著拖鞋走出更衣室時,秦秋明剛從首飾柜里替她揀出一套飾品。
是蝴蝶結(jié)形狀的鉆石耳釘和配套的手鏈,她對著鏡子看了又看,嘆道:“真漂亮!”
秦秋明嘴角也噙著淺淡笑意,他立在肖樓月身側(cè),就這樣靜靜看著。只是在她往頸邊噴香水時不經(jīng)意提了一句:“你的婚戒呢?”
“噢噢!”肖樓月從凳子上跳起,像一陣風,急急掠過他的身邊?;貋頃r舉著左手,透亮的寶石在指間閃耀:“在這呢,我放好的。”
秦秋明看著她的笑顏,忽然有很多話想說,最后還是盡數(shù)咽下,將情緒深藏進幽暗眼眸中。
肖樓月有些不明所以。
她隱約感覺秦秋明生氣了,又抓不到切實證據(jù)。他這個人......怎么說呢,剛認識時候還總愛笑,最近面上表情少了些。但不論是何種情形,都很難從表面上讀出他的真實想法。
因為她從沒成功猜對過。
肖樓月并沒有管閑事的愛好,既然秦秋明不說,那她就當無事發(fā)生。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門,連傭人們都讀出了他們之間的怪異氛圍。
“他們是吵架了嗎?”瑪利亞拿著掃帚,低聲道。
“沒有吧,哪家丈夫吵架了還替妻子開門的。”簡妮放下餐盤,并不贊同。
“也是?!爆斃麃喯肫鹱约夷穷^總是酒氣熏天的肥豬,點點頭,“那可能是肖單方面生先生的氣?!?/p>
“你見過生氣還笑著的人嗎?”
“......”
肖樓月并不知道自己成為了女傭們的談資。
她悄悄看了一眼正合眼假寐的秦秋明,給他取了條毯子蓋在膝頭,便掏出手機查看未讀信息。
指腹還殘存著羊絨毯子的柔軟觸感,沒用過之前,她很難想象有一種東西能又輕薄又暖和。
她想起肖樓星在醫(yī)院里蓋的那床又硬又重的棉被。
要不要給她置辦一條......這個念頭才冒出來,立刻被她搖散。
這種東西不用想肯定很貴,由奢入儉難。
不能把肖樓星養(yǎng)壞了。
“怎么了?”
肖樓月循聲望去,秦秋明不知什么時候醒了。她剛抬頭,便直直撞進他的眼底。
“有點緊張?!彼乱庾R往肩上撩去,才恍然自己如今是一頭短發(fā)。
留了多年的及腰長發(fā)在數(shù)月之前已經(jīng)絞了,賣了200塊。如今頭發(fā)雖長了些,也才將將到頸間。
秦秋明盯著她發(fā)間蝴蝶形狀的鉆石發(fā)夾,不說話。她便自己撿了話尾,繼續(xù)道:“我沒去過這種場合,怕出洋相?!?/p>
這話只真了一半。
有些餐廳在承辦此類宴會時會格外注重服務(wù)人員的外貌,由此,自家雇用的員工便不太夠看了。這時中介就會在各大兼職群里發(fā)廣告廣撒網(wǎng),專門為店家搜羅俊男美女。因為時薪高工作正規(guī),這類工作總是格外搶手。而肖樓月因為外貌出眾,加之兼職經(jīng)驗豐富,中介們都愿意給她留一個名額。
實話說,秦秋明會邀她出席這種場合才是讓肖樓月出乎意料的事。
領(lǐng)證前秦秋明說過,他的事情如果肖樓月不樂意可以完全不參與。因此三個月來,她正經(jīng)盛裝陪同他出席的場合也不過兩回。
一回是領(lǐng)證前陪他回家見家人,一回是領(lǐng)證后同他家人一起吃飯。
兩次都是小規(guī)模的家宴,人數(shù)不多,一概事項都有秦秋明在前面擋著,她只管埋頭吃飽,然后放空發(fā)呆。
這次卻是正兒八經(jīng)的商業(yè)宴會。
金碧輝煌的酒會大廳里衣香鬢影,賓客如云,隨手指一個都是身家不菲。他們?nèi)宄扇?,男人們談錢談女人,女人們談珠寶談孩子,然后主角登場......
秦秋明好笑的看著正在妄想的肖樓月,一時竟不忍心打攪她。車窗外夜幕籠下,在某個轉(zhuǎn)彎后,成排的路燈忽然整齊劃一的亮起。
華燈初上。
天氣預(yù)報說今天晚間有雨。果不其然,車窗漸漸粘上細長的銀絲,絲線漸漸變得密集,將路燈淋下的光華蒙上一層迷幻的雨霧。
路邊陸續(xù)綻開各色雨傘,路上人不多,卻顯得格外擁擠。而沒有準備雨具的人多半選擇在商店門口駐足,期盼這場急雨快些過去。
雨天總是免不了堵車。
第三次在同一個路口停下時,秦秋明瞥見一個拖著行李箱的少女正焦急的對著手機說些什么。
恍然幻視那天,肖樓月也是拖著一樣的行李箱,蹲在卷簾門前避雨。
他下意識多看了幾眼。
只見少女還沒放下手機,雨中便奔來一個少年,一手擎著傘,一手舉著手機,對少女吃吃笑著。
少女似乎多有嗔怪,她捶了少年幾拳,而后被少年攬在懷里。
似乎是個青澀美好的故事。
他了身邊人一眼,忽然轉(zhuǎn)過身,一把將她抱住。
女人身上淺淡的馨香變得濃厚熱烈,他深深吸了一口,身上的躁動終于得以安撫平息。
“你擔心的所有事,都不會發(fā)生。”
說完卻不動彈,仍舊維持摟抱的姿勢,只是卸了力。勁瘦的手臂虛虛搭在肖樓月的背上,給她驚出一身雞皮疙瘩。
就......就這么一句話,有必要抱著說嗎?
還是這么別扭的姿勢。
肖樓月在心里悄悄吐槽。
不知道該答什么,她就含糊嗯了一聲。秦秋明沒收手,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動,只能悄悄繃緊腰腹,把自己立在對方的懷抱中間。
兩個人就這么僵著。
秦秋明也有些尷尬,腦子一熱就把人攬了過來,對方?jīng)]什么反應(yīng),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放開又舍不得。
雙方都在苦惱如何打破這個僵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最先發(fā)出哀嚎的是肖樓月的腹肌。
好酸,快撐不住了。
肖樓月心一橫,剛在心里編出幾句拒絕之語,變故陡生。
后方突然竄出來一輛明顯超速的車,快速變道后急剎車,直接斜插進他們所在的車流隊伍中。司機為了避讓,一腳剎車踩到底,盡管車速不快,車內(nèi)人還是免不得猛晃了一下。
這一晃,就再繃不住了。
肖樓月直接摔進了秦秋明的懷里。
雖然他的反應(yīng)更快,在她失去平衡的瞬間,攬住她的腰往上一提,避免了頭磕皮帶扣的這種鬧劇事故的發(fā)生。但此刻她的頭靠在秦秋明的頸窩里,臉上甚至感受到了他呼出來的淡淡鼻息。
司機看了一眼后視鏡,乖覺升起前后座的隔音擋板。
救......
肖樓月捂臉,想找個坑把自己埋了的心情在此刻達到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