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資源交換文件滑過光潔的桌面,停在她面前。紙張邊緣利得能劃破手指。
“簽了它?!睂γ婺腥说穆曇艉瓦@房間的空調(diào)一樣冷。林薇沒動。她目光掃過那厚厚一沓紙,
最上面一頁,“婚姻協(xié)議”四個加粗黑體字跳進(jìn)眼睛?!翱醋詈笕摼托?,”男人,
鐘家的首席律師,推了推金絲眼鏡,“關(guān)鍵條款我都標(biāo)注了。”她直接翻到最后。
紅色標(biāo)簽頁等著她。條款一:林薇女士自愿與鐘家長子鐘昱先生締結(jié)婚姻關(guān)系。
條款二:本次婚姻存續(xù)期間,鐘氏集團(tuán)將向林氏企業(yè)提供總計一億兩千萬的資金支持,
分三期注入。條款三:若鐘昱先生因任何原因身故,本協(xié)議立即終止。所有資金支持中止,
林薇女士須無條件放棄一切配偶權(quán)益,凈身出戶。凈身出戶。這四個字可真醒目。
她爸坐在旁邊,喉嚨里發(fā)出一種輕微的、咕嚕的聲音。像被人掐著脖子。林薇沒看他。
她知道他臉色肯定又白了。他家那個小破公司,就像個漏水的破桶,
等著鐘家這筆錢去堵窟窿。不然全家都得去喝西北風(fēng)?!扮婈畔壬壳啊】禒顩r特殊,
”律師語氣委婉,措辭精準(zhǔn),“所以協(xié)議需要格外明確。希望您理解?!彼?dāng)然理解。鐘昱,
她那傳說中的未婚夫,是個植物人。躺了快半年了。豪門長子,出了場離奇的車禍,
然后就沒醒來。娶她過門?說白了就是沖喜。外加找個終身高級護(hù)工,綁死那種。
“薇薇……”她爸小聲叫她,聲音發(fā)虛。林薇拿起筆。一支萬寶龍,沉甸甸的,壓手。
“筆不用還?!甭蓭熝a(bǔ)了一句。真大方。她心里笑了一聲。筆尖落在簽名欄。她停頓了一秒。
就一秒。然后,利落地簽下自己的名字。林薇。兩個字,寫得又快又穩(wěn)。她把筆擱回桌上。
“好了。”律師仔細(xì)檢查了簽名,露出今天第一個像是表情的東西?!昂献饔淇欤娞?。
”他收起協(xié)議,“第一筆資金四千萬,二十四小時內(nèi)到賬?!薄扮娞!边@稱呼真刺耳。
她爸猛地站起來,差點帶翻椅子。“謝謝!謝謝您!請一定轉(zhuǎn)告鐘老先生,
我們薇薇一定會好好照顧……”律師抬手,打斷他滔滔不絕的感恩致辭?!败囋跇窍隆?/p>
送二位回去。明天上午十點,會接鐘太太去大宅?!眱x式結(jié)束。商品交付成功。下樓時,
她爸試圖拉她的手,嘴唇哆嗦著想說話。林薇把手插進(jìn)外套口袋?!鞍?,
錢到了趕緊把工資發(fā)了。王廠長催三次了。”黑色轎車無聲地滑入車流。她靠著車窗,
看外面霓虹閃爍。手機(jī)震了一下。銀行APP推送。賬戶余額變動提醒。數(shù)了數(shù)零,沒錯,
四千萬。到賬速度真快。買斷她人生的首付款,收到了。她摁熄屏幕,閉上眼睛。行吧,
交易開始。2.第二章:苦痛見證車停穩(wěn)時,像一聲嘆息。司機(jī)拉開車門,
一股冷空氣灌進(jìn)來,帶著點舊石頭和消毒水的混合味兒。林薇抬頭。這哪是家,
分明是座小城堡?;覔鋼涞氖^墻,高得嚇人,窗戶都像瞇著的眼睛,沒什么溫度。
“鐘太太,請?!币粋€穿著黑西裝、表情更黑的男人站在門口,活像中世紀(jì)守吊橋的侍衛(wèi)。
她跟著他走進(jìn)去。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上,聲音響得有點尷尬,
這地方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暖氣很足,但一點也不暖和??諝饫镉泄衫襄X的味道,
舊木頭,打蠟的地板,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味。“這邊是主廳?!焙谖餮b男聲音平板,
像在念說明書,“老爺在書房等您。我先帶您去住處?!弊呃乳L得望不到頭,
墻上掛滿了油畫。畫上的人個個穿著老式衣服,眼神倨傲,盯著她這個闖入者。“到了。
”他在一扇深色木門前停下,“您的房間。鐘先生就在隔壁。”他推開門。房間很大,
布置得跟豪華酒店套房似的,沒半點人味兒?!袄蠣敺愿?,您先安頓。一小時后,
我來接您去見少爺?!遍T輕輕合上,鎖舌咔噠一聲,格外清晰。林薇沒動。她走到窗邊,
往外看?;▓@修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像個假布景。她放下包,沒打開行李箱。沒必要。
一小時到了,一分不差。敲門聲響起。還是那個黑西裝。他帶她穿過另一條走廊,
停在一扇雙開門前。“少爺在里面?!彼麎旱吐曇?,“需要絕對安靜?!彼崎_門。
房間更像是個頂級醫(yī)療中心,各種儀器閃著幽綠的光,中間是張大床。床上躺著個人,
身上插著管子,鼻子接著氧氣管。這就是鐘昱。她名義上的丈夫。臉色蒼白,瘦得脫相,
但眉骨很高,鼻梁挺直,能看出原來長得不賴?,F(xiàn)在,他只是一具安靜呼吸的軀殼。
她走近兩步。儀器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答聲。忽然,她后頸汗毛一立,像被人盯著。
她猛地轉(zhuǎn)頭看向門口。沒人。走廊空蕩蕩的。但那感覺沒散。她目光掃過墻壁,
在一個裝飾性的鏤花圖案后,捕捉到一點極細(xì)微的紅色反光。攝像頭。她轉(zhuǎn)回頭,
若無其事地看向床上的人。“你好,鐘昱?!彼曇舨桓卟坏停瑒偤媚鼙皇者M(jìn)去,
“我是林薇?!贝采系娜撕翢o反應(yīng)。只有胸膛微微起伏。她站了一會兒,然后拉過椅子,
在床邊坐下。儀器的滴答聲填滿了沉默。這地方就是個金籠子。她是籠子里新來的鳥,
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她看著鐘昱沉睡的臉?!盎镉?,”她極輕地嘟囔,嘴唇幾乎沒動,
“看來咱倆的麻煩,都挺大?!?.第三章:囚籠婚禮第三天一早,
那扇深色房門被準(zhǔn)時敲響。黑西裝男人站在外面,手里托著一個厚重的防塵袋?!扮娞?/p>
請換上。儀式一小時后在少爺房間舉行?!绷洲苯舆^袋子。入手沉甸甸的,面料滑膩。
拉鏈拉開。里面是一件剪裁極佳的白色連衣裙,領(lǐng)口綴著細(xì)密的珍珠。沒有夸張的頭紗,
更像一件出席高級晚宴的禮服裙。“儀式?”她問?!袄蠣?shù)陌才拧!蹦腥嗣鏌o表情,
“家族內(nèi)部,一切從簡?!焙靡粋€從簡。她關(guān)上門,換上裙子。尺寸分毫不差,
像另一層量身定做的囚服。鏡子里的她,蒼白,精致,像個被擺好姿勢的瓷娃娃。一小時后,
她被引回那個充斥著消毒水味的房間。房間被稍微布置過。床頭柜上放了一瓶新鮮的白玫瑰。
多了幾個人。一位穿著黑袍、神情肅穆的中年男人站在床邊——大概是來主持的。
旁邊站著兩位她沒見過的家族成員,衣著昂貴,表情是一種混合著好奇和淡漠的打量。
沒有笑容,沒有祝福,更像來觀摩一場商業(yè)簽約。主位沙發(fā)上,
坐著一位頭發(fā)銀白、穿著中式褂衫的老人。他雙手交疊按在一根手杖上,眼神銳利得像鷹,
掃過她全身。鐘老爺子。這座城堡真正的領(lǐng)主。他沒說話,只是微微頷首。
黑袍男人上前一步,聲音平穩(wěn)得像在宣讀遺囑:“林薇女士,
你是否自愿與鐘昱先生締結(jié)婚姻關(guān)系,無論他健康與否,都愿意留在他身邊,
盡到妻子的責(zé)任?”“是?!币粋€字,干干脆脆。沒有交換戒指的環(huán)節(jié)。
也沒有需要新郎回答的部分。男人轉(zhuǎn)向老爺子。老爺子再次點頭。“禮成。”男人宣布。
整個過程不到三分鐘。寂靜無聲,只有儀器規(guī)律的滴答作為背景音。
一位穿著套裙、妝容精致的年輕女人走上前,遞給她一個平板?!傲中〗悖?/p>
這是您今后的職責(zé)清單和注意事項。請詳細(xì)閱讀并簽署電子確認(rèn)。”林薇接過平板。
清單長得劃不到底:用藥時間、護(hù)理規(guī)范、身體清潔流程、儀器監(jiān)測記錄…事無巨細(xì)。
她在底部簽上自己的名字。女人收回平板,露出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職業(yè)微笑。“辛苦了,
”老爺子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照顧好他。鐘家不會虧待你。
”他站起身,手杖在地毯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其他人跟著他,無聲地魚貫而出。
門被輕輕帶上。房間里又只剩下她和床上無聲無息的鐘昱,還有那些冰冷閃爍的儀器。
她走到床邊,玫瑰的香氣混著消毒水味,有點膩人?!奥犚娏藛??”她對床上的人說,
聲音平靜,“禮成了?,F(xiàn)在開始,我是你昂貴的終身制護(hù)工。
”她拿起床頭柜上的護(hù)理記錄本?!暗谝豁棧彼畛雎?,“體溫監(jiān)測。每小時一次。
”她拿起電子體溫計,俯身過去。這婚姻,和這房間一樣,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的冰冷。
4.第四章:照料與窺探日子被切割成以小時為單位的碎片。鬧鐘每六十分鐘響一次。
體溫、血壓、翻身、記錄。林薇像個上了發(fā)條的人偶,嚴(yán)格按清單執(zhí)行。
那本護(hù)理日志被她寫得密密麻麻,字跡工整,挑不出錯。鐘家的人偶爾出現(xiàn)。
老爺子來過兩次,站在門口,像驗收工程進(jìn)度。那個送平板的女人是管家喬安娜,
每天固定時間來送營養(yǎng)液和核對記錄,笑容標(biāo)準(zhǔn)得像尺子量出來的。第四天下午,喂完流食,
林薇照例整理床頭柜。抽屜有點卡,她稍微用了點力才拉開。
里面是幾盒未開封的醫(yī)用棉簽和手套,擺放得整整齊齊。但她昨天放進(jìn)去的一盒棉簽,
開口方向變了。她有個強(qiáng)迫癥習(xí)慣,商標(biāo)一定朝外?,F(xiàn)在,商標(biāo)朝里。
她不動聲色地合上抽屜。第二天清晨,記錄用藥時,她多看了一眼輸液袋上的標(biāo)簽。
標(biāo)注的劑量和種類沒錯,但掛上去的那袋,液面高度似乎比昨晚她交班時記錄的低了一點點。
不明顯,也許只是蒸發(fā)。她拿起筆,在日志上如實寫下:“07:15,
靜脈營養(yǎng)液輸入正常。”筆尖頓了頓,在“正?!毕旅妫p輕點了個幾乎看不見的墨點。
夜里,她借口睡不著,向喬安娜要了幾本舊雜志。喬安娜眼神里掠過一絲驚訝,
但還是給了她?!吧贍斚矚g安靜?!眴贪材忍嵝??!拔抑?。”林薇抱著雜志,
“就放在我房里看?!彼央s志塞在沙發(fā)角落,沒真看。但有了理由,
她夜里醒著的時間變長了。凌晨三點,鬧鐘振動。她起身,揉著眼睛去測體溫。走廊燈昏暗。
快到門口時,她放輕腳步。門縫底下,沒有光。但她聽見里面極輕微的一聲響,
像是抽屜被小心翼翼合上。她等在原地,屏住呼吸。幾秒后,門從里面被拉開一條縫。
一個黑影側(cè)身閃出,動作極快,徑直走向走廊另一頭,消失在拐角。沒看清是誰。
只瞥見那人戴著手套。林薇又等了兩分鐘,才推門進(jìn)去。房間里一切如常。儀器閃爍,
鐘昱安靜躺著??諝饫餁埩糁唤z極淡的、不屬于這里的香水味。她走到床頭柜前,
拉開抽屜。棉簽盒的商標(biāo),又朝外了。她拿出護(hù)理日志,翻到最新一頁。
指尖劃過一行行記錄。然后,她從自己帶來的筆袋里,抽出一支最細(xì)的黑色簽字筆,
在紙頁最下方的空白處,極小地畫了一個叉。做完這一切,她坐下,看著鐘昱。
“你這睡得可真不踏實,”她低聲說,像在抱怨,“還得我給你看著場子?!眱x器滴答作響,
算是回應(yīng)。5.第五章:深夜異動一周過去了。那個畫在紙頁下方的叉,多了三個。
林薇的睡眠碎得像沙子。她開始自己核對藥瓶的剩余量,
用指甲在標(biāo)簽下方掐一道極淺的印子。第二天再來對。有時,
印子的位置會微妙地移動幾毫米。喬安娜送來新的維生素注射液,一小盒,密封著。
“醫(yī)生新開的,加強(qiáng)代謝?!绷洲苯舆^,道了謝。等喬安娜走了,她拿起那小盒子仔細(xì)看。
生產(chǎn)日期很新,包裝完好。她拆開,取出一支對著光看。澄澈透明,看不出名堂。
她沒立刻用。把它鎖進(jìn)了自己帶來的一個小行李箱的夾層里。那里面還躺著幾本舊雜志,
和幾包她自己的餅干。又輪到凌晨三點。她爬起來,機(jī)械地量體溫,記錄。三十六度五。
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她有點困,打了個哈欠,習(xí)慣性地伸手去碰鐘昱的手背,
檢查體溫和濕度。干燥,微涼。她正要縮回手,卻頓住了。剛才,是不是動了一下?
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著那只搭在薄被上的手。蒼白,指節(jié)分明。幾分鐘過去,毫無動靜。
果然是太困了,眼花。她嘆了口氣,準(zhǔn)備回去繼續(xù)睡。手指無意識地擦過他的指尖。
就在那一瞬,他的食指極其輕微地勾了一下。像蝴蝶振翅的力道,輕得幾乎不存在,
但確實勾了一下她的指尖。林薇瞬間僵住,睡意全無。她猛地抬頭看他的臉。還是那樣沉睡,
呼吸平穩(wěn)。心跳得像擂鼓。她深吸一口氣,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沒按呼叫鈴。也沒出聲。
她只是重新坐下,用雙手輕輕包住他那只手,掌心貼著他的手背。很久,很久,
再也沒有動靜。但剛才那一下,絕對不是錯覺。天快亮?xí)r,她輕輕放開他的手,
走到存放藥品的柜子前。拿出那盒喬安娜新給的維生素注射液,取出一支,
又從柜子里拿了一支舊批號的。第二天,喬安娜來送早餐流食和核對記錄時,
林薇揉著太陽穴,一臉疲憊。“喬安娜,能麻煩你個事嗎?”她聲音有點啞?!澳堈f。
”“昨晚沒睡好,頭疼得厲害。能幫我問問醫(yī)生,有沒有適合我吃的止痛藥嗎?
家里的我吃完了。”“當(dāng)然可以?!眴贪材赛c頭,“我待會兒就去問?!薄爸x謝。
”林薇笑了笑,隨即又皺起眉,像是隨口一提,“哦對了,昨天新送來的那支維生素,
我好像不小心手滑掉地上,不能用了。先用著舊的吧,麻煩你再補(bǔ)一支新的來。
”喬安娜的目光快速掃過藥品柜,那支新藥確實不見了。她臉上掠過一絲極細(xì)微的放松,
笑容更自然了些?!昂玫?,沒問題。我下午就送來。”門關(guān)上后,林薇臉上的疲憊瞬間消失。
她走到床邊,俯下身,嘴唇湊到鐘昱耳邊,聲音壓得極低,氣流拂過他的耳廓?!奥犚娏藛??
”她一字一頓,“戲臺子給你搭好了。角兒,該醒醒了?!贝采系娜耍琅f沉睡。但她看見,
他喉結(jié)極其輕微地滾動了一下。6.第六章:蘇醒與陌生平靜了三天。第四天下午,
陽光斜照進(jìn)房間,有點晃眼。林薇正盯著輸液袋里下降的液面發(fā)呆,
一聲極其沙啞、破碎的抽氣聲猛地炸響。她渾身一激靈,霍然轉(zhuǎn)頭。床上,
鐘昱的脖子繃緊了,喉結(jié)劇烈滾動,胸口起伏加劇,睫毛顫抖得像風(fēng)中的枯葉。
儀器突然發(fā)出尖銳的警報聲!心率線瘋狂跳動。林薇腦子嗡的一聲,
下一秒幾乎是用撲的按下了緊急呼叫鈴。她沖到他床邊,手指下意識想去碰他,卻僵在半空,
不知該做什么。“鐘昱?”她聲音發(fā)緊,“鐘昱你能聽見嗎?”他的眼睛猛地睜開??斩?,
迷茫,映著窗外的光,像蒙了一層霧的玻璃。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扯動了身上的管子。
門外腳步聲雜亂響起。喬安娜第一個沖進(jìn)來,后面跟著家庭醫(yī)生和兩個護(hù)士,
迅速把林薇擠到了一邊?!吧贍敚∧蚜??!”喬安娜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激動,
幾乎破了音。醫(yī)生快速檢查瞳孔,聽著心肺,護(hù)士熟練地調(diào)整儀器,解除警報?;靵y中,
鐘昱的視線艱難地聚焦,掃過周圍陌生的臉孔,最后落在離他最近的喬安娜身上。
他嘴唇干裂,翕動著,發(fā)出氣聲?!啊材取??”喬安娜立刻握住他試圖抬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