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冰冷的觸感透過單薄的夏衣滲進來,林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傍晚的風穿過墓園的老松,
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像是低語。她攏了攏外套,把懷里那束小小的白菊放在碑前。
照片上的男人笑容溫和,永遠定格在了三十五歲。“爸,我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她輕聲說,聲音很快被風吹散。天光迅速沉下去,墨藍色的云層壓得很低,
空氣里有雨水的土腥氣。得趕緊走了,最后一班回市區(qū)的公交車半小時后發(fā)車,
錯過就得在這荒郊野嶺打天價出租車。她加快腳步,幾乎是小跑著穿過一排排肅穆的墓碑。
墓園很大,管理處的燈光在遠處像一?;椟S的豆子。她的高跟鞋敲在青石板路上,
發(fā)出清脆又孤寂的回響,在這過分安靜的環(huán)境里,顯得格外突兀。越走,心里越發(fā)毛。
總覺得身后有腳步聲,不緊不慢地跟著。幾次猛地回頭,
身后只有空蕩蕩的路徑和沉默的墓碑,在愈發(fā)濃重的暮色里像一個個佇立的黑影。
是自己嚇自己,林薇吸了口氣,肯定是今天在公司被那個難纏的客戶氣的,神經都衰弱了。
前面是個拐角,長著一棵異常茂盛的老槐樹,枝葉虬結,遮天蔽日,讓這段路格外昏暗。
剛走到樹下,一陣冷風毫無征兆地卷地而起,吹得樹葉嘩啦啦亂響,也迷了林薇的眼。
她下意識偏頭閉眼,腳下猛地一絆!“?。 斌@呼聲被風吹散。她整個人失去平衡,
重重向前撲去。預想中摔在石板上的疼痛沒有傳來,
反而像是撞開了什么輕飄飄、軟綿綿的東西。簌簌幾聲輕響,
有什么紙片一樣的東西從她撞到的地方飄落下來。林薇驚魂未定地撐起身,
發(fā)現自己撞倒了一個靠在老槐樹下的簡易展示架。架子上原本似乎貼著什么海報,
此刻被她一撞,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幾張紙飄落在腳邊。借著微弱的天光,
她看清了那幾張紙。是打印出來的尋人啟事。彩色打印的照片上,
是一個看起來六七歲的小女孩,扎著兩個羊角辮,笑得眼睛彎彎,露出缺了一顆的門牙。
很可愛。但讓林薇血液瞬間變冷的,是照片旁邊用加粗紅色字體打印的文字:“甜甜,
快回家!爸爸媽媽永遠愛你!”“提供線索重謝!
聯系電話:138xxxxxxxx”……最下面,
是一行更小的、卻更加刺眼的字:“……于本月15日在西山墓園走失……”本月15日?
不就是三天前?在這個墓園走失?林薇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砰砰狂跳。
傍晚的墓園、尋人啟事、走失的小女孩……這些元素組合在一起,
散發(fā)出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息。她猛地抬頭四下張望。暮色四合,墓園里空無一人,
只有風吹過松林的嗚咽聲。遠處管理處的燈光依舊昏黃,卻仿佛隔著一個世界。
必須立刻離開這里!她手忙腳亂地想把自己的東西撿起來,手指卻不聽使喚地發(fā)抖。
她把那幾張飄落的尋人啟事胡亂塞回破開的展示架后面,仿佛這樣就能假裝沒看見。
就在她站起身,準備繼續(xù)往公交站跑的時候,一陣細微的、若有若無的哭聲飄進了她的耳朵。
林薇猛地頓住腳步,全身汗毛倒豎。那哭聲……是個小孩的哭聲!斷斷續(xù)續(xù),微弱,
帶著無法形容的委屈和害怕,好像……好像就是從旁邊那片更密集的老墓區(qū)里傳出來的!
甜甜?這個名字像閃電一樣劃過她的腦海。理智尖叫著讓她快跑,立刻離開這個見鬼的地方,
跑向有燈光和人煙的公車站。但那個微弱無助的哭聲,像一根細細的線,拴住了她的腳。
萬一呢?萬一是那個孩子呢?天馬上就黑透了,把一個那么小的孩子獨自丟在墓園里?
她做不到。林薇深吸了幾口冰冷的空氣,努力壓下心頭的恐懼。她從包里摸出手機,
打開手電筒功能。一道微弱的光柱刺破昏暗,卻無法驅散心底深沉的寒意。她循著哭聲,
一步步挪向那片墓碑更古老、排列更擁擠的區(qū)域。高跟鞋踩在泥地上,陷進去,
發(fā)出噗噗的悶響。“有人嗎?”她試著喊了一聲,聲音抖得厲害,“小朋友?是你嗎?
”哭聲停頓了一下,隨即又響起來,似乎更清晰了些,帶著一點抽噎。
手電光晃過斑駁的墓碑、枯死的花草、地上被風吹來的紙錢灰燼。光線所及之處,
陰影隨之晃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暗中窺視。又繞過一塊巨大的、雕刻著天使圖案的墓碑,
手電光猛地照到了一個蜷縮在墓碑后面的小小身影!那孩子穿著一條紅色的毛衣裙,
背對著她,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正是哭聲的來源?!疤鹛??”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翼翼地靠近,“你是甜甜嗎?別怕,阿姨不是壞人……”孩子似乎被光嚇到了,
哭聲戛然而止,猛地回過頭來!手電光正好打在她臉上。林薇倒抽一口冷氣,差點叫出聲!
那不是一張正常的孩子的臉!慘白得像紙,一雙眼睛大得離譜,幾乎占了一半的臉,
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正直勾勾地盯著她!嘴巴咧開著,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露出參差不齊的細小牙齒。這絕不是尋人啟事上那個笑得陽光燦爛的女孩!
林薇嚇得魂飛魄散,手機差點脫手掉在地上。她踉蹌著后退兩步,
后背狠狠撞在一塊冰冷的墓碑上,痛得她呲牙咧嘴。那孩子……或者說,那東西,
依舊保持著那個詭異的姿勢看著她,黑沉沉的眼睛一眨不眨。
“你……你……”林薇牙齒打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突然,那東西動了一下,
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林薇身后的方向。林薇幾乎能聽到自己頸椎發(fā)出的嘎吱聲,
她僵硬地、一點點地回過頭。手電光暈在她身后掃過??諢o一人。只有墓碑、枯樹,
和被風吹起的落葉。等她再猛地轉回頭時——墓碑后面,空空如也!那個紅衣小女孩不見了!
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恐懼瞬間攫緊了林薇的心臟,幾乎讓她窒息。她再也顧不上任何事,
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跑!立刻離開這里!她轉身就跑,也顧不上方向,
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墓碑間狂奔。樹枝刮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膚,她也毫無知覺。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部火辣辣地疼,腿軟得幾乎站不住,她才勉強停下來,
扶著膝蓋大口喘氣。稍微冷靜一點,她驚恐地發(fā)現——自己迷路了。周圍是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
更古老的墓碑,更多的荒草,遠處管理處的燈光早已看不見。她好像跑到了墓園的更深處。
而且,天徹底黑了。濃重的、化不開的黑夜將她緊緊包裹,只有手機發(fā)出的微弱光暈,
是唯一的光源,反而照得周圍影影綽綽,更加恐怖。怎么辦?怎么辦?她顫抖著拿出手機,
想要求救,卻發(fā)現屏幕左上角清晰地顯示著——無信號。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就在這時,那詭異的、細微的哭聲,又幽幽地飄了過來。這一次,哭聲不再是一個方向,
而是飄忽不定,忽左忽右,仿佛環(huán)繞著她。林薇猛地用手電照向四周,除了墓碑和黑暗,
什么也沒有。哭聲還在繼續(xù),帶著一種嘲弄的、冰冷的意味。她捂住耳朵,
但那聲音像是直接鉆進她的腦子里。“走開!走開!”她崩潰地尖叫起來。突然,哭聲停了。
死一樣的寂靜籠罩下來,比哭聲更令人毛骨悚然。然后,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從她正前方不遠處的草叢里傳來。手電光猛地掃過去。草叢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一個矮小的、穿著紅衣服的身影,一閃而過!速度極快!它沒走!它一直跟著她!
林薇頭皮發(fā)麻,想也不想,轉身就朝相反方向跑。沒跑幾步,左前方的墓碑后面,
那個紅色的身影又是一閃!她再換方向!右前方的老槐樹上,仿佛坐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垂著兩條腿,輕輕晃動!它無處不在!它在戲弄她!把她往某個方向驅趕!
林薇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她不再辨別方向,只是憑著求生的本能,
瘋狂地逃離那個如影隨形的紅色身影。腳下的路越來越陡,她好像跑上了一個小土坡。
土坡的頂端,看起來像是一片相對平整的空地。就在她快要沖上坡頂的時候,
腳下突然被什么粗壯的東西一絆!這一次,她再也無法保持平衡,驚呼著向前撲倒,
手機脫手飛了出去,光亮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啪嗒一聲摔在幾米外的地上,閃了幾下,
徹底熄滅!最后的光源消失了。徹底的、絕對的黑暗。林薇摔在地上,
膝蓋和手肘傳來鉆心的疼痛。她顧不上疼,驚恐地在地上摸索,試圖找到手機。
眼睛尚未適應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見。只能聽到自己粗重恐懼的喘息,
和風吹過荒草的沙沙聲。還有……一個極輕微的、噠……噠……噠……的聲音。
像是……小小的腳步,踩在落葉上的聲音。正在從不遠處,慢慢朝她靠近。林薇瞬間僵住,
血液都凍住了。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拼命地往旁邊縮,
后背抵住了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像是一塊石碑。噠…噠…噠…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帶著一種悠閑的、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林薇縮在石碑后面,全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她能感覺到,那東西……就在附近了。
甚至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奇怪的像是陳腐泥土和舊紙張混合的氣味。腳步聲停了。
它就停在她藏身的這塊石碑前面!林薇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死死閉上眼睛,
絕望地等待著下一秒可能出現的、任何無法想象的恐怖景象。時間一秒一秒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預想中的攻擊沒有到來。周圍……突然變得異常安靜。
連風聲都停了。只有她自己的心跳聲,在死寂的黑暗里狂響。她鼓起畢生最大的勇氣,
顫抖著,極其緩慢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模糊的黑暗視野中,
她看到——一雙小小的、紅色的鞋子。就停在她面前,不足半米遠的地方。鞋尖正對著她。
林薇的呼吸徹底停止了。她一點點地、僵硬地抬起視線。
紅色的連衣裙下擺……慘白的、細小的小腿……她不敢再往上看了。
極致的恐懼讓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突然!那雙紅鞋子動了一下,向前邁了一小步!
“啊——!”林薇終于無法抑制地發(fā)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連滾帶爬地向后躲閃,
后腦勺卻“咚”一聲重重撞在了身后的石碑上!劇痛傳來,眼前一陣發(fā)黑,耳邊嗡嗡作響。
在意識徹底模糊的前一秒,她仿佛聽到一個極其細微、帶著哭腔的小女孩的聲音,
飄進她的耳朵:“……姐姐……你怎么才來呀……”……不知道過了多久,
林薇被一陣急促的呼喊聲和晃動的光線驚醒。“小姐!小姐!你沒事吧?”她艱難地睜開眼,
刺眼的手電光讓她立刻又閉上。好幾道光柱在她周圍晃動。是墓園的管理員!
兩個穿著保安制服的男人打著手電,正緊張地看著她。旁邊還站著一個穿著環(huán)衛(wèi)馬甲的大媽。
天……已經蒙蒙亮了。她竟然在墓地里昏迷了一夜?“小姐,你怎么睡在這兒?。堪ミ衔?,
這地方是能過夜的嗎?嚇死人了!”大媽拍著胸口,心有余悸。
“我……我……”林薇喉嚨干得發(fā)疼,腦袋后面鼓起一個大包,一跳一跳地疼。
昨晚恐怖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回腦海,她猛地彈坐起來,驚恐地四下張望,“孩子!
那個紅衣服的小女孩!”兩個保安對視一眼,表情有點古怪。“什么紅衣服小女孩?
”一個年紀稍大的保安問道,“我們接到電話,
說昨晚最后一班公交司機反映有個年輕女士沒上車,可能還在園里,
找了一早上才找到你這兒。沒看見什么孩子啊?!薄安豢赡?!她就在這兒!她跟著我!
她……”林薇激動地語無倫次,指著自己藏身的那塊石碑。她的手頓住了。
那塊石碑……似乎比昨晚感覺的要新一些。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去。手電光下,
石碑上貼著一張彩色照片。照片上,
一個穿著紅色毛衣、扎著羊角辮、笑得缺了顆門牙的小女孩,正天真無邪地看著她。
照片下面,
幾行字:愛女 田甜之墓(2016-2023)爸爸媽媽永遠愛你林薇的血液瞬間凍結了,
呆呆地看著那張照片,那張和尋人啟事上一模一樣的、笑得燦爛的臉。
所以……那尋人啟事……旁邊的環(huán)衛(wèi)大媽嘆了口氣,插話了:“哎,你說甜甜???
可憐的孩子,半年前生病沒了,就埋在這兒。她爸媽傷心壞了,前段時間也不知誰那么缺德,
搞惡作劇,到處貼假的尋人啟事,說是孩子在這兒走丟了,還留了他們電話,
搞得他們又難受又老接到騷擾電話……我們清理了好幾次了,
估計你看到的就是那缺德玩意兒……”保安也附和道:“是啊,估計是哪個混蛋搞的惡作劇,
嚇到你了吧?這地方晚上是有點瘆人,自己嚇自己也是有的。沒事了沒事了,人沒事就好,
快起來吧,趕緊回家洗個熱水澡壓壓驚。”惡作???自己嚇自己?林薇坐在地上,
茫然地看著照片上甜甜的笑臉,
又想起昨晚那個臉色慘白、眼睛黑洞洞、露出詭異笑容的“孩子”……真的是……這樣嗎?
那個聲音……那句“姐姐你怎么才來”……保安把她扶起來,幫她拍掉身上的泥土草葉。
她的手機就掉在不遠處,屏幕摔裂了,但居然還能開機,信號格也恢復了。天光已經大亮,
墓園的輪廓清晰起來,雖然依舊肅穆,卻再也沒有昨晚那種令人窒息的恐怖感。
仿佛昨夜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場因疲憊、恐懼和惡意惡作劇共同催生出的、逼真的噩夢。
“有驚無險,有驚無險啊姑娘,”大媽絮絮叨叨地說,“以后可別這么晚一個人來墓園了,
多嚇人啊。”林薇被工作人員送出了墓園,坐上了清晨的第一班公交車。
看著窗外逐漸鮮活起來的城市景象,她依然有些恍惚,手腳冰涼。回到市區(qū),陽光普照,
人聲鼎沸。昨晚的經歷更像是一個不真實的噩夢。
她甚至開始接受管理員們的解釋——一場惡劣的惡作劇,加上自己嚇自己。
直到晚上回家洗澡。溫熱的水流沖過身體,洗去一夜的疲憊和恐懼。她閉上眼睛,
長長松了口氣。抹上沐浴露,揉搓著手臂。突然,她的手指在左臂肘關節(jié)內側,
摸到了一點異樣。觸感……很奇怪。不像皮膚。她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睜開眼睛,
關掉水龍頭,抬起手臂仔細查看。在她左臂內側,平時根本不會注意到的地方,
、像是用尖銳指甲刻上去的、已經結痂的歪歪扭扭的字——“下次再來陪我玩呀”字跡稚嫩,
仿佛出自孩童之手。林薇的呼吸驟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逆流,沖回心臟,
又猛地凍結。浴室里水汽氤氳,鏡子上蒙著一層厚厚的白霧。她僵硬地、一點點地轉過頭,
看向那面模糊的鏡子。氤氳的水霧之后,鏡子里映出的她的身影旁邊,
似乎……還有一個極其模糊的、矮小的、穿著紅衣服的輪廓,正緊貼在她身后。輪廓的臉上,
仿佛帶著一個黑洞洞的、不懷好意的笑容。一閃即逝。林薇猛地回頭!身后空空如也。
只有嘩啦啦的水聲,和蒸騰的熱氣。她再猛地看向鏡子。鏡子里只有她一個人,慘白著臉,
滿臉驚駭,手臂上那行細小的字跡,在浴室燈光下,清晰無比。窗外,城市的霓虹閃爍,
夜生活剛剛開始。一切,仿佛有驚無險。浴室里氤氳的水汽仿佛凝固了,
帶著沐浴露甜膩的香氣,卻讓人窒息。
死死盯著鏡子里自己手臂上那行歪歪扭扭的結痂字跡——“下次再來陪我玩呀”稚嫩的筆畫,
像用最尖利的指甲一點點摳刮出來的,帶著一種天真又惡毒的意味。下次?沒有下次!
永遠不會有下次!她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另一只手抓起花灑,開到最大最熱,
瘋狂地沖刷那片皮膚!滾燙的水流沖擊著結痂的字跡,皮膚迅速泛紅、刺痛,
但那行字仿佛烙進了肉里,甚至在水流的沖刷下顯得更加清晰刺眼。她丟掉花灑,
指甲用力摳刮,直到血絲滲出,混著熱水蜿蜒流下,那字跡依舊頑固地存在著。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她的心臟,勒得她幾乎無法呼吸。不是夢!
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那個東西……那個叫甜甜的……它真的存在!它碰了她!
它留下了標記!她猛地轉過身,背貼著冰冷的瓷磚墻,驚恐地掃視著狹小的浴室。水汽彌漫,
除了她自己,什么都沒有。但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如影隨形,冰冷粘膩,緊緊貼著她的后背。
“滾開!”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聲音在密閉的浴室里撞出回音,顯得空洞而無力。
她胡亂關掉水龍頭,扯過浴巾裹住自己,踉蹌著沖出了浴室。
溫暖的公寓此刻感覺像冰窖一樣寒冷。她把所有燈都打開,電視也打開,
調到聲音最大的綜藝節(jié)目,試圖用光和聲音驅散那無孔不入的恐懼。她不敢看自己的左臂,
用紗布和膠帶把那行字死死纏住,仿佛這樣就能將它封印。那一夜,她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聲響——樓道的腳步聲、水管的水流聲、甚至窗外風吹過樹葉的聲音——都能讓她驚跳起來。
她總覺得眼角余光里,有一個矮小的、紅色的影子一閃而過,但每次猛地轉頭,
都只有空蕩蕩的房間。第二天,她請假了。她不敢待在家里,跑去人多熱鬧的商場,咖啡廳,
書店。但恐懼像附骨之疽,緊緊跟隨著她。在熙攘的人群中,
她偶爾會聽到一聲極其細微的、像是小孩的輕笑,猛地回頭,卻只看到陌生人的背影。
在咖啡廳反光的玻璃窗上,她似乎瞥見一個穿著紅裙的小女孩坐在她對面的空位上,
但定睛一看,什么都沒有。那行手臂上的字,開始發(fā)癢,
一種深入到骨頭縫里的、令人焦躁的癢。她不敢撓,只能死死忍著。晚上,她不敢回家。