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杏仁的苦澀還在舌尖縈繞,安陵容蜷縮在榻下,指甲深深摳進裙角,指節(jié)泛白如紙。
她向來是能忍的,夏冬春當眾嘲諷她出身卑微,說她是“窮鄉(xiāng)僻壤里面出來的小門小戶?!?/p>
她送甄嬛的浮光錦,轉(zhuǎn)頭卻穿在了丫鬟身上,眉莊隨口說她“心思重”,話里話外帶著出身帶來的隔閡。
后來父親入獄,她跪在養(yǎng)心殿外,膝蓋爛了也沒哼過一聲。
可此刻肺腑間的痛,卻像要把她這輩子忍下的所有委屈都撕開。
眼前陣陣發(fā)黑,那些她拼命想忘、又忍不住反復(fù)咀嚼的畫面,又鉆了出來。
選秀時夏冬春叉著腰罵她“窮酸”,她攥著衣角,指甲掐進掌心,卻只敢低頭盯著自己的裙角。
碎玉軒里,甄嬛送她首飾衣物,她接過來時手指都在抖,心里又甜又澀。
甜的是終于有人待她好,澀的是這份好里,總透著點她夠不著的東西。
皇后拉著她的手,說“本宮知道你委屈”,她當時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把那些不敢對甄嬛說的自卑、不甘,全掏了出去,卻不知那只手早把絲線纏上了她的脖頸……
“呵……”她喉嚨里溢出一聲氣音,分不清是笑還是哭。
她這輩子,就像墻角的青苔,見不得光,只能靠著石縫中漏下的一點雨露活著,可就連這點雨露,都藏著刀子。
她恨夏冬春的傲慢,恨皇帝的無視,恨皇后的利用,恨沈眉莊的輕視,恨甄嬛的“無暇顧及”,更恨自己。
恨自己卑賤到連恨都不敢大聲說,恨自己蠢到把毒蛇當恩人,恨自己拼了命想往上爬,最后卻摔得粉身碎骨。
痛到極致時,反而生出一種詭異的平靜。也好,就這樣去吧。
不必再強撐著練那些討好的曲子,不必再對著香料盤算人心,不必再在深夜里對著銅鏡,看自己眼底那點可憐的野心……
她閉上眼,最后一絲力氣隨著咳血散盡,身體越來越輕,仿佛要飄起來。
“解脫了……”她在心里默念,唇角竟牽起一抹極淡的、帶著自嘲的笑。
她總是這樣,到了絕境,還想著給自己留點體面。
然而預(yù)想中的黑暗并未降臨。
四周是無邊無際的虛空,沒有上下左右,沒有聲音光線,只有意識懸浮在混沌里,像一粒被遺忘的塵埃。
前世的種種突然變得異常清晰,那些她刻意壓抑的情緒,此刻全翻涌上來。
“恨嗎?”
一個冰冷的、不帶情緒的聲音突然在意識深處響起,驚得她一震。
她向來怕突如其來的聲響,總覺得那背后藏著算計。
“痛嗎?”
那聲音又問,像一把冰冷的錐子,刺破她層層包裹的偽裝。
她猛地“縮”了一下意識,像受驚的小獸,想把那些不敢示人的傷口藏起來。可是早已經(jīng)藏不住了,那些痛與恨,早已刻進了骨血里。
“執(zhí)念未消,何談解脫?”
虛空中央,忽然浮現(xiàn)出一道幽藍的光痕。光痕漸漸凝聚成一行字,冰冷的觸感直接烙印在她的意識里:
【檢測到強烈執(zhí)念,符合綁定條件——執(zhí)念清算系統(tǒng),啟動。】
“什么……?”
她的意識在顫抖,不是因為怕,而是一種死灰復(fù)燃的驚悸。
她這輩子太會察言觀色,哪怕面對這詭異的虛空,也下意識想分辨對方的意圖——是陷阱?還是又一場玩弄?
【執(zhí)念清單生成中:】
【1. 被皇后利用至骨血,終遭滅口——清算目標:讓操控者付出代價?!?/p>
【2. 以姐妹之名被輕視,出身成原罪——清算目標:奪回被輕賤的尊嚴?!?/p>
【3. 被至親所累,打碎一身傲骨——清算目標:逆轉(zhuǎn)家族命運。】
【4. 以技藝博歡,終成棄子,從未被視作“人”——清算目標:定義自我價值?!?/p>
每一條清單浮現(xiàn),都像有針在扎她的太陽穴。
她死死“咬”著牙,哪怕此刻沒有實體,那些被她視為恥辱的“出身”、被她刻意回避的“利用”,此刻被赤裸裸地攤開,讓她渾身發(fā)緊。
可奇怪的是,發(fā)緊過之后,竟有一股氣從意識深處冒了出來。
憑什么?憑什么她就得被這樣對待?憑什么她的價值要由別人定義?
她安陵容,從來不是任人擺布的草!當年為了學(xué)冰嬉,她能對著影子練到腳踝腫得像饅頭。
她有的是韌勁,只是前世,全用錯了地方。
【清算規(guī)則:完成執(zhí)念對應(yīng)的任務(wù),可消除條目,獲得清算值;逃避或重蹈覆轍無懲罰】
【新手任務(wù)觸發(fā):回到命運轉(zhuǎn)折點——選秀大典?!?/p>
【任務(wù)目標:在夏冬春羞辱時,不依賴他人,第一次為自己站直。】
【倒計時:10,9,8……】
虛空開始劇烈震顫,幽藍的光痕化作無數(shù)碎片鉆進她的意識里。
安陵容感到一股力量拉扯著自己,前世的隱忍、不甘、狠勁,此刻竟擰成了一股繩。
她這輩子太在意別人的眼光,總怕自己言行失當,可現(xiàn)在她想明白了那些人的眼光,本就不值一文。
苦杏仁的味道還殘留在記憶里,但這一次,她“攥緊”了虛空中的“手”,指尖帶著她慣有的、不容錯漏的決絕。
“好,”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意識里響起,帶著幾分沙啞,卻異常堅定,“清算就清算。”
她頓了頓,眼底那點慣有的怯懦被一種冷硬的光取代,“這一世,輪到我來算。”
最后一個數(shù)字落下時,強光吞噬了所有感知。再睜眼,已是儲秀宮前的石板路,夏冬春尖利的嘲諷正刺破空氣。
而這一次,安陵容沒有低頭。
她微微抬著下巴,那雙總是含著水光的眼睛里,此刻映著夏冬春錯愕的臉,像淬了冰,又像藏著火。
她不會再像前世那樣,只會用指甲掐自己的手心。
這一次,她要讓所有人看看,墻角的青苔,也能長出扎人的刺。
(安陵容篇章內(nèi)含安比槐變好升官,安陵容前期蟄伏結(jié)交嬪妃后期高升,介意勿看,可以不愛,請別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