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殘魂賴廟引情劫靈隱寺的香火快斷了。我蹲在佛堂門口,手里掃帚一動不動,
盯著供桌上那三根快燒到頭的香?;鹈珙澚祟?,終于“噗”地滅了一根。我眼皮都沒眨一下。
這破廟窮得連香都供不起,難怪鬼都懶得來超度。我是沈知意,靈隱寺唯一女尼,
也是沒人知道的六道判官。佛前長明燈修成人形,聽著挺高大上,
實際就是個被迫營業(yè)的打工人。每天掃地、上香、趕不長眼的孤魂野鬼,
還得裝出一副慈悲為懷的樣子念經。草,這班一天也上不下去了。我甩了甩掃帚,正要起身,
佛堂里忽然“咯噔”響了一聲。供桌自己挪了半寸。我腳步一頓,
眉心那點朱砂微微發(fā)燙——這是亡魂靠近的征兆??蛇@廟破成這樣,連地府巡查都懶得來,
誰敢在這兒滯留?我提著掃帚走進去,輪回筆藏在袖中,指尖已經扣住了筆桿。佛堂昏暗,
月光從窗縫斜切進來,照在蒲團上。有個黑影斜坐著,一條腿曲起,另一條腿隨意伸著,
手里還捏著個紅蘋果,正慢悠悠啃了一口。我瞳孔一縮?;牦w不該進食。
這玩意兒不是普通亡魂?!笆┲?,”我冷著臉,“子時將盡,滯留陽廟,按律當拘。
”那人慢條斯理咽下蘋果,抬眼看向我。黑衣如墨,發(fā)帶松散,嘴角掛著笑,
像剛從哪部古偶劇里逃出來的瘋批男主。他歪頭打量我,目光落在我眼尾那顆紅痣上,
忽然笑了:“小師父,你這顆淚痣……像極了我前世愛人?!蔽也铧c把掃帚砸他臉上。
誰家通緝犯臨了還撩人?還“前世愛人”?你當我是戀愛腦轉世?我冷笑一聲,
袖中輪回筆滑出半寸,筆尖直指他眉心:“地府通緝榜TOP3,謝無咎?你膽子不小。
”他名字一出,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謝無咎,地府頭號逃犯,輪回叛徒,
天道點名要滅的“異常變量”。理論上,他早該魂飛魄散,連輪回簿都刪了記錄。
可他就這么坐著,笑得像個沒事人?!靶煾福彼鋈粌A身向前,指尖輕輕一勾,
撩起我袈裟一角,“三百年前,你也是這么瞪我的——那時候你還沒穿這身灰布,也沒失憶。
”我渾身一僵。那一瞬間,胸口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不是痛,是悶,是熟悉,
是不該存在的悸動。輪回筆尖不受控地顫了顫,黑霧從筆鋒滲出,幾乎要刺穿他魂體。
可就在即將落下的剎那,我收了力。不能殺他。至少現(xiàn)在不能。
懷里的《因果錯題本》突然發(fā)燙,燙得我指尖發(fā)麻。我猛地后退一步,
袖中本子像塊燒紅的鐵。謝無咎卻笑了,慢悠悠把蘋果核放在蒲團上,像在留紀念品。
“小師父,”他聲音輕得像風,“你每世都說要斬我因果,可每世都下不了手。
”我轉身就走,沒再看他一眼?;氐蕉U房,我反手關上門,從懷里抽出那本破舊練習冊。
《因果錯題本》。沾了佛前香灰才會顯字,記錄我渡化對錯。理論上,
它該告訴我“正確答案”??涩F(xiàn)在,封面剛沾上今晚的香灰,
字跡浮現(xiàn)的卻是一整頁猩紅大字——“沈知意,你在犯同樣的錯。”我心頭一跳。翻頁,
所有過往記錄全被覆蓋,只剩一頁反復閃現(xiàn):“題:斬謝無咎因果。解:殺他那夜,
你哭到吐血?!蔽依湫Γテ疠喕毓P就往本子上劃“謝無咎”三字,想把它從記錄里抹掉。
筆鋒落下,字跡卻越描越深。墨色變紅,紅得發(fā)暗,最后竟?jié)B出一行血字:“輪回千遍,
你仍選他?!蔽颐偷睾仙媳咀?,甩進抽屜,罵出聲:“誰要渡你這種瘋狗魂?
”可指尖還在抖。我盯著自己手,仿佛還能感覺到他撩我袈裟時的觸感——冰涼,像風拂過,
卻又真實得刺骨。轉身想念清心咒壓一壓這荒唐的躁動,銅鏡里忽然映出我的臉。
眼尾那顆紅痣,紅得驚心。從前只覺得是胎記,現(xiàn)在卻像被烙鐵燙過。我盯著它看了三秒,
突然覺得它不是痣。是債。我抓起輪回筆,推門再回佛堂。月光依舊,蒲團空了。
謝無咎不見了。供桌上,那只啃了一半的蘋果還擱著,魂體不該進食,
可它皮上的牙印清晰可見。香灰被劃出三個字:“你欠我?!蔽液粑粶]喕毓P猛地一揮,
符火燃起,直撲梁上陰影:“謝無咎,給我滾出來!”黑影一晃,他輕飄飄落下,
靴子踩在青磚上,竟發(fā)出實響?!靶煾?,”他歪頭看我,笑得欠揍,“你記得嗎?
三百年前,也是這樣,你舉著筆,我說——‘你渡天下,可有人渡你?’”我整個人僵住。
這句話,我從未聽過。可心口卻像被撕開一道口子,疼得喘不過氣。輪回筆“啪”地落地。
袖中《因果錯題本》再度發(fā)燙,燙得幾乎要燒穿布料。我顫抖著抽出它。新字浮現(xiàn),
墨跡未干,卻紅得刺眼:“此題無解,但你偏要答?!蔽叶⒅切凶?,耳邊嗡嗡作響。
三百年前發(fā)生了什么?我為什么殺過他?我又為什么哭到吐血?我不記得??缮眢w記得。
指尖殘留的涼意,心口壓抑的悶痛,眼尾這顆燙人的痣——它們都在說同一件事:你愛過他。
你愛過一個不該存在的人。我彎腰撿起輪回筆,指節(jié)發(fā)白?!爸x無咎,”我聲音冷得像冰,
“你到底是誰?”他笑了,抬手抹了下嘴角,像在擦不存在的血。
“我是你答了一千遍的錯題。”他輕聲說,“也是你,永遠劃不掉的答案?!憋L穿堂而過,
吹滅最后一根香。佛堂陷入黑暗。我站在原地,忽然覺得這身袈裟重得壓肩。這廟,這班,
這命。一天也上不下去了。我轉身要走,身后傳來他懶散的聲音:“小師父,明天我還來。
”我沒回頭。但我知道——明天,后天,大后天,他都會來。因為他不是來躲通緝的。
他是來等我記起的。等我記起那一次又一次,我殺了他,又哭著把他埋進輪回。等我記起,
我早就瘋了。瘋在,他還在等我。第2章 探檔揭秘遇危局香灰還沾在指尖,
我盯著掌心那道被燙出的紅痕,沒擦。佛堂里那三個字——“你欠我”——還在眼前晃。
不是刻的,是劃的,像有人用指甲狠狠摳進木頭縫里。謝無咎那張欠揍的臉浮現(xiàn)在腦海,
但我現(xiàn)在不想砸他,我想撕了地府。我翻出《因果錯題本》,封面焦黑一片,
剛才是真燒得冒煙。香灰一碰,字出來了:“謝無咎,檔案編號:已注銷?!弊N個鬼。
我冷笑,輪回筆一劃,虛空裂開一道口子,黑氣纏繞的階梯往下延伸,
盡頭是地府檔案庫的青銅門。判官身份卡在系統(tǒng)里刷了三遍,提示音冷冰冰:“權限不足。
”草,我管你是誰封的禁?老子今天非看不可。筆尖蘸了自己一滴血,抹在門縫上。
血紋順著符文爬進去,咔噠一聲,第一道封印破了。第二道是陰火結界,
我直接把錯題本拍上去,本子吸了火,燙得我手抖,但門開了條縫。第三重是活魂鎖,
得用執(zhí)念驅動——我腦子里就一個念頭:謝無咎到底是誰?門開了。檔案庫像個老式網吧,
一排排終端機閃著綠光。我直奔“異常記錄”區(qū),輸入編號,
屏幕閃出一行字:“目標存在已被抹除,僅存殘檔?!比缓筇鲆欢我纛l。我點播放。
沙沙的電流聲后,
輪回簿被通緝……真實罪名:替六道判官沈知意……承受九百次雷劫……存在已……”斷了。
我再點,再斷。連續(xù)五次,每次都卡在“存在已”后面。我盯著屏幕,手指發(fā)僵。替我?
替我承受雷劫?九百次?輪回筆在掌心劃了道口子,血滴在終端上。系統(tǒng)閃了閃,
彈出新提示:“訪問者身份異常,啟動清除程序?!蔽肄D身就跑。身后傳來機械轟鳴,
守庫陰兵已經啟動。我沖出裂隙,回頭一揮筆,把通道炸了?;覔鋼涞厮みM禪房,
喘得像條狗??赡X子里全是那句話。替我。不是他瘋,是我蠢。
我一直在查他為什么不該存在,卻從沒想過——是誰讓他不存在的。
我抓起錯題本想再試一次,本子突然發(fā)燙,封面自己燒起來,火苗躥得不高,但燒得干脆。
焦黑頁上浮出幾個血字:“他燒你袈裟,因那布沾了天道追蹤符。”我愣住。袈裟?
我晾在外面那件?他燒的不是挑釁,是幫我?我沖到后院晾衣繩下?;覡a還在,
我蹲下去捻了捻,指尖傳來一絲灼痛——符印殘留,極淡,但確實是天道的手筆。
難怪他笑得那么欠。難怪他說“你每世都說要斬我因果”。原來我一直以為他在逃命,
其實他在替我擋災。我站起身,直奔忘川。孟婆的攤子還在老地方,紅袍子,瓜子殼吐一地。
她看見我,眼皮都沒抬:“又來查?查了你也記不住?!蔽覒械脧U話,
輪回筆直接抵她喉間:“他替我承了什么?”她終于抬頭,眼神不像平時那么懶,
倒像看個死人?!八钪拇鷥r,是你每世少活十年?!彼玖祟w瓜子,慢悠悠吐殼,
“三百年,三十次短命而亡——你早該死透了?!蔽沂忠欢叮P尖偏了半寸?!笆裁匆馑??
”“意思是他每活一天,你就少活一年。”她盯著我,“你以為輪回是自動的?你每次轉世,
命格都被天道標記為‘異?!?,該雷劈,該早夭,該暴斃。是他站在你前面,把劫數(shù)全接了。
”我喉嚨發(fā)緊?!澳撬F(xiàn)在是什么?”“不是魂,不是鬼,也不是人。”她冷笑,
“是執(zhí)念凝的殼,靠你每世殘留的記憶活著。你忘了他一次,他就碎一次,再拼回來。
你殺他一次,他就死一次,再爬回來?!蔽液鋈幌肫鸱鹛美锬莻€蘋果?;牦w不該進食。
但他啃了,牙印還在。因為他想留下點真實的東西。證明他來過。我轉身就走?;氐剿吕铮?/p>
我調了監(jiān)控。畫面里,謝無咎站在晾衣繩下,指尖凝出一點火苗。他沒急著燒,
而是先摸了摸那件袈裟,動作輕得像在碰什么易碎的東西。然后才點火。
火光映著他半透明的臉,他笑了,笑得有點苦?!靶煾福彼麑χ諝庹f,“你穿這身,
太顯瘦了?!蔽叶⒅聊?,眼眶發(fā)熱。他不是逃犯。他是替我擋天罰的瘋子。
是我在千世輪回里親手殺死又親手埋葬的人。是我每一次想斬斷因果,
卻每次都哭到吐血的人。錯題本突然震動,新字浮現(xiàn):“動情即錯,執(zhí)念即罪。
”我一把合上本子,扔進抽屜??伤肿约猴w出來,啪地攤開在桌上,
血字一行行往上爬:“你每世都殺他。”“你每世都埋他?!薄澳忝渴蓝纪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